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香罗暗纠葛
1、豆腐西施
白雪泥甚至有些憎恨自己的不争气,尤其是当她看到床边飘大姐连那层厚厚的脂粉都无法掩盖的铁青面孔。
“飘大姐,对不起,其实我……”
豆腐西施似乎若有所思,一挥手打断她的话:“别说了!”白雪泥分明看到她眉头青黛在微微颤动,仿佛回忆着生平最恐惧的事情,半晌,她又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晕倒?”
“这个,”白雪泥皱皱眉头,“晕倒不常有,只是很爱生病。”
“爱生病?”豆腐西施咬着牙,“你身边是不是有君家人?”
白雪泥不明就里,点点头:“我一个要好的师妹,还有君夜大哥,他们都是君家人啊。”
“这就是了,”豆腐西施冷笑着,一把扭起白雪泥的腕子,“脉浮不定,眼底微青,气血两弱,十根手指的指甲都近紫,这的确是中了君家的慢性毒药。”
白雪泥笑道:“飘大姐,不可能的,我只是自小身体不好罢了,怎么会是中毒?”
豆腐西施仰天长叹,似乎苍老了很多,幽幽说道:“君家毒药的妙处便是几近自然,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毒身亡,且以为是病死累死,更妙的,能让你数十年受一种病痛的折磨,人皆以为君家的毒药不及昔日天罗教穿心蚀骨之毒,实际上,穿心蚀骨又能怎样?真正强的毒药便是要敌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嗯,君家的什么痨神丸确实好像生了痨病,平日里任何大夫都看不出呢!”雪泥立刻想到幼年时天山派常有给白顺诊症的大夫络绎不绝。
“痨神丸?”豆腐西施像是被这词刺了一下,蓦然站起身来,没好气地说道,“别以为你装得病恹恹的就可以不干活儿,今天继续去磨豆腐。”
“今天?”白雪泥大吃一惊。
“自然是今天,昨天磨了那一桶,今天照旧也磨一桶。”飘大姐说走就走,还没看她迈步,便已经到了门外。
“这么说,已经过了一天?”白雪泥焦急地从床上爬起来,“不行,多谢飘大姐收留,我跟人打了赌,要去救人,日后回来再……,”“扑通”又一声,顿觉四肢酸软,挣扎几步也不见起色,慢慢扶床坐下去,不禁有些齿冷,平了平气息,才见床与门框上紧紧系着一条绳索,刚好触手可及。
恰在她驻足门边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声呼喝,接着便是劈劈啪啪地碰撞之声,声音正是飘大姐晾豆腐的西厢房传出来的,好奇心驱使着白雪泥一步步走了过去,破开一层窗棂纸,一个满面戾气的飘大姐,凭空用掌力在一盘点好卤水的豆腐上不停捶打,咬牙切齿。
豆腐被掌风摧得左右摇晃,碰撞出清脆得噼啪声,好像是有人用鞭子抽打另外一人。
白雪泥看得愣了,这样的武功,却怎么是个市井卖豆腐的女子可以使出,豆腐不碎,反而敲出声音,这样的内力怕是连师父迟霄肴都不见得可以使出。
“谁?”
飘大姐猱身滑来,掌风拂面,破窗而出,白雪泥矮身一闪,飘大姐整个人从窗子里面腾了出来,自然,西厢房的窗户破了个大洞。
“飘……飘大姐!”
“本来,与我来讲,你是个过客,我不想管你的事情,但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飘大姐神色肃穆,脸上依然是仿佛掉进面缸的脂粉,但凛然与那个倚门而立,磕瓜子吸引路人目光的豆腐西施判若两人。
白雪泥有些诧异,更有些害怕,若这个女子与江湖无涉,自己反而能放心,但是……。
“哼!你不相信我?”飘大姐一脸鄙意,“你身上被天罗冰梭伤了经络,武功全废,又长期服用君家的毒药,想要反水一战,很难啊!”
“反水一战,你怎么知道?”
飘大姐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笑容:“你昏迷的时候,没完没了的说,我一定要赢,我一定要赢。我又不是聋子?”
白雪泥本来就极为脆弱的心灵的防守终于垮塌,叹息了一下:“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一定不要做错事,一定要赢,一定不要输,可是……”她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只是不曾提到父母、师承等等诸多事情。
听完她的讲述,飘大姐一声轻笑:“傻丫头,你虽隐瞒自己的师承和身世,我却也知道,你爹是不死凤凰白瞬,你娘是尚香宫凝碧宫主,你师父是天山派掌门迟霄肴,我说的可对?”
白雪泥一瞬间天地旋转,像是做错事情之后,害怕承担后果的孩子,促着眉头,嘴唇微动,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慌什么?以为所有人都对‘不死凤凰’这四个字有所打算吗?你总是这样战战兢兢地做人,结果失败总是纠缠着你,那是因为你太怕失败。”
“你?”
飘大姐扶起白雪泥,慢慢将她送回屋内,沉声说道:“我没存着什么好心,只因我生平最讨厌两个地方,一是天罗教,二是是君家,你既然是他们的敌人,我就要插手!”
白雪泥惊讶地望着豆腐西施,内心有说不出的喜悦和疑问,但想想又道:“不,我打赌的时候答应过我师妹,绝对不可以寻求别人的帮助,所以,我不能接受!”
飘大姐未置一词,转身离开房间,过不多时,拿了些干粮和包袱进来,“我没说过要帮你,只是,就算我家门口路过一名叫化,我都会施舍餐饭,”只见她从枕下掏出一个玉瓶,到了些许药丸在掌内,塞进一个纸包里面,然后胡乱塞进包袱,一把拉过白雪泥,半推半送推到门外,“现在快走,从哪儿跌到的,就从哪儿爬起来!”
“什么?”白雪泥不明就里。
飘大姐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高喊到:“你得罪了尚香宫,也就是得罪了整个镇子的人,镇东头有破庙可以留宿,远远地走吧,我可不能留你!”她狡猾的眼神瞥一眼周围,低声趁着推包袱的时候低声耳语,“明着不行,暗着来!”
继而将白雪泥送出大门,嚷嚷得恨不得天下皆知一般。
白雪泥依她所言,踉跄地向着城东走去,到了一处破庙,好奇地打开包裹,见内中有张纸条,上有一副地图,用极其细密的字写着:绝琴谷。
而那些药丸竟是花花绿绿,怪异非凡。
包着药丸的那张纸中写:含香散亦是毒药,却可填补内力之不足,是否引鸩止渴,任君决定。
2、绝琴仙谷
吃,填补内力不足,可以坚持走到绝琴谷,这是唯一的一条线索;
不吃,确实,她凭什么相信一个素昧平生且有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况且,她自己都说没存着什么好心。
这境遇,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白雪泥将心一狠,药丸下肚,却不敢咀嚼个中滋味,盘膝在破庙中坐了良久,发觉手足果真有了些许力量,才认真去看那地图,上面蜿蜒标记着山川河流,竟在天山与尚香宫之间,青海湖的西南侧,想来应是一个很美的山谷。不过又听豆腐西施曾经提起过天罗教,据武林中一些前辈提起说是个邪教,而绝琴谷素来以仙子之地盛传,那么如果冰蝉学到的是天罗教的武功,又怎么会是到了绝琴谷?
挠了挠头,却还是决定直奔绝琴谷而去了。
星夜兼程,半月有余,虽然身上病痛和废去内力的折磨加剧,但只要一想起自己能单独做一件救人于危难的大事,便欢欣雀跃得不知疲倦起来。
绝情谷,仿佛就在眼前。
难道是幻觉?
这,这绝对是幻觉!
白雪泥的声音颤抖了,她忽而跳跃起来,因为自己正对面墙壁上刻了大大的四个字:绝琴仙谷。
迎面一个半遮面的脂粉女子微笑着冲她招招手。
“大,大姐姐,这里就是绝琴谷吗?”
“你难道不识字,”她伸出削葱的手指朝着那招牌一飞,“绝琴仙谷,武林中第一风流才子白瞬的题字。”
白雪泥一愣:这题字难道是爹留下的?忙问,“那么琴心仙子也就一定在这儿了?”
那女子笑吟吟地双目眯成一条缝:“普天之下,男人来找琴心也就罢了,怎么连女人也来找她,对不起,我们这里不做女宾生意。”
“啊?”白雪泥一头雾水,“姑娘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嘻嘻,”那姑娘掩着嘴巴,“傻丫头,我们这里是青楼,自然不做女人的生意。”
“不会吧!”白雪泥火冒三丈,拿出豆腐西施给她的地图,上下左右翻了十几遍,“这,这个地图,这地图上,明明就是在这附近。”
“地图?”那姑娘接过地图,“这个地图,奇怪了,一两年前就有人拿了这个地图来这里,当时生意不好,也就是因为这个地图的缘故才改的名字,绝琴仙谷,不但如此,每个姑娘的花名也都用了武林中各位女侠的名字,”她拉了白雪泥的手,走到门口一处挂满各色牙牌的地方,“你看,这里啊,琴心、白依、凤漆烟……”
白雪泥仔细看去,不要说武林成名的女侠,就连那些峨眉派的师太们都不得幸免,尽数编排上了位子,看得好笑,白雪泥便问:“那,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嘻嘻,我啊,”那姑娘抖了抖斜铺在肩头的长发,“我啊,我叫君城舞。”
“君,城舞?”白雪泥颇有些幸灾乐祸,“随口一问,有没有白雪泥啊?”
“有,听说明天就挂头牌!”
