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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布衣上卿

[原创]笑傲江湖与魏晋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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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7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看到楼主所提到的孔融,偶相应地想到了祢衡和他的《渔阳三挝》,

祢衡(173-198),汉末辞赋家。字正平。平原般(今山东临邑)人。少有才辩,性格刚毅傲慢,好侮慢权贵。因拒绝曹操召见,操怀忿,因其有才名,不欲杀之,罚作鼓史,祢衡则当众裸身击鼓,反辱曹操。曹操怒,欲借人手杀之,因遣送与荆州牧刘表。仍不合,又被刘表转送与江夏太守黄祖。后因冒犯黄祖,终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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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精彩的是<三国演义>里面的描写啊,

而祢衡、孔融和杨修都是当时才名很高的文人,三人意气相投,彼此推重,后来都直接或间接为曹操所害,也只有在武侠小说中,才有机会能像令狐冲那样最后得以自由自在,不过就算是武侠小说里面,连曲洋刘正风这样的高手都免不了灭门-_____-!

发表于 2005-11-17 22:08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baining75在2005-11-17 20:14:03的发言: 当隐士当然很好,可是在现实社会中谈何容易,竹林七贤名声够大了,可是到了生死考验的时候只有嵇康能挺身而出,那几位不是装疯卖傻就是当着司马家的官。在强权下那有那么多的自由。要是左冷禅或岳不群成功了令狐冲那有机会和盈盈在一起呀,还不如当初加入日月教当教主“大隐隐于朝”呢!

呵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犹言:人在社会,身不由己....

因为不是在桃花源里,当然唱不出:帝力于我何有哉?

因此向秀也只能闻笛而作<思旧赋>,鲁迅先生也只能"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发表于 2005-11-18 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师所见甚深。
发表于 2005-11-18 22:03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文说得好,为何笑傲江湖与魏晋风度有及大相似之处,依我之见,两者都处于“乱世”之期,几方霸主争雄,此期文人墨客侠者武士,若不是痴迷于争权夺利,就是归隐山野。在政治上找不到知音,不如寄情于琴棋书画,而琴棋书画中又包含了政治中的无奈苦涩。笑傲者几乎是被别人逼出统治舞台的。令狐冲是幸运的,他毕竟离开了岳不群,而孔融,是实实在在地跟错了主。
 楼主| 发表于 2005-11-18 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实生活中的自由总有限度,也许自由会是人类的永恒追求。
发表于 2005-11-20 09:55 | 显示全部楼层

操即命绣作书招安刘表。贾诩进曰:“刘景升好结纳名流,今必得一有文名之士往说之,方可降耳。”操问荀攸曰:“谁人可去?”攸曰:“孔文举可当其任。”操然之。攸出见孔融曰:“丞相欲得一有文名之士,以备行人之选。公可当此任否?”

融曰:“吾友祢衡,字正平,其才十倍于我。此人宜在帝左右,不但可备行人而已。我当荐之天子。”于是遂上表奏帝。其文曰:“臣闻洪水横流,帝思俾乂;旁求四方,以招贤俊。昔世宗继统,将弘基业;畴咨熙载,群士响臻。陛下睿圣,纂承基绪,遭遇厄运,劳谦日昃;维岳降神,异人并出。窃见处士平原祢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质贞亮,英才卓跞。初涉艺文,升堂睹奥;目所一见,辄诵之口,耳所暂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潜计,安世默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怀霜雪;见善若惊,嫉恶若仇;任座抗行,史鱼厉节,殆无以过也。鸷鸟累百,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飞辩骋词,溢气坌涌;解疑释结,临敌有余。昔贾谊求试属国,诡系单于;终军欲以长缨,牵制劲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近日路粹、严象,亦用异才,擢拜台郎。衡宜与为比。如得龙跃天衢,振翼云汉,扬声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门之穆穆。钧天广乐,必有奇丽之观;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宝。若衡等辈,不可多得。激楚、阳阿,至妙之容,掌伎者之所贪;飞兔、腰袅,绝足奔放,良、乐之所急也。臣等区区,敢不以闻?陛下笃慎取士,必须效试,乞令衡以褐衣召见。如无可观采,臣等受面欺之罪。”

帝览表,以付曹操。操遂使人召衡至。礼毕,操不命坐。祢衡仰天叹曰:“天地虽阔,何无一人也!”操曰:“吾手下有数十人,皆当世英雄,何谓无人?”衡曰:“愿闻。”操曰:“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机深智远,虽萧何、陈平不及也。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不可当,虽岑彭、马武不及也。吕虔、满宠为从事,于禁、徐晃为先锋;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间福将。安得无人?”

