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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石头

[文学评创] 《催元反戕》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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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3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边城当辅

小城。
这座小城很繁华,因为从这里向西,就是关外大漠。中原去关外的商旅,必须在此休整,积聚精力,购买粮草,甚至可以写上一封家书,托返回中原的熟人或者是官驿,送至家中。
西行凶险,倘若永不再回,当是遗书也很不错。
古丝路经商,一去经年。沿途不是强盗劫掠,就是野蛮部族、邦国阻道。失财,甚至丧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风险是与回报相应的,高风险,必然是高回报。丝路行商,九死一生,万一活着回来,赚的也就颇丰。所以,这些人并不怎么在乎享乐中的一点钱。
只要有生意,只要有客源,就能制造出繁华。
这座小城并不大,却异常繁华。当辅、妓馆、酒楼、客栈、赌场、集市,比中原的都邑都还壮观。街上,人流如织,更有许多奇风异俗、耸鼻深目的番邦人士。
三人走在街上。
司马天明在前,李思祖、彭开山断后。
李思祖面色凝重,因为在这样摩肩接踵的大街上,在这样商辅林立的市集中,只要司马天明一个闪身,就再也找不到了。
若要防止司马天明逃跑,必须将距离控制的极好。离的太远,司马天明闪身就溜了,如果跟的太近,司马天明转身陡然一击,弄不好自己两人遭他毒手。
谁敢保证司马天明这次真的老实了?
控制司马天明,绝对是一个凶险万分的执事,所以,李思祖、彭开山仅仅只是这么跟着,背上就已经冷汗涔涔。
精神就好像紧绷的弦。
三人走到一个当辅门前。司马天明忽然转身问:“你俩个很是担心?”
李思祖当然故作不解,笑问:“担心什么?”
司马天明道:“担心我开溜!”
李思祖道:“司马总镖头,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又岂会落荒而逃?”
司马天明哈哈大笑,他正笑的欢,笑声却说止就止。笑声一止,沉声道:“放屁!司马天明就不是人了?司马天明就不可以夹着尾巴逃跑?”
‘夹着尾巴’四字,通常是用在别人身上的,因为这四个字明显就有贬损之意,司马天明却用来形容自己。可见司马天明是个百无禁忌的人。
这样的人,通常也是不择手段之人。
司马天明损完自己,就径直走进当辅。当辅柜台的掌柜早就看见门口的三人,早已从椅子上起身。
柜台的内外,高低不一,里面垫的更高,外面最少低了一尺。所以,典当的客人必须仰起头才能瞧见掌柜的脸。
这是当辅故意而为之的,目的是让客人知道自己处境不利,千万不能讨价还价。
一旦客人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讨价还价时,痛宰起来就会更方便。
今日掌柜的并不想显示高高在上,因为他特意走出柜台说话:“几位当什么?”
司马天明将玉佩拍在柜台上。
当辅老板拿起玉佩一边端详,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暖玉是暖玉,只是成色有些杂。”
当辅行业也许是最黑心的行业,将客人当成猪来宰杀。倘若客人以后有钱赎当,典当辅可以吃利息,没有钱赎当的,什么都吃下去。所以,价值一百两的东西,你绝对当不了十两银子。
当辅老板吹毛求疵时,通常是告诉你,你的东西不值钱。
司马天明道:“你不用多讲,我要买些东西,当不到足够的钱,生意免谈。”
当辅老板反问:“你要买什么东西?”
司马天明道:“六匹骆驼,一百斤炒面,六个水袋。”
当辅老板道:“这是要去关外?”
司马天明两眼一瞪道:“去赴死!”
当辅老板微一愕然,却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来典当行的人,形形色色,什么奇怪的人他都见过。吃一岔,绝对是小事情,做生意才是第一要务。
当辅老板道:“这块玉佩,值是值点钱,可以当一百两。只是阁下要的东西着实也不少,我看这一百两,仍是买不到你们所需之物……”
司马天明道:“告借一点可行?”
当辅老板目光闪烁,道:“三位报上籍贯、年甲、姓名,写上三十两的欠条。一百三十银子,就能买你们所需之物。”
司马天明道:“成!”
当辅老板又问:“还款期限,客人你看如何?”
司马天明道:“三个月期限。三个月未还,你自去我们家中取本讨利。”
掌柜的满口答应,令人拿出笔墨纸砚,三人各自写上姓名、籍贯,画了押,注了利息。
现在,三人各自欠债十两。
下人收藏欠条,进去后,半天不拿出银子。
李思祖道:“银子呢?”
掌柜道:“稍候!”
等了半晌,两个店伙出来,一人身上背着六个布袋,每个布袋十余斤,似乎是炒面,因为三人闻到了炒干面的香味;另一人提着六只水囊。
彭开山忍不住敲击柜台道:“我们要的是银子,谁要你东西?”
掌柜笑道:“一百三十两银子,想要买六匹骆驼,一百斤炒面,其实也勉为其难。万一卖家欺你们口外之人,漫天要个价,你们哪里去凑呢?不如我店中为了你们备齐。”
李思祖忍不住问:“炒干面你店中有,骆驼,活口的,难道你也有?”
掌柜道:“出门左拐,一里路,就有个马市,也有骆驼,你们找一个叫王麻子的人,我已令人去打过招呼,你们去了不必多说,只管牵六匹骆驼走就是。”
三人走出店外。
李思祖忍不住问司马天明:“这个当辅是你中原镖局的暗点?”
司马天明道:“你说呢?”
司马天明的反问,等于已经承认,这个典辅就是中原镖局此地的暗桩。刚才当辅老板与司马天明的对话,看似是生意中的正常交流,其实并不是,李思祖早就看出司马天明与当辅老板进行了‘点头会意’的那种暗中交流。
李思祖又问:“写欠条目的是什么?”
司马天明道:“你猜!”
李思祖的心念早就转了千百遍,只是猜不到准确原因。
李思祖只好胡猜了:“掌柜的以为我与彭兄挟持你,想要知道我俩人的底细。”
司马天明嗤笑道:“愚蠢!”
李思祖道:“不是?”
司马天明两眼一瞪,道:“此行凶险!三个月后我们未归,我令他通知各自的门派,组织高手,杀进石头城营救。”
李思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司马天明与暗桩中的接头人,并不需要直接明示,一些暗语,或者言外之意,都能下达指令。
彭开山对司马天明极不信任,出自这个当辅的的水与干粮,他可不敢食用。彭开山忍不住了,准备翻脸,瞪眼道:“炒面肯定下了毒。你吃给我看!”
陡然间,司马天明也怒不可遏,喝道:“你令老子吃,老子就吃你看?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三人站在店门口,声色俱厉。
陡然间,杀气弥漫,甚至路人都已经感觉到慑人的杀气,纷纷避让,然后在远处驻足观看。
三人呈崎角之式,彼此距离五步。
对于使短兵器的李思祖来说,五尺距离稍微有点远,暴然一击,对方有充足时间辙退或者准备,自己将会失去暴然性;对于使长兵器的彭开山与司马天明来说,五尺距离刚好一击,但彭开山、司马天明的兵器都扛在肩上。
静观其变,以静制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思祖与彭开山以静制动。司马天明就变的苦不堪言,因为他根本不能逃,一但选择转身逃,五尺距离又太近了。
司马天明心中叫苦。其实,李思祖心中同样叫苦,因为此当辅是中原镖局的暗点,中原镖局在此,肯定隐藏了不少的力量。
这样耗下去,怎么行?