白雪泥就好像大笑着吞下一只苍蝇,面色僵硬,动弹不得:“还真是乱七八糟,可惜了,那么好的名字。”
“什么?”那位“君城舞”大吃一惊,“要我说,该是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姑娘,那些成天在外跟人动手动脚打打杀杀的女人们,有怎及得上我们那些姐妹。”
白雪泥觉得这女子甚是好笑,论调又乱七八糟,而且又能感到尚香宫的人在后面跟踪,想到豆腐西施将她赶出门的时候所说一句话,心生一计。
“君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什么?”
白雪泥拉着那姑娘走到一处僻静所在,向她身后一指:“唉,那,那是什么?”
“呃?”趁“君城舞”一回头,白雪泥一指戳在她昏睡穴上,不想,功力大不如前,竟给她识破,错愕地一回头,“你怎么动手动脚?”
白雪泥一急,执手成刀,用力向她脖颈后砍去。
“君城舞”果然闷声不响地倒地而昏。
白雪泥与她调换了衣服,故意将自己披头散发,大叫着跑出巷子:“杀人啦,杀人啦!”然后向着这个小城的城外行去。
城外方圆数十里,竟连一个山谷都不见,更何况绝琴谷的踪迹。
就在踌躇的时候,身后一声轻咳,听起来别样熟悉,就好像是昔日唤有肺痨的白顺一般。她兴奋万状,猛一回头,却发现是个步履艰难的老乞婆,那咳嗽声便好似要将自己的心肺咳出来一般,气喘无力,走一步似乎要歇很久。
“婆婆,你还好吧?”白雪泥走过去,扶着那老太婆坐下。
“你?”老太婆虽皱纹满脸,眼神动作却颇有气派,“老身有什么能够帮忙的?”
“婆婆,我并非想要求您帮忙!”
“但,你面露迷惘之色,衣衫不整,怕是肯定有问题。”
“婆婆,你在这城里定是久居,那么有没有听说过绝琴谷这个地方?”
“绝琴谷?听过,”那老太婆面露笑意,“听过!”
“啊?真的?”白雪泥又一次燃起希望,笑得灿烂而来,“快说啊,婆婆,在哪儿?”
“在城里!”
“城里?”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说话间,这个老太婆既没了老态,又没了咳嗽,容颜一展,双眸放出光华,嘴角一抹笑容:“你刚才不是见到君城舞了吗?你用得可是这招,”忽然,老太婆双指变幻,向着她肋下昏睡穴一点,白雪泥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闷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你……你……?”
老太婆撕开面具,露出“君城舞”那张妩媚的脸孔,嫣然道:“我说过,白雪泥明天就挂头牌,你跑了,我找谁给我撑场面去呢?”
“为……为什么?”
“你说呢?”
白雪泥看来,那双如丝的双眸一弯,益加扭曲、黑暗。
逃出虎穴,又入狼窝,难道,这是谢冰蝉安排,要她去重蹈那段覆辙?白雪泥死死地攥着那张地图,指甲深陷出一道道青紫色月牙印记。
3、琴谷仙姝
蓝天,白云,举目天如井,周围竟都是山壁。
如果说这里是烟花之地,白雪泥绝对不信,但,这又是哪里?刚才那个点她昏睡穴的女子分明说要带她去刚才的绝琴仙谷。
“这,这是哪儿?”
“绝琴仙谷。”
身畔一个紫衣妇人,坐在青石台上,端着一杯香茗,品咂着滋味,手里还在敲动棋子,她对面是个雍容的宫装妇人,眼神里带了三分俏皮,瞧了白雪泥茫然的样子,哑然失笑,美靥如花,对着棋盘正在举棋不定之间。
“这感觉真好,”宫装妇人摇摇头,落子,眼里犹有后悔之意。
“以前的那种感觉却是找不回了!”紫衣妇人惆怅着,轻敲一子,也摇摇头,眼里却是怨毒。
“又是这招,几十年来未曾改变,”宫装妇人凝着眉头,失魂落魄地瞧在棋坪上,陡然拿出一只黑子,飞在一堆棋子中间。
“招未变,人却非,两个师姐妹都不在了,”紫衣妇人心绪大乱,早已无法下棋,转身站起来,面色痛苦,“为什么?师姐,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
白雪泥挣扎着站起身,清晰地看到她双眸中涌动着亮晶晶的水光,面色凄楚,只觉得似曾见过,想了良久,尖叫出声:“飘大姐!你是飘大姐?”
宫装妇人仰头瞧着白雪泥:“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能带我来绝琴谷,”飘大姐面上竟有两个酒窝,笑起来别样亲切,哪里还有一笑扑簌而下的脂粉。
白雪泥心中有些自得,她早就料定这豆腐西施飘大姐并非寻常人。
“你需知,到了绝琴谷,我就不再是豆腐西施。”
白雪泥没有明白她的话,懵懂地点点头,望向那个紫衣妇人,“那么,这位便是刚才的‘君城舞’了?”
紫衣妇人笑了,亦是微点头,但掩不住她双眸间的关切:“白姑娘,请坐,身上好些了吗?”
“你是?”白雪泥瞧了瞧飘大姐,又瞧了瞧这紫衣妇人,猛醒,“如果我没猜错,你肯定是君家的人,不然怎么知道城舞的名字呢?”
飘大姐冷笑了一声,仍是坐着,不动如山。
“果然是小师妹的女儿,天资聪颖,”紫衣妇人缓缓走来,轻抚着她的头发、面颊,白雪泥便像是有母亲轻抚般的受用,看着她的眼神,心一悸,瑶光!
这种感觉,这种眼神,完全同瑶光为她施催眠之法时完全一样,她尽力闭上了眼睛,大叫:“君阿姨,你为何要催眠我?”
“你叫我什么?”
“阿姨!”白雪泥闪身跳开,眼望着飘大姐,“你为什么要催眠我?你是城舞的姨妈?”
“你叫她飘大姐,叫我阿姨?”紫衣妇人狂笑一声,纵身而上,一把钳住白雪泥的咽喉,倚着山壁,“看我的眼睛,看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白雪泥不断挣扎着喘息,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念想到孤月曾经说过“只要定力够,就一定不会被催眠”于是集中精神去想其他事情,然后面上装作一副呆滞涣散的神色。
紫衣妇人发现她已经被催眠,便松了手,轻轻走到飘大姐身旁:“刚才她都快死了,你居然也不救,可见,你对小师妹已经半点手足之情都没了,谈何帮她。”
飘大姐言语忧郁:“你不会杀她,何况我中了你的五步散,我怕死!”
紫衣妇人忽然坐下,从手边的茶炉上倒了一杯茶,递给飘大姐:“大师姐,喝茶,”宫装妇人拇指一握,食指轻弹,余下三只次第展开,反手一让,茶杯竟然扣回紫衣妇人的掌心,两人满手茶水,飘大姐面色忧愤:“我把小师妹和白瞬的女儿给你带来给你,你是否能把我女儿还我?”
紫衣妇人好像并非听到她的话,转而用手捂嘴笑赞:“大师姐就是大师姐,这一招揽月指,出神入化!”
白雪泥心下寒冷——这武功,揽月指,分明是尚香宫的,不是说冰蝉在绝琴谷学到天罗教的武功,为何她们又是师姐妹?难道飘大姐设了一个圈套,想要用我换回她的女儿?心中越想越乱。
紫衣妇人胡疑地望着白雪泥,一皱眉,双指夹棋子一弹,白雪泥忙闪避,却拆穿了她假装被催眠的西洋镜,棋子在她身侧敲得粉碎,白雪泥一吐舌头:“君阿姨,不好意思……”这一招却把飘大姐笑得前仰后合。
“果然是那丫头和那臭男人的孩子,又狡猾又乖,”紫衣妇人的面色铁青,却也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你快过来,帮阿姨看看这棋该怎么下!”
飘大姐止住笑,转头望着白雪泥,眼中尽是嘉许之意:“雪泥丫头,你君阿姨也中了五步散的毒药,自食其果,你可千万别过来,她会杀了你跟我们一起陪葬的。”
白雪泥方醒悟,刚才飘大姐用那一手将自己身上的毒逼在茶水中,然后转而撒了君阿姨一手,最后君阿姨捂着嘴偷笑的时候,自己将毒吃了进去,天哪,这都是什么样的心计,忙说:“飘大姐,君阿姨,既然你是我娘亲的师姐,那么是否能告知怎么才能打败冰蝉,救双儿姑娘。”
却见两人好似恶斗中的公鸡般四目交炽着恶狠狠地光芒,全然忽略了她。
“你们,你们不是师姐妹吗?为什么就不能相亲相爱的在一起?为什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白雪泥走进了几步,“我也有师姐妹,我们从小一起罚跪、偷吃的、打架、受责,但是,我们都还是相亲相爱的!”
“哼!”紫衣妇人双目如利剑,嘲讽道,“那么谢冰蝉是白女侠的贵亲呢?你不是现在要对付她吗?”
“这个?”白雪泥愣住了,“这个不一样,冰蝉误入歧途,我恰恰是要救她!”
飘大姐和紫衣妇人分别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异口同声地说道:“一样,都一样!这只是个开始。”
紫衣妇人一指左侧树丛:“如果你想知道谢冰蝉的弱点,那个山洞里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别来烦我们,”她看着棋局,凄然说道,“大师姐,我们该下完这盘棋了!”
飘大姐容色一凛:“那山洞就是……?”
紫衣妇人深深点点头:“那日我中了失魂散逃回这里,终于知道二师姐对我们的恨有深,我也就是因为这样,才甘心情愿将那位置让给二师姐的传人。”
飘大姐略带担心地看着白雪泥缓缓走入树林,舒一口气:“这,是最后一局吧?”
