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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浅绛山水

[武侠原创] [原创]白雪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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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11 04: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第一节

埋葬过白依,白雪泥终于发现从今开始,她再无可以依傍的人,真真正正地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从前拼命想要自己做主,可如今,就算想要依附于别人,都很难。

擦干净眼泪,必须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最起码,确定自己并非什么阿猫阿狗,是师父师娘的亲生女儿,也就是说,她并非自小孤儿,有人疼,有人爱,真正可怜的是亲生父母整日见到孩子却又不可相认;再者,尚香宫的那个白雪泥有可能是瑶光,是双儿,是婉儿,所以尚香宫内那个被冰蝉囚禁的双儿更是非救不可;最后,父亲挂在那棵树上,性命应当无碍,蓝血沉虽然掉下来,且身中剧毒,也不是没有活着的希望,自己不是也没死吗?

想好这一系列事情,当务之急便是围着山下寻找蓝血沉,就算找不到活人,也最好不要让她找到尸体,抱一线希望总是好的。

从日出找到日落,丝毫没有头绪,但她并不想就此放弃。

耳边忽然想起一阵嘘嘘溜溜的哨子之声,她便隐身在岩石之后,摒着呼吸,丝毫不敢松懈,因为她知道一旦泄漏行藏,可再不会有人冲出来救她。

几个劲装打扮的大汉,向着这边靠拢过来。为首是个文驺驺的文生公子,头戴纶巾,身穿青衫,蒙着面,但是从他手中折扇,一拍一合的气度与双眸发出的光芒来看,又是个男扮女装的冒牌货。

白雪泥又看了几眼,皱着眉头,心想:“这身影为何如此熟悉?”

“还是没有吗?”那人发话了。

“启禀小主,我们搜了整个山谷,都没有发现蓝血沉与白雪泥的尸首。”

那文生公子一敲扇子,黯然道:“看来,有人比我们还快?”

“小主,快回去吧,主子会担心的。”

那人漠然看了几名大汉一眼:“待会儿见了你们主子,你们要怎么说?”

“呃,这个……,”一个大汉犹豫了一下,“小主想要来收敛故人的尸体,主子应当能体谅。”

那人一双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折扇一挥。

两道银光激射而去,那汉子随即捂面惨叫一声,倒地,抽搐了两下,气息全无。

白雪泥暗吃惊,这种杀人手段,绝对是君家惯用的伎俩,既然两位娘亲先后都认定了君家乃是我们的敌人,那他来确认害过人之后,人有没有被害死,那是确定的,这人却为何要灭口?只听另外一名汉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主是为了寻兄至此,想来,大少与白雪泥姑娘情意颇深,小主定是为了寻大少而来。”

那“文生公子”粗着嗓子说道:“是极,你这家伙还算聪明的,就如此禀报。”说罢,摆摆手走了,白雪泥听着话里似乎隐隐牵涉到君夜,心中一痛,怎么?君夜走了?为何我都离开了,他还是不能好好去做自己的君家大少?

一行人渐行渐远,她有些后怕,幸亏此人功夫不高,否则,无论是君无殇还是谢冰蝉就算是没被废武功的自己,恐怕都会听到她喘息不平的声音。

这个人,到底是谁?

故人,君夜……忽然,她想到那个从昨天便努力去遗忘的人——君城舞。

叫君夜兄长,又是我的故人,以她的武功,又怎能听不到自己一高一低,忽缓忽急的呼吸声?难道,她还顾念着旧日的友情?可她如果顾念旧日友情,又为何下毒害得蓝大哥双目失明?一切纠结难解。

如果非要雪泥选择一个答案,她仍会选择,相信人间还有纯真的友情。

她宁愿相信,君城舞给蓝血沉下毒不是有意,而此时的出现,则是来给她报信。

那身文生公子的衣服,可不就是两人小时候初见凤漆烟的时候,她曾经穿着的,那折扇,也曾是凤漆烟的武器,那么君城舞此举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

去找凤漆烟。

仁义山庄的庄主之位在从尚香宫回来之后便让给凤漆烟的师弟黄松烟。而凤漆烟也只在庄内负责照顾老迈的师父,欧冶鹤,而此人又恰好是武林盟主,难道君家下一步会对他有所行动?

就算君城舞不是这个意思,那么仁义无双的仁义山庄也是任何一名江湖小卒子的绝佳栖身之所,一个声称养客三千的山庄,还愁装不下一个渺小的白雪泥吗?

一个声称养客三千的山庄,人声鼎沸,人丁兴旺,门前车水马龙自不用提,就连赶着来卖身进去为奴为婢的,都是不在少数。

白雪泥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头上胡乱扎了一根顶髻,头发和脸倒也干净,只是用胭脂合了些陶胶,补在脸颊上一块大大的胎记。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对她多看两眼,就算是凤漆烟见到她也不会一下子认出来。

凤凰台仁义山庄的总管听说她是带着功夫来投奔山庄的,便引荐给了庄主黄松烟,自然,当中收了几十两银子的引荐费用。白雪泥敷衍了几套天山剑法和常见的别派武功,只说自己名字叫做迟小雪,乃是天山派迟掌门不出五服的亲戚,家里灾荒,便投奔到此。

黄松烟甚傲慢,才两天便能感到门客与门客之间还分了三六九等。自然,天山派都名存实亡,这个天山派掌门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便是山庄最底层了。出于白雪泥本意,她并不需要庄主的重视,反而,做个被人忽视掉的家伙更开心,只一天,这庄子里的上上下下都被她混熟了,竟然也真打听到一些跟君家有关的事。

而,这些事,绝不是小事!

武林盟主中了君家秘制的绝毒,一命呜呼,仁义山庄先是对此事秘而不宣,显然,是怕君家此时出来抢夺这个武林盟主之位。

“君家当家到……”

随着声声传话由远及近,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迟小雪”这个住在门房偏院的小门客,她冲出来且要看君无殇如何行动,却大吃一惊。

带着一列整齐的人马,伏鞍下来的,那个披着雪白色斗篷,神态镇定的“君家当家”并不是别人。

“为何是她?”白雪泥皱眉,思量半晌。

君家其他随从身上皆围着一条腰带,对君城舞毕恭毕敬,奉在前列,俨然她便是“君家当家”。

白雪泥心头一凛:难道君家也出了什么事不成?

第二节 君家女主

黄松烟见来者是个年轻女子,且有些弱不禁风之相,心下便生轻视之意,拱手问道:“我还倒君老爷子大驾光临,远看去,便是以为君家寻着了返老还童的仙丹。”

君城舞似笑非笑地展眉一注:“黄庄主,若我家真得了这药,第一件事情便给您送来,说不定便可艳冠群雄,继承令师之位了。”

黄松烟见她这话不紧不慢地送出来,眼里、耳朵里却一丝都未松懈,将仁义山庄上下打量完全,赶紧将之让到客厅奉茶。

双方坐稳了一刻之后,君城舞放显露出她端庄的一面,神色镇定,缓缓说道:“此次我来贵府是来面谒盟主他老人家,君家家门不幸,表兄离家出走,而舅父身中剧毒,临终前将君家大小事务教托给在下,在下也是诚惶诚恐,然则,环伺武林,能为小女子做这个主的,也只有武林盟主欧冶老前辈一人了!”

黄松烟的面色微变,她这一番话不仅道出所有疑问的答案,就连多日锁在心中的谜团都一扫而空。

这代表什么?

白雪泥在廊下听了心中甚至有些佩服现而今的城舞,早已不是那名动不动掏出一瓶不知所谓的君家独门密制毒药来吓唬人的小丫头。这短短几句,隐晦着十分高妙的手段。

黄松烟一股兴师问罪的邪火早都散到九霄云外,而沉吟着,到底要不要将欧冶鹤的死讯向君家泄漏。

此时从客厅外面传来一声响动,笑声爽朗,白雪泥在廊下不禁低了低头,此人正是凤漆烟。

“听外面人说是来客了,我就想啊想啊,想不出我家居然还能有妹妹这等神仙般的客,”凤漆烟走进来,迎头便热络地拉起君城舞的双手,笑容收敛,“可惜妹妹这等人才也要武林中打滚,真是苦了妹妹,君伯伯究竟是怎么中毒,可是有人陷害?”

君城舞一低头:“这话说起来惭愧,舅父前些日子将我白师姐带回家中修养,不知为何,舅父却又不同意表兄与白师姐的婚事,表兄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而白师姐也同蓝帮主走了。舅父见家中出了这些大事,心中不安,便想要去宗祠祭奠祖先,可就等他回来之后,”说着双目隐隐已有泪水,“身中剧毒,生命垂危,却又不告诉我们,到底是谁下的手。”

凤漆烟也不知是否感情太过丰富,竟而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牵着君城舞一只手坐下,“妹子,你且慢慢说,后来呢?”

“我临危受命,不能让舅父白白死去,必须查出是谁下的手,所以就想到凤姐姐这里,以前,凤姐姐对白师姐就多加照顾,如今小妹出了事情,姐姐也一定要帮忙啊,快带我去见欧冶老前辈!”

“这个……”凤漆烟一迟疑,“君妹妹,有所不知,家师已于几日前仙去,为了避免武林再掀风波,我们还没有对外发丧。”

黄松烟听了一惊,低声叫道:“大师姐……”

凤漆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漠然说道:“君妹妹,事情麻烦在,先师应当是中了你们君家的毒。”

“君家的毒?”君城舞面上闪过一丝冷笑,“天下的毒药千千万万,为何便是我君家的毒药。”

“家师纵横江湖数十年,曾经跟我们讲过一种叫做荼谜花事的毒药,中毒之人会眼前产生幻相而死,死状很惨,然而此毒,世上仅余一位会配制的人,便是令舅父。”

“哦?”君城舞惊讶了一声,随即问道:“欧冶前辈是何日中毒?”