衡笑曰:“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操怒曰:“汝有何能?”衡曰:“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岂与俗子共论乎!”时止有张辽在侧,掣剑欲斩之。

操曰:“吾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贺宴享,可令祢衡充此职。”衡不推辞,应声而去。辽曰:“此人出言不逊,何不杀之?”操曰:“此人素有虚名,远近所闻。今日杀之,天下必谓我不能容物。彼自以为能,故令为鼓吏以辱之。”来日,操于省厅上大宴宾客,令鼓吏挝鼓。旧吏云:“挝鼓必换新衣。”衡穿旧衣而入。遂击鼓为《渔阳三挝》。音节殊妙,渊渊有金石声。坐客听之,莫不慷慨流涕。

左右喝曰:“何不更衣!”衡当面脱下旧破衣服,裸体而立,浑身尽露。坐客皆掩面。衡乃徐徐着裤,颜色不变。操叱曰:“庙堂之上,何太无礼?”衡曰:“欺君罔上乃谓无礼。吾露父母之形,以显清白之体耳!”操曰:“汝为清白,谁为污浊?”衡曰:“汝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吾乃天下名士,用为鼓吏,是犹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耳!欲成王霸之业,而如此轻人耶?”

时孔融在坐,恐操杀衡,乃从容进曰:“祢衡罪同胥靡,不足发明王之梦。”操指衡而言曰:“令汝往荆州为使。如刘表来降,便用汝作公卿。”衡不肯往。操教备马三匹,令二人扶挟而行;却教手下文武,整酒于东门外送之。荀彧曰:“如祢衡来,不可起身。”衡至,下马入见,众皆端坐。衡放声大哭。荀彧问曰:“何为而哭?”衡曰:“行于死柩之中,如何不哭?”众皆曰:“吾等是死尸,汝乃无头狂鬼耳!”衡曰:“吾乃汉朝之臣,不作曹瞒之党,安得无头?”众欲杀之。荀彧急止之曰:“量鼠雀之辈,何足汗刀!”衡曰:“吾乃鼠雀,尚有人性;汝等只可谓之蜾虫!”众恨而散。

衡至荆州,见刘表毕,虽颂德,实讥讽。表不喜,令去江夏见黄祖。或问表曰:“祢衡戏谑主公,何不杀之?”表曰:“祢衡数辱曹操,操不杀者,恐失人望;故令作使于我,欲借我手杀之,使我受害贤之名也。吾今遣去见黄祖,使曹操知我有识。”众皆称善。时袁绍亦遣使至。表问众谋士曰:“袁本初又遣使来,曹孟德又差祢衡在此,当从何便?”从事中郎将韩嵩进曰:“今两雄相持,将军若欲有为,乘此破敌可也。如其不然,将择其善者而从之。今曹操善能用兵,贤俊多归,其势必先取袁绍,然后移兵向江东,恐将军不能御;莫若举荆州以附操,操必重待将军矣。”表曰:“汝且去许都,观其动静,再作商议。”嵩曰:“君臣各有定分。嵩今事将军,虽赴汤蹈火,一唯所命。将军若能上顺天子,下从曹公,使嵩可也;如持疑未定,嵩到京师,天子赐嵩一官,则嵩为天子之臣,不复为将军死矣。”表曰:“汝且先往观之。吾别有主意。”

嵩辞表,到许都见操。操遂拜嵩为侍中,领零陵太守。荀彧曰:“韩嵩来观动静,未有微功,重加此职,祢衡又无音耗,丞相遣而不问,何也?”操曰:“祢衡辱吾太甚,故借刘表手杀之,何必再问?”遂遣韩嵩回荆州说刘表。

嵩回见表,称颂朝廷盛德,劝表遣子入侍,表大怒曰:“汝怀二心耶!”欲斩之。嵩大叫曰:“将军负嵩,焉不负将军!”蒯良曰:“嵩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刘表遂赦之。