4、绝情之谷
绝琴谷不愧人间仙境之称,就连山洞的景致都那样与众不同。
白雪泥以往所见,天山上大小石洞不是看起来阴森恐怖就是诡异难寻,走起来弯弯曲曲,岔路极多,甚至有时候还要从头顶掉下石笋、冰柱,自小几人都是拿钻山洞当作一种嘻戏的方式,当然,这时她又想到了冰蝉:不知她经过这山洞的时候,是否想到过她呢?
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充满了丰富的色彩,好像均是传说中女娲用来补天的五色石,颜色渐变瑰丽,垒堆一起,烘起山洞里暖暖的色泽。
洞里深处有五间屋子,并非自然天成,棱角虽然磨损殆尽,却还是可以看出刀砍斧凿之功。
每间屋外都挂着一些彩色的布条,白雪泥低头一看,原来这些布条跟地上一团团的布条原本是一块块的彩布,布上依稀绣着字迹。
“雪泥……城舞……冰蝉……无忧……”
白雪泥的心似乎被敲击了一下,她难以想象这个陌生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些熟悉的名字,她走进布条上绣有雪泥的那件屋子,四周的墙壁尽是些小洞,手指刚巧可以伸进去,就像是什么人在这间房内用手指乱戳乱划。
“哪儿有那么大仇恨?”白雪泥发觉房正中有张石桌,上面落慢飞灰,独有一处四四方方的地方十分干净,还连同两个圆形印记,想来,一定是刚才飘大姐他们用来下棋的棋坪与棋罐。
那么,这间房子必定是外面那两人当中一名的。
四壁空空,大概是除了那些棋具之外,一早便搬走了这房间的陈设,而冰蝉来到这里之后因为孤单,便绣了其他同门的名字,以慰聊赖。
她信步走到其他几个房间,内中血一色涂在墙壁上,天罗冰诀,绝情绝义,杀!
并且,一个房间比另一个房间更让人胆战心惊。
走到绣有冰蝉的布条的房间,迎面,雪泥看到了一个灵位,上面落满灰尘,还有几缕被人手撕破的蜘蛛网。
“绝琴谷二弟子琴心之位……”白雪泥伸手用袖子拭去灵位上的灰尘,想起三年前的一面之缘,她对父亲的痴恋将近疯疯癫癫,为爱可以痴狂这半生,而好不容易清醒了,却又逝去,不免伤心。
她手一摸,灵位下面竟然有张纸。
展开之后,竟然是一张契约,上书:弟子谢冰蝉,得师父琴心仙子顷囊相授,他日定当重夺尚香宫,一血师父之辱。
上面有两个鲜红的血指印。
“这,这代表什么?”白雪泥念叨着后面的两句,重夺尚香宫,血辱,难道说……她头脑迅速将刚才两个女子的话联系在一起,如果说他们口中的二师姐便是琴心,那么紫衣女子肯定就是尚香宫上一任的宫主,而两人之中,也一定有琴心恨的咬牙切齿的“青墨夫人”那么究竟哪个才是,总不会是飘大姐吧?可,瑶光曾经说过,大宫主分明不是什么青墨夫人,那究竟会是谁?那个紫衣女子既然姓君,君家上一代都是“无”字辈,便不可能叫做青墨,当中真是乱七八糟,摸不清头绪。
转念一想,既然这里曾是她们的房间,说不定能找到些许娘亲昔日的痕迹,便又仔细查看了几遍五个房间。
那三间书写着:“天罗冰诀,绝情绝义,杀!”的屋子里面,也确实有东西搬动过的痕迹,而究竟搬去了什么地方,白雪泥却全无主张。
“奇怪,那紫衣女子并不住这里吗?”白雪泥有些自言自语,四下胡乱张望,脚底下踩了一块软软的东西,有些奇怪,心念一动,拾起来忙看,见是个香囊,上面依稀绣有两字:无艳。
无艳?
君无艳?
这个名字似乎对她并不陌生,因为总是会听君城舞念叨:“他们都说,我娘亲叫君无艳,但是,我想她肯定是个美人!”
白雪泥眼里绽放起光芒,难道,紫衣妇人就是城舞的娘,她的娘没有死,她也就不是孤儿了,想到此处,她拿着香包冲出山洞。
树林外,棋坪。
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紫衣妇人与飘大姐单手互抵,相斗间,此人加入战团。那两女虽然不能起身,招式上却也未败相。
飘大姐轻拍棋坪,黑白棋子在阳光映衬下别样通透,落在半空中,颗颗耀眼。
她屈指几点,棋子破空划过一声声嘶鸣,直奔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也是扬手,甚至不知他用何种手法击打出串串寒光,镶在棋坪上。白雪泥胆寒,那竟是些针,整整齐齐地将棋子又钉回到了棋坪上。
棋子未见碎裂,却可以穿棋钉石,可见此人武功之高。
紫衣妇人吼叫一声,反手推掌,甩过身边每个可以用来攻击的石头,一块块,如雨点般砸过去,口中纷纷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回去?”
那人无语,从面罩里回答她的,只有杀气。
只见他一掌击在飘大姐身上,又伸手一拽紫衣妇人,出手干脆利落。
飘大姐本就中毒,加之强敌在侧,终于喷出一口鲜血,伏在棋坪上奄奄一息。
见那人挟着紫衣妇人便走,雪泥迅速地跑到飘大姐身边,摇晃着她的身体:“飘大姐,告诉我,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儿,那个君阿姨,是不是城舞的娘亲,昔日的青墨夫人又是谁?快点儿告诉我啊!”
飘大姐惨然一笑:“你到过我们昔日的房间了?你应知我们昔日的顶好,顶好的师姐妹,可是,可是,我就要见到二师妹和小师妹了,多好。”
“不行,”白雪泥大喊,“飘大姐说过要帮我的,怎么可以食言?”
飘大姐艰难地从衣服夹缝中掏出一把钥匙:“我以绝琴谷首座弟子的名义将整个绝琴谷的秘密传给你,”白雪泥茫然地接下钥匙,看着虚弱无力的飘大姐,而飘大姐见她接下钥匙,面露雀跃之色,“你接了,终于接了,我就是要你继续守着我的恩怨,一辈子锁在这里,直到你死的那一天,将这恩怨延续下去。”
“什么?”白雪泥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再要去问,发现飘大姐竟然已逝去,嘴角独留着一撇神秘的笑。
5、身世成迷
钥匙,既然飘大姐给白雪泥的是一把钥匙,为何后面又说要一辈子“锁”在这里,雪泥想,飘大姐大概是当时气血不济思维混乱,才会胡言乱语那些恶毒的话语。
葬了飘大姐之后,白雪泥开始清理所有已知的蛛丝马迹,确定接下来要做些什么,眼前,就在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样怪异。也许可以这样说,她不单被飘大姐利用找到绝琴谷,也被那个黑衣人利用了,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凭自己白雪泥三个字便可找到绝琴谷?而这些,跟冰蝉的赌约又似乎毫无瓜葛。况且,若是黑衣人与飘大姐打定主意来跟踪她,那么冰蝉派来跟踪自己的手下不是都该被杀了吗?
想到这里,有些暗喜,若是此时再去找人求援,也许……转而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正色对自己说:“白雪泥啊白雪泥,你难道天生是个寄生虫,就不能靠自己一次?”随即又想,若冰蝉派人去君家、天山、丐帮监视,自己反而又落到别人视线之中,是为大大的不智,更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同样,飘大姐被杀,紫衣妇人被掳,该不该去追查?
她有些怕横生枝节,却又忍不住想要探个明白,毕竟与城舞的娘亲有关。想罢,她巡视了谷中周围的情况,先要找到紫衣妇人平素居住的地方,查明她究竟是否城舞的亲娘——君无艳,进而再追查钥匙的问题。
转了又转,依然回到山洞外,只有此处能觅着人迹。
未曾注意之前,她并未发现洞前灌木倒向一边,而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很多打斗的痕迹。
尤其是外石壁上,很多痕迹像是利剑的剑风扫过而留下来的。
这场打斗肯定是多年以前,花草已经长出新枝,她有些伤感,也许,这就是冰蝉练功的时候留下,她练功一定很辛苦。
顺着外石壁,她手指轻弹在那些剑痕上,有深,有浅,渐渐,她推翻了这个判断,因为她发现了两种剑痕,很显然,其中有一个是用左手的!
左手,她立刻联想到三个房间内的血字,“天罗冰诀,绝情绝义,杀!”
这些字均向右倾斜,必定是左手所书。
那么,这必定是琴心将天罗冰诀教给冰蝉的时候,两人过招留下的,但看剑气走势,纵横开阖,招招透着致命的狠辣,绝不是平素喂招那么简单。
难道说?琴心疯病发作,引冰蝉不得不杀掉这个师父?
这个可怕的想法占据了她的头脑,她一身寒战起来,剑气大概五十步之后,嘎然而止。
一柄长剑穿入石壁,而这长剑下摆放着几盘祭品与香烛,祭品还比较新鲜,而此处的草,也好像别人除去,对面立了一个新坟,一个旧冢。
白雪泥一见之下,目瞪口呆。
新坟上写着:“二师姐虞琴心之墓,三师妹君无艳立。”
旧冢上竟是:“小师妹何诗绘衣冠之墓,大师姐墨清飘立。”
何诗绘?为什么这个名字不是凝碧?
