华山派的前世今生 ——兼论明代武术学派的世俗化转型

李慕旋

        江湖门派主要由以下三股势力构成：帮派、教派和学派。帮派和教派由来已久，本文不做论述，而学派的形成是受寺院和书院的激发，于宋代正式形成的。

       华山派“出道入儒”的转变

       华山是道教的圣地。华山派的创派祖师是全真七子之一的广宁子郝大通，其创立时间在南宋年间，另外，元朝道士贺元希也曾创立华山派，两者并无统属或派生关系。金庸作品中的华山派，综合来看，应是郝大通创立的华山派，重要依据是：《倚天》第二十一回，描述时任华山掌门鲜于通和张无忌交手的时候，有一句重要线索：“这路‘鹰蛇生死搏’乃华山派已传之百余年的绝技”。可知，到元末的时候，华山派已存在一百年以上了，从时间上来看，贺派华山从创立到元末的时候，不可能有100年时间。

        华山派由全真七子之一的郝大通创立，它在发展的过程中应该吸取了全真教的部分力量，也许是因为全真派的总舵在终南山，终南与华山距离不远，从地域上极占优势。所以，华山派是具有鲜明的道教印迹的武术学派。除了在道藏中汲取营养外，华山派武学对《易经》的象数派理论也钻研较深，《倚天》第二十一回出现的“两仪刀法”即是其重要成果之一。元朝时候，官方“借儒兴道”的政策对道教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这种影响也反映在了华山派。全真教派的道士，均是出家人，禁止婚娶。而华山掌门鲜于通娶了上代掌门的女儿，可以看出，起码有两代以上的华山掌门都不是道士，鲜于通的举止作派确然是一名儒生。这说明，在元末，华山派已经确立了儒、道并存的局面。

        到了明朝，特别是《笑傲江湖》时期，岳不群主政华山的时候，华山派已经基本上祛除了道教的痕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儒家门派。岳不群号称“君子剑”，其人以儒家的君子自居；他的居室叫做“有所不为轩”；他的立身、待友、教子之道，都是正宗的儒家思想；其门下弟子无一道士。所以，起码到了明朝中后期的时候，华山派已经从一个纯粹的道教门派变成了完全的儒家门派。

       儒、释、道三派对于江湖争霸的差异表现

        在金庸作品中，以少林为代表的佛家门派，对于世俗事务没有明显的兴趣，即使其具有超强的势力，也不会主动地干预江湖生活；道家门派相较之下，有更多的入世意愿，如南宋的全真教，主动地进行抗金斗争，武当派也对江湖中的不公平现象以个体形式进行主动的干预；儒家门派对于世俗事务有着天然的责任，他们更愿意主动地在江湖中建立一套自己理想的规范和秩序。


        五岳剑派在成立之初，大都具有宗教和江湖的双重性质，具有修道与习武的双重目的。恒山派有明显的佛门色彩，嵩山派、泰山派、和华山派是道家性质的门派，衡山派更像一个儒家的门派。

        在五岳剑派发展的过程中，恒山派，始终恪守其宗教属性，严守宗教的丛林制度，对于江湖事务的介入，仅限于行侠仗义与自保；

        泰山派是不折不扣地道家门派，绝对没有参与江湖争霸的企图，在并派的问题上虽然产生了分裂，但一派固守道统，一派支持并派，但都不是主动的争霸行为。

        衡山派，有鲜明儒家色彩的门派，也许是因为与岳麓书院相毗邻的原因吧。衡山派对于江湖事务是一种主动的参与，但其宗旨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在帮派和普通民众之间进行调和，介入的地区以湖南、江西为主，方式主要是抑制江湖帮派的力量，使之不能为祸过烈。《笑傲江湖》第二十八回就反应了衡山派对于其辖区帮派势力的干预，“哼，这几年来咱们受衡山派的气，可也受得够啦。”语出九江白蛟帮的堂主。在《射雕英雄传》中，侧面描写了湖南的铁掌帮主裘千仞对衡山派的沉重打击，那次冲突定然是为非作歹的铁掌帮势力大过衡山派，对其进行的反制衡。

        嵩山派则彻底抛弃了宗教的外衣和精神，转而进行谋求江湖的霸主地位，这已经与寻常的江湖帮派有过之而无不及。（另外，日月神教也进行了彻底地世俗化转型，关于这个问题将另撰文论述）

        至于华山派，到底有没有进行入世的转变？在江湖争霸的大戏里，它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笔者先讨论一下华山剑、气二宗的内讧。


        剑宗和气宗的关系

        在岳不群青年时期，华山派出现了一次极其惨烈的内讧，即剑宗和气宗的争斗。《笑傲江湖》中，少林方丈方证大师认为：华山派剑宗与气宗的分歧的原因是对《葵花宝典》参悟的差异引起的。岳不群对弟子叙述的时候，认为两派在练剑的两个主要方面，即内力与剑招的主从关系、纲目关系上的分歧，最终导致了双方的大搏杀。笔者对此官方说法不敢苟同。孔子曰：“见利争让，闻义争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剑气二宗的分歧，是义的分歧，是学术上面的争论，无论如何是不会闹到拼得你死我活的地步的。通常这方面产生争议，最严重的结局也无外乎分裂，就像《倚天》第二回，少林寺苦慧大师远走西域，华山派的一方也可以出走玉女峰，另立中央。而最终闹到了殊死搏斗的原因，不可能是因为剑与气孰先孰后、孰优孰劣的分歧引起的。