人报黄祖斩了祢衡,表问其故,对曰:“黄祖与祢衡共饮,皆醉。祖问衡曰:‘君在许都有何人物?’衡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除此二人,别无人物。’祖曰:‘似我何如?’衡曰:‘汝似庙中之神,虽受祭祀,恨无灵验!’祖大怒曰:“汝以我为土木偶人耶!’遂斩之。衡至死骂不绝口,”刘表闻衡死,亦嗟呀不已,令葬于鹦鹉洲边。后人有诗叹曰:“黄祖才非长者俦,祢衡珠碎此江头。今来鹦鹉洲边过,惟有无情碧水流。”却说曹操知祢衡受害,笑曰:“腐儒舌剑,反自杀矣!”因不见刘表来降,便欲兴兵问罪。荀彧谏曰:“袁绍未平,刘备未灭,而欲用兵江汉,是犹舍心腹而顺手足也。可先灭袁绍,后灭刘备,江汉可一扫而平矣。”操从之

发表于 2007-8-23 23:26 | 显示全部楼层
向来自矜创获,误以为将《笑傲》与魏晋风度联系起来解读,是我独得之秘,哪知布衣兄在05年就已经点出来了,不胜汗颜。

我一个帖子的题目,甚至跟此帖完全一样。前段时间写了篇《东边日出西边雨》谈岳灵珊情感问题,最近发现布衣兄此前也有一帖,谈《笑傲》的爱情观,题目居然也是《东边……西边……》,觉得太神奇了

布衣兄似乎很久未到江湖了,还是要在这里问声好!
发表于 2007-8-23 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的哎.
江湖能人真不少.
但是最感到惊奇的是两位的文章如此的....
让我实在乐一把~~~
发表于 2007-8-23 23:41 | 显示全部楼层


半年前还有一次相似经历,我写过《广陵散出蔡邕墓,何故?》,不料南窗兄此前写的一张帖子,题目少了‘何故’二字,前7个字完全一样

当时就惊呆了
发表于 2007-8-23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嘛,刘兄,对于网络上的东西还得多看那~~~
不然哪天成了个闭门造车,那就玩完了~~~
发表于 2008-1-1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笑,笑得我回你个贴。

写东西的人,很大一份是借笔抒发心中不平,抱负,或怨气;俄有差别,不过再于话少为散文,话多成小说,再加上些,书成市后引生的共鸣程度而已。

下面一句是金先生的原话:“笑傲江湖的自由自在,是令狐冲这类人物所追求的目标。因为想写的是一些普遍性格,是生活中的常见现象,所以本书没有历史背景,这表示,类似的情景可以发生在任何朝代。”

笑傲江湖里,有些段落妙笔生花,虽是夸张,实暗藏讽刺那些宣扬极端个人崇拜为特色的主义再内。

一如这般段落。

杨莲亭道:“童家各人听了,哪一个知道教主宝训第三条的,念出来听听。”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说道:“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宝训第三条:‘对敌须狠,斩草除根,男女老幼,不留一人。”杨莲亭道:“很好,很好!小娃娃,十条教主宝训,你都背得出吗?”那男孩道:“都背得出。一天不读教主宝训,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读了教主宝训,练武有长进,打仗有气力。”杨莲亭笑道:“很对,这话是谁教你的?”那男孩道:“爸爸教的。”杨莲亭指着童百熊道:“他是谁?”那男孩道:“是爷爷。”杨莲亭道:“你爷爷不读教主宝训,不听教主的话,反而背叛教主,你说怎么样?”那男孩道:“爷爷不对。每个人都应该读教主宝训,听教主的话。”

这不是很夸张的行为艺术!

对照一下十年岁月,与金先生写时所处的年份,呵呵,蛮有意思的,也怪黑色幽默!

[ 本帖最后由 慕容愁飞 于 2008-1-1 22:25 编辑 ]
发表于 2008-1-2 12:40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国重的几篇谈令狐冲的文章,的确和这篇文章有不少共同的观点,也算趣事一件哈。
我对历史几近白痴,但心中对魏晋风骨颇存向往。
刘国重的文章大家大概都看过了,但为了方便读者对照,还是贴两篇关联度高的在后面哈,管理员要是觉得贴在这里不好就删了算求。

[谈令狐冲之四]  《笑傲江湖》与‘魏晋风度’
作者刘国重

金庸一生,争强好胜。也很在意他人的指摘批评。这次他以80高龄入剑桥攻读博士学位,多少总与挂博士衔的学者们指称他学问不够有关,说起此事,金庸甚至有几分负气:“我在浙江大学担任文学院院长,人家说我学问不好,不够做院长。别人指责我,我不能反驳,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自己的学问。我向浙大请了假,来这里读书。”