并且,他们三个当中根本没有青墨夫人,这真是越来越古怪,旁边,似乎有一间小茅屋,像是新搭起来不久,而且从里面传出一股浓浓的芳馥之香。
香炉还燃着,她可以确定,这就是君家酿制的凝碧香,因为这香名与雪泥母亲凝碧宫主同名,君夜送了她很多。
她怀着一种别样亲切的感觉,走进茅屋。
房间很整洁,但是东西很多,像是从山洞里搬过来的,书案上有本日记,翻开的那页,墨迹犹未干涸,撒发着淡淡墨香。
上面写着:辛酉年八月十三日,晴。小师妹之女归,带还,望能补己之憾……
日记写到这里,停住了,大概是有什么人来到,让她不由自主放下笔,白雪泥想,来人必定是飘大姐无疑了!
她习惯性地翻到第一页,熟悉的字体列在眼前,冰蝉,这个本子原先是冰蝉的日记。
翻着,翻着,她终于明白那三间石室墙壁上的血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了!那是琴心在逼冰蝉杀掉自己,以达到绝情绝义的境界,获得天罗冰诀的最高境界。她甚至可以想见冰蝉痛苦地挣扎在石室中,躲避师父的追杀,而每到一间石室,都会看到触目精心的血迹,是人都会疯掉。
她翻开下一页日记,上面写满:杀,杀,杀……
白雪泥放下日记,坐下来,闭目,试想自己是否能应对这样的场面,又或许,她是不必这样作的,因为如果是她,她不会求琴心教什么天罗冰诀,她会回天山,也许,那样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想通了这些,她又翻开一页日记,却不再是冰蝉的字迹。
“五月初十,阴。未曾想见,吾有生之年,仍能重归绝琴谷,概二师姐激愤所致。其徒狡猾堪比小妹,狠辣犹在大师姐之上,得此人雪耻,二师姐亦可瞑目。吾即悟,唯愿琴、画两姐妹冢前了此残生。”
那么,一直以来,操控尚香宫的那个人居然是君城舞的娘亲?那么城舞……究竟知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飘大姐说她中了君家的慢性毒药,身上有些不寒而栗。
“不!”她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白雪泥,你不该不相信城舞的,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该不信她。”
说着,翻开下一页,里面记载的均是君无艳这些日子对童年四人欢乐时光的记忆,看得白雪泥也捂起嘴巴偷笑不已。
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门外想起:“白雪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竟送上门来了!”
“瑶光?”白雪泥惊讶地抬起头,那姑娘满面怒容,一头青丝拢在青色发网下,万缕飘摇,说不尽的飘逸。
“我娘呢?为什么你可以进来绝琴谷?”
“你娘?”
白雪泥正在错愕中,发觉瑶光手臂上,裤脚下,一条条血淌了下来,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她抢步上前:“你受伤了?”
“不!不用你管,”瑶光用尽全力要推开她,却整个人倒在她怀里,人事不醒。
6、情同手足
瑶光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发脾气,不伤人,一张俊俏的面容,像是能够透出水般,细腻如雪,那轮廓,就像是在对镜看自己一般熟悉和温馨,白雪泥包扎伤口时特别用心,生怕是弄疼他一般。
这些年无论瑶光如何拼命要整她,杀她,却从未对她有半分仇恨,反而觉得像是对一个任性的小妹妹般关心。
“白雪泥,我不用你救!”瑶光醒前醒后完全就像是两个人,双目瞪得比杏子还圆,眉毛都立起来了。
白雪泥微微一笑:“你自己跑到这里,我这人又是这样,就算受伤的阿猫阿狗跑到我面前,我都是会救的。”
“我?”瑶光嘴巴、鼻子、眉毛拧到一起,“这里是我的家,我是回家,我娘呢?”
白雪泥安然坐在椅子上,细看着那本日记,漫不经心地道:“你问我问题就是在求我,这种语气,要我怎么答你?”
“你!”瑶光跳起,随手抄过枕头,抵在白雪泥咽喉之下,“快说!”
白雪泥忍俊不禁:“瑶光殿下,我们数次交手,难道,你认为这枕头能勒死我还是刺死我,还是,砸死我?”她随手一拨,枕头掉在地上碎成几片碎瓷,瑶光牵动伤口,又倒在床上,嚎啕大哭:“我这辈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心上人,居然还是个女的,不止这样,你那个好师妹她不念我对她的好,派人追杀了我整整三个月,我从未试过像是一条狗那样被人追杀,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你娘是不是尚香宫的前任宫主君无艳?”
“君无艳?”瑶光的眼神一片空洞,“那是谁?娘亲就是娘亲,娘亲的名讳,我却不知。”
“那,滇北小镇的飘记豆腐坊的老板娘又是你什么人?”
“飘飘姨,她就是你们那般不知所谓的老家伙们口中的青墨夫人!”
“什么?”白雪泥呆坐着,浑然一副失魂的模样,“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就这样死了,为什么会这样?”
“死了?”瑶光又忍不住跳起来,“不可能,飘飘姨武功盖世,对我最好,从小,娘亲不理我,不管我,就只是飘飘姨对我最好,她怎么可以死?”
“我也不想她死,”白雪泥牙齿狠咬,“我还亲手将她埋葬……”
“你把她埋了?”瑶光这回是真的跳起来,发疯一样跑出门外,喊道,“我不许你埋她,要埋,也应当是我来埋!”
外面风一阵阵急刮在她们身上,白雪泥颇为担心瑶光的伤势,紧跟其后,见她伏在墨青飘的墓上,拼命似的徒手去挖,好在白雪泥埋得尚浅,才半日时光便找到墨青飘的尸体。
瑶光默然捧着飘大姐栩栩如生的面容,如母女般亲昵地伏在她胸口,柔柔地闭上眼睛,幽幽问道:“白雪泥,飘飘姨是怎么死的?”
“她中了五步散,不能动弹,又被人打了一掌,所以……”
“不!你撒谎,”瑶光掰开墨青飘的手指,看了看她腕脉,“飘飘姨并未中毒,她为何不跑?”
白雪泥想想刚才的情况,难道君无艳已经解了飘大姐的毒,而飘大姐为何不跑,难道心甘情愿被人杀死?除非,白雪泥忽然想到她死之前恶毒的诅咒,还有死后那一抹宽慰而诡异的笑容——她根本看出了杀她的是谁。
“你想不想给飘飘姨报仇?”白雪泥又是一笑,连她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笑容与墨青飘死前的那一抹竟然如此类似。
“知道谁下的毒手?”
“若我说我知道,你会相信吗?你曾说过,我们是宿敌。”
瑶光正起身子,高声说道:“自小,娘就教诲我,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此一时,彼一时。”
白雪泥微微点头:“杀死你飘飘姨的人,应当是个她最亲近的,且,心甘情愿死在这人手中,而从这个人又虏走你娘来看,”她故意拉长声音,“他一定是个跟你们渊源很深的人。”
瑶光一噘嘴:“说了等于没说,”嘴上虽鄙夷,心里却在盘算合适人选。
山谷中忽然狂风大作,吹得人渐欲迷眼,随之咆哮起一阵阵野兽的声音,应知是内力深厚之所为。
“谁?”瑶光警戒地像是一只准备战斗的豹子,紧紧盯着着声音来处,“不好,有很多人!”
白雪泥沉吟片刻:“你重伤在身,我们还是去山洞躲躲。”说罢,也不管瑶光的反对,拉着她就跑进山洞,山洞外面嘈杂之声大做,像是千军万马狂奔而来。
在一众琐碎的声音中,有个声音让白雪泥异常熟悉。
“你们真的确定瑶光那丫头逃到了这里?”
白雪泥紧张的心情立刻一扫而光,对瑶光附耳轻语:“来人中有我熟识的人,我先把她们引开,你等等趁机逃走,风声一过在这个山洞相会。”
瑶光面色大变,单手擒住她的喉咙,狠道:“你若是敢出卖我,我就杀了你!”
白雪泥将她软弱无力的手拿开,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我是不可能出卖你的,因为,我要利用你查清楚一些事情,把手拿开,”白雪泥生平第一次如此厉声对人说话,竟然是她生平碰到的最大敌人——瑶光。
瑶光将信将疑地松开手,任由她走出山洞。
洞外,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头攒动,尽数聚会于此,白雪泥有些心寒:就算是武当比武夺掌门、选武林盟主,都未见有如此强大的阵势,棒打落水狗而已,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那一侧,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在低头检查飘大姐的尸体,他身边站了一男一女,正是君城舞与君夜,而这个锦衣华服的中年汉子便可能是君家目前的当家人——君无殇。
当然,第一眼发现白雪泥和刚才出声的人是同一人,凤目英气十足,只是断了一腕,穿上宽袖衣服遮在下面,白雪泥也一眼发现了她,抢上前去:“凤姐姐!”
凤漆烟似乎不及以前热情,但笑容依然温和:“雪泥妹子,江湖上传闻,瑶光那女魔头逃窜至此,刚巧,妹子有否看到?”
白雪泥摇摇头:“众位,我被人带到此处,而遇到这位夫人身故,正去找东西敛葬,却不想碰到了各位英雄,并未见到瑶光。”
华山派那队人高声响起:“白姑娘可否带我们去洞中搜查一番。”
白雪泥摇头刚要回绝,却看君城舞远远对她使着眼色,她故意低下头,不去看城舞,说道:“洞里没有,难道各位英雄信不过白雪泥这三个字的人品?”