“大前天!”凤漆烟肯定地说道。

君城舞冷笑道:“这就奇了,我舅父,也是大前天死的,究竟中间是否有什么阴谋,我就不得而知了。”

白雪泥暗自想想,难道我们跳崖那夜之后,君夜出走,君无殇便莫名其妙的被毒死,不过既然知道他曾经用计害过父母和绝琴谷,也就暗自钦佩那个下毒者,还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却又听君城舞喝令手下。

“你们几个分成三队,一队人去查看仁义山庄上下有无毒源,另外一队专门搜索欧冶前辈房间附近有何异常,最后一队跟我,”转头望着凤漆烟,“凤姐姐,请带路,这回我是不得不去拜谒他老人家了!”

凤漆烟拦在前面一惊:“你要怎样?”

君城舞一笑:“很简单,既然姐姐认定毒药来自君家,那么小妹只能做一件事情还君家一个清白。”

“什么?”

“验尸!”

君城舞说着用手一摆,凤漆烟看了一眼黄松烟,径直带路而去。

欧冶鹤虽是一代武林盟主,却也不曾几近奢华,穷其一生都住在仁义山庄尽头的两间厢房内,白雪泥不禁想到小时候曾说过的断语,“这人十分沽名钓誉,”想来不假,确实是一个被声名禁锢的囚徒,终其一生,冷冷清清。

围观众人多是仁义山庄的门客,君城舞像是在追寻什么似得,逐个扫视,白雪泥下意识低头看着地上。

君城舞款款走过来,左右端详。

大家的目光也跟随着移动,半晌,君城舞从地上拾起一根银针,转头走了回去。白雪泥心中叫了一声险。

有下人取来一碗水,君城舞将银针放入碗中,半晌,她闻闻那碗水,一股腥臭气扑鼻。

过了一阵,几个君家手下走过来,低声对她耳语几句,她微微点头,说道:“要知道欧冶老前辈中毒的原因并不难,请大家随我到花园一趟。”

众人怀着一心好奇,随君城舞走来。仁义山庄花园内有座假山,君城舞在每块山石上敲打起来,忽而,她眉间露出喜色,向黄松烟与凤漆烟说道:“是啦,请黄庄主或是凤姐姐命人打开这里,自有分晓。”

“慢着!”忽而从人群中冲出一人,白雪泥却不认识。

黄松烟讶道:“师弟,怎么是你?”

白雪泥心下敞亮,原来是邰铀烟,此人多数不在庄里,为何如今到此?

“这里是我私下存在此处的东西,我不想让没相干的旁人看了去!”

君城舞退到一边笑而不语,凤漆烟笑道:“小师弟,此事跟师父中毒有关,别使性子,快打开来大家看看。”

黄松烟二话不说,走上前去,手臂一挥,手腕一摆,那块凸起的石头应声而开。

“嗖嗖……”

两道银光,黄松烟倒地,浑身抽搐,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有两根银针钉在他的喉咙之上。

“怎么?”凤漆烟眦目瞪着邰釉烟,“你竟如此歹毒,解药呢?”

“解药?”邰釉烟睁大眼睛退着说,“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样?”

君城舞隔着一层布,捏起银针,点头:“跟你师父房中发现的那枚一摸一样。”

邰釉烟狂呼着飞了出去:“我,我,没有,我没有!”

“给我将他拿下!”凤漆烟喝令山庄家丁一拥而上,转而脸色大变,“二师弟,二师弟,”俯下身,一探黄松烟的鼻息,“二师弟,你为何就这样随师父而去了?”

君城舞静静地说道:“唉,凤姐姐先别难过,这仁义山庄的大局还是要你来主持的!”

白雪泥猛地一惊:若按娘亲所说,谁最终受益,谁不说定是始作俑者的话,那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岂不是凤姐姐?心中一个寒战。

第三节 武林盟主

白雪泥实不敢相信平素一向说话直来直去的凤漆烟竟有如此城府,反之,想想此举若是凤漆烟布置,那么君城舞又在其中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恐怕是推波助澜。

一经此事,武林盟主在自己三徒弟的陷害下毙命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武林。

仁义山庄便成了推举下一任武林盟主的绝佳场所,君家与仁义山庄、燕子坞共同放话,九月初九仁义山庄公推武林盟主,这样一来,三教九流无一不潮水般涌了来,竟然就连平日武林中各大聚会都十分淡漠的武当派掌门都赶来凑热闹。

白雪泥远远地见到孤月,心知谢冰蝉并未加害于他,也颇为放心。

一般武林盟主推选都是经过武林名宿举荐,再经过各方面的比试来决定,行侠仗义是首要条件,事情处理得周详与否又是另一方面,不过决定性因素应当是武功。

凤漆烟果然不出白雪泥所料,重新出来主持仁义山庄,武林大会也就顺理成章地由她主持,那么她作为召集人和主持者理所当然地抛砖引玉出一个盟主的人选:君城舞!

四座皆惊。

君城舞原是个天山派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经这样一提,天下皆知她接掌君家,还顺利处理掉仁义山庄的中毒悬案,一鸣惊人。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传闻!毁誉之间,声名远扬。

随即,少林掌门悟名大师扬声说道:“老衲举荐武当派掌门孤月道长!”

紧接着,举荐之声此起彼伏,西南方角落里传来一声爽朗长啸,天空滑过一片青影,目光落处,一个青衫俊俏的女子站在台上,嘴角一抹轻笑。

“蝉蝉……”白雪泥皱皱眉,心道,她尚香宫早已是众矢之的,为何偏还要冒头?转念又一想,天山派名存实亡,自己武功全废,娘亲丧命,蓝大哥生死不明,全都是拜她所赐,为何还要为她担心。

“迟小白?”她身边一个仁义山庄的门客问道,“你认识她?这人谁啊?”

白雪泥低声说道:“我在一个远方亲戚那里见过她,叫做谢冰蝉,是现任尚香宫的宫主。”

那人“哦”了一声:“看她忽然冒出来,武当掌门的脸色一变,还以为是他旧相好呢,原来是死对头啊!”

只听谢冰蝉压下众声嘈杂后,清清嗓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自荐,尚香宫宫主谢冰蝉。”

台下唏嘘一片。

白雪泥问身边那门客:“为什么是死对头?”

那人轻声说道:“尚香宫宫主在武林中悬赏孤月掌门的人头,黑市价钱据说上万两!”

“什么?”白雪泥心中一痛,“果然还是连累了孤月道长,”内心自责不已。

“不服气?”谢冰蝉在台上对着台下唏嘘的人轻蔑一笑,“有本事上来打,武林盟主便是打出来的,打得过,武林盟主的位子拱手相让,打不过,趁早回家等死。”

悟名大师看她嚣张的模样口宣佛号,声如响雷:“谢大宫主,武林盟主不是单凭武力,起码要德行、武功、人品、才学……”

“呸!”谢冰蝉冷笑得一发张狂:“讲那么多,究竟是选武林盟主还是考状元?我江湖儿女学的是武功,行事快意恩仇,要那么多劳什子锁着自己干什么?”

这言语一出,台下倒有一半江湖人拍手称快。

片刻间,一条身影跳上台,双掌一挥向她打去,头顶油亮,想是少林寺弟子,听到她对方丈出言不逊奋而上台。

谢冰蝉五指成钩,腾身攻他脊背,他侧膀用力,缩头,两拳一前一后朝上击去,势如雷霆。

白雪泥却认得,这是极为简单的少林长拳,却见冰蝉不躲不闪,十跟手指,婉转相承,一扫一抹,如弹奏琵琶的双手,紧接着一声清脆,那和尚倒坐在地,口中吐出大口鲜血。

“不自量力!”谢冰蝉款款落下,身上青襟飘飘,当真若仙子缥缈。

“好厉害!”白雪泥身边那名门客瞪直了眼睛,推了推白雪泥,“小白,你道刚才抬下去那和尚是谁?”

谢冰蝉惶惑地摇摇头。

“少林寺达摩堂首座!”

白雪泥皱了皱眉头:“其实这个首座的武功很高,平时是不会两招便败在蝉……谢姑娘手下,只是刚才谢姑娘用计,才会如此!”

“用计?”那人诧异地望着白雪泥,“没有吧?”

白雪泥摇摇头:“你看起初,谢冰蝉故意慢手,卖出破绽施下杀招,这位高僧又急于雪耻,自会使自小便熟练的武功招式来对敌,少林寺弟子一入寺便学长拳,最熟练也最简单,恰恰就中了别人诡计。”

那人一副崇拜的模样望着白雪泥:“小白,我真看不出,你竟如此渊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

白雪泥又摇摇头,颓唐地笑道:“这哪儿是渊博,若你也常常身陷阴谋,对这些自是再明白不过了!”

台下不断响起喝彩之声,谢冰蝉青衫影动,又力挫五大高手。

此时,武当派一方似乎有些异动,孤月冲动地站出来,对视着冰蝉,双眸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深沉,却又不似前几月初接掌门时那样清澈,只一步步迈上来,瞧着冰蝉,一字一顿地说道:“谢宫主,我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谢冰蝉背对着白雪泥坐的这边,只是觉得她肩头微微有动:“那就请孤月道长多小心了!”

孤月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寒气森然,却没有剑刃。

白雪泥失声叫道:“浊玉?是大师伯的浊玉?”,忙捂嘴,看看四周。

幸而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台上,才没被发觉,唯独君城舞目光炯炯,恰好对视,却不知是否认出她来。

孤月的脸色很难看,提起剑,像是略带深情地抚摸了一下浊玉剑的剑脊,面色痛苦地问道:“谢宫主当真就非拿着武林盟主之位不可吗?”

谢冰蝉的话很平淡:“是,难道武林中,还有人不情愿吗?”