    1966年1月梁羽生在《海光文艺》创刊号发表《金庸梁羽生合论》,指出:“梁羽生的名士气味甚浓(中国式)的,而金庸则是现代的‘洋才子’。梁羽生受中国传统文化(包括诗词、小说、历史等等)的影响较深,而金庸接受西方文艺(包括电影)的影响较重……梁羽生擅长写名士型的侠客”,此文发表后的第二年,金庸起笔撰写《笑傲江湖》一书,与梁羽生对他的讥评或许不能完全无关?梁羽生此语应该没有恶意,但这种论调必不为金庸所喜,金庸对古典中国向来充满温情,他晚年自言:“中国文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有如血管中流着的血,永远分不开的”。海宁查氏的后人居然让‘中国式’的梁某人认作‘洋才子’,金庸几乎会把这看作一种蔑辱。

    《笑傲江湖》藉由令狐冲其人,所要体现的是中国文化精神的精粹,倒不仅仅为了塑造一个名士型人物。

     哪个时代最能体现中国文化精神?人言言殊。我个人认同魏晋。宗白华先生认为:“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这晋人的美,是这全时代的最高峰”。其后历代高人逸士,无不归宗魏晋,苏轼生平写了上百首《和陶(潜)诗》,袁中郎痴迷《世说》,直到古典文学的殿军也是集大成者的曹雪芹,朋辈也将其比作阮籍。至于金庸,2002年他在<走近蔡澜>一文中写道:"我小时侯读<世说新语>,对于其中所记魏晋名流的潇洒言行不由得暗暗佩服."

     而令狐冲,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深情的一个人,其人格之美,令人惊羡。他与魏晋风度的血脉关联,金庸在书中谈到过两次:一是《笑傲江湖》之曲的源头是嵇康临刑弹奏的《广陵散》,二是在《后记》中,金庸将令狐冲定位为:“陶潜那样追求自由和个性解放的隐士”,粗略来看,令狐冲与陶潜,一个声称“我什么书都不读”(三联版209页),一个则是文学史上最杰出的诗人,通常很难将此二人联想到一处。因此,我在《谈李寻欢》贴指出‘令狐冲是金庸笔下最成功的名士形象',几乎没有人赞同。
《世说新语。任诞篇》王恭言:“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 令狐冲饮酒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他根本不读书,更不读《离骚》。诗词曲赋、琴棋书画等等雅事,除盈盈为他‘恶补’过琴艺,几乎全部在他的视野之外。那是因为金庸在以武说文,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就是他的诗篇,他的书法,他的泼墨……

     金庸曾说:“实际上我写的很多正面人物可以说是儒家,但是他们不是读书人,好象郭靖。所谓‘知之不可为而为之’,其实他知道守襄阳是守不住的,但是他明明知道这件事做不到的,儒家的教训说就是‘杀生成仁舍身取义’,只怕牺牲性命也要做的,这是儒家的精神。”郭靖未读孔孟,‘不是读书人’,并不妨碍他身具浓厚的‘儒家精神’,同样道理,虽然令狐冲“什么书都不读”,但他身上所体现的仍是纯粹的‘道家精神’,是中国传统文人的理想化人物。1994年,金庸在北大回答学生提问时表达过类似的看法:“《笑傲江湖》是想表达一种冲淡、不太注重争权夺利的人生观,对权力斗争有点厌恶的想法。中国自古以来的知识分子士大夫…努力考试做官,想升官发财,但作诗写文章时总会表达一种冲淡的意境,说要做隐士,这也是中国文化传统的一种。”.


     金庸当年为香港版《笑傲》自定封面画、印与插图,相信大部分网友都没见过,兹取与‘独孤九剑’剑理相通者,节录于后:
  第一册封面国画乃是徐渭的《梅花》,只疏落两三枝,题字:“从来不信梅花谱,信手拈来自有神,不信试看千万树,东风吹着便成春。”金庸在图下附说明:“梅花谱”自来是画梅的典范,徐渭不理经典的规范,信手挥写。”

     插图二,插图三,徐渭行草《青天歌》(局部),此长卷书法跌宕有致,波澜迭起,本书选录其最后部分,文曰“……三尺云璈十二徽,历劫年中混元藰,玉韵琅琅绝郑音,雅清偏贯达人心,我从一得鬼神辅,入地上天超古今,纵横自在无拘束,心不贪荣身不辱,同唱壶中白雪歌,静调世外阳春曲,我家此曲皆自然,管无孔兮琴无弦,得来惊党浮生梦,昼夜清音满洞天,徐渭书。”前四句似说盈盈之琴,次四句似说令狐冲之剑……”