等中原镖局人手聚齐,自己俩人就更加不利。
典当行伙计见三人对峙,便大声嚷嚷起来:“唉!你三个干嘛?敢在我店门口打架,还不走?”
伙计嚷嚷的同时,居然就出手了。
一个事物,不知什么事物,自店内飞出。速度很慢,并不是一般的暗器,但声势却极大,劲风呼呼作响。
这个暗器是射向彭开山的。
因为彭开山长的雄伟,大刀也令人生畏,若要营救司马天明,必先牵制彭开山。
这是中原镖局此暗桩的人的判断。
彭开山并不避让,也不看,大刀从肩上旋出,挥刀一斩,暗器被一分为二,这才发现,是一包石灰。
粉尘瞬间笼罩三人。
司马天明趁机转身入店。
李思祖全神贯注盯着司马天明,石灰包并没有严重干涉到李思祖。司马天明踏入店中时,李思祖也接踵而至,手中折扇前递。
李思祖的折扇并不是竹子扇骨,当然也不是木料,而是精铁。这种扇子虽然扛不住大刀一击,却也是致命攻击武器。
司马天明去势太快,扇骨尖虽已递至司马天明后背肌肉,却已是强弩之末。
一击不中,司马天明就已进入后堂。
司马天明逃了,当辅老板、伙计全都逃了。李思祖、彭开山稍一迟疑,一个都没有抓到。显然这些人十分乖觉,时机拿捏的异常准确。
李思祖、彭开山的迟疑,主要是因为店中都已弥漫着石灰,心中有点发怵。
后来发现,并不是石灰,只是面粉。
彭开山并不是喜欢骂人的人,三番五次被司马天明算计,一条粗汉,也变成了骂街泼妇。
彭开山骂不出花样来,骂来骂去就是:伪君子、人面兽心、沽名钓誉。
司马天明从来就没当自己是君子,他只当自己是真小人,骂人家伪君子,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骂司马天明人面兽心也是不对的,因为人面兽心指的是出卖至亲好友。问题是,人家并未当你俩个是至亲好友,出卖你俩个,谈不上人面兽心。
至于沽名钓誉吧!更是冤枉了司马天明,司马天明只是走镖,积财万千,对于个人名誉,其实他并不怎么在乎。
沽名钓誉四个字,‘彭大侠’留着自用差不多。
所以,彭开山根本就不算骂,只是表示下愤慨。
李思祖不骂,反而笑:“彭兄!咱们联手,把这个总镖头抓住如何?捆将起来。”
彭开山当然答应:“好!”
李思祖又为难着道:“只是,抓住后,怎生处置?”
彭开山道:“伪君子!我还以为是正派大侠。”
李思祖笑道:“人家是中原镖局总镖头。我们伤他性命,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彭开山道:“不怕!”
李思祖道:“不得不怕。彭兄,我们商量则个,这样处置如何?我们抓住他后,放生,让他感我们不杀之恩。”
彭开山道:“好!”
两人约定好了,抓捕统领三万镖师的‘总镖头’——司马天明。
现在,典当行已经人去楼空。
两人搜罗了一圈,只好出来。
典当辅虽然被迫的人去楼空,街上却仍然平静,并没有受到此事件的影响,甚至连典当行左右邻居都没有惊动,因为左右邻店辅的老板,端着茶,坐在门前,徉徜着他的人生。
刚才那一战,在江湖中人看来,是惊心动魄的大战,涉及几大门派,以及几大门派的重量级人物,但在普通人眼中,只不过是一阵惊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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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城西马市

一个驼背的,形容枯木的老人,拿来扫帚,开始打扫当辅门前的面粉。
这个老人明显是当辅里的人,但李思祖、彭开山不能去为难他,因为他什么都不会知道。这样的老人,极有可能连自己名字,连今天吃了几餐饭,都已快搞不清楚。
他已经太老,鹤发鸡皮,形容枯槁,风吹就倒。
李思祖、彭开山绕开他,这才从店里出来。
彭开山问道:“李公子,现在你拿个主意。”
李思祖想了想道:“找马市王麻子。”
马市很大,不但卖马,牛、羊、骆驼也卖。
牲畜们四处遗便,幸亏是在塞上,如果在多雨的江南,肯定就污秽泥泞的难以下脚。马市的生意人,也都腌胺邋遢的,头发比马的鬃毛还乱,身上也都是牲畜的味道。
牲畜对普通人来说可谓是值钱的东西,交易量并不会很大,即使真心想买的顾主,也会极度斟酌,货比三十家。
洽淡的人多如牛毛,却十天半个月都没有谈成一桩买卖。所以卖方个个都养成懒散的态度,对问价看货的人,爱搭不理的样子。
李思祖两人找到卖骆驼的地方,见一个卖方懒汉,躺在椅子上,李思祖道:“动问,王麻子是哪个?”
懒汉睁开右眼瞧一下,是个华服公子,睁开左眼瞧一下,是一条雄壮的扛刀大汉。不像是买骆驼的,而且他们找的是王麻子,又不是自己,所以懒的开口。
懒汉随手一指。
李思祖不知道他这么一指,是个什么意思,又问道:“在那边?”
懒汉不耐烦地道:“赌坊去看看!”
李思祖道:“那边有个赌坊?”
懒汉转个身,侧着躺,似乎不准备再说话了。
好吧!那就过去瞧瞧,再找一个热心一点的人打听。王麻子肯定小有名气,这种人很容易打听到。
顺着懒汉所指方向,两人走到马市北门。木栅门外,果真有个赌坊。牌子上写着‘公马赌坊’几字。
世界上赌坊不知多少,但用‘公马赌坊’的招牌,只怕只此一家。赌坊通常是不起名字的,因为赌客都是左近之人,哪个不清楚?
在大都邑,一个区域有多家赌坊的情况下,或者过往商旅众多的地方,也会起个字号,但通常都是起个‘李老拐赌坊’、‘米仓巷赌坊’等可以区分的名字就是了,如果赌坊老板有点豪气,大不了起个响亮点的名字,如‘四海赌坊’。
起‘公马赌坊’的名字,难道的?
公马赌坊的招牌的木板都已开裂,漆壳早就脱落,只是几个镂刻的字痕还在而已。
显然,这是一家老家号赌坊。
看门的光头佬躺在懒椅上,还翘着腿,一副悠然自得、混世等死的模样。
这个看门的看上去,一身都是邪气,油光发亮的脑壳,纹龙绘凤的胳臂,虽然一身都是横肉,但是,长着一个硕大的青蛙肚,可以判断,这人武艺并不会很高。
“王麻子在不在?”
光头朝里面呶呶嘴
李思祖并不爱赌 ,他只是喜欢猎艳。
李思祖第二个爱好就是与朋友喝酒。
好酒的朋友,通常也是好赌的,所以李思祖自然而然地熟悉赌徒的生活。
李思祖知道,此时并不是赌徒们活跃的时候。
赌徒通常吃了晚饭出洞,然后干到下半夜,或者临晨时收工。
白天的赌坊,通常是寂静无人的。
今天,公马赌坊白天仍有几人在聚赌。
公马赌坊的房子很大,里面八根水桶柱,撑着梁、檩、椽、瓦。通常的房子,并不在厅堂当中立木柱,只有大型庙宇才有这种建筑式样。
显然公马赌坊从前是一座寺庙。
七八十张赌台,四五百盏的油灯。
这个宏大的赌坊一到夜间,只怕人多如排蚁。
现在是白天,只有一张赌台聚集了七人,也只有那张赌台上面的架子上的几盏油灯点燃着,其余的地方,黑洞洞。由于空间过大,更加显的阴森恐怖。
李思祖、彭开山两人不急不缓,往这张赌台走。
赌台七人也已知道有人来到,几人捏着牌九,凝立不动,盯着李思祖、彭开山。等李思祖两人走到近前,看清了两人的脸,他们反而继续又干着他的正事——摇色子。
李思祖有点意外:难道王麻子还没有知觉?