        而且，气宗和剑宗双方不仅仅是对立的关系，也许双方自身都没有意识到，在几十年的斗争中，剑宗和气宗已经不自觉地已经形成了融合，气宗会吸收剑宗的优点，剑宗也吸收了气宗的长处。“玉女剑十九式”就是气宗受剑宗的影响而产生的成果：“这玉女剑十九式主旨在于变幻奇妙，跟本派着重以气驭剑的法门颇有不同……这套剑法重在随机应变，决不可拘泥于招式”（《笑傲》第八回）

        剑宗的高手内力水平也决不输于气宗的高手。如下文描写：“众人所持火把的火头为剑气逼得向外飘扬，剑上所发的风声尚有渐渐增大之势……他(封不平)剑法不但招数精奇，且剑上气势凌厉，并非徒以剑招取胜”（ 《笑傲》第十二回）对于风清扬本人，小说中虽未正面描写他的内力水平，但通过其他几位教父级大人物的口述可得知，作为剑宗第一高手的风清扬，内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远远超越了华山气宗的高手。

        剑宗气宗火并之后，双方均进行了反思。岳不群提到的“元气大伤”，一方面指许多高手身亡，更主要的是许多精妙的剑招已失传。这个困境在岳不群时代仍然没有得到任何改观，所以，岳不群虽时时怀抱一统江湖的雄心，但华山派自身的力量已经无法支撑他实现历代掌门的遗志，迫使其得不从《辟邪剑法》中寻求突破。

        既然剑宗与气宗并不是单纯的对立，甚至还是唇齿相依的关系，那么这两派为什么势成水火了呢？真正的原因恐怕是重大的利益关系，只有关系到自己生死存亡方面的利益，才能让本来亲如手足的双方闹得你死我活。

        关于华山派剑宗与气宗的争斗，应该从当时的大背景下去探寻。在明代，武术学派和教派均不同程度地进行了世俗化转型的尝试。笔者认为，在真实的历史中，华山派一直都在进行入世争霸的探索和准备，气宗和剑宗的火并，其实是华山派为争霸江湖做准备而进行的一场整风运动。



       管窥华山派的争霸企图

        上文已经论证过，在岳不群时代，华山派已经彻底完成了道家门派向儒家门派的转型，而儒家的门派对于江湖事务的介入有天然的兴趣和使命感。

        衡量一个门派是否有争霸江湖的意图，除了观其行之外，还可以听其言。所谓观其行，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左冷禅的所作所为；听其言，则可以通过某门派掌门人交接时遗志的传承来审视。以华山派和恒山派来比较，岳不群的师父在传位给他的时候，要求他“发扬光大华山一派的门户”（第二十八回），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将某一派发扬光大往往包含几个方面：外在的势力，内在的武学、武德等等，华山派所谓的“门户”，则明显的是外在功利性的一方面，说得明白一点，就是扩张华山派在江湖中的势力。反观恒山派，定闲师太传位给令狐冲的时候，只字未提所谓“发扬光大”，她遗嘱的重心内容是其门下数百弟子。从上上述例子可以看出，与恒山派不同，华山派是有争雄江湖的心愿的，而且这种心愿代代相传，无时或忘。

        另外，在第八回提到的“玉女剑十九式”，据宁中则说：“这剑法专为克制别派剑招之用”。别派是何派？除了五岳剑派之外，只有昆仑、峨眉、青城、点苍等以剑为主，而且他们和五岳剑派一样，都是名门正派，既然五岳剑派同气连枝，那么为何还要创制出这样的一套剑法？况且，即使是嵩山派也没有提及有专为克制其他门派剑招的一套剑法。由此可以看出，华山与其他门派建立的同盟及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是一种战略上的虚与委蛇，它的终极目的不是与正派联手消除日月神教，而是将各个名门正派与日月神教都自成是自己的对手，在江湖中建立起自己心目中理想的、且由自己所主导的社会秩序。



       劫后余生

        随着岳不群称霸野心的破灭，华山派终于遭到了致命的打击，第一代高手岳不群被杀，女侠宁中则自杀，第二代弟子令狐冲被逐，梁发、陆大有、英白罗等死于非命，劳德诺、林平之武功被废，可以说，华山派当时已经一蹶不振，在任我行的压制下，实际上已经灭亡了。任我行驾崩，令狐冲归隐后，江湖太平，令狐冲念及香火之情，重建了华山派的道统。虽然令狐冲对于华山派有存亡续绝之功，但他对于风情扬传功授剑之德感铭于心，遂将风清扬奉为华山派的开山祖师，《碧血剑》中的华山派，“神剑仙猿”穆人清，袁承志等都是令狐冲重建之后的华山一脉。

普_渡_众_生

分析的很有道理

虽然令狐冲对于华山派有存亡续绝之功，但他对于风情扬传功授剑之德感铭于心，遂将风清扬奉为华山派的开山祖师，《碧血剑》中的华山派，“神剑仙猿”穆人清，袁承志等都是令狐冲重建之后的华山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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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参考什么作品而得呀。

五柳先生

普_渡_众_生 发表于 2013-3-6 20:54
分析的很有道理

虽然令狐冲对于华山派有存亡续绝之功，但他对于风情扬传功授剑之德感铭于心，遂将风清扬 ...

《碧血剑》中提到过一句华山派上代一位姓风的宗师，具体是谁不知道

五柳先生

好贴！

普_渡_众_生

五柳先生 发表于 2013-7-31 12:00
《碧血剑》中提到过一句华山派上代一位姓风的宗师，具体是谁不知道

也许就是风清扬，金老故意卖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