     第四册插图二:郑燮《兰竹》,题字云:“掀天揭地之文,震电惊雷之字,呵神骂鬼之谈,无古无今之画,固不在寻常蹊径中也,未画以前,不立一格,既画以后,不留一格。”似可为“独孤九剑”之剑法写照。

     艺术各门类,达到最高境界时,是完全相通的。

     武术可以归到艺术类吗?不能!但是,小说中的武功,非人间所有,出自作者的超现实想象。他们(尤其金庸)对武功的理解与虚构,更多缘自儒释道三教的哲思与历代艺术家的灵悟。
    因此,金庸借风清扬之口,将‘独孤九剑’传授给令狐冲时,必然要取譬于诗文,从中见得‘独孤’出世,灵感所由生:“熟读了人家诗句,做几首打油诗是可以的,但若不能自出机杼,能成大诗人吗? ”此后令狐冲与任我行在梅庄比剑,金庸复有所申论:“使这‘独孤九剑’,除了精熟剑诀剑术之外,有极大一部分依赖使剑者的灵悟,一到自由挥洒、更无规范的境界……每一场比剑,便如是大诗人灵感到来,作出了一首好诗一般。”(三联版804页)

    风清扬道:“一切须当顺其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 剑术之道,讲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语出苏轼:“吾文如万斜泉涌,不择地而出。在乎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干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地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东坡居士用这话来进行‘自我表扬’,也曾大度的挪用来‘表扬’文友谢民师:“(谢的诗赋)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

    大苏将‘行云流水任意所至’视为文学的最高境界,殆无疑义。

    而在金庸眼中,它就成为‘武学’的最高境界。因此我谓:金庸以武说文,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就是他的诗篇,他的书法,他的泼墨……
   风清扬又道:“单以武学而论,这些魔教长老们也不能说真正已窥上乘武学之门。他们不懂得,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死招数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数,免不了缚手缚脚,只有任人屠戮。”,读到这里,我于剑道并无长进,却想起了齐白石“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的训诲,事实上,此语又被京剧大师梅兰芳所借鉴吸收,以此自警并教育梅派弟子。

     金庸从文学中悟得武学,唐代草书大家张旭则从武事中顿悟文道:“吾见公主担夫争路而得其意,又见公孙氏舞剑器而得其神。”——说由公主与担夫争路,张旭悟到了书法中的避让之道;由公孙大娘舞剑器,张旭悟到了书法的神韵。

     天下事,向来无独有偶。
发表于 2008-1-2 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笑傲江湖》与《广陵散》[谈令狐冲之一]
作者刘国重

   题记

       金庸笔下群雕,具‘魏晋风度’者,为黄药师、令狐冲二氏。老邪得其骨,而令狐得其神。

       想谈令狐冲,很久了,总怕谈不好,瞎子摸象,徒贻笑柄。近日发愿完成此事,工拙在所不计矣。多位网友指称我的帖子除了‘引用’再无内容。说得极是!不过,我偌大年纪,估量从现在开始努力,死后混个贞节牌坊,似乎已经绝望。也就破罐破摔,一仍旧贯罢。

       此文预计颇长,乃分为二帖:一为《笑傲江湖与广陵散》,谈令狐与《笑傲》之曲;其二为《笑傲江湖与魏晋风度〉,谈令狐与‘独孤’之剑,与觞中之酒。

       任盈盈不是东西!

       与令狐冲最切身的东西不外有三:《笑傲》、‘独孤’,与酒。三者,皆与魏晋有莫大瓜葛。

       余不赘。




      《笑傲江湖》之曲,由刘正风、曲洋二人以《广陵散》为底本,整理谱写而成。最后的归属则是到了令狐冲与盈盈手里。与冲、盈血脉相连,成为他们生命中不可分拆的一部分。想到令狐冲其人,必然会连带念及那一曲《笑傲江湖》。

     《广陵散》萌芽于秦、汉时期,其名称记载最早见于魏应璩《与刘孔才书》:“听广陵之清散”。此曲之名世却与嵇康分拆不开。聆赏《广陵散》,我们必然会想到当年“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广陵散》是永远属于嵇叔夜的,就像《笑傲》之曲永远属于令狐冲一样。

     《广陵散》是琴曲,到《笑傲江湖》,则改为琴、箫合奏。其他的差别应该还有不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广陵散》的精神、气韵必然在《笑傲》中得到完整的继承、阐发。否则,金庸尽可以把《笑傲》说成刘、曲原创,又何必麻烦曲洋作盗墓贼去发掘蔡邕的坟?