安道理上讲,王麻子绝对会在李思祖、彭开山找到他之前,知道有人找他麻烦。
“哪个是王麻子?”李思祖问。
“两位终于来了。”做庄的是一个麻子,开口道。
李思祖道:“你就是王麻子?”
那人道:“我就是!”
李思祖道:“你在这里等我们?”
王麻子道:“不错!”
李思祖道:“你知道我们要找你麻烦?”
王麻子道:“知道!”
李思祖道:“你知道我们找你什么麻烦?”
王麻子裂嘴一笑,道:“不知道!”
李思祖道:“那我告诉你吧,只要你老实告诉我,司马天明躲在哪里,我们就不再找你麻烦。”
王麻子狞声道:“如果我不告诉你们呢?”
李思祖道:“那你就很麻烦!”
王麻子道:“究竟什么麻烦?”
李思祖道:“我没想到!彭兄你想到了没有?”
彭开山当然想到了,道:“我将你吊起来,绑在柱子上,用鞭子抽。”
除了王麻子,另外六人哈哈大笑。恍如彭开山这人有趣至极。
李思祖道:“你不信?”
王麻子正色道:“不信!”
李思祖道:“你知道这个准备吊起你来的人是谁吗?”
王麻子道:“彭城的彭开山。”
李思祖的心,忽然开始下沉,因为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王麻子是知道自己两人的底细的,瞧他这模样,根本不在乎自己与彭开山的威名,那么,他肯定有仗恃。
什么仗恃呢?
司马天明都已藏匿起来,王麻子,区区一个地头蛇,凭什么有恃无恐的样子?
王麻子又道:“我还知道你是谁。”
李思祖淡淡道:“哦!”
王麻子道:“你就是姑苏李家庄,那个拐人家新娘子的李思祖!哈哈哈!”
李思祖也笑道:“即然你知道我们的来路,难道不愿意给一点面子?”
王麻子道:“肯定给你们面子,只是……”
李思祖道:“只是什么?”
王麻子解释道:“只是司马天明的面子更大,谁让你们得罪司马天明的?”
彭开山按耐不住,喝道:“动手!”
就在彭开山准备动手时,脚下忽然一软,连着整张赌台往下掉。
赌台边的九人,连着一张赌台,全掉进了一个洞中。
这是始料未及的。
力从地起,脚下失力,轻功肯定使不出来。
李思祖应变极快,虽然他也往下掉,但李思祖伸手搭在赌桌上,借力,硬生生窜出了地面。
李思祖刚窜出地面,耳中就听到风吹秃枝般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渔网。一张早就安置好的网,在赌台掉进地洞中时,及时从屋顶落下,覆住洞口。
李思祖在赌台上借的力,并不多,窜上洞口已十分勉强,现在与渔网不期而遇,所以被渔网覆住。
渔网盖下,即盖住了洞口,也盖住了李思祖,幸好李思祖此时已上了洞口。
现在,厅中漆黑无比,油灯全部打翻。
李思祖趴在洞口边的,网的下面,不敢乱动,因为他听到黑暗中有人。
王麻子与一众赌伴,还有彭开山,全都进了洞。此时,出现在赌厅中的人,是刚刚从侧边房间冲出来的,说明预先做过精细埋伏。
如果李思祖在网中挣扎,他们肯定会知觉,然后一阵暗器激射,李思祖功力再高,听力再好,被网盖住也难以躲避。
李思祖只能等,静悄悄地等,等他们误以为自己与彭开山全部掉进了洞。
然后,再等,等彭开山窜出洞口。
只要彭开山掉到了洞底,双足着地了,他肯定会第一时间窜出。一但彭开山窜出,强大的冲天劲力,就会掀起盖网。
正如李思祖所料。
‘呼’的一声,彭开山窜出了洞口。彭开山窜劲太强,将渔网掀走。
李思祖解脱了。
可是,这张网有收绳,彭开山窜出的余劲,将收绳拉紧,于是乎,彭开山被渔网裹成一个肉粽子,然后又掉回洞中去。
洞中的王麻子急迫地叫嚷:“撒迷香!撒迷香,他有大刀,别让他割破渔网。”
洞中的彭开山,只能听天由命,上面的李思祖无法伸手搭救。
李思祖准备自己一人逃。
李思祖判断,只要自己逃出,司马天明就不敢取彭开山性命,因为李思祖会将此事传出江湖。同理,如果彭开山活的性命,司马天明也不敢取自己性命。因为司马天明取了李思祖性命,将会面对李家不折手段的报复,这是司马天明的不能承受之重。
所以,两人只要逃走一个,事情就好办了。
赌厅中已经有不少人,但全都寂静无声,因为谁都看不见。
在没有光线的地方,只能摸索,或者借助听力。
听力,其实非常靠不住,再好的听力,也得有声音才行。
李思祖慢慢摸索,摸到一根柱子,然后再摸,摸到一张赌台,再往前摸,摸到一个人。
两人不期而遇,均吓的一跳,然后同时出手。李思祖的‘负心折梅手’其实就是小擒拿,立即就扣住此人手腕大陵穴,将此人手臂别在他后背,另一只手扣在他咽喉。
这人一柄单刀早就掉落,人也被李思祖凌厉的手法制住,吓的哇哇直叫。
叫嚷声一起,使暗器的人,听风辨位,打出几柄飞刀。
李思祖可不会放了这人,暗器打来,便用这个倒霉鬼当人肉盾牌了,三柄飞刀。尽数插进这人身上。
这人痛的大声咒骂:“谭老三,你娘的狗杂种,不得好死,哪个叫你乱射的?老子杀了你。”
咒骂起了作用,别人不再乱施暗器。
这人哀求李思祖:“你放了我吧!我这肚子上的飞刀,只怕扎到肠子了,我腿上血流不止,我快要死了。”
李思祖道:“嘿嘿!我放了你,谁放了我?”
这人道:“我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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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塞上狂侠

这人刚说完,立即有人喝道:“牛二,你敢坏事?”
叫做牛二的这人,现在只求一条生路,根本不管别的,当下也立即道:“你他娘的让他制住试试?”
牛二熟悉路径,也知道陷阱是怎么布置的。指点着李思祖,踢开侧门,到了外面。
外面是一条街道。
李思祖放开这个叫做牛二的人,见他身上被飞刀扎的血流不止。放开他,让他的同伴包扎抢救。
此时,赌坊内围剿的人全部挤了出来,有三十之多。个个使明晃晃的单刀,个个身手矫健的样子,显然,都不是庸手。
这些人挤在一起,并不畏惧李思祖,但似乎也不准备围住李思祖一通乱杀。
在机关陷阱的赌坊里面,漆黑无比,李思祖着实捏了一把汗,现在仗恃武艺非凡,量定这一拨刀客耐自己不何。
只是,怎么营救彭开山?这是一个大难题。
李思祖估计,将这一群人撂倒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只是受人指使而已,他们甚至可能不知道指使者是谁。
李思祖想了一个办法——逼!