“好!”孤月朗声说道,“四下可还有人不服在下吗?”人群中漠然一片,他接着道,“我与谢宫主比武之后,她胜,便是武林盟主,她败了,我们便再重新选过,大家可情愿。”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白雪泥惊道:“不好,孤月道长怕是要以此来报三年前之恩!”

第四节 青楼如烟

“不可!”

一条人影蹿到台上,站在孤月与谢冰蝉中间。

谢冰蝉转过身来,倨傲地说道:“君大少,你以为自己有资格争夺这武林盟主之位嘛?”

那人形容憔悴,果然是君夜,眼窝深陷,面色惨白,白雪泥乍看之下,竟未曾认出。

“我没资格争这武林盟主,也不想争,”君夜淡淡而谈,身子不安地环顾四周,像是在大海中陷入孤岛的人那样惶恐,“我来是想告诉所有人,你,也没资格!”

谢冰蝉用眼角斜着君夜,言语冷峻:“你以为你知道我的过去又能怎样?你有证据嘛?”

君夜摇摇头:“昔日之人尽皆被你所杀,我无法令死人开口,却可将真相公诸于天下,想当年畅音园也是蜀中独一无二的勾栏院,台下这一众人里,你的恩客一定不少,你杀,你能全杀光嘛?”

谢冰蝉双目凛然,一记寒掌如影飘,只听十几个巴掌声响起,再看君夜的双颊已通红。

君夜擦擦嘴角的鲜血,用不羁的笑容说道:“很好,你这耳光打得很娴熟,跟当初我们初见时,班主打你的那些板子,一样响亮!”

谢冰蝉听到他说起这些往事,双目竟如死灰般黯然,凝视着君夜。

君夜站立台上,大声说道:“两年前,我君夜是江湖上闻名的花花公子,经常流连蜀中的烟花之地,一次在畅音园,我跑到后台去看台柱江小莜,听到后面闹腾得厉害,板子声、斥责声想成一片,原来是个自不量力的小丫头,偷唱关公戏,被人听到,少不得一顿狠打,但她紧紧咬着嘴唇,不留一滴眼泪,那神情,我至今难忘。”说完,他看了一眼冰蝉,冰蝉也看了一眼他,四目中好像回荡着一种波澜,旁人却是无法捕捉。

“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子像极了我心中另一人,就想要圆她一个梦,”君夜无奈的笑笑,白雪泥内心一荡,难道君夜所说的另一个人,就是我?

只听君夜的声音已经不似以前高亢:“我拿些银两捧她做了红花旦,往来不知多少男人对她迷恋,可她还是不快乐,眉宇间总结着淡淡的哀愁……”他这些话说出来,谢冰蝉眼内那凌厉的杀气又重现,死死地盯住他。白雪泥却从两人神情中似是明白一些道理,隐隐觉得和自己有关,却又倾吐不出!

“虽然她不说,我却知道,她并不是属于那里的,于是,我决定为她赎身,做我的妻子,”君夜看着谢冰蝉,忽然沉默,又道,“可惜,家父反对这件婚事,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远离蜀地,不过我没有想到,她后来去了绝琴谷!”

提起那些往事,白雪泥是有心里准备的,根据一个月前冰蝉的一些话和她对两人的观察,两人却是有旧,而君夜现下提到绝琴谷,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用家父给她的钱请人治愈了琴心仙子的疯疾,琴心仙子将一生武功顷囊而授,但,这个女人,就在最后成功之日,将自己的恩师杀害,毁尸灭迹,”说道此处,声音居然大了起来,“像这样一个欺师灭祖,出身不净的女子,大家还是否需要她来统领天下群雄。”

台下非议之声此起彼伏,冰蝉的脸色瞬间从骄傲转而惊惶无助。

孤月看看她,又看看台下,皱了皱眉,纵声大笑说道:“我原以为武林中都是些豪爽不羁的汉子,英雄,却不想,都是些人云亦云的小人!”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千百双眼睛注视孤月,只听他身采丰奕,侃侃而谈:“这位谢宫主虽然足陷青楼却也是被逼无奈,试问谁家女儿要自坏名节,进哪种地方,至于说谢宫主欺师灭族,请问有没有证据,大家都晓得琴心仙子头脑疯疯癫癫,三年前曾在天山派有过一面之缘,个中缘由恐怕并非我们这些局外人能说清,”他下面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忍出口,看了一眼冰蝉,却又坚定,“君大少曾与谢宫主有婚约在先,此刻出来怕是对谢宫主违背婚约有所不满吧?”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

君夜苦笑着摇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孤月,又看看冰蝉:“罢了,我妄做小人,我本不该出现,自取其辱!”

谢冰蝉冷道:“你出现还不是为了引起一个人的注意,可惜,她或许并不在场。”

君夜转身刚要走,君城舞在身后喊道:“表哥,别走,君家还要你主持大局!”

他停了身子,动动眉头:“城舞,爹确实没有所托非人,你的手段,还有你的才智,比我强!”说罢,跃下高台,在人头攒动的黑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冰蝉用疑窦的眼神看着孤月,微微点头,似是对他刚才那翻话致谢:“孤月道长,你我可以开始比试了嘛?”

孤月将浊玉剑横在胸前一个起手,那动作像是微风般自如潇洒。

谢冰蝉凝神将真气汇聚顶门,纤手分立,然身后有如凛凛寒风,她就好像在风中孤立着的一脉冰川,冰下之气,隐隐流动。

白雪泥旁边那门客推了她一把:“小白,你没见过着阵势吧?那位孤月道长,用的是武当心法,道家仙风道骨,纯阳之气,所以别样潇洒,只是不知,”他促眉,“这个谢宫主用的什么功夫,看起来属于阴柔一路,这场比试有的看!”

两人似都有顾忌般,不愿先行发招,等得众人伸长了脖子,导致颈椎酸疼。

白雪泥几乎可以断定,两人之前定是交过手,此刻,正在回忆双方武功中的破绽,先出手反而有些吃亏。

谢冰蝉更有些沉不住气,双手舞动,似是指尖能冻结一切。

孤月只是隔挡,并无还手之意,身形转的极快,似乎尽量让人眼花缭乱,衣袂不沾,两人的身影就像是来回而舞的一对蝴蝶。

约有五十多招,依旧叫人瞧不出胜负,似乎武当派人群中谁哼了一声。

孤月变招,内力贯注浊玉剑,直指谢冰蝉指尖,大凡力量最盛的地方,反而越是破绽。

谢冰蝉变招已来不及,刹那间手指便要被毁。

剑尖划过,咫尺之遥,偏开了两三分,谢冰蝉另一只手却结结实实地戳在孤月心脏之处,血液冰冻。

第五节 逼宫武当

孤月一双眼睛澄澈明亮,闪闪地盯着谢冰蝉冰冷的指尖,几乎用同样清澈的话语,气息微弱地说道:“这下,你可该满意了吧?”

谢冰蝉的眼眸中似乎凝结着一团水气,双唇微动:“你!”

孤月用仅存的一丝气力推开,胸口鲜血狂涌,摊倒在地,不断地从嘴角涌出鲜血。几名武当派弟子忙上前去将之搀扶起来,纷纷对谢冰蝉报以愤恨之色。

凤漆烟见局面如此僵持,看了一眼君城舞及悟名大师的脸色,忙清声说道:“时辰已晚,各位请随鄙庄下人到各自安排的住所休息。”

实际上,除了大掌门大宗师少数有限人下榻在仁义山庄之外,其余都搭起帐篷来露宿,白雪泥趁着仁义山庄的每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偷偷跑去窥探武当一派的营地。

虽然孤月身受重伤,仍是坚持与师兄弟同住,倒是几名师叔都安排进了庄子居住。

帐篷内的灯光甚是昏暗,一名少年弟子正在喂送汤药,但刚刚进口便被几股鲜血呛了出来,白雪泥不忍,却听到帐篷黑暗处,阵阵咳嗽声大作,那名喂药的弟子一点头,退了出去,独留下这人与孤月独处。

“世叔,晚辈已经尽力了!”

那人的言语冷淡,杀气十足:“我已经将你足以克制天罗冰诀的内力输给你,却为何手下留情?”

“晚辈,晚辈……”孤月的神情似乎十分凄苦,一跳跳的烛火下将他面容轮廓映得十分诡异,“世叔自己出手不也可以?为何偏偏叫晚辈?”

“哼!”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阴郁地说道:“天罗冰诀,绝情绝义,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对付谢冰蝉,那么这个人便肯定是你!”

白雪泥吸取前几次偷听的经验,决计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那胸口一刻心却不由自主地悬起来。

孤月似乎知道这个事实,嘴巴只是微动,闭上眼睛,凝着眉头,却不吱声。

那人继续说道:“这丫头乃是天生孤傲,寒冰似的脊骨,天罗冰诀对于她来讲,那是再对路不过的武功,只是修行尚浅,绝情绝义这方面恐还不到家,想当初你累得她被人废去武功流落街头,她事后并没有来杀你,反而从黥允手下将你救出,再有你陪白雪泥护送谢珲的骨灰回到尚香宫,她并未留难你,反而暗中指点你武功,送你浊玉剑,可见,你在她眼中,竟是个非比寻常之人。”

孤月像是失却魂魄般黯然道:“世叔诧异了,晚辈早已对谢宫主言明,皈依三清之志,她那么聪明,又岂会不知?”

那人逗了几个圈子,却还是不肯从黑暗里走出来,像是笑,又像是嘲弄:“聪明,她也确实聪明,我想,她根本就能看出来你对她也有好感,只是……”他在暗处伸出一只手掌来,拍拍孤月肩头,“孩子,你们还都太年轻!”

远处脚步声忽然急躁起来,几名中年道士提剑走进来。

孤月背后那人瞬息间从帐篷的后面一个小缝中缩了出去,恰巧那群道士进门。

“孤月!你不配做这掌门!”