  似乎可以推断:嵇康与令狐冲应当归属于同一精神谱系。他们二人的立身、个性、遭遇容或大不相同,但二人精神血脉相连,暌隔千载,而心灵相通。

      这一谱系,见于《石头记》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若大仁者(如周公、孔子),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如秦始皇、曹操),则应劫而生……清明灵秀之气……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

      雪芹翁借‘假语村言’(“方才你一说这宝玉,我就猜着了八九亦是这一派人物”)将宝玉(以及曹雪芹本人)归到这一谱系之中,今日似乎可以再添一个令狐冲。金庸自称段誉的形象塑造得力于对贾宝玉的借鉴,实则,贾、段相似在于出身、外形、嗜好,与宝玉真正精神契合、心灵相通的,是令狐冲。这一点,恐怕少有人接受,以后当专文释之。

    在《石头》谱系中,至少有嵇康、陶潜、唐寅三人与《笑傲江湖》的令狐冲有瓜葛。嵇康就不必细说了,,至于陶潜,金庸在《笑傲。后记》中写道:“令狐冲不是大侠,是陶潜那样追求自由和个性解放的隐士”,令狐的好酒与陶潜尤其相似。

      当年《笑傲江湖》香港版的封面、插页出于金庸手定。在第二册录入了唐寅的《吹箫仕女图》,画中人依稀仿佛盈盈的神采。

      第一册金庸用作封面的是徐渭所绘《梅花》,金庸并撰短文简介徐渭生平:“生于一五二一年,殁于一五九三,字文长,浙江绍兴人,于诗文,戏曲,书法,绘画等造诣颇深,他参加过抗倭战争和反对权奸严嵩的斗争,性格清高狂傲,愤世嫉俗,曾因发狂入狱,是艺术家中极有‘笑傲江湖’性格的人物。”

      第二册封面则是傅山画《山水》。附简介:“傅山(一六零七——一六八四)山西阳曲人,字青主,为人有侠气,抗清义士。入清后号未衣道人,穿道装,不肯削发,行医为业,康熙帝强征入京,傅山佯病,坚不仕清,其书画磊落有奇气,以风骨胜。”

      第三册封面为朱耷《鱼图》,简介:“朱耷,明末大画家,号八大山人,为人清高狂傲,图中之鱼寥寥数笔而神态生动,似在江湖自由游荡。”

       第四册以郑燮画《竹》为封面,简介:“郑燮(一六九三——一七六五),江苏兴化人,号板桥居士,“扬州八怪”之一,为人狂傲不阿,极具风骨……”
       此册插图,其一是黄慎《扶琴图轴》,简介:“黄慎,福建宁化人,久寓扬州,清乾隆年间“扬州八怪”之一,好酒喜漫游……”


       徐文长、傅青主、八大山人、郑板桥、黄慎这些人与曹雪芹所列之‘逸士高人’,具有同质性,他们名字终于不见于《石头》,窃以为是曹翁‘免提畏闻文字狱’,这五人与他生存年代过于接近,写在书中多有不便,八大还是前朝宗室,傅山更反动透顶,抗拒王化...

       总之,令狐冲所代表的‘笑傲江湖’性格,与‘竹林七贤’(非唯嵇中散)声息相通。用曹雪芹的话来说,就是“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令狐冲若生于晋代世族,未尝不会与嵇康等人‘把臂入(竹)林’,嵇康若长于江湖,亦当与令狐相交莫逆……

      令狐冲当然不等同于嵇叔夜,但他们的精神品质是一致的。

      嵇康之真精神,在于‘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前者之绪余,则黄药师得之,而令狐冲独得‘越名教而任自然’之神髓:‘令狐冲于世俗的礼法教条,从来不瞧在眼里’(三联版212页);‘率情任性,不善律己’(351页)。因此,当风清扬声言:“大丈夫行事,爱怎样便怎样,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甚么武林规矩,门派教条,全都是放他妈的狗臭屁!”时,令狐冲才会“听来说不出的痛快”。(《笑傲。传剑》)

  在《后记》中,金庸写道:“在黑木崖上,不论是杨莲亭或任我行掌握大权,旁人随便笑一笑都会引来杀身之祸,傲慢更加不可。‘笑傲江湖’的自由自在,是令狐冲这类人物所追求的目标”,黑木崖上只有令狐冲有‘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豪气和幽默感。当年司马昭门下,宛如黑木崖,众人无不战栗惶恐,比赛‘装孙子’,“晋文王功德盛大,座席严敬,拟于王者”),在奴才们的围困中,“唯阮籍在坐,箕踞啸歌,酣放自若(《世说。简傲》) ”——老子不吃你那套!