7、焚烧一空
局面僵持着,似乎没有人能说清楚,到底为何一夜间对白雪泥三个字充满了猜疑,又或许,那来源于雪泥的不自信,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山洞。
三名不知所谓的家伙,夺路而过。
“欺……人……太……甚!”白雪泥横臂阻拦,三条身影交互配合,一挡、一攻、一走。
白雪泥手臂用力,以臂为剑,挥出一招“席卷鹅毛”,上步抬腿,提膝,总算将挡、攻的两人拦住,快出三招,逼得二人毫无还手之力,但心下气血翻涌,没了内力,坚持不久,只得虚招相拖,左蹿右躲,盼那人找不到瑶光,或是给瑶光直接催眠。
忽然,一声叫骂,瑶光给人提着脖子拎出来,倒在地上伤口鲜血又涌了出来。
“你们不能这样!”白雪泥闪过二人,冲过去护在瑶光身前,“她当初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责难白雪泥这行为。
君城舞和君夜也拦了过来,君夜阴沉着面容,一双眼睛在暗示着什么,君城舞则辩驳道:“雪泥做事情都有她自己的理由,你们先听听她的理由好不好?”
白雪泥面容严肃,站起身来:“各位信我一言,瑶光是前任宫主的女儿,换句话说,无论那种角度,她都必须执行她的命令,并且,这个宫主已经被人掳去,或许,在这个宫主之外,还有个幕后黑手。”
一直关注飘大姐尸体的君无殇听过之后,站起身子,正看向白雪泥,目光审慎。
“而且,我查到,前任宫主并非别人,正是君无艳前辈!”
她话语声轻婉,在寂静的人群中顿时炸开锅,大家议论纷纷,就连君城舞也不由自主将手伸向白雪泥额头,摸了过去,而众人议论之余将目光尽数投向君无殇的身上。
君无殇那冷静而庄严的面容未曾有一丝更改,只是淡淡地说:“舍妹十几年前便已亡故,余下一女,正是这位白姑娘的师妹,”他的话未对白雪泥的判断加诸任何评价,只是轻描淡写一句,便尽数推翻。
“就算如此,”白雪泥依旧挡在瑶光身边,“你们当中有谁被这个女子害得比我惨的,请站出来,若是没有,我都能原谅她,为什么你们不能?”说着,便将吓得面色苍白的瑶光扶起来,一步步向着茅屋走去。
“慢着!”
白雪泥实未想到,这个人竟是凤漆烟。
“凤姐姐?”
凤漆烟从宽大的袍子里竖起一只瘦弱的胳膊,上面镶着一只假手,虽也美丽,却无活气,但见她用另一只手用力一拔:“敢问雪泥妹妹,我有没有资格?”
“凤姐姐……”
凤漆烟这只手虽非白雪泥亲自所斩,一切也皆因白雪泥而起,一直以来,都是她心中的隐痛。眼见她一步步逼来,白雪泥面色苦楚,双目隐有泪光。
“妹妹,你闪开!”
“不!”白雪泥执着得固执。
凤漆烟眉目紧锁,退了两步,说道:“这只手乃是我生平奇耻大辱,妹妹让开,我不会取她性命,我要留着她的性命,羞辱她,让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深深后悔!”那只光秃秃的手臂从宽大的袖袍内一挥,荡起一阵寒风,几点暗器飞来。
其他人见她用暗器来打瑶光,也纷纷放出暗器。
雪泥不意,险些也被打中,却还是扶着瑶光翻滚数圈,躲过暗器,一声声凄厉的暗箭破空滑过,立刻在她们身上留下血痕。
君夜终于按捺不住,双手激射。
他虽快却也敌不过人群内射暗器者众多,虽打落一地,还是有些会在瑶光与白雪泥身上开花结果,瑶光给白雪泥护得紧紧,身后好像听到一声冷笑。
那双眼睛,谢冰蝉!
白雪泥明明看到谢冰蝉蒙着黑斗篷躲在人群之后,却连揭破的能力都没了。
“嘭!”
君无殇抛过一块大石,转在两人面前,只听他朗声说道:“白姑娘是我家城舞的朋友,并且是在下旧交之女,谁再为难她就是跟君家过不去!”
君夜吃惊地看着父亲,君城舞赞许地看了舅父一眼,奔过来扶起白雪泥。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静寂。
“这是谁的钥匙?”
白雪泥才发现,刚才挣扎时把飘大姐给的钥匙掉在地上,忙神色慌张地装了起来,拉过瑶光,关切地说道:“没事儿了,瑶光,没事儿了!”
瑶光双眸一缩,恶狠狠地看着那群人,叫嚣道:“你们等着,有昭一日,我非要让你们完全臣服于我的脚下,”然后冷笑着瞧着君无殇,“你也一样!”说罢,纵身急跃,勉强离开此处,地上流着鲜血,延续到目不所及的远处。
人们方才醒悟,寻踪追去。
君无殇却不再行动,用一种难以琢磨的眼神看着白雪泥。
“你从哪儿看到君无艳这个名字?”
白雪泥勉强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尘土,在君城舞的搀扶下走到茅屋和坟墓之前,指了指:“就是这里!”
君无殇垂手,无言,看了看上面的字迹。
猛一抬手,五指齐发,将墓碑击了个粉碎,然后看向君夜与君城舞,指着那间茅屋:“把它烧掉!”
“你凭什么?”白雪泥没想到他会击碎琴心的坟墓,现下居然连茅屋都要烧掉。
君无殇居然笑了:“丫头,你还太年轻。”
君夜惊讶地望着父亲和白雪泥,用火折燃起周围的草,忙挡在白雪泥跟前,面对着父亲,神色惊恐。
君无殇朗声长啸:“烧的好,真个干净啦!”说罢,转身就走。
白雪泥下意识地抚摸着袖子内绣有君无艳名字的香囊,心想,还好,这个可以留给城舞做纪念,于是甜甜一笑,靠在了君城舞的肩头。
君城舞用食指戳戳她的额头:“从未有人如此冲撞过我舅父的!”
白雪泥笑笑,一吐舌头,君夜在前面,看看白雪泥纯真无邪的脸庞,无奈地摇摇头。
君无殇走到飘大姐尸身旁边,仍旧仔细地看了半晌,抒了口气,对君夜说道:“你在这里好生将她葬了,上面写青墨夫人之墓,无心人立。”
“什么?”君夜没太听清。
君无殇却不答话,双指一摆,隔空对着岩石将这些字迹写了下来,然后默默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白雪泥愣了,他双指竟有如此功力,不禁让她想到了山洞里那第一间石室。
8、蜀地君家
蜀道难,真应了那首诗中所写的,蜀地的山道崎岖辗转,虽在轿子之内,仍然是无法摆脱颠沛之苦,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倒一空了,不过,白雪泥还是会掀开轿子对外面骑马的君夜抱以会心的微笑。
虽然微笑是捂着嘴,她却也真怕一不小心将昨天吃的饭都颠到窗户外面去,是以,极少探出头去看。君城舞陪在她身边,两人却也很少聊天,到了君家,白雪泥尚未将这座庞大的建筑物看个仔细,便顶着晕乎乎的头脑随着叫不出名字的丫鬟仆妇去休息,睡到君城舞来叫她吃晚饭,方才察觉,碧纱窗外面的天空,已经昏黄一片了。
君家虽是蜀地的武林世家,看起来却极少江湖气息,到完全像是一个传统而辉煌的名门望族,虽说一切开销都是依靠药材生意与收徒行医来支付,而这座华庭里面却极少闻到药味和一般商贾那股铜臭气。
所有丫鬟仆役看起来也都是彬彬有礼,君城舞斜着眼睛看他们,悄声说道:“别看他们对你那么恭敬,小时候却总是欺负我,大概是看到表兄对你关心,怕你将来做他们的大少奶奶。”
白雪泥却不接这话,只是追问:“城舞,你怎么来了这里,怎么不回天山,是不是天山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是!”君城舞拉长声音,生怕她担心,“你走后,我回来探亲,住了些日子,却不想遇到武林大举追杀瑶光,平素最不爱热闹的大舅父居然也赶了过去,于是我也跟着去了,”她忽然想起一事,拍拍雪泥手臂,神秘地问道,“大舅父说,你给人废了武功,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儿?”
白雪泥默然点头。
君城舞立刻急火火地低声问道:“谁做的?”
雪泥无语,城舞追问:“是谢冰蝉?”见雪泥无奈地点点头,她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就说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了,你怎么还不加小心?”
雪泥辩道:“我们只是打赌而已,蝉蝉她……”
“打赌?”君城舞言语中半含责怪之意,“你这是与虎谋皮,这个家伙不知何处学来恁狠毒的武功用来对付自家姐妹。”
雪泥摇摇头:“我现在终于明白,她吃了很多苦楚,命运实是不该玩弄这样一个人。”
走得不远,到了君家的花厅,众人飞一样小跑着围绕在君无殇左近,似乎听候他安排各项事宜,君无殇岿然端坐着,看到白雪泥走过来,阴沉的面色居然有了几分柔和,问道:“白姑娘一切还习惯吗?”
白雪泥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多谢君伯父关心,晚辈已经很好了!”
君无殇略点了点头,吩咐下人准备用餐,倒似乎是这顿饭已经备好,只等白雪泥一人而已,这莫大的面子摆到雪泥面前,却还真是让她颇感诧异。
饭后君无殇竟然亲自带着雪泥拜访一遍君家大大小小的亲戚,甚至连君夜和君城舞都费解,这世上还从未有过一人能如此劳师动众地进入君家,而君无殇此举是否默认了白雪泥跟君夜的婚事。
入夜,白雪泥一个人坐在窗边,默默想着这片天空下,竟然还有我以前的家,忽而想到蓝血沉,这个年纪轻轻便当上丐帮帮主的家伙真是父亲的徒弟吗?又想到双儿,既然到了君家,是否可以找到解决打赌事情的办法,又或者,能找到瑶光,秘密潜入尚香宫,带回君家来解毒。于是冲出门,凭着记忆找到君无殇的书房,果然,还亮着灯。
“嘭!”屋里面传出一声呵斥,似乎是花瓶什么的被摔得粉碎。
“爹,凭什么?您以前不是鼓励我做好能娶到白姑娘吗?”似乎是君夜的声音,白雪泥只道他们父子发生了争吵,却没想到与自己有关。
“不!”君无殇的声音挺起来很气愤,“你现下不可以!”