白雪泥心中一凛,本来上次比剑夺掌门之事就暴露出武当派中頗多内乱及隐患,这不正是个趁机发难的好当口?

孤月还自镇定:“师叔,难道我不配,你就配了?”

领头一人是广虚子,因为斗殴而痛失接任掌门的资格,这件事情本就被他算在了尚香宫的头上,如今这位师侄掌门更是比武中给尚香宫现任宫主放水,自然怒不可遏,他也不想想,若不是他自己沉不住气要提前跟广寒子斗个你死我活的话,又岂会受人以柄?

“我自是失却了争夺掌门的资格,那却也是今天躺在这里的某人跟旁人串通起来的阴谋,我就不信,若不是那人帮你夺掌门,你会用生死一线的伎俩来助她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众道士皆有鄙夷的神情,从年岁看,绝对都是孤月的师叔一辈人。

“你们要怎样?恐怕我现下还是掌门,要处置也应回武当由长老决定,”孤月捂着胸口的伤处,坦然说道。

“哼,你还有理了?”广虚子一把揪起他,“那妖女下手那么恨,就算你重伤不治,我都不会稀奇,更不要说还留你命到武当跟我们对着干了!”

孤月那张略有些少年老成的脸一发坚定,双眸辉映在攒动的烛火中,像是讥讽那些人,半晌:“不就是一个掌门之位嘛?”他伸手从病榻一侧拿出一柄黑黝黝的短剑,“这就是掌门的信物,有本事,就来拿吧!”

广虚子果然伸手,孤月像是戏耍孩子般左躲右闪,他身体虽不能动弹,臂上力道不重,招式却轻灵,几番广虚子眼看便要得手,却被他像是神仙幻化般又劫了去,急得广虚子一干人面红耳赤,半晌才觉得被人戏耍,蓦然抽出长剑加诸孤月脖颈之上,一笑:“小子!乖乖给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白雪泥手心出了一阵虚汗,狠一狠心,拿出飘大姐那瓶药丸来,慌乱地到出一把,往嘴里一揉,咕隆隆地咽了下,用火折子燃起一侧干草,然后用随身匕首将帐子破开一条缝,趁着烛火映不到的黑灯影,滚了过去,口中喊道:“不好啦,着火啦!”

几个中年道士果然慌乱起来。

白雪泥趁机将孤月往病榻下面一拖,抓着他的衣襟朝另一侧冲去。

“不好!”那些道士也是警醒,挥剑便向白雪泥扑去。

白雪泥丹田内似乎凭空生出耗之不完的气力,延绵使出几招精妙剑法,对方不知深浅,并为用全力,雪泥趁机挥剑滑开另一侧帐篷,边打便退,口中不断喊叫:“武当派放火啦,武当派杀人啦!”

引得四处驻扎的派别纷纷赶来,仗着地形熟悉,白雪泥竟然侥幸负了孤月逃到仁义山庄门客住的地方。

而此时,孤月气息翻涌,神智颇有不清,口中喃喃有词。

雪泥俯下身子去听,猛然间,百感交集。

孤月喊的正是:“浊玉,浊玉剑,还在……”

第六节 客栈偶遇

眼见门外一片喧哗之声,雪泥皱了皱眉,心知此时决计藏不了多久,待必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管他什么武林盟主,谁爱当谁当,总不比人命更加值钱吧?

想了半天,心思一动:君城舞。可转念一想,现下孤月的生命危在旦夕,不容有失,这里根本没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她再健忘也忘不掉新婚之夜,蓝血沉饮下的那碗毒酒。

忽然,丹田之处隐隐作痛,回想飘大姐给她的字条,这药丸服食越多,对五脏损耗越大,她将心一定,豁出去了,趁着刚才的药力,背着孤月向马厩摸去,毕竟现在搜查还在外面,加上地形熟悉,从凤凰台后山的蹊径之中一路下去,星夜兼程直奔天山。

实际上,她并不知自己的方向在何处,只是心之所向,茫茫然就朝天山飞奔而去。

一路上孤月不知昏死过多少次,沿途请了大夫不说,还要找干净的客栈投宿,幸而没有任何其他帮派的江湖人对这个半张脸上都是胎记的“迟小白”生出任何疑问,但盘缠却是越花越少,接近天山,白雪泥边在哈密城落脚,边打听各位师父既她父亲迟霄肴的下落,边琢磨如何不动声色的上山,山上有草药、有雪莲、应当能将孤月的内伤稳定住。

这天,自己打定主意上山,便让伙计代为照管孤月。那伙计却推脱:“小爷,这位道爷本来就半死不活,万一死在我们客栈可谁也都担当不起。”

白雪泥冷笑一声,一只手搭在伙计的肩膀,一招分筋错骨手。

“哎呀!”疼的伙计连滚带爬地飞出十多米。就听远处传来伙计的声音,说道:“二姑娘,有人在咱们店里想要赖银子,还对我用强?”

“哦?”那脆生生的女声愤怒异常,“竟然惹到我头上来了?怎么回事儿?”

白雪泥竟然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

只听伙计说道:“那人带了个‘街倒儿’,还让我们代为照顾,摆明了是等人死了讹我们银子的,二姑娘,人心险恶啊!”

声音越来越近,白雪泥一惊,同着伙计一起进来的这姑娘,身形样貌真是再熟悉不过,手里捧着一把瓜子,便走便嗑,那娃娃似的面上居然还无一丝成熟,鬓间带了一朵雪白的簪花,她身后还跟了一人,面容朴实憨厚,浓眉大眼。

“无忧,小坏!”

白雪泥满心欢喜,想要一把抱住李无忧。

李无忧娇斥一声:“这登徒浪子,看招!”

白雪泥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涂了料,又是男装打扮,忙闪避,想来多日未曾服食药丸加之一途劳顿,身形慢了尺许,一声轻响,胳膊被刘坏缀住,脖子上正巧被李无忧的长剑抵着。

李无忧拍拍掌心的瓜子皮,跟刘坏说道:“坏哥哥,绑了,送官府!”

刘坏木讷地问道:“无忧妹妹,这样好吗?”

“无忧,是我!”

李无忧仔细看看白雪泥,想了想:“这人声音真的很耳熟,要是雪泥师姐在就好了,雪泥师姐多半是能看出这人什么路数!”

白雪泥不知是气是笑,说道:“你用醋蘸湿了毛巾,擦掉我脸上这东西,看看我是谁!”

李无忧一笑:“你脸上那块红红肿肿的是沾上去的?”她吩咐小二,“快招着去做,快点儿!”然后得意扬扬地说道,“我跟坏哥哥可是天山派迟霄肴掌门的高徒,不要想耍什么花样!”

那小厮拿来毛巾递给李无忧,她一步步走过来,轻轻擦拭,忽然,刚擦到一般便捧腹大笑起来,刘坏不明就里,看看花着脸的白雪泥,又看看李无忧,上下打量半天,忽而,也大笑起来。

伙计心明眼亮,这人肯定是二小姐熟识之人,飞也似地跑个无影无踪了。

白雪泥松松手腕,叹了口气:“我本知道无忧家在此处是有产业的,却不想竟然是这里!”

李无忧笑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就差趴在地上打滚了,断断续续地说:“听武林传闻,白师姐被逼跳下剑阁山崖自尽,原来是骗人的!”说着将鬓角的簪花扔到地上,“这劳什子也不用带了,我说我白师姐从小就是打不死的吧!”

白雪泥听到此处,内心一热,眼圈有些红润。

刘坏的笑声嘎然停止:“将死之人,不是星海这个淫贼吧?”

“淫贼?”白雪泥有些诧异。

刘坏点点头:“这厮被师父赶出门墙之后,便四处宣扬他的淫贼之名”,他见白雪泥神色一紧,宽慰道,“这小子坏事儿倒是没做多少,好事儿似乎没少作,只是近日我们总碰到来天山附近寻找他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李无忧也直起身子点点头:“每个丫头都面带红晕地悄声问我‘你是叶星海叶大侠的师妹啊,那最近有没有见到你叶师兄,你叶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诸如此类问题,每人都如出一辙!”

白雪泥笑笑,求仁得仁,曾听城舞提过,叶星海从三年前便以不死凤凰白瞬为目标,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想起君城舞,内心一震,气血翻涌。

“雪泥,你?”李无忧关切地看着她,虽然脸上还有很多花花的油彩,却明显神色不对,“不舒服?”

白雪泥摇摇头:“没关系,无忧,我想借你家的地方帮孤月大师疗伤。”

“疗伤?”

“孤月?”

刘坏冲进屋里,扛起孤月,笑道:“完了,我这件衫子是决计不能再洗,上面沾染了一代宗师掌门的气,真是千载难逢的际遇呢!”

李无忧白了他一眼:“这话小心别让我爹听到,你还有江湖之心,他非……”说罢,看向白雪泥,吐舌头诧异一笑,拍拍刘坏的肩膀,“快走啦!”

白雪泥又岂能看不出这当中的玄机,小坏和无忧,在天山派中或许最是不起眼的一对,只有他们,才配获得幸福!

李无忧家乃是天山下哈密卫第一大商户,当年为了防止哈密卫无聊官兵的骚扰,便让自己二女儿拜了天山派迟霄肴掌门为师。几年来,依靠迟霄肴的名头,也无人敢来欺凌,只是近期天山派集体遣散,李家便要女儿断绝江湖,安安份份做个富家千金,甚至还生出了招刘坏为上门女婿的念头,毕竟,在这种边关之地,会武功不是害处。

李无忧一进家门,父母双双站在堂前,父亲神色严厉,以眼神询问母亲,母亲则惨着脸摇摇头。

“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老爷盯着刘坏背上的伤者和风尘仆仆的白雪泥:“他们是什么人?”