      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自述:“今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时与亲旧叙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这恐怕也说着了令狐冲的心声罢?

      又据史载:“陶潜素真率”,“不解声音,而蓄素琴一张,每有酒,辄抚弄以寄意”.

      令狐冲的好酒,似嵇中散,似陶靖节,更似刘伶。他对生死淡漠从容,令方证大师惊叹:“设想到这少年竟然如此的泯不畏死”,

     “令狐沖轉念又想:‘眼下正邪雙方,都是亟欲取我性命,我躲躲閃閃,縱自苟延殘喘,多活得幾日,最後終究是難逃這一刀之厄,這種怕得要死的日子,多過一天又有甚麼好處?反不如隨遇而安,且看是撞在誰的手下便了。’”,而“(刘伶)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晋书》),二者情怀约略相似。只是,刘伶实开今日‘行为艺术’之先河,不免‘做秀’之嫌,不及令狐的豁达自然。敦诚《挽曹雪芹》诗亦云:“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雪芹字"梦阮",当其晚年,穷愁潦倒而又嗜酒狂放,朋辈也多将其比作阮籍,斯人亦是深得魏晋遗风者。

     当令狐冲与向问天在凉亭‘联手’对敌时,遭嵩山乐厚偷袭,死生间不容发,令狐冲的反应是:“ 想起生死大事终于有个了断,心下反而舒泰。那人(岳厚)初见令狐冲眼色中大有惊惧之意,但片刻之间,便现出一般满不在乎的伸情,如此临死不惧,纵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亦所难能”,至于嵇康,则‘临刑东市,神气不变’。那是真正的勇毅,非今日靠嘴巴‘灭台’‘扫日’‘反美’之爱国‘愤青’可比。



     嵇康当年‘临刑’之‘东市’,究竟在何处呢?答曰:“洛阳城”!而正是在‘洛阳东城’,一片‘绿竹丛’(‘竹林’,又见“竹林”!)中,令狐冲初遇盈盈,听她弹《笑傲江湖》,为二人最终‘偕隐’埋下伏笔。
      嵇康生前,酷爱‘锻铁’,亦在洛阳城郊。他与钟会的故事,《笑傲》一书,借曲洋之口,曾有提及:“钟会当时做大官,慕名去拜访他,嵇康自顾自打铁,不予理会。钟会讨了个没趣,只得离去。嵇康问他:‘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说:“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在洛阳,令狐冲对一位不知名的‘身穿粗布衣衫的老头儿’民间艺术家绿竹翁极尽礼遇,而对威仪棣棣的‘金刀无敌’“翻起了一双白眼,对他五人漠然而视,似乎眼前压根儿便没一个‘金刀王家’一般”(《笑傲。学琴》),此举亦深具竹林遗风:“(阮)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嵇)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       (《晋书》)。



     令狐冲与恒山派女弟子同船,江湖已是众口喧传,皆谓令狐冲艳福齐天。衡山掌门莫大先生在五日里,每天晚上,都曾到船上窥探:“我见你每晚总是在后艄和衣而卧,别说对恒山众弟子并无分毫无礼的行为,连闲话也不说一句。令狐世兄,你不但不是无行浪子,实是一位守礼君子。对着满船妙龄尼姑,如花少女,你竟绝不动心,不仅是一晚不动心,而且是数十晚始终如一。似你这般男子汉、大丈夫,当真是古今罕有。”(《笑傲。闻讯》)

   如此襟怀,虽说‘古今罕有’,却非‘绝无仅有’,据我所知,在令狐冲之前,唯阮籍有类似行止。《世说新语·任诞》篇:“阮公邻家妇有美色,当垆酤酒。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其妇侧。夫始殊疑之,伺察,终无他意。”



    我谓“令狐冲是金庸笔下塑造最成功的‘名士型’人物”,网友多数不表赞同,仍以‘浪子’目之。实则,称之‘名士’,我亦觉得不妥。令狐冲何止是名士?!他是道家的理想人物,是庄子盛称的“真人”、“至人”、“神人、“德人”、“大人”、“天人”。《庄子。大宗师》所言“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不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说的不正是令狐冲吗?