“这却为何?”君夜似乎更不示弱。
“当初我原是有这打算,而你……”君无殇似乎过于激愤,“你这个逆子,却非要娶别个,再就是你下慢性毒药给白雪泥,希望告诉所有武林人士她是个毫无用处的窝囊废,还有,白顺那个恶妇的解药,也是你偷的吧?”
君夜的话语有些结巴:“爹……爹,我……。”
君无殇的语言忽然缓和:“爹知道你爱她,而且,你做的事情不见得能讨好,却是爱得深沉,可是孩子,爱是不能用来活着的!”
君夜忽然大叫:“您为什么那么残忍,此生若不能娶雪泥为妻,我宁愿去死!”白雪泥从窗外听了,浑身上下都微颤起来,飘大姐的话没错,而君夜……
“这是威胁吗?”碎裂之声大做,再接下来似乎有搏斗之声。
再后来,宁静,出奇的宁静。
白雪泥顿时有阵阵恐怖感袭来,生怕君夜会因为自己有什么危险,就听一声闷雷似的呻吟,竟然是君夜的哭声。
“傻孩子,如果可以,爹还用得着你以死相胁吗?实在是因为如今我才知道,白雪泥原来是我的女儿。”
雪泥“啊”了一声,屋内迅速飞来数十根暗器。
一个身影掠过,那暗器尽数击打在那人身上,闷声不吭地栽倒在白雪泥面前。
“蓝大哥!”
君无殇同君夜冲出屋子,惊讶地看着雪泥怀里这刺猬般的伤者,正是蓝血沉。
君夜的双颊犹有泪痕,见到雪泥,忙用袖子用力蹭了几下,抢步上前,扶起蓝血沉:“蓝帮主,你怎么会到寒舍来?”
君无殇面沉如水:“谁刚才在门外?”
“是我!”白雪泥缓缓站起来,“是我,我全都听到了,也听明白了,君伯父,打扰了!”说着,白雪泥像是一条负伤的小鹿般逃回了房间,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坐在床上,用膝盖埋起自己的头,任凭君夜怎么叫门也不开。
君家此时就像是一勺子冷水溅入滚开的油里,乱做一团。
先是追究负责巡夜的护院随随便便就让蓝血沉溜了进来,再是帮蓝血沉这刺猬身上拔“刺”,最后仍不免低声耳语用各种思维方式来诠释发生在蓝血沉、君夜、白雪泥身上,“这一晚”的故事!
9、剑阁闻旧
夜,深沉得可怕。
也只有这样才能洗去白雪泥全身的惊怖与浮躁,于是,对蓝血沉伤势的关心超乎了一切,她猛地用双手去推门,当手掌沾到门框的时候,她就像是被东西刺到一样,立即缩手。
去,还是不去……
想想那日在破庙,自己面对着那些药丸,吃或者不吃。
为什么人生总是要面临那么多抉择。
没闭上眼睛,总是不由自主想到蓝血沉每次挡在自己身前那雄健的背影,以及刚才身上刺猬一般的伤痕。
“感情跟感恩一定要分清楚,”刹那影像,君夜那样温文而和煦的面容,瞧着自己。
“嗵!”门被推开了。
蓝血沉身上遍布着鲜血扑了进来,她一把将他扶起,两人的眼中竟像是都有千言万语要讲,却同一时刻,哽咽在喉咙中难以说清。
“蓝大哥,双儿她……”还未等白雪泥说完,蓝血沉已将她整个人拉起,瞬息间飞到屋檐之上,他一抬手臂,肋下的伤痕便隐隐浸出鲜血。
“不用!”蓝血沉皱眉握紧她查看伤口的双手,“快走,事关紧要,离了这里再说!”
白雪泥再不忍让蓝血沉的拖着伤残的身体还要疲于奔命地拉着她施展轻功,最后定然会耗干内力,生命垂危,挣脱他双手:“不要跑了。”
蓝血沉怔然:“你?”
白雪泥凄然一笑:“傻瓜,我为什么要跑,如果君无殇说得是真的,我为什么要跑,这里是我的家!”
“雪泥!你说什么?”蓝血沉像是一只无人操控的布偶,盯着雪泥。
白雪泥继续道:“刚才,君无殇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不再是什么白雪泥,蓝大哥,你自己走吧!别忘了去尚香宫救双儿。”
君家下人又乱作一团,有人忙去请示君无殇,有些则架起梯子来准备上房。
蓝血沉腿上一麻,脚下瓦顿做两碎,摇摇欲坠,白雪泥伸臂相搀,两只手撞击之间,力道一转,却不意她也踩空了一脚,两人滚落,慌乱中,白雪泥紧紧抱住蓝血沉,蓝血沉则腾起一手,紧紧抓住屋檐。
鲜血,染在白雪泥纯净的衣裙上,晕成一色粉红的霞光,余下的从蓝血沉伤口中流出,一滴滴拍打在地上的青石版缝隙间,碎成两瓣。
君夜一步步行来,见此情形却也愣了。
房屋原不高,蓝血沉松了手,稳稳地与白雪泥落到地上,踏在血上,每一步都多出一个红色的印记。
两人并未多话,只有目光的交流,君夜一拉两人,君家暗灰色的石砖上,留下一路红色脚印,直通大门。
此时的君夜和蓝血沉便像是有默契一样,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肃穆。
接着,蓝血沉拉着白雪泥在崎岖的山路中狂奔。没有话语,只有漆黑夜中呼啸的寒风与不时传来猫头鹰的悲鸣。
“这,是哪里?”
跑了很久,跑到两人都记不得为何而跑,跑到俯下身子去拼命喘息,双手,还是牵着。
“剑阁!”
“就是这里吗?”
白雪泥用好奇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原来,这就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可是,她不禁又想到君无殇的那句话,也许,这里不是,那里才是,她问蓝血沉,“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因为,我要做一件生平最重要的事情,”蓝血沉认真地望着她,说着,单膝跪倒,仰望着她,似乎他全部的世界只有她。
“蓝大哥?”
“嫁给我!”
白雪泥愣了,天地旋转起来,耳朵失聪,眼睛失明,无异于五雷轰顶的震撼:“你……?”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摸摸蓝血沉的额头。
“嫁给我!”蓝血沉抓住她的双手,紧紧不放。
“我想,”白雪泥尴尬地笑笑,“我定然是发梦,今天的梦好奇怪,不是听到自己不是爹娘的女儿就是听到奇怪的人说奇怪的话,”她转身,抬头看看天空,自言自语,“不行,要醒,一定要醒!”
“不是梦!”蓝血沉站起来,“你要学会面对现实,你看,如果是梦,你的衣裙上怎么能染上我的鲜血?还有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爹也是这样向你娘求婚的!”
“我爹?”白雪泥开始冷笑,“君无殇还是白瞬,到底谁是我爹我娘我还都没弄清楚,你这翻心思是白费了。”
蓝血沉拉着她走进一间尚为完好的房间,里面竟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你坐下,可愿听我说个故事吗?”
白雪泥怔怔地点点头,坐了下来。
“很久之前,有个小乞丐,在街上被人追打,乞丐被追打其实是常事,但是,这个孩子特别有骨气,任何人的皮鞭和拳脚下,他都依然站立着。这情景被刚巧经过的另一位乞丐发现,走上前,用一根折断半截的竹棒,在一招之内将每个恶人的眼睛都刺瞎了一只。”
“有如此精妙的剑法,应当是我爹?哦不,白瞬前辈才是!”白雪泥点点头,师父他们不止一次猜测蓝血沉必与白瞬有关,果然不出所料。
“可是,一旦如此,这个乞丐就做不得乞丐了,当他露出那些精妙的剑法时,他极大的对头便盯上了他,非要找他决斗,不死不休。”
“那么,你知道是谁害死我爹娘?哦不,是白瞬前辈和凝碧宫主?”
蓝血沉摇摇头:“起初,乞丐师父不同意跟他决斗,于是,那人拿了乞丐师父的妻子女儿来做要挟。乞丐师父似乎觉察到自己这一行是有去无回,于是将小乞丐带到一个山洞,将生平所学都教给了那个小乞丐,对他说,这些武功,不是用来杀人和逞强,是用来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得泄漏半句。说完这些话,他就走了,自此,再也没有回来。”
“是用来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白雪泥反复念叨这句,也忽然一下子终于明白为何琴心等人对白瞬如此爱慕,一个将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男子,也同样会得到别人的感情。
“小乞丐日夜苦练他留下来的武功,希望有天能碰到乞丐师父的后人,保护她,爱护她,如果有人要害她,第一个挡在她面前,然后告诉她,他学武功就是为了好好活着,保护他所心爱的那个女子。”
白雪泥默不做声,低着眉头,魂魄仿佛离开了躯体。
“老天眷顾,小乞丐长成了大乞丐,每次都能及时地挡在那个女孩子面前,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也许这个女孩子并非乞丐师父的女儿,但已经晚了,因为……”蓝血沉凝望着白雪泥,“他已经爱上了她。”说完之后,蓝血沉用自己的大手包围着白雪泥那双小手,眼神里充满微笑。
白雪泥皱了皱鼻子,将手猛地一抽,冲出门外。
蓝血沉惘然若失,望着门发呆,半晌,白雪泥冲回来,擦了擦面颊的泪水:“你讲的故事好没道理,你明知道错,还要继续,你到底有没有把你师父的恩惠放在心上?”