“我朋友!”李无忧挺身挡了过来,指指孤月,“他只是旅途劳累,昏了过去,绝不是什么江湖械斗,导致伤残!”

李老爷冷笑一声:“大小姐,你就别给家里添乱了!”

“什么?”

李夫人忙对女儿说道:“你房里来了一个极其厉害的女子,挟持了你的哥哥嫂子,她那一双手啊,像是戏文里那妖精鬼怪的爪子。”

白雪泥心下大寒,喃喃自语道:“谢冰蝉,我本不该来这里,她是应当能猜到的!”

滇北小镇,白雪泥在豆腐西施的房间日夜寻找关于尚香的秘密,因为她隐隐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仇恨快要蔓延到下一代了。而孤月,为了能将冰蝉从仇恨中拯救出来,而帮助她,并且告诉她,青海湖的盲侠就是蓝血沉。

凤漆烟目光一定,却见来人并非君无殇,心下诧异,问道:“君城舞,你舅父呢?”

君城舞容色郑重:“凤掌门,在下此番前来既是代表君家,我舅父也在日前将君家的一切教由晚辈管理,既然大家都在怀疑欧冶前辈的死与君家有关,那么我此番前来,必定要查个清楚。”说罢一挥手,身边带了几十名随从,分别按事先排好的顺序站立,君城舞又看了看整间房子,“凤掌门还是跟我先去品茶,我会命人仔细查看老前辈的尸体,不消一盏茶,

第七节

一个艳妆女子独坐在西跨院的正中一间屋内品茶,半扇门户打开着。

她用手指轻轻捋着散发,中指轻轻缠绕着青丝万条,那神情说不出的妩媚,见众人走过来,幽幽说道:“多谢,他伤的怎样?”

无忧皱着眉头,推开另半扇房门,刘坏冲进去将背上的孤月放在床上,但见李无忧的哥哥嫂子都蜷缩在床角相拥着,颤抖。

白雪泥冲进门外那一刻,眄到桌子上那把古拙的剑,浊玉。

她警觉地问道:“谢宫主,武当派那些人?”

谢冰蝉好奇地看着她:“多谢你出手相救,本来我很想搞清楚他的武功为何一下子高出了许多,就选择按兵不动,没想到,你对他倒也还情意深重,后面我就抓了几个他的师叔来拷问,结果还是没有头绪。”

白雪泥此刻胸中怒火万丈,最让她气愤的是,当夜这个为她受伤的人危在旦夕,她居然狠心躲在暗处,她忍着怒问道:“谢宫主准备如何处理那些武当山的前辈?”

“处理?”谢冰蝉笑着回问她,“你难道不觉得我应当处理过他们之后才来追赶你吗?”

白雪泥侧过头去:“又是几条人命,你手上的鲜血要怎样才能洗得清!”

谢冰蝉微微一笑,站起来款款走到床边,瞧着昏迷中的孤月:“师姐,君夜在武林大会上说的,你可听到?全武林都知道我是个不堪的女人,这很好,他们瞧我不起,我也瞧他们不起,他们的命在我手中,很轻贱!”

白雪泥不语,阴沉着脸瞪着她,寻不到半丝平日的温柔。

无忧扶起哥哥,嫂子,让他们坐在椅子上喝茶压惊,一边疑惑地看着雪泥和冰蝉,她们都变得让人生出一层寒意。

谢冰蝉坐在床边,撑起孤月的背,运起功力,半晌似乎从孤月胸口伤处散出一阵冰霜之气。她漠然看了白雪泥一眼:“师姐,你跟他中了一样分量的天罗冰梭,小妹也利用了你,你来,我帮你解开吧。”

白雪泥摇着头退到门边,指着外面说道:“你走吧,我是不会让你那双沾满无辜鲜血的手来碰我的!”

谢冰蝉面色一沉,冷笑:“你当我是什么?我不想欠人情!”

白雪泥也冷笑:“不想欠人情,你大可杀了我,我哼都不会哼一声!”

谢冰蝉轻嘲道:“杀了你,杀了你谁来照顾孤月道长?”

白雪泥想起一事,语声缓和了一些:“那好,放了双儿,这个人情就两不相欠。”

谢冰蝉微微点头,前脚要迈出房门,看着刘坏跟李无忧诧异的眼睛,那冰峰般的双眸中忽然射出一股无法琢磨的神色,是愧疚,是遗憾,还是……

忽然,院子里面大乱起来,每个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奔跑着,狂性大发。

怎么?

李无忧乍见自己哥哥、嫂子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儿,上前一拍,却见哥哥抓起她的手掌便咬,无语伦次,口中甚至冒出些白色泡沫。

“是,是中毒?”雪泥离着谢冰蝉最近,狂吼一声扑了上去,“你,你简直丧心病狂!”

谢冰蝉随便一挥手,白雪泥便倒在地上。

她五指成爪当头一举。

手却停在半空中,床上的孤月似乎有些苏醒,极力爬起来,看向她,眼神中充满迷惘。

她甩开手臂,摇摇头:“毒不是我下的,但是我今天一早来等你们的时候,你家的井里已经被下了毒。”

李无忧恨恨地说道:“你,你为什么不阻止?”

谢冰蝉淡淡地说:“他们的生死跟我没有关系,念在你的情分上我才将你哥哥嫂子囚禁起来,不过,”她的嘴角竟还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刚才那杯茶,应当是你喂给他们的!”

李无忧颤抖地说:“蝉蝉,你一定有解药的,是不是?你还记不记得,你最爱吃我家厨娘做的点心?你……?”

“没有,我刚才喝茶是为了引人上钩,却没有想到你们那么早就回来了!”她好像有些失望,“我只是想要看看,如今这个跟在我背后搞动作的人究竟是谁,你们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没有出言提醒你的家人,我们扯平了。”

刘坏的眼睛被怒火冲的通红。

抄起桌上的“浊玉剑”便向谢冰蝉攻了过来。

连次三剑,夺命的招式,那劲头十足,报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第三招还未使老,谢冰蝉已轻捏住了剑尖。一股冰冻的寒气随剑传来,刘坏的手被震开三尺,左拳冲出,捶在地上,咬牙切齿。

“坏哥哥,我记得小时候你经常问我一句,‘这样做好吗?’我每次都不能回答你,但是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在这个江湖上,没有好不好,只有强不强,你强,就是好的!”

谢冰蝉飞身而去,李无忧却咬着嘴唇紧追不舍,追了约有几里之外,却是怎么也见不到人影了,只得愤恨地顿足狂呼,想要把这一切剧变都发泄在旷野之中。

白雪泥的心情更加沉重,如果自己向着天山而来,如果自己根本没有来过这里,谢冰蝉不会追来,无忧家的井里也不会被人下毒,而这家人也不会惨遭灭门。

想着想着,脚下不由自主地迈出了李家的大门,像个无主孤魂一般走走停停。那条路直通天山,每个台阶都如此熟悉,北隅豁口的风像是刀子般割面,雪片似乎比往年都大,想要将这个世界全部遮盖一空。

“下吧!埋吧!”白雪泥好像疯了般跪在天山派规法堂贴着封条的门外,叫嚣着,倒下。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一片白茫茫的,真干净呵……

第八节

白雪泥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身在君家了。

这个陌生又充斥着疑问的庞大家族,为什么总让她生出阵阵寒意。君城舞坐在身边,用掌心爱抚着她的额头,双眸充斥着爱怜。

“对不起!”君城舞比雪泥先开口。

雪泥用一种追问的目光看着她,眼神里既有希望也有期待:“你怎么会去天山,你能不能肯定的告诉我,无忧他们全家被人下毒,跟你无关。”

君城舞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冷:“没错,他们中的是我君家的失心散,除了无忧,无一幸免,”这言语中带着十足的惋惜,但没想到第二句她竟然叹道,“但还是失手了!”

雪泥愤慨地问道:“你怎么能忍心害死那么多条人命?”

君城舞道:“如果这些人命能换来更多人的生命,这岂非是意见很好的事情,尚香宫必须要除掉!”

白雪泥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听说,你们君家是,也算一个钟鼎世家,为何非要做出这样与天下为敌的事情,更何况,一个仇恨需要记那么久?非要将尚香宫覆灭才行?”

君城舞深沉地点点头:“原来你知道了,那好,我也就不用费力跟你解释当中的缘由了,只说一句,舅父认定你是他和青墨夫人的女儿,让我好好待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做出违背家族的事情。”

白雪泥摇摇头:“本来,在山崖下,我以为你就此改过了,才向我通报消息,却原来……”

“什么山崖下?”君城舞一愣,“既然我们除了师姐妹的关系还有表姐妹这层关系,我不妨告诉你,蓝血沉是一定要死的,就算没有摔死他,他也从此不会在江湖上出现了,日后我会奉舅父遗命给你找个更好的武林世家,好了,你先休息吧。”

君城舞推开房门前看了她一眼,似有话要说,却又摇摇头,缓缓走出房间。

如今的白雪泥却早已打定了主意,既然来到这里,就要弄清楚君家的阴谋,拼了性命也不能让白瞬一家的惨剧再次发生。

穿梭在反覆无尽的回廊中,她才察觉,这里原本就是个巨大的迷宫。

忽然,身体被一个年纪老迈的仆妇拉了过去。角落里,那人掩着她的口,双目炯炯。

白雪泥几乎惊喜地叫出声来:“大姑姑……”猛然间一琢磨,应当是姨娘,可是想到白依的死,眼神黯淡起来。

“雪泥,”白顺拥着她,脸上的笑容立刻融开了心中的悒郁,刹那间,感觉像是娘亲怀抱般温暖,“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白雪泥点点头:“娘……”白依和白顺的两个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其实那天在山崖下面的时候,她便想这样喊,可是终究欠缺了勇气,如今,这股感情一气发泄出来,身心俱疲。

“妹妹去的很安祥,”白顺拍拍雪泥,“当日在山崖下的人,是我,我将那丫头弄昏之后,易容成她的模样,带了人准备去寻你,说也巧了,就在转天,君无殇这个老贼居然无缘无故的中毒死了,将这件事情完全掩盖了下去。”

“只是,如今真正的白雪泥在何处,我们还是不知,”白雪泥一顿,“娘,那个白雪泥究竟有没有标记?”