刚才踢破门,有些木榍,再到马市抢了一搂干草。准备烧了这间赌坊。
街道两头已经堵了几百上千的围观者。
三十几个刀客,纷纷指谪李思祖:“你还讲不讲道理?”
李思祖笑道:“不讲了!”
“你终要干甚么?”
“放火!”
“不能放!”
李思祖道:“能!”
众人纷纷哟喝:“砍他!”
为头的那个,老成持重一点,双臂一展,喝道:“住手!”众刀客便止住了。
但仍有两个刀客,自恃过高,依然决定用武力解决。两人不听为头那人的阻拦,疾步冲来。
李思祖将折扇插在腰中,反冲向前,空手入白刃,一个侧步,避开一刀,不给那人变招机会,立即扣住那人握刀之手,然后借用他的手与刀,挡开另一人的刀。
两人同李思祖的交手,并不是攻与守的问题,而是完全被李思祖左右。只见两人踉踉跄跄,招不成招,式不成式,互相碰头、制肘、羁绊……
李思祖一个后蹬腿,将其中一个踹飞出几丈,另一个的单刀也已经到了李思祖手中。
失了刀这人,赶紧连滚带爬,跑向自己人这边。
李思祖轻松挫败两个不服者,又有一柄单刀在手,明晃晃的刀,本来就骇人。
众刀客再也轻易不敢试撄。
李思祖也不与这群刀客纠缠。而是准备烧屋子,只是风大,一时间,火镰点不着。
为首那人无耐地,拖长着语气道:“烧不得呀!”
李思祖笑道:“烧得!烧得!不是我的赌坊,我一点都不心痛。”
为首那人道:“你要怎么才肯不烧?”
李思祖道:“把彭开山抬出来。好端端地交还给我。”
为首那人苦着脸道:“我做不了主!”
李思祖道:“叫王麻子来见我。”
为首那人道:“王麻子肯定会来见你。你稍等片刻就是了。”
就在这时。
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甬道,五骑马自远处急驰而来。
当先那人是个趾高气扬的青年。
趾高气扬,是因为他的形象,张扬到了极至,只见:上身赤膊,前胸后背纹龙绘凤,腰系红绦带,头上也系一条红巾,一柄雪亮的单刀的刀柄上,同样红绦飘飘,他身上的披风,也是鲜红如血。
最张扬的还是他一身的腱子肉。
这一身的腱子肉,特别的白,也特别健美。李思祖是男人,甚至都觉得有点心动了。
四个随从则一身皂衣。
皂,是黑的意思。
四个扈从:黑衣、黑裤、黑披风,甚至刀柄的绦带都是黑色。随从与青年侠士的装束互相映衬,让人觉得有一股邪异的张扬跋扈!
看热闹的人群已围成了一个圈子,青年五骑冲进圈中,用马鞭遥指李思祖,扬声问:“就是你当街放火?”
李思祖笑道:“没点着!你有纸捻吗?借我一用。”
青年道:“好你个狂徒!”
李思祖又笑道:“我再怎么狂,仍没有你狂!”李思祖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们这身装扮,太过张扬,简直招打。
青年道:“我狂,我有道理!”
李思祖道:“什么道理!”
青年道:“我是这个地方的土地公。我名字就叫做张小扬。我在这里,就好像你在江南姑苏一样,绝对有资格横着走。”
李思祖明白了。
自己与彭开山在这里的一切行踪,其实都是被人掌控着的。张小扬一来就知道自己是姑苏的李思祖,绝不可能是刚刚听人说的。
只是李思祖想不通,司马天明怎么有这么大能耐?
‘塞上狂侠’张小扬,在塞上绝对是风云人物,难道他也会替司马天明做事?难道司马天明能将桀骜不驯的‘塞上狂侠’收在麾下?
张小扬道:“我不去你姑苏挑战你的权威,你也不要想在我的地盘上嚣张,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思祖道:“可以!只是我一个兄弟被你们抓了,放出来,我们立即就走。”
张小扬道:“彭开山不是我抓的。”
李思祖道:“谁抓的!”
张小扬道:“据说是王麻子!”
李思祖道:“问题是王麻子不肯见我。”
张小扬道:“我揪他来见你。”
李思祖道:“好!”
张小扬道:“你去关中酒楼等。”
张小扬不但是这座小城的土地公,还是生杀予夺者,当着他的众多‘臣民’——围观者的面,答应令王麻子来见李思祖,绝对不会是骗人的鬼话。
李思祖完全可以相信。

关中酒楼。
关中酒楼并不在关中,而是在这座边塞小城的马市旁边。
只因关中商旅众多,‘关中’二字,能很好地勾起他们的思乡之情,就会有客源。
二楼大厅。
李思祖到来之前,就已经落坐了五桌,共二十一名客人。
这些客人径装急服,身手矫健,人人都将兵器搁在桌子上,一看就知道是行走江湖的。
且也可以看出,他们均是武学好手,因为他们严峻的神色,坚毅的脸颊,犀利的目光,还有魁梧的体格,绝不是普通人所具有的特征。
在这种边塞小城,遇见行走江湖的,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如果李思祖觉得奇怪,那就是李思祖的不对了。所以,李思祖并不以为意。
李思祖等不多久。
酒楼下面,人声喧哗。
众多人声中,就有张小扬的声音。
当然,张小扬是在指令众人,发出一连窜的命令。
最先上楼的也是张小扬。
张小扬身后依然是他四名同样张扬的扈从。
最后上楼的是一群抬杠的壮汉。
抬着两个铁笼子,一副担架。
两个笼子是这样的:一个笼子装着已经昏迷的彭开山;另一个是空的。
难道是为李思祖而准备?
担架上抬着的,居然是一具死尸。
死者王麻子。
死状极惨:脑袋被大刀开了瓢。刀锋不但劈开了脑袋、脖子,甚至胸腔也几乎完全被劈开,刀锋直至腹部,真正的肝脑涂地、开膛剖腹。
酒楼内二十一刀客,在张小扬上楼时,立即起身,分散四周。
李思祖此时才明白,这些刀客并不是食客,而是张小扬预先就埋伏在这里的刀手。
李思祖察觉到这一点,时机已经非常不妙。
现实状况是这样的:张小扬一行堵住楼道口;二十一名刀客已围住另外三面;窗户的窗帘也都已放了下来;那些抬杠的壮汉放下东西之后,也都纷纷抽出了刀。
显然,这是一个瓮中捉鳖的态势。
李思祖就是那只待捉之鳖。
张小扬道:“我没有失信,王麻子现在来见你。”
李思祖笑道:“你的确没有失信!”扫视围剿者一眼,又道:“你也没令我意外。”
李思祖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只敢仗着人多势众,不敢独自与我一战,一切都在我预料中,没有意外。’
张小扬不理会李思祖的‘意外’的真正意思,装着听不懂。朗声道:“王麻子是彭开山杀的,彭开山是王麻子的迷香放倒的,他们俩人之间的过节,我不管。现在我跟你算一算账。”
李思祖抚着夺来的那柄单刀,冷然地道:“你我原本素不相识,你非得强加于我一个‘账’,很好!你要怎么算就怎么算!”
张小扬道:“你有几大罪状!”
李思祖道:“哦!”
张小扬道:“第一罪,你武功太高!”