“我有,但是我更记住了乞丐师父说,学武功是来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不再受伤害,无论她是谁!是我以前错了,无论你是不是白雪泥,我都要娶你。”
蓝血沉平心静气地说完这句话,白雪泥心中和眼中堤防顿时沦陷,伏在他怀里,泪如泉涌。
10、肘腋生变
傍晚,婚礼,没有喜筵,没有贺客。
只有一对幸福而惶恐的情侣,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原来,自白雪泥护送谢珲的骨灰去尚香宫之后,天山派就接连不断被人责难,尤其是燕楚、凤漆烟等人逼得迟霄肴不得不将叶星海逐出师门以谢凤漆烟断臂之耻。为怕再次横生枝节,迟霄肴决定先让各弟子回家休养,而自己则携白依去寻觅白顺的踪迹,这样一来,天山派算是名存实亡了。
同一时间,丐帮发生内变,先是张愚被杀,蓝血沉这个帮主疲于奔命,却不意几个分舵一起上演了一场苦肉计,这个帮主之职实则是被架空了。蓝血沉继而发现,几个居心叵测的舵主和长老都与君家过从甚密,恰在此时,一向不喜抛头露面的君家陡然间冒出来主持武林大局,又听闻君家带走了白雪泥,料定当中必须蹊跷,便赶到君家,他不明白为何君夜支持他带走白雪泥,他只是可以肯定,君夜无论做什么,都是在为雪泥着想。
披着鲜红的嫁衣,站在剑阁的残垣上,她依然很期待有人能参加他们的婚礼。
蓝血沉穿着同样红艳的衣服站在他面前,举起盖头遮在她一拢青丝上,温柔一笑,牵起白雪泥的手,一步步走进披红挂绿的房间。
“一拜……”蓝血沉口中喊了一半,却见一人,身着粉色衣裙,提了一坛酒,笑盈盈地走进来。
“有新娘新郎怎么能没有喜婆。”
白雪泥一把扯掉盖头,回眸,喜形于色:“城舞,你,”抱住君城舞,也许是这一夜知道了太多的事情,见到她便似少见数十载的老友一般。
“你大喜的日子,我怎能不来?”
君城舞咧着嘴,扬起手中酒坛,“贺礼虽小,却也算应景,现下,新娘子带好盖头,新郎站好,我来主持这场婚礼。”
“一拜天地……”
“二拜,二拜天山,对,向着西边……”
“夫妻交拜,”君城舞还不时做出些小动作推推两人,最终非要到交拜时磕上头才算。
小屋内无喜乐,无热闹,却很温馨。
君城舞一直留到两人进了那间尚能遮蔽风雨的所谓“洞房”。
剑阁外的乱石岗内据说埋着当初灭门的几十条尸体,在晚风中别样凄凉。君城舞站在上面,回头忘了一眼剑阁和白雪泥的新房,闭上眼睛,泪水盘桓在她眼眶里,将嘴唇咬得发白,自语道:“雪泥,原谅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君家,原谅我。”
“哼,原来你所谓的同门之情,手足之谊也就不过如此。”
君城舞恍然未觉一个故人站在她身边多时,唇边略带嘲讽。
“谢……冰……蝉”
“不要用那么憎恨的眼神看着我,”谢冰蝉冷冷地话语,好像自言自语,却像是带着锋利的刺,“我能猜到你这样做的目的,但实未想到,你比我更狠。”
这句话说完,远处新房内传来蓝血沉一声惨呼。
“我的眼睛……”
接着是白雪泥的哭喊之声。
谢冰蝉仰天狂笑着,轻蔑地看着君城舞:“我终于发现天山派可真是藏龙卧虎,专门培养像你我这样的人!”
“不!”君城舞怒道,“我跟你不同,我是为了君家,并非我自己!”
“君家?”谢冰蝉漫不经心地,“君家是你家,可不是我家,更不是雪泥家,那么做还不是跟为自己一样?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君城舞皱眉恨道:“我是绝不会让你伤害雪泥一根寒毛的,”说罢,举掌便扑向谢冰蝉。
冰蝉衣袖一抖衣袖,侧身避过,袖中瞬间变换招式,五指成爪扣在君城舞后腰上。
“你玩不过我的,我不妨告诉你,普天下只有一种武功能克制天罗冰诀,但,”谢冰蝉好像控制不住自己般狂笑出声,“会的人,都已经快死光了,谢谢你帮我……哈哈哈……”
“疯了,你疯了!”君城舞在风中战栗,她似乎怕传染一般捂起耳朵,吃惊地望着谢冰蝉。
谢冰蝉双指缓缓放入口中,一声长哨,几个黑衣人风驰电掣般出现在两人面前。
“都准备好了吗?”谢冰蝉凛然有王者气度。
黑衣喽啰一拱手:“宫主,各队人马已经向此处聚拢而来,并且都得知嫁衣神功就在白雪泥和蓝血沉二人手中。”
另外两人分别答道:“白依和迟霄肴已经跟着我们追踪过来,中途并未露出任何马脚。”
“我们查了君家,并未有任何行动!”
听到这里,本微微点头的谢冰蝉目光如电,怒目一射,手起掌落,狠狠煽了那人一耳光:“你给我看清楚,君家小姐就在这里,才刚刚给屋里那两人下了毒,你是不是瞎子?”
那人立即跪倒,神情惶恐。
谢冰蝉摆摆手:“你们都给我消失,我要请我的师姐看一场好戏!”
三人似大赦般,眨眼间便钻到不知道何处地洞里去了。
远处火光冲天,直奔剑阁。
君城舞脸色微变,咬着嘴唇,拔腿便走,说道:“我只是奉舅父之命行事,只是想要为君家除去一个眼中钉,却不想便宜了你这小人。”
谢冰蝉冲她惨淡一笑:“便宜?你以为这是便宜?其实这是一场战争,还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只有输,我只是我输的比你,比她都更有面子些罢了。”
君城舞狠狠心加快了脚步,甩过一句话:“难道你认为,凭那些乌合之众,便可以杀死雪泥吗?”
谢冰蝉朗声答道:“不能,但是我想杀的,并不是我那亲亲白师姐!”说完,又一阵狂笑,笑声里,火光越来越近,人们的脚步近了,议论声隆隆,围绕那一个话题:嫁衣神功,摩拳擦掌,这武功秘笈倒似在他们囊中一般,谢冰蝉一侧头,用手掌掩住火光,“太亮了,似乎我不该在这里了。”说着,匆匆罩上斗篷,默默离开,红色的光晕扑在她的颊上,转身,一滴亮晶晶的水珠。
10、命陷悬崖
洞房,醉人的红,蓝血沉拍开君城舞拿来那坛酒的漆封。
酒,醉人的香,而绝不如白雪泥身着嫁衣嫣然一笑来得更加醉人。
酒分两碗,两人双臂互相交缠在一起,幸福,就停留在他们的腕间,仰头而尽。
突然,蓝血沉胃口绞痛,浑身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捂着双眼抽搐道:“我,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白雪泥大慌忙:“是城舞,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没有事情?”
蓝血沉摇摇头:“君家的人,想要谁中毒,想要谁不中毒,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会这样?”
“嘘,雪泥,那是什么声音?”
在屋内的蓝血沉和白雪泥有些风声鹤唳,在服下君城舞送来的毒酒之后,不知还会发生什么,蓝血沉双目空洞地环伺周围,很多脚步声夹杂在白雪泥轻声饮泣中。
他捧起雪泥的额头,重重一吻:“答应我,别管我,从这里一直向东跑,”他从怀中掏出一轴古卷,郑重交到她手中,“拿着,这就是天下人人想要抢夺的‘嫁衣神功’,我交给你,你把它交给下一个站出来保护你的人。”
“蓝大哥……不要离开我”听他语声语声悲凄,白雪泥一声嘶叫。
蓝血沉嗔道:“怎么还叫我蓝大哥?”他站起身,摸索着,那没有眼神的双眸异常平静。
白雪泥嘴唇抖动半晌,终于轻唤了一声:“相公。”
“娘子,”蓝血沉笑了,“可不可以帮相公换件衣裳,我不想把这件弄脏了。”他摸索着脱下新郎的长袍,叠得整整齐齐。
白雪泥取过那件属于丐帮帮主、破烂不堪的旧衣裳,用生疏的动作将之披在蓝血沉肩膀,想起初见时,客栈柴房那漆黑的房间,宽阔的臂膀,以及在天山,她同样看到这背影后,那种失望,眼里模糊一片,脸颊紧紧贴在蓝血沉温暖的背心。
“娘子不乖,”蓝血沉手忙脚乱地将她拥在怀里,“是不是想拿我衣服擦眼泪啊?”
“蓝大哥,”白雪泥已经泣不成声了。
“雪泥,娘子,趁我眼睛看不到东西你便欺负我,那丐帮的衫子上最脏了,用来擦眼泪是会擦成戏台上的花脸的,”蓝血沉摸着她的脸颊,一寸寸,想要记清楚,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猛然,他双指弹过白雪泥的昏睡穴,然后将她安放在床上,摸着被角掩在她身上。
用双手扶着门框,走出去,对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高喊着:“想要《嫁衣神功》的,有本事就来追我!”
人潮攒动,这句话似又打了一击猛药,朝着蓝血沉奔跑的方向汹涌而去。
屋内的白雪泥,慢慢站起身来,从身上取出一块胶泥,上面两指印记赫然明朗。
她走出屋子,暗自潜在人们背后,看着蓝血沉无助的奔跑着,他虽受伤且中毒,轻功却一丝不弱。
剑阁往西,一路过去便是悬崖。
眼见蓝血沉已至悬崖之巅,白雪泥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哀嚎一声,“蓝大哥,不要!”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山人海之中,忽地,她想起蓝血沉给自己的那一轴古卷。
心意一定,遽然一扬,跑到蓝血沉身侧的悬崖边喊道:“《嫁衣神功》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抢!”