白顺摇摇头:“时间仓促,当时我们连是男是女都没顾得去看,便调换了孩子。”

白雪泥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念头:“但是,我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却又一时间想不出,”她咬咬嘴唇,“娘,我虽然不知为何君无殇会将我认做他跟墨青飘的女儿,我相信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信物在我身上,可是,又想不通。”

白顺眼神烁烁,突然笑道:“这好办,我们只要去问一个人就肯定会明白。”

“问人?这可是君家,岂容我乱闯?”

白顺微微一笑:“君无殇这个老狐狸死也没有想到,我在他家潜伏了那么久,就连他的密室也摸得清清楚楚。”

“密室?”白雪泥也是眼前一亮。

白顺牵起白雪泥的手径直朝着君家北面一座跨院的跑去。似乎有一些类似凋楼一样的建筑围着一扇高墙。墙很厚,外面是山崖,似乎对内把手十分松懈。

高墙下有一壁石门,白顺见四下无人,将下颌的布蒙在脸上,用毛巾裹在头上,手在门上轻扣了两声。

门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排戒备森严的黑衣守卫,见到白顺问:“四婶,现在不是送饭的时间,你来做什么?”

白顺低着头故意咳嗽了两声:“是掌家小姐让我带这个丫头来……”说着牵过白雪泥的手移形换位,抢步到门内,一只手轻轻一合石门。

众守卫立时警觉:“什么人?擅闯禁地。”

“掌家小姐根本不知道这里!”

白顺扯下头巾一扬手卷起守卫一柄剑扔给白雪泥:“照顾好自己!”

然后用那钢筋一般的头巾翻飞在几名守卫的兵刃之中。白雪泥举起剑,拼命挥动,仍不免短兵相接,一刹那,那剑竟被打落在地。

“雪泥?”白顺微微皱眉,“你的内力呢?”

白雪泥苦笑一声拾起长剑,在刀剑中穿梭,希望能撑起一边,不至于让白顺腹背受敌。但她早已丝毫没有内力,加之墨青飘给她的药丸久未服食,效果反噬,五脏开始剧痛。

“雪泥!”

白顺虽然疑问,却丝毫未减手中凌厉。几个来回便将那守卫的兵器夺下,头巾猛冲,守卫们都昏了过去。

“快走,我在这里守着,顺着前面一直走那个屋子,快!”

白雪泥点点头,慌忙跑向前方,豁然开朗。

似乎又像是到了绝琴谷的那件茅屋,陈设布置都完全一样。

里面坐着一名素净淡雅的妇人,穿着浅紫色衣裙,正是当日在绝琴谷被虏走的君无艳。她起初在写字,看到雪泥忽然觉得很惊喜,抬眼睛望着她,甚至有些嘉许。

“君阿姨……”

她只是笑笑,张张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白雪泥狂奔了过去,跪在她座椅跟前,摸到她的双腿像是一团团棉花般柔弱,她抬起白雪泥的下巴,摇摇头,指了指腿和嘴,引着白雪泥去看她写的字,歪歪扭扭,完全失去了手的功能。

“谁做的?君无殇?”

白雪泥追问着。

君无艳笑而不语。

“你才是在尚香宫内接应凝碧夫人孩子的那个人对不对?”

君无艳点点头。

“那个孩子是谁?”白雪泥追问。

君无艳愣愣地黯然叹息。

“是瑶光?”

君无艳摇摇头。

“是双儿?”

又摇摇头。

“那孩子,是男孩儿对吗?”

君无艳点点头。

“那孩子就是黥允,对吗?”

君无艳低下头,微微一点。

白雪泥如泄气的皮球般坐在地上豁然开朗:如果不是一个特殊身份的孩子,那么他又怎能凭一介男儿身进入尚香宫宫主的宝座。她立刻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紧了,忽然想起上次在山洞里捡到的那个绣囊,掏出来一把塞进君无艳的手心,紧紧握起。

她走了,君无艳凄然将那绣囊拉进胸口,闭上了眼睛。

第九节 滇北盲侠

为何偏偏是他?

白雪泥沮丧地走出来,看着紧张环伺周围的白顺,她刹那间方才意识到,既然此处就连君城舞也不知,说明君无殇对城舞是有所保留的,可是,如果连这个掌家小姐都不知道的话,这帮守卫又应当听谁的命令?

君夜?她摇摇头,从上次的情形看来,君夜是绝不可能回到君家。不过转念又一想,经历了那么多尔虞我诈,不可只看表面,这怕是君家的疑兵之计,君城舞在明,君夜在暗,两人分别制约,也不是没有可能。

待将这一番思量与白顺在离开君家的路上商量过后,白顺一挑拇指,赞道:“雪泥真是长大了,能考虑如此周详,妹妹泉下有知也恐怕能够瞑目了,”又问道,“在你身上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何你体内丝毫内力都没有呢?”

白雪泥将谢珲自尽以及绝琴谷的遭遇等一连串的事情都具实相告,只是隐了她服用过墨青飘那种补充内力的药丸不提,听完后,白顺凝眉不语,问:“墨青飘究竟给了你什么东西?才让君无殇认为你是她的女儿,据我这几个月来潜伏在君家做仆妇探听到的消息,君无殇原是准备让君夜接近你、将你娶进君家,目的大概在于将你爹的旧好统归他的旗下,并且将剑阁重建的最后一丝希望踩在脚下,再加上三年前你被瑶光虏走,为何又是君夜最后将你送回天山,我猜,从那时开始,他们就已经串通尚香宫了,不,不能说是串通,恐怕那时的君无艳也早就已经受君无殇控制了。”

“什么控制不控制,人家本就是一家人,”一想到君夜,白雪泥的心中便无名的抽痛,“我想了半天,飘大姐当日给我的东西并不多,而又能让君无殇看到的……?”

“君无殇这人老谋深算,会不会骗你?”

白雪泥摇摇头:“我跟蓝大哥在窗外听得很仔细,他本又不欲让人听到,我怕是……”她胸口有些莫名痛苦,顺手摸了摸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放在掌心惊叫道,“这是什么时候多了把钥匙?”仔细一回想,就是绝琴谷墨青飘濒死前给她的,想想墨青飘最后古怪的话,又想想瑶光说她的飘飘姨根本没有中毒,再联系君无艳这件事情,她“啊”了一声,“是这样。”

白顺忙问:“你发现了什么?”

白雪泥举起手中钥匙:“您看,这就是当日青墨夫人送给我的钥匙,当时我护着瑶光,钥匙从怀里掉出来,便被君无殇看到了。”

白顺接过钥匙,除了在钥匙中间镶着一道锯齿形的印记,顶上有一小片红宝石之外,再无其他怪异,她递给雪泥,失望道:“这不过是比普通钥匙漂亮些的装饰罢了,相信这种钥匙的锁定然也平平无奇,随便撬撬就开了,君无殇没理由那么重视,你肯定忘了什么。”

白雪泥一笑:“那好,我再去一趟尚香宫外的滇北小镇,飘大姐说不定在豆腐坊里留下过什么蛛丝马迹,姨娘先去寻找一下爹爹的踪迹,然后来尚香宫外小镇的飘记豆腐坊找我,我们一起去,一起去,”白雪泥忽而有些茫然,“姨娘,我们这是为了什么?”

白顺也笑了:“是啊,江湖就是这样,往往让人在腥风血雨里打滚,忙着忙着,却忘了初衷,忘了为什么而来,为什么而去,雪泥,我只是为了我们,这次若不能打垮君家,将再无我剑阁复辟之日。”

“您想重建剑阁?”白雪泥也是第一次听到白顺的这个心意,心下立刻明白君无殇为何会下“痨神丸”给白顺——现下这个生龙活虎的剑阁唯一传人必然会是君家的劲敌,那么君夜偷解药给白顺……白雪泥不敢再想下去,强迫自己尽量去想蓝血沉,一时间每个人都在她脑子里像是走马灯一般地晃动起来。

忽然,眼前惶过一个身影,健壮而高大,头戴了一顶草帽,似乎有些熟悉。

蓝血沉!

这个念头一闪,白雪泥忙追了过去,白顺只道她要马上分头行事,便没有阻拦,而是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那身影到了市集当中三两下不知所踪,白雪泥忙向人打听,待她形容完蓝血沉的状貌之后,人都摇了摇头。

“姐姐,姐姐,你是不是找一个身形很高大,头上总是戴着一定破草帽,说话很逗人,看起来比较像乞丐,实际上还是乞丐,这样的人?”一个小乞丐过来拉拉白雪泥的衣襟。

白雪泥点点头:“你知道他在哪儿?”

小乞丐笑得露出了缺少门牙的牙床,说道:“他就是滇北盲侠,专门在滇北一代活动,我师父是丐帮的,请他来这边助拳,所以我才知道。”

“滇北盲侠,他……他的眼睛?”

“师父说,盲侠叔叔是被人毒瞎的,”那小乞丐似乎很崇拜这个滇北盲侠,“如果真打,那些霄小之辈绝对打不过盲侠叔叔的。”

“助拳?他去了哪里助拳,对付谁?”

小乞丐眨眨眼睛:“姐姐也要去凑热闹?”说罢,领着她一路跑去,约跑了十多里之后,就听前面娇斥声、呼喝声大做,几名乞丐围了一男一女。

“星海?瑶光?你们?”白雪泥讶异地看着被围攻的那一对,他们怎么会跑到一起去?