李思祖忍不住道:“这也是罪过?”
张小扬道:“当然是罪过。你武功这么高,我与你单独一战,没有多大胜算,我只能弄这个大阵式。可是这样一来,不是有损我的威名?”
李思祖忍不住苦笑,道:“好像是的!”
张小扬道:“第二罪,你在我地盘上撒野,如果任由你走了,以后谁服我张小扬?”
李思祖再次苦笑,道:“好像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张小扬非常坦诚地道:“当然是你的不对!如果不是你仗势武艺,当街放火,而先来拜见我。我肯定会勒令王麻子放人,且还会与你同桌共饮。能交上江南的李思祖,不管对于谁,都是幸事。”
李思祖第三次苦笑,道:“被你的大道理,反反复复这么一摆,我开始感到惭愧了。”
张小扬道:“事已至此今,惭愧已毫无意义。我抬了两个笼子来,彭开山一个,另一个送给你的。只要你接收,就对得住我了。”
李思祖道:“你实在太客气了。”
张小扬道:“应该的,你来我的地盘,我当然要尽地主之宜。”
李思祖冷声道:“如果我拒收会怎样?”
张小扬一字一顿地道:“以我的估算,你放手一博,你有三成的机会活下去。”
李思祖道:“也就是说,你也有三成死在这里的可能性?”
这是一个困兽之局,杀不死困兽李思祖,肯定就会死在李思祖手中。所以,李思祖活下来的概率,就是周小扬死的概率。
张小扬点了点头道:“不错!”
李思祖笑道:“即然如此,我们握手言和如何?三成的概率不小了,张少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楼主| 发表于 2023-1-13 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章欲擒故纵

张小扬摇了摇头道:“即使我必败无疑,我也会放手一博。何况我有七成把握?”
李思祖理解。威名并不容易建立,威名都是打出来的,甚至是百劫不死之后的一点补偿。
有了威名,就会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失去威名,也就失去一切。
江湖中的威名,就如自然界中肉食动物的公兽的领地威望。
张小扬怕李思祖不明白要害,又道:“只要你自己钻进笼子。不但你自己性命得保,连彭开山的性命也无忧了。如果你放手一博,你自己有三成机会活下来,彭开山可是一点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李思祖相信。
张小扬解释道:“我人手这么多,先杀彭开山,完全做得到。你自身难保,你还能分身救彭开山不成?”
李思祖道:“救不了!”
张小扬道:“我知道你是个很重义气的人,处处替朋友着想。”
李思祖笑道:“我好像并不是!”
张小扬比李思祖自己还了解自己,斩定截铁地道:“是!”
李思祖居然被张小扬说服了。
乖乖钻进笼子中。
笼子是铁笼,钻进去之后,张小扬如果翻脸,李思祖万分之一的存活概率都不会有。
所以,一但钻进笼子中,性命等于完全捏在张小扬的手中。
李思祖在赌,他赌张小扬并不敢也不想取自己性命。
笼子的门被扣上。
李思祖虽然仍是笑眯眯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都已悬起。他从来没有将性命寄托在别人手中的时刻。
“辙!”张小扬一声令下。
十余名壮汉辙出;接着,二十一名刀客也辙出;再接着,周小扬四名黑衣扈从跟着辙出。
现在只有周小扬自己一人在酒楼楼上。
此时,李思祖仍然不敢断定这一局的结果了。因为,不要说周小扬,就算任何一个练过武功的,手持着一柄长刀,完全可以捅死铁笼中的李思祖。
张小扬等所有人辙出时,对笼中的李思祖一揖,道:“佩服!”
李思祖笑道:“我已是你笼中之物,佩服什么?”
张小扬道:“勇气!”
李思祖道:“即然佩服,那就放我出来!”
张小扬不但不放,他自己也转身下楼。
下楼的过程中说了这么一句:“我只负责抓你,不负责放你。我只保证我不杀你,但我不保证别人不杀你。”
李思祖道:“你别走!谁令你抓我?司马天明吗?你是中原镖局的人?”
张小扬已下楼,不再理会李思祖。
李思祖现在确定,飞扬跋扈张小扬,并不是任意妄为的人,他仍是受人指使。围困李思祖,迫李思祖就范,并不是因为李思祖捊了张小扬虎须所致。
钻进笼子,只是赌第一局,第一局赢了,只不过是暂时没有死而已。还有第二局,第二局赢了,才能出笼。
否则,第一局赢的毫无意义。
赌第二局就是:放人的人是谁?会不会放?
酒楼中再也没有人出现,不但没有客人上来,连酒保都不露面。
两只笼子,彭开山一只,李思祖一只,好像囚禁起来的两只猛犬。
彭开山中了王麻子的迷魂香,晕晕迷迷,但也到了快要舒醒的时候,彭开山知道李思祖最终选择妥协,自动钻进铁笼中。
彭开山在笼中辗转反侧,说道:“李……李兄,你……你何不放手一博!”
李思祖淡淡道:“放手一博,杀了太多的人,必定结下死怨。我谅他们不敢将我们怎样。”
江湖中,谁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姑苏李家的长杀掉,没有人可以承受这个后果。
李思祖又叹道:“彭兄,你不应该杀王麻子的,王麻子是司马天明的人。”
彭开山道:“王麻子一伙使下三烂手段!”
王麻子当然要使下三烂手段,你彭开山的刀太霸道,如果不用下三烂手段,怎么对付得了你?
人都已杀了,不可能救得活。现在最大问题是,没有人理会自己两人,怎么出去?
李思祖一柄单刀虽然带进笼中,但是,刀是砍人用的,笼子太小,无法起势,砍不破铁笼。磨吧,白铁单刀,又不是钢锉,岂能破笼?
李思祖在笼中折腾了许久,这才弄断两根铁条,挤了出来,然后砸开彭开山的笼锁,放彭开山出笼。
出来了之后,李思祖才确定,第二局也赌赢了,指使周小扬的人并不想取自己两人性命,即使彭开山了杀了王麻子七人,那人似乎也决定认栽。
此时,天已黑,肚子饿极了,偏偏空气中弥漫酒肉的香味,两人口水都快流出来。
酒楼今天竭业,完全处于黑灯瞎火之中。但是,透过厅堂的小门,可以看到里进有微弱灯光透出,酒肉香味似乎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两人寻香而去。
过了里进过道,来到一间内室。
门是敞开的,里面灯火通明,香气当然也更加浓郁了,耳中也听到有人大块朵颐的声音。
这人胃口极好的样子。
李思祖对彭开山道:“进去之后,总镖头若要喝骂,咱们不得回言,总镖头江湖地位高,又是老前辈,被总镖头骂上一顿,那是看得起咱们。况且咱们犯理,杀了他的人!”
彭开山道:“是!”
李思祖这番话,其实是说给司马天明听的,意思是:我俩个知错的!
两人掀帘进门,里面人果然是司马天明。
司马天明四平八稳地坐在上席,大块朵颐。
张小扬果然也是司马天明指使的。
在这塞上小城,司马天明居然仍能翻云覆雨,大出李思祖所料。
“坐!”司马天明吩咐。
满桌的肉,各种肉,各种做法,卤的,煮的,腌的,风干酱油浸的,每一种制作方法入口都是极佳的。
酒楼中的菜,当然都是很好吃的,否则等着关门大吉就是了。
李思祖、彭开山当然也坐下来吃。
司马天明道:“多吃一点,说不定就是一餐断头饭。”
李思祖忍不住问:“这一行果真如此凶险?”