果然,人群不再纠缠蓝血沉。
空气中凝结着的每一缕声息都被蓝血沉捕捉在耳朵里,他惶恐地望着他看不到的四周,他明白,那些人朝着另一边而去,是雪泥!
“雪泥!”蓝血沉一路循声而去,每每悬崖边的石头都把他绊倒,几近坠落。
白雪泥眼角一抹幸福的泪光,望着蓝血沉。
“雪泥,不要!”人群中忽而冲出一男一女,正是迟霄肴、白依夫妇。
白雪泥微微一笑,喊道:“师父,师娘,你们的养育之恩,这辈子,我怕是难以报答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是你们的女儿。”
“雪泥……”
白雪泥看着迟霄肴,师父的脸色竟然还是那样镇定与严肃,希望他这辈子还能再重振天山派。
“雪泥……不要啊……”
师娘双眸中还是那样充满柔情与疼爱,也许,她还不知道自己并非白瞬之女,她的甥女,算了,白雪泥想着,笑着。
“在对手面前,永远用笑容面对痛苦和伤害,”白雪泥默念着白瞬告诉蓝血沉的这句话,告诉自己,不要多久,止一跳,她便可以见到这位前辈了,不用再过着为人作嫁的日子,刹那,扬起手,将一卷《嫁衣神功》在风中撕扯个粉碎。
仰面朝天,倒向悬崖。
“雪泥!”白依情急中一跃,揪着白雪泥一只脚,跟着纵身悬崖。
迟霄肴也跟了过去,一手拉紧白依的手,另一只手抓在了崖边生出的古松枝上。这一刻,白雪泥拼命低头向上看去,师父和师娘便好像是自己的爹娘一般。
“雪泥,雪泥,你到底怎么了?”
蓝血沉还在山崖边上寻觅着雪泥的踪迹,忽地,脚下石子一绊,似乎有什么人发射而来的暗器,趁势一击,身子朝着山崖
他下落的时候,似乎想起昨夜,在君家的屋顶上那一幕,他忽然有些自私地想,如果,两人这样一起跌了下去,双手还是紧握着,该有多好……
“蓝大哥!”白雪泥猛然看到蓝血沉也跌了下来,求死的意志忽又占据了整个身体。
看师父师娘在摇曳的树上抓着自己,心中不忍,一缩足,想要拼命挣扎下去。
白依握得却益加用力:“雪泥,坚持住,要生,我们一家人一起生,要死,我们一家人一起死。”
三人挂着的树枝,终于还是禁不住了。
一颤,一颤……,清脆一声折断。
白雪泥不愿自己连累师父师娘葬身山崖,正看到身下一块岩石突起,反手一推,凭着双足力道,将白依顶上几尺,迟霄肴恰巧又抓住一根手腕粗的松树。
听着迟霄肴手中松树咿咿呀呀地作响,白依有些迟疑。
她一松手,连同白雪泥又向下坠去。
11、亲慈不在
白依眼见将要落地,心血狂涌,此时本就气血不畅的白雪泥也近昏迷,尽全力一挥,想将她提起,需知凭空中,要使出力气便似人要将自己提起般难上百倍。
心一横,移行换位,身子迅速载了下去,护紧头颅,弓脊背,以臀着地,双手抱紧雪泥。
“嘭”一声,接着骨骼碎裂,人事不知。
过了半晌,白雪泥醒来,见自己如此高崖竟掉下无事,才反映过来师娘的维护周全,一翻身站起,摸了摸师娘瘫软的下身,竟是骨骼寸断。
“大师娘,大师娘!”白雪泥食指向白依人中穴上按去,半晌,白依缓缓睁开眼睛,气息微弱地笑笑。
“真好,孩子,你没事儿,”勉强说罢,口中突出一口鲜血。
白雪泥早已没了眼泪,背起白依说道:“师娘,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可千万不要闭上眼睛。”
白依神智浑浑噩噩,任由她负在身上,中途磕到了大石却连吭都不吭一声,白雪泥强忍内心悲凄,边走边说:“大师娘,你疼不疼,如果疼就叫出声音来。”
白依意识模糊,哼嗯了一声。
“大师娘,你记得吗,小时候我发高烧,你也是这样背着我看病去的。”
白依终于从混沌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对,我记得,你那时候很爱哭。”
“那么师娘还记得是怎么安慰我吗?”
“记得……我很严厉,训了你一顿,还罚你背剑诀。”
白雪泥努力放快自己的脚步,希望能走出这片山谷,有些喘息:“对啊,大师娘再来问我,看看我是不是偷懒的?”
白依在白雪泥极力抑制的颠簸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不问。”
“为什么?”
“我知道雪泥已经很乖了,所以我要给雪泥讲一个故事。”
“不!”白雪泥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我不要听,我知道,听完着故事,师娘就会认为心无挂碍,我怕失去,所以我宁愿不要听。”
白依恨不得将所有一切立刻灌进她的耳朵中:“你从小就经常缠着我问,到底你爹娘是被谁害死的,我以前无法告诉你,是因为我实在参不透一些事情,但现在,我明白,才知道,原来姐姐是对的!”
白雪泥一愣,此时白依提到白顺,她开始有些不祥的预感,果然,听白依继续说道:“姐姐是一个聪慧的人,只是凡事过于孤僻,她曾说过,这件事情里只有一个赢家,自然就是这个受益者的阴谋,我却想不通。”
“大姑姑说的,是不是君家?”
“嗯……”白依的回答有气无力。
“其实,师娘,我有件事情必须告诉你,”白雪泥幽幽说道,“我在君家听到君无殇告诉君夜,我其实是他的女儿。”
白依惊讶一声,似乎精神了不少:“这怎么可能,你肯定不是他的女儿!”
“为什么?”白雪泥站住脚步,感到白依在背后抚摸着她的头颈。
“乖孩子,我们不走了,就在这儿,把我放下来,”说着,白依挣扎着摇摇欲坠。
“大师娘……?”白雪泥寻了一块岩石,用周围的草扑得平平,将白依仰面放上去,只见她脸上似乎有些些许颜色,精神也有好转。
“我们停在这里,因为大哥大嫂他们也死在这里。”
这句话刺了白雪泥一针,扑上去说道:“师娘,不会的,你一定不会。”
“傻孩子,你难道不知什么是回光返照吗?”白依仔细地用手抚摸着白雪泥的脸颊,“你真的很像,真的……。”
“什么?”
白依的眼神益加柔和:“外甥女像自己的舅父是天经地义的,这么多年来,根本就从未有人怀疑过。”
白雪泥惊愕地大叫:“您说什么?”
“傻孩子,我说你绝不会是君无殇的女儿,那是因为做娘的,没有理由会认错自己的女儿,而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和霄肴哥哥的女儿。”
白雪泥似乎遭遇生平未有的晴天霹雳,追问道:“不可能,那,真的白雪泥呢?她到底在哪儿?为什么要我去冒充她?”
白依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真的白雪泥现在尚香宫。”
“是,是冰蝉?”
白依摇摇头:“谢冰蝉进入尚香宫根本就是个意外,真的白雪泥一早被我们送到了尚香宫的外面,让那些人当作孤儿收养。”
“难道,是瑶光?”
“我不知,”白依又摇摇头,“我们当初按照大嫂的愿望将她女儿放在尚香宫门外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想必,自是有人接应吧。”
白雪泥心思沉入大海一般,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白依沉了沉:“你从开始到最后,都是个幌子,但,蓝血沉是个意外,谢冰蝉的出现又是个意外,真正为了保护的,是尚香宫内那个从不曾露面的白雪泥。”白依见雪泥神色异常,继续说道,“整件事情的始末要追溯到天罗教和尚香宫之间的争端,我们,并非争端的中心,却只是任凭摆弄的小卒子罢了。”
“什么?难道我们就这样做了牺牲品,”白雪泥抚摸着白依空荡荡的双腿,很想喊一声娘,却又停住,问道,“凭什么?”
“因为,这是一场战争,没有赢家,”白依仰起头,仿佛追寻岁月里流逝的芳华,“君家本来是九华世家,家里门第甚高,尽是文人雅士,直到家中嫁进了一位尚香宫的弟子,引来天罗教大举的进攻。于是,那样一个可以自傲的世家被焚烧得无影无踪,这家子弟就与尚香宫和天罗教结上了不结之仇。”
“可是,这样关剑阁什么事情?没必要去为难剑阁吧?”
“不然,自己睡塌之畔又岂容他人鼾声?”白依皱着眉头,“君家在西南开山立派,剑阁原也极为不悦,并且,剑阁与当年的白衣剑神楚临风渊源颇深,加之楚临风与天罗教后人在君家一役后隐居绝琴谷,君家要报仇,便理所当然地要从绝琴谷传人——白瞬,这个不二人选来开刀了!”
“可,绝琴谷明明只有师姐妹四人,……”白雪泥明白与真相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惧怕真相,正要追问,却见白依神色凝重,笑意若有若无,望着南边山颠上的影像,僵硬在那里。
“师娘……”她有些不知道如何称呼白依,顺那目光望去,竟是剑阁的旧址,“您可是要我背你上去?”
白依不说,也不动。
白雪泥一震,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定住。
须知,这个慈祥的妇人,从小便在她身边照顾,呵护,竟然就是自己的娘亲,可是那么多年不可相认,她心中又有多少痛苦?
“哇”一声,白雪泥终于哭出来,势要将今日、昨日、明日的泪,全部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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