就在听到她的呼唤之后,带着草帽的那名膝盖肩头一动,却不回头,手中竹棒猛攻瑶光前胸,“呼啦”一声,却被星海一剑迎面劈开。

那带着草帽的乞丐却不慌不忙,抖动披成数条的竹棒,倒变成了千万把剑,笼罩在两人周围。

白雪泥一步走近,小乞丐叫:“姐姐,别过去,很危险。”雪泥不管,还是一步步靠近,喊道:“你是不是我相公,是不是蓝大哥?”

那带草帽的乞丐丝毫不动,与其他乞丐配合着竹棒变化,眼见叶星海就要落败,瑶光挥起青雾,左右开弓,等于给了他喘息之机,皱眉道:“白雪泥,你还不过来帮忙,这人不是蓝血沉,是滇北盲侠,专门跟我尚香宫作对!”

白雪泥胡疑地走了过去,正巧一名乞丐的棒子向她面门扫来。

“呼啦”一声,那个滇北盲侠被劈成数条的竹棒迎来,狠狠夹住那根即将扫在白雪泥脸上的棒子。

瑶光挟着叶星海一冲,也就将这个竹棒阵给毁了。

“你?”乞丐们对滇北盲侠怒目而视。

瑶光不解地看着滇北盲侠,同叶星海交换了一个眼色,叶星海拉过白雪泥,一转手将那人的草帽摘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白雪泥捂住了嘴巴。

忽然,小乞丐的师父大声惊呼:“他,他是咱们以前的蓝帮主,是蓝帮主呀!”

蓝血沉站立得依旧如此伟岸,白雪泥伸出手,去摸他呆滞的眼眶,叫着蓝血沉的名字,眼泪决堤而出。

却听蓝血沉漠然转身:“我不是蓝血沉,我只是滇北一个无名的瞎子,诸位请便。”

第十节 不免狭路

“别走!”瑶光上前一把揪住蓝血沉,怒道:“你们这些恶丐,刚才凭什么围攻我们,现下想要罢手,难了?”

“哼!”另一位乞丐扬声说道,“新任武林盟主对天山派弃徒叶星海发了必杀令,江湖人见者必诛,侥幸让你漏在我们手下,说句实话,我们是绝无你阴险狠毒,更没有你身边那丫头的绝世武功,可话说明了,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迟早还是要追杀与你,你早些逃命,莫要纠缠滇北大侠!”他将“盲侠”的盲字隐了去,显然是对此人十分尊重。

叶星海走上前拦在蓝血沉面前,冲那些乞丐说道:“你们敢说,他不是你们前帮主蓝血沉?”

那滇北盲侠转过身子,说道:“是又怎样?非又怎样?我双目不能视,心里却明白的紧,”那股冷漠和决绝,却哪儿还有昔日谈笑诙谐的那个蓝血沉半分模样,“你们这些人都是盟主的敌人,却是留不得的!”

“盟主?”白雪泥尖叫起来,“什么盟主?谢冰蝉吗?”

“怎么会是那个女魔头,”丐帮另一人答道,“此人乃是欧冶老盟主的徒弟,燕子坞和仁义山庄的当家人,姓凤闺名漆烟的便是。”

“怎么?怎么会是凤姐姐?”白雪泥迟疑了一下,旋即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不便留难滇北大侠,只是这里麻烦各位丐帮前辈,如果碰巧遇到你们的前帮主蓝血沉,请转告他,他的妻子还活着,在等他。”

那滇北盲侠甚至连头也不回,迈开大步消失与树林深处,丐帮众人也做鸟兽散。

瑶光咬牙切齿地冷笑一声:“凤漆烟,想要报断手之仇,就冲着我来,白什么为难一个……一个”她看向叶星海,心中似乎愧疚感、怜惜一股脑涌上来,拎住他的耳朵,“你也是,你当初干什么不杀了她,现在呢?有些人不念你的救命之恩不说,那人自己不顾当时情形而怀恨在心,你……”辟头就是一掌。

叶星海捂着耳朵哇哇大叫:“瑶光姑娘,我不是你的玩偶,我是人,武功低微,你这样整天打,会受内伤的!”

瞧两人嬉皮笑脸的模样,虽是每日过着被追杀的日子,却也幸福无比。白雪泥一转身,想起刚才蓝血沉冷漠的样子黯然神伤,转身离开,瑶光和叶星海忙赶了上去。

“白师姐,你要去哪儿?”

“白雪泥,我欠你一份人情,先别走。”

白雪泥勉强一个微笑,对两人说道:“无论那个是不是蓝大哥,我都要去找他,我,我祝你们幸福,后会有期。”说罢,脚步匆忙地向前走去。

瑶光忽然大笑起来,说道:“白雪泥,你这个胆小鬼,不愿跟着我们,是不是怕全武林的人追杀我们,你跟着倒霉?”

叶星海也叹息一声:“本来,滇北盲侠给了我们一些讯息,不过现在……”

白雪泥转过头,瞬间奔到两人跟前:“真的?”

“当然是真的,”叶星海从地上拿起刚折断的那些竹篾,根根细长如丝,并且身上有些许斑点,“你看这些竹子,并非川中所产毛竹,而是湘妃竹,这湘妃竹的产地乃是在湘闽滇等地,说明他是新近才赶来,并且我推断,他到此处绝非给丐帮助拳那么简单。”

白雪泥眼神有些失望:“他掉下山崖之后,应当是去了别的地方,去做什么呢?”

瑶光一笑:“跟上去问问就知道了!”

白雪泥一愣:“什么?”

瑶光从怀中掏出一种粉末撒在地上,立刻显出一道道绿莹莹的痕迹,说道:“我刚才拉他的时候将‘轻烟碧罗散’撒在了他身上,这粉末会跟‘轻烟碧罗散’发生变化,我们一路跟着这绿色的痕迹,迟早能找到他。”

就这样,行了数十里,绿色一点点减淡,却还是荒野一片,又行了几里,绿色便消失了,三人懊恼不已。这时,却听叶星海叫了起来:“快看,君家别庄!”

三人快步上前,一个森然的大宅,外面竖着一块门楼,门楼外有些许护院把手,正面看去,一块匾额高悬,上面写着:“君家别庄。”

白雪泥的手有些微颤:“君家,真的是君家!”心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瑶光俯身前去,砸晕了侧门把手的护院,吩咐两人换上衣服,悄悄潜了进去。

正房后面有一间小屋,屋里似乎有阵阵香味传出,三人,矮着身子,蜷在窗口下,屋里想起一个人的声音,洪亮而冷漠:“禀告盟主,叶星海这贼子确实未死,我按照你的吩咐,将他和瑶光引到一处,请吩咐下一步安排。”

“不愧是滇北盲侠,你很好!”凤漆烟狠狠地说道,“看来老天都助我报这断腕之仇,你待会儿将他们引到绝琴谷,他们跟谢冰蝉等人一见面,一定会斗个你死我活,就能为咱们下一步做更好的准备。”

滇北盲侠一迟疑:“盟主,我遇到一个叫做白雪泥的人,她是什么人?蓝血沉是不是我?”

忽而,一个清脆的声音插道:“盲侠,你别多想,你既不是蓝血沉也不是什么别的人,你只是滇北盲侠,你这条命是你恩公从山崖下面捡回来的,你要听你恩公的话,要帮我们完成我们的使命,你只要记住这些就行了。”

叶星海捏起了拳头,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人是君城舞。

“是!”滇北盲侠很恭顺地答了一声,出门,顺手掩上门,那眼睛似乎望他们栖身的角落里看了一下,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只听屋内的君城舞继续说道:“白师姐居然……我真想不透,她怎么总是喜欢这样自寻烦恼,舅父……”似乎她想到即将做的事情,却又估计白雪泥的身份。

凤漆烟淡然道:“就算那个不能避免,我想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会谅解你。”

“唉……”君城舞似乎十分焦虑,“凤姐姐,你不明白的,还是说说你布置的如何?该请的人都能去绝琴谷吗?”

凤漆烟一点头,冲君城舞说道:“事情我已经安排妥了,就等一声令下,”她的神色看起来颇为忧虑,抓住君城舞的双手,“君家妹子,这次我是背水一战,你的计划肯定能行?”

君城舞点点头:“凤姐姐,您纵是不信我,却不能不信那人,那武林盟主眼看就是谢冰蝉的了,却又为何中途走了,位子让给您坐,您应当最清楚。”

白雪泥心一沉,谢冰蝉竟然没顾上抢什么武林盟主,反倒去追赶她和孤月,看来她的天罗冰诀是练不成了。

“嘭”

屋内居然传出一声巨响。

白雪泥三人栖身的窗下连窗棂带墙灰一股脑扑过来。

瑶光躲得最快,接起一块木屑,急速扔了过去,屋里屋外,竟然多出了十几条人影,那滇北盲侠也在其列,将三人团团围住。

第十一节 天地茫茫

瑶光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像是一只野兽般绑着扔进笼子,用帆布一罩,只听到车轱辘闷声响动,身体感到颠簸。

白雪泥还在伤感蓝血沉的见面不相识。

叶星海一拍额头:“我真蠢。”

两人望向他,齐声问道:“什么?”

叶星海低声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他出来之后曾经往这边看了一下,我当时心里还笑他,眼都瞎了还看什么看,你们又记不记得,一开始我们只听到凤漆烟的声音,那么君城舞去做了什么?”