司马天明道:“你怕了?怕了就掉头回家去!”
李思祖当然不会回家去,即使怕,也让它怕,石头城之行肯定要走。
吃了半晌,李思祖忍不住又问:“我实在没想到,‘塞上狂侠’张小扬也替总镖头你做事!”
司马天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思祖,道:“你果真还是一个混世公子,见识极低!”
李思祖笑问:“我哪里说错了?”
司马天明放下酒碗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中原镖局偌大生意,没有各地的强人加入,镖队岂能顺利通行?他们地方上的强人,也需要赚取我中原镖局的商贸利益。互惠而共生,这你都不懂?”
李思祖被司马天明训斥,却不觉得难堪,反而觉得这个‘总镖头’是真正的可以相交的‘真小人’,不是随时会坑害自己的一团和气的‘伪君子’。
彭开山对关进铁笼之事耿耿于怀,忽然喝道:“你使尽一切手段,只为关我俩半天?”
司马天明立即也喝道:“老子若不先制住你们,再放你出来,你肯相信老子的?”
司马天明声色俱厉,彭开山态度也不善,而且彭开山杀了司马天明的人,李思祖担心冲突再起,赶忙起身劝阻。
双方渐渐息了怒火。
过了许久,司马天明淡淡道:“制住你们,非常棘手。暗中取你们的性命,其实很简单。老子取其难,弃其易,正是因为顾念江湖道义,蠢物!还敢同老子瞪眼。”
彭开山就不敢再说话了。
李思祖道:“我们明白,明白的。”
吃饱喝足,司马天明道:“上路!”
三人下楼。
黑暗的街道上,有数人牵着骆驼,背着干粮,正在静静地待命。
司马天明走到哪里,仿佛都有人在候令,李思祖深深感觉中原镖局组织的严密,以及遮天势力。司马天明横眉怒眼,从不将别人放在眼中,的确有他的狂傲的本钱。
彭开山在司马天明眼中,其实也如蝼蚁。
三人接过缰绳,骑上骆驼,前往西风堡,会合智闻、枯松、韩江。
六人踏上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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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关西马贼

出塞。
入眼皆是黄沙,荒凉、苍茫,没有生迹。
六人行了三天,仍然看不到人烟,这片荒原,仿佛无边无际。
中原五侠来自中原,除了司马天明,从未有人踏足关外。
中原是人烟稠集的繁华盛地,即使江南的山林中,也有众多村落散落其间,或开垦梯田,或砍薪烧碳。
李思祖来自于烟雨江南水乡的姑苏,人烟最为稠集,此时身处异域穷荒,心下难安,忍不住就问司马天明:“总镖头,还有几天到达石头城?”
“不知!”
这是司马天明的回答,干脆而简略。
司马天明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李思祖四人只知道,这回司马天明不会再耍花招。
司马天明阻止中原四侠前往石头城,不是出自于本意,而是迫于石头城城主的人情高谊。现在,司马天明已尽了人情义务,同时,也找到了一个前往石头城的上好理由。这个理由就是:为了营救韩江,许诺带领中原四侠前往石头城。
况且,司马天明也与中原四侠一样,极想见识催元反戕的绝世神功。
所以说,现在跟着司马天明走,绝不会有错。
司马天明目光闪烁,忍不住对李思祖道:“也许,我们永远到不了石头城!”
李思祖不解道:“为什么?”
司马天明指着茫茫沙海,问:“你认为这片荒漠是无主之地?”
李思祖道:“难道不是?”
司马天明道:“当然不是!”
李思祖道:“这是谁的地盘?”
司马天明道:“熊大!”
只要是江湖中人,即使从未踏足关西,也知道灵州贺兰之西,虽属皇权内域,却不受皇权统治,真正主宰者是马贼。
马贼的贼首就是熊大。
在这片大漠之中,熊大就是皇帝。
如果遇到了熊大,中原五侠真的有可能永远到不了石头城,因为强龙往往斗不过地头蛇。
李思祖不明白的是:大漠之大,马贼怎么就知道自己一行已经进入他们的地盘?司马天明‘永远到不了石头城’的忧虑,岂不是杞人忧天?
李思祖很快就知道了,司马天明的忧虑并不是多余的。
第三天傍晚,血色残阳。
两骑,自远而近。
两个马贼,风尘仆仆。
在这大漠中,沙尘暴遮天蔽日,不要说是人了,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尘土。
大漠的颜色,其实就是尘土的颜色。
这两马贼也早已变成了‘土人’,比乞丐还脏,头发已经结成了块,衣服已经分不清原来的颜色,也分不清原来的样式。
现在他们穿的,根本就是一堆破布。
这两马贼腰间各挂一柄单刀,刀柄却磨的锃光瓦亮。
“来者可是司马总镖头?”马贼驻马在十丈开外,扬声高问。
询问的态度十分有礼,似乎带着善意而来。
可是司马天明却一点也不友善地回应:“老子就是司马天明!”
马贼根本不理会司马天明态度上的恶劣,再次扬声道:“敝帮主有请中原五侠!”
马贼说完,拨转马头,扬尘而去。根本就不管司马天明一行同意或不同意邀请,也不解释为什么邀请。
马快,骆驼慢,翻过一座沙丘,很快就不见踪影。
司马天明沉声道:“跟上!”
马贼虽然已走,但留下两行马迹。
此地沓无人迹,这两行马迹,就是路标。
李思祖疑窦丛生,忍不住问:“总镖头与熊大难道是朋友?”
司马天明反问道:“我干保镖营生,他打劫商旅为业,可以成为朋友的?”
李思祖道:“可是熊大明明邀请你?”
司马天明道:“你没听到他们邀请的是‘中原五侠’?你不是五侠之一?你跟熊大相识的?”
李思祖哑口无言。
司马天明的反诘,很不友善,但李思祖并不介意,跟司马天明说话,绝对不能斗气。
过了半响,司马天明喟然道:“我脸上七条刀疤,就是在关西留下的。虽然不是熊罴亲手造成,但也是因他劫我的镖所致。我跟熊罴的账,不知有多少笔,岂会是朋友?”
司马天明望着前方地平线上的残阳,似乎已出神,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他还不是总镖头。那次保的是一趟关系镖局兴衰存亡的大买卖,一旦出事,赔的起保金,也有可能被得罪不起的托保东家怪罪。
可是,偏偏出事了。
无数的马贼,无数的亡命之徒,依依嗬嗬地呼喊,怎么杀也杀不光。暗保与明保两路人马死伤殆尽,司马天明孤身逃到石头城避难。养伤足足两月,这才能回到中原。
司马天明与熊大,绝对不是朋友,将来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可是,熊大为什么邀请司马天明一行?
李思祖想知道原因。
司马天明更想知道原因。
也许,邀请根本就是假的,引入陷阱中剿杀才是目的。
中原五侠,外加上一个‘石头城弟子’韩江,六人联手,虽然足以睥视天下,但在三千马贼面前,仍然势单力薄。
所以,赴约将是一场极为凶险的赌局。
赌赢了,什么都赢不到。赌输的话,一切都会输掉,因为死人什么都不会拥有。
天已快黑。
目的地已到。
一座宏大营帐,里面灯火通明,外面也燃烧了十几堆篝火。这些篝火并不是燃烧的木头,而是用大酒坛,装了一些玉门石墨(石油)。
石墨燃烧时乌烟弥漫,更加显的邪气异常。
之前引路的两个马贼早已不见,此时站在门口的两个马贼并不是之前的那两个。
这两人衣饰干净多了,身上也未携带兵器。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马贼,倒是像最豪气的酒楼中的最机灵的堂倌小哥,因为他们迎人的那个笑脸,暖融融,即使原本你准备发火的,见到这样的人,这样的笑脸,你也会不自觉息怒。
“请!”两个堂倌马贼不但笑,还躹着躬。
请就请吧,即来之,则安之。
六人下马。进入营帐。
营账里面,比外面看来更加豪奢:波斯地毡,红木矮几,灯架都是金铂裹饰;矮几上摆满了葡萄干、核桃及烤肉;装盛的皿器,居然是白玉搪瓷;壶觞,也是东土中原极为罕见的玻璃樽。
马贼盘据在关西,阻断商贸,中原与西域、波斯的商旅全是他们的手中的行货,稀奇少有的珍物,在他们眼中,反而变的平常至极。
马贼们将中原人视如珍宝的白玉瓷瓶拿来当夜壶,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中原五侠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不料,只是一个盛筳。
坛中的美酒,即使还未倒到樽中,也已经香气四溢。
空闻与枯松是修行者,被七戒八律束缚住,不知琼浆玉露之美妙,出自名门的李思祖与江湖豪势司马天明,一闻这酒香,就知是千金难买的甘液。
现在,不但李思祖感觉不可思异,就连浑浑沌沌的彭开山也觉得怪异至极。
一但感觉怪异,自然就会坐立不安,彭开山悄声问李思祖:“李公子,酒菜里下毒了没有?”
李思祖道:“总镖头吃了,我们就吃!”
所以,不但李思祖、彭开山盯着司马天明,就连智闻与枯松也开始观察司马天明的反应,眼神似乎都有询问的意思:下毒了没有?
司马天明一直都是个胸有成竹之人,此时居然做不了主了,与韩江目光交集,似乎在作无声交流。
石头城与马贼共存于大漠之中,两者友好共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是,互相忌惮而相安无事。
所以说,石头城与关西马贼是对头。
韩江是石头城弟子,司马天明是马贼的对手。对于马贼来说,司马天明与韩江就是最了解的他们的人,只有司马天明与韩江才有可能猜出熊大究竟玩什么花招。
但是,很遗憾,司马天明似乎也不知道熊大究竟想干什么。司马天明一把扯过一个堂倌马贼,喝问:“熊大在哪?”
堂倌道:“小的不知帮主行踪!”
“摆这个筵的目的?说!”
“小的也不知!”
堂倌虽然被司马天明一把揪住,厉声喝问,仍未显示出慌张之色,另一个堂倌则更加不动声色,居然事不关已地开始为众人斟酒。
李思祖忍不住插嘴问道:“你知道什么,你就说什么。平白无故筵请,我等不敢受用。”
“小的只知道,当家的吩咐小的,好生服伺中原五侠。”
问,肯定问不出什么来,打也不行。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且这人对自己还挺客气的,正准备服伺自己用膳,打这样的人,会犯天理的。
司马天明不得不放开他。
两个出家人首先入席,但他们不敢动几上的食物,即使确定没有下毒,也不敢动上一动,因为他们不想破荤戒。
李思祖觉得有意思极了,石头城谜题尚未解开,现在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马贼。
此时,韩江与司马天明似乎达成了某个共识,他们忽然安定下来,因为他们两人开始大块朵颐,大口喝酒,犹其是司马天明,那个吃像,简直就像是饿鬼下山。
彭开山越来越糊涂,越是糊涂,就越发狂怒,可是彭开山找不到答案。只好怒气冲冠,对两个马贼堂倌圆睁怪眼。两马贼上前斟酒,彭开山随手就连酒樽、果酥,一块儿扫到帐篷之外。
还一把一个,推的两堂倌马贼踉踉跄跄,一股屁坐倒在地。臀部、手腕摔的生痛。
彭开山携了刀,出去转悠,可是目力所及,根本见不到人,除了自己五人的座骑——骆驼,连个活物都见不到。
这两个堂倌马贼脾气虽然好,装着有恃无恐的样子,其实只是欺侮中原五侠讲道理,如果有人不讲道理,有可能动粗,他们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所以,趁彭开山出去时,俩人互递眼色,溜之大吉。
沙漠中,白天骄阳似火,晚上,寒冷刺骨。住在一顶帐篷中实在太幸福了。就连彭开山极力抗拒这场游戏的人,都不抗拒这顶豪华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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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美人出浴

智闻坐禅;枯松坐忘。
道家坐忘,搬运周天,其实跟坐禅也差不多,都是一种摒除杂念的内修方法。
司马天明、韩江则躺在地毡上睡觉。不知司马天明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放开了一切,居然鼾声如雷;韩江算是个好酒之人,此时吃的微酣,脸与脖子发红,成了煮熟的一只大虾。
韩江与司马天明一样,似乎不再设防。
只有李思祖与彭开山两人清醒无比,所以,他俩个就糊涂无比。
两俗、两道如此异状,李思祖只会感觉有趣;彭开山则是因为不明所以,抓耳挠腮。
彭开山道:“李公子,我们小心提防。”
李思祖道:“好!”
彭开山道:“躲在这里不是办法,先出去看看!”
李思祖问:“看什么?”
彭开山道:“看有没有埋伏!来了多少!”
李思祖道:“埋伏料想不会有,只是,我也实在想知道他们躲在什么地方,怎么监视我们的。”
此时,太阳下山多时,寒气逼人。
荒漠中的夜,寂静无声,连蛐蛐的愁鸣都不会有,天空中也绝不会有夜鸦‘嘠嘠’。
幸好上弦月当空,视野开阔。
沙丘是由风塑造的,平缓而均匀,一径人迹就会的格外显眼,如雪泥鸿爪。
见一条人迹,翻上沙丘,不见了。
李思祖、彭开山循着人迹,急赶上百座沙丘,人迹竟然仍在延伸。
又追了一个时辰,居然仍然看不到人,仍然只是一条人迹沙痕,且仍然不断延伸着。
李思祖、彭开山是武林顶尖高手,普通马贼绝对逃不出他们的追踪,唯一的解释是:这一行人迹预先就设计好的。
人迹只是一个引子。
可是,目的呢?
两人搞不明白,唯一搞明白的是:上马贼的当了。
此时,左侧远方,出现了一个火把。
两人当然追火把而去。
开始距离三百丈,隔了一个丘壑,追了一程,距离两百丈。再追一程,一百五十丈。
忽然,火把一分为二,变成两个火把。
两个火把,向两个方向急驰。
李思祖、彭开山只好分头追。
彭开山有着雄伟身躯,他轻功不算特别强,但他步子大,脚力更是非凡。长程追击,劲力完全能弥补轻功上的不足,所以,能逃出彭开山的追踪,绝对是一等一的轻功高手。
奇怪的是,区区一个马贼,居然令彭开山苦追不上。
彭开山追了好一程,追的月亮下山。
月亮下山后,天地间瞬间就暗了下来。然后,彭开山就发现自己身上幽光闪闪。
是磷火!
更要命的是,敌人出现了。
黑暗中,沙沙作响,无数黑影。不知来了多少人,只见四面八方围拢。
敌人都在暗处,而自己,磷光闪闪,宛如一盏明灯。这一战,凶多吉少。
彭开山侠名远扬,平生交手无数,却没遇到过这种被不明对手围剿的场面。他只与高手放对,而且彼此知根知底的,约好战,事先充分研究策略,比斗时,围观者人山人海。虽然不是真的点到为止,但分出高下之后,根本不必担心被对方赶尽杀绝。
今日则是,你不死我就亡的境地。
彭开山第一次有了怯的感觉,不等对方出手,他抢先出击。
彭开山往侧旁急纵,同大刀挥出。这名马贼应变快,及时后纵,避开了,另一名马贼反应明显更慢,没有避开,被大刀撩中,伤口巨大,凄惨哀嚎。
彭开山一招得手,马贼却也开始对攻。
彭开山担心被围拢,一边打,一边突围,且只往一个方向冲击。
彭开山大刀勇猛,所向披靡,从沙坡打至沙谷,没有人能抗衡,转瞬之间,三四十名马贼伤亡倒地。
由于行动过于迅速,马贼们始终无法围拢。
只有围住彭开山,只有四面八方出击,才能击溃彭开山。
现在已杀至谷底,似乎已突围出来,大部分的马贼被甩至一个方向。彭开山忽然感觉脚下迟滞,谷底的沙子流性更重,稍一停顿,双足就有陷下去的可能。
沙丘顶上一个威严的马贼喝道:“散开!”
原本追逐着彭开山的马贼群,立即就散了开来。
彭开山不敢恋战,因为马贼似乎有四五百之多,绝对杀不光,一但陷入险境,或者稍有不慎,立即就会被乱刀分尸。
以一敌众,只有两种状况会出现,一,所向披靡,杀的对方豕突狼奔;二,一招不趁,防线崩溃,立即被乱刀分尸。
彭开山身后有一个空档,必须往身后窜去,然后逃之夭夭。
可是,马贼刚散开,不等彭开山急纵,数支利箭射来。
彭开山只好挥刀斩箭。
几只远处射来的羽箭,根本无法伤及彭开山。但是,斩断利箭,就没有工夫逃窜。几拨箭过后,才几个弹指的工夫,马贼们的包围圈就已‘筑’好。
现在彭开山已被围在垓下。
紧接着,马贼们向内聚拢,缩小包围圈。
四百多名马贼,里三层,外三层。且马贼之中,不乏有高手。在这种阵式之下,彭开山几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更要命的是,彭开山双足已陷入流沙中。
拨出右脚,左脚又陷进去。如果没有这流沙,即使被围上几圈,凭着一柄凶悍的大刀,或许还能一战。
现在,必死无疑。
奇怪的是,马贼们并没有趁机进攻。包围圈反而向外扩散。
难道又准备射箭?
似乎也不是,因为包围圈自动破了,杀气也没了。马贼们收兵,抬着伤者,或者拉着尸体,开始撤离。
马贼来的快,撤的也不慢,转眼间就消失无踪。
彭开山都有些糊涂了。
恍如捡到一条命。
刚才的鏖斗,浑身暴汗,此时感觉周身发冷。

李思祖追了一程,越来越近。不知那人自忖逃不掉,还是别的原因,火把突然熄灭。
此时,下弦月已下山。
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斗,星海虽然灿烂,却绝对照不亮大地。
没有火把这个目标,不但追踪作罢,循路返回也已不能。
忽然,李思祖发现自己身上散发着磷光。
磷光这东西,远处看的更是清楚,近处,反而看不大见。如果月亮没有下山,李思祖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自己与彭开山身上的磷光。
显然,这是帐篷里那两个堂倌马贼所为。这种磷光粉撒在身上,在这暗夜中,自己就成了醒目的目标。
也就是说,自己俩人追踪别人,追了半夜,其实一直在别人的掌控中。
好狡猾的马贼。
衣服上沾染了磷光粉,拍与掸,无法清除,只有脱掉衣服。但是,脱了衣服,岂不光溜溜?
显然,这又不符合李思祖行事风格。因为李思祖虽然好色,却不会无羞耻。
李思祖闻到香味,竟然是酒香。
虽然酒的香气可以随风飘散,但也不至于能飘到很远。有酒名,‘十里香’,那是言过其实的。实际上,香飘一里都做不到。因为香味飘散越远,就会被稀释的越严重,最后,被人的鼻子所不能闻。
酒香的来源,必定在左近。
李思祖听力十分敏锐,静下心来,似乎听到女子的笑语喧哗。
是不是幻听?
爬上沙丘,李思祖确定了,不是幻听,也不是幻嗅。沙丘之下赫然有一个小湖泊,湖畔一丛帐篷,石墨篝火也通明,时不时,还有女子的娇笑自帐篷内传出。
现在不要说是女子的娇笑传自帐篷,就算是魔鬼的怒吼传自帐篷,李思祖也会义无反顾擅闯了。
在这荒漠之中,理应只会出现两种人,一是商队;二,就是灰尘掸土的马贼。
可是这个营地有些意外,两者似乎都不是。因为商队不可能带上女眷,马贼不可能不设防。
大大小小八顶帐篷,十几堆篝火,十几匹骆驼,却没有一个站哨的。
不但没有站哨的,帐篷内却传出女子戏水的声音,敢情一众女子在此忘情沐浴?
李思祖有幸在秦淮河画舫上见过众美沐浴的盛景。在这塞外荒原,居然也能碰到如此香艳画面。如果错过,那就不配当风流公子了。
李思祖毫不犹豫,掀起帐篷帘子,闯了进去。
即使里面是一个机关密布的陷阱,也在所不辞了。
里面没有陷阱,真的只是一个香艳画卷,五名绝色女子,在一个巨大木桶中泡澡。旁边两个老奴不停地烧水。
任何男人碰到这种情景,都会寻思:这是谁的女人?这是什么地方?
李思祖不去考虑这些。他现在只觉得有趣,笑眯眯,心中乐开了花。
有一个外人突然闯进私人浴场,通常情况下没有不慌张的。帐篷中这七人却一点也不惊慌失色。
两个烧水老奴看都没看李思祖一眼,桶中的五个绝色女子虽然停止嬉戏,但欢笑的余韵仍挂在脸上,显然异常淡定。
帐篷内有几张交椅。
李思祖拉过一张,舒舒服服地坐下,笑眯眯地观看美人沐浴。
少女们开始吃吃地笑,互咬耳朵:“这人像个色鬼一样!”
“你看他眼睛,直勾勾地!”
“他肯定在想坏事!”
“这坏蛋好像没见过女人。”
“呵呵!”
李思祖发现,四个女孩子,其中两个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另外两个是域外胡人。胡女的皮肤白的发腻,头发是金黄色的,眼瞳蓝灰,估计年纪也不大。
第五个美艳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五人中就她没有笑,一副老成稳重的样子。
稳重美人听胡人女子其中一个说‘这坏蛋没见过女人’,忍不住插口说话了:“他哪里没见过女人,他连别人的新娘子都拐过。”
李思祖奇了,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稳重美人嫣然道:“不就是李大公子么?”
李思祖:“正是在下!请教芳名!”
稳重美人对四美道:“不要泡了,都起来吧。”
说完,她自己先站了起来。果然是光溜溜的,坚挺而饱满,十分有韵。怎么看,都是一个出色的美女。
两个烧水老奴递上干热毛巾。
美人一边擦拭,一边道:“你们退下!出去放哨。”美人的泰然自若地擦拭着自己的娇体,绝不在意李思祖已‘发光’的眼睛。