     莫大先生自认:“我莫大如年轻二十岁,教我晚晚陪着这许多姑娘,要像你这般守身如玉,那就办不到”,莫大坦诚如此,亦是了不得的人物。自承‘办不到’,反而证明他应该‘办得到’,只是要费些‘修省’、‘克己’、‘慎独’功夫,他是儒家的理想人物,是真君子。

    至于那位以‘君子’自命的岳不群,这次不在现场。好在金庸也没亏待他,在《注血》一章,让他遭遇相同的试炼:“只见四个苗女各自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跟着又卷起裤管,直至膝盖以上”,当此情境,‘君子剑’岳不群的反应是“气凝丹田,运起紫霞神功,脸上紫气大盛,心想…若不以神功护住心神,只怕稍有疏虞,便着了她的道儿。眼见这些苗女赤身露体,不知羞耻为何物,自己着邪中毒后丧了性命,也还罢了,怕的是心神被迷,当众出丑,华山派和君子剑声名扫地,可就陷于万劫不复之境了”。我读《笑傲》至此,不觉莞尔:作为‘气宗’大师,岳不群对自己的‘养气’功夫实在还是很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是骗人的,他是孔子所说的“乡愿,德之贼也”,是假君子。



       借用那个有名的禅宗‘公案’:莫大先生如上座神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令狐冲如六祖慧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至于岳不群,更像那个“树新义以负如来”的东晋僧人支愍度,层层华丽的屏风后,隐藏自己‘心镜’,其上积满埃尘。



       金庸于《笑傲。后记》中既言“‘笑傲江湖’自由自在,是令狐冲这类人物所追求的目标”,不过,我们在《笑傲》中见到的令狐冲,一旦遭遇感情问题,他比任何人都更不‘自由自在’。这本身似乎存在极大的矛盾。实则,‘重情’(谢安所言‘一往有深情’)正是令狐型人物的人格特质之一,也是‘魏晋风度’往往被人忽视的另一面。


     《笑傲江湖》第36回回目为《伤逝》,这个名目很容易使人想到鲁迅的小说名篇《伤逝》,但金庸起这样一个回目,我认为与涓生、子君关系不大,其源头,乃在《世说新语》(金庸晚年回忆,自己读《世说》是在‘小时候’)。《世说新语〉第十七卷便称为《伤逝》,其中载有王戎的名言:“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魏晋人物之高绝处,不在冷漠无情,而在于他们的感情,发乎本心,不染丝毫‘表演性质’。“(阮)籍母将死,与人围棋如故,对者求止,籍不肯,留与决赌。既而饮酒三斗,举声一号,呕血数升,废顿久之。”,此后,阮籍在为母亲服丧期间,罔顾世俗礼法,照样在司马昭坐席中饮酒食肉——他丧母的悲哀,不是要表演给人看的。



      至于莫大先生的感喟“令狐世兄,你不但不是无行浪子,实是一位守礼君子”,就更不稀奇了,于此,鲁迅早有解释。他所谈当然不是令狐冲,而是嵇康阮籍:“例如嵇阮的罪名,一向说他们毁坏礼教,魏晋时代,崇奉礼教的看来似乎很不错,而实在是毁坏礼教,不信礼教的。表面上毁坏礼教者,实则倒是承认礼教,太相信礼教。因为魏晋时所谓崇奉礼教,是用以自利,那崇奉也不过偶然崇奉……于是老实人以为如此利用,亵黩了礼教,不平之极,无计可施,激而变成不谈礼教,不信礼教,甚至于反对礼教。——但其实不过是态度,至于他们的本心,恐怕倒是相信礼教,当作宝贝……试看阮籍嵇康,就是如此。但又于此可见魏晋的破坏礼教者,实在是相信礼教到固执之极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是否可以这样说:内心蔑视、行止践踏礼教的是岳不群之流,而坚信、践行礼教者,反是令狐冲?
发表于 2008-1-3 02: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滴蜜糖。

如果非要杂上可乐,就变得五味茶一样苦。

鉴定完毕:一般文人就是云里雾里的扯淡。
发表于 2008-1-3 05:59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说古文才是最好的语言,五四新文学搞的白话文既罗嗦又不方便背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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