白雪泥脸色一变:“我明白了,城舞是在布置人手捉我们三个,而蓝大哥根本没有失忆,或许,他那个动作是在暗自提醒我们。可惜我们三个当时都太粗心。”

经过良久的颠簸,车子似乎停下了,既不见有人来,又听不到外面一息声响。

瑶光与叶星海相互解开对方的绳子,瑶光用头上发簪将帆布豁开一条缝隙,向外张望,竟然是死寂般的黑夜,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叶星海解开雪泥的双手,三个人尽量用气力撕扯,帆布断成几裂,笼子上面赫然是星空一片,车子底下却是死尸一堆。幸好那些人并未用药力制住他们的武功,脱身还是十分容易的。

刚下车,就听耳边一声声尖利的呵斥与兵器相加的声音。

白雪泥看了一眼周围,竟是在山谷之中,而远处依稀有座新冢,她走近后,脸色一发白了起来,在空寂的黑夜中有些骇人。

“墨青飘……”

“飘阿姨……”

“这里,这里难道是绝琴谷!”

“自然是绝琴谷!”谢冰蝉忽然蹿了出来,身后还闪出无数条身影,夹杂着众人的兵器相蹭。

大概情况是众多好手在围攻谢冰蝉一个,而她身后还背着一名伤者。

瑶光嘲笑道:“果真是报应到了,天罗冰诀不是要绝情绝义吗?你居然还懂的救人?”

谢冰蝉亦是一声冷笑,对那些人喊道:“看到这丫头了吗?她可是尚香宫前任的幽昙宫宫主,害得凤盟主断了一只手腕,而他身边的那个,便是亲手砍断盟主手臂的人!”

此话一出,人们均瞪着眼睛,在黑夜中乍见之下,怕是会错觉成狼群。

潮水般的攻击分成两路,一路攻向瑶光,一路攻向冰蝉,忽然,瑶光近身偷袭谢冰蝉,整个阵势便陷入混战当中。

白雪泥站在局外“咦”了一声,谢冰蝉背后背的人,竟然是凤漆烟的三师弟。

她早怀疑仁义山庄一事有很大的蹊跷,却不意从此处看到这个极重要的人证,从怀里掏出补益内力的药丸,毫不犹豫地一股脑吞进肚子,猱身潜行,伺机到谢冰蝉身边去抢人。

谢冰蝉居然好像知道她的想法,将背后的邰釉烟像是一件东西般扔到白雪泥面前。

白雪泥三两招躲过不知道哪儿来的敌人的进攻,将邰釉烟背进山洞。

局面僵持了一个时辰,似乎又有大批人进入绝琴谷,似乎是由凤漆烟与君城舞带领的,两方似乎也停下了厮杀。

“邰釉烟呢?”凤漆烟比平日又多增了些颐指气使。

“盟主,有人将他救入山洞,天黑恐有埋伏,我们未随之进去。”

“哦?”凤漆烟略微想了一下,和声喊道,“山洞内可是雪泥妹子?我知道妹子宅心仁厚不忍着小子受死,可他却是欺师灭族的恶人。”

谢冰蝉忽然冷言说道:“呸,他什么都告诉我了,这根本就是你跟君城舞布下的局,今日我就是要来揭穿你,讨回我武林盟主的位子。”

白雪泥心中一沉:难道这个武林盟主对你们就那么重要,推了推地上的邰釉烟,他竟早已死了多时。

“雪泥妹子,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闯了!”

此时气氛异常紧张,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谁敢伤害白雪泥?”

在众人惊异的当口,一阵雾气般的浓烟呛来,君夜攀着一根藤条径直飞下,手中扬起的竟是君家的“失心散”,在场所有人均载倒在地。

白雪泥愣愣地走了出来,瞧着君夜,在倒地的人群中寻找蓝血沉的踪迹。

“你是在找他吗?”

忽然,她刚才栖身的山洞内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挟着蓝血沉,瞬息间就制住了君夜的穴道,将他踢进山洞,身后跟了一位道士打扮的少年。

君城舞大叫:“舅父,快给我解药!”

君无殇跟身后少年说了一句什么,递给他一瓶东西。

白雪泥方看清那少年是孤月,那么一切都应当十分清楚了,在孤月受伤之后来找他那位教他武功的“前辈”就是君无殇,他之所以能肯定谢冰蝉会离开,完全是由于这场戏,从头至尾都是他这个“死人”导演。

孤月将解药拿到此处,忽然,在谢冰蝉的身边驻足,回头说道:“前辈,我想有些话跟她说清楚。”

君无殇点点头:“好,只是要快些!”

孤月低下头,看冰蝉的双眸竟充满了无限柔情,忽然,垂下头,亲在她唇上。谢冰蝉神色古怪,却不晓得孤月究竟将什么东西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蓦地,孤月抬头,剑出鞘,剑锋直指君无殇的心头。

君无殇屡屡用蓝血沉相挡,嘴里叫道:“好小子,你这武功乃是我所教,今日可就让我全收了去也是不枉。”

三十几招过后,孤月显见君无殇身上的破绽足以用剑气封死,心下大喜,“浊玉剑”用力一挥,他却忘了,此剑无刃!

君无殇反手一招打在他的肩头,血像是爆炸般狂涌而出。

谢冰蝉眼见君无殇踏上昔日君无艳和墨青飘下棋的石台,大叫:“不好,他像是要启动天罗阵!”

孤月摇摇坠地,嘴边留着一抹微笑,“浊玉剑”再次弹出,也同时趁君无殇高兴之际,封在了他的膻中穴上。

蓝血沉也随之倒在地上。

如今,只有雪泥一人可以活动自如,但是腹内却像是焚了一团火般难受,她敲敲那个药瓶,似乎瓶子里面还有一颗药丸,白雪泥却怎么也弄不出来,于是索性将瓶子摔得粉碎,就在碎渣中忽然滚出一粒蜡丸,却并非以前所吃的药丸,弄破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封信。

“雪泥,相信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我死了,但我见到了他,一个我致死不渝的爱人。看起来你也吃光了所有药丸,足见你遇到了很难的事情,但,并非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武功来解决,如果可以,把那个仇家带进绝琴谷,相信绝琴谷外的障术已破,记得我们下棋的石台吗?将我交给你的钥匙插进去,向上扳钥匙,让宝石扣在石缝中,整个绝琴谷都会毁灭;向下扳钥匙,将锯齿与下石缝里的齿轮暗合,你站立的石台便会瞬间地陷,你也将永世隔绝。

帮那人害死你爹娘,心中万分愧疚,只盼最后一个秘密可以帮你,他只知上,不知下,切切。”

白雪泥忽然掏出钥匙扬声对君无殇说道:“我终于明白了,父亲,您肯认我是因为这把钥匙?”

君无殇虽然穴道被点,眼睛里却燃起莫名的兴奋:“很好,孩儿,你终于肯认我了,快将那钥匙拿来,我们父女启动天罗阵,将这些人全部葬身在这里。”

“好,很好,”白雪泥走过来,说道,“父亲请在石阶上站好,”她下意识瞧着躺在地上那些人,尤其是蓝血沉那双空洞的眼睛,跟君无殇并排站立起来,矮下身子,将钥匙插进缝隙中,暗下决心,向下一掰。

突然,谢冰蝉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冲开毒性,飞身而来,要抢到石台之上。

白雪泥情急中将钥匙下搬,却怎么也合不上锯齿,却被谢冰蝉一掌拍在后心,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透彻肺腑。

她像是棉花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心里忽然出奇的平静,因为当死亡就在眼前的时候,人居然会变得十分坦然。

“轰隆”一声,绝琴谷山摇地动,谢冰蝉与君无殇站立的石台像是下坠般迅速缩进地面,随着一声惨叫,然后,一切如常。

“为什么会这样?”白雪泥看着下陷的之处已经封得十分严密,甚至连原先的一丝痕迹都无法见到。

谢冰蝉居然是将钥匙下扳,而不是上扳。她是琴心的弟子又岂能不知天罗阵?

白雪泥抬眼看愣在那里的孤月,双眉双眸竟像是换了另外一人,痴痴呆呆,口中喃喃自语:“你何苦这样,你又是何苦这样?为什么凡事都要比别人强?”她内心一荡,难道谢冰蝉这样做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我更强?答案已经无从可知了。

天上忽然下起鹅毛大雪。

半晌,已经能将人们整整埋起来了。蓝血沉冲开自身穴道,走过去用尽全力温暖着雪泥。

雪泥在他怀中,甜甜的笑了:“这辈子我止拿了这一次主意,若还有命,此生定当凭君差遣。”

蓝血沉跪在雪地里拥着雪泥,眼见一股股鲜红的血从口边涌出,气管里有气无力地呛出几口鲜血。他用手赶紧抵住她后心,一股浑厚的绵力夹杂热流涌入雪泥的心脏。

雪泥回过头,把过他一双厚出茧子的粗掌,贴在脸颊上,缓缓道:“莫要再废力气,自己的伤自己清楚,”她伸出手抚摸着丈夫的脸颊,用青丝磨蹭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是细不可闻。

尾声

……若干年后,又一轮新的武林神话,全武林的人都将蓝小雪奉为希望…… 蓝小雪瞧着天山派冰峰下那一朵梅花喃喃自语,到底谁是我爹,谁是我娘。

他身后一对中年夫妇走过来,那妇人拍拍她的肩膀,言语中充满着向往:“他们都是英雄,是武林中的神话。”

“无忧,该回去了,”那中年汉子体贴地将身上的皮袍裹在蓝小雪的身上。

妇人点点头:“坏哥哥,你说他们……”

中年汉子也瞧着冰峰上盛放的腊梅,沉吟道:“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发表于 2006-4-11 18:09 | 显示全部楼层
武侠我喜欢
 楼主| 发表于 2006-4-15 03: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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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5 08:35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丫每天那么晚,伤身
发表于 2007-7-1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真好
发表于 2008-12-14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真好!哈哈,我还发现了我的名字耶~~~~~雪泥,从名字上看,就是一个悲剧!雪泥鸿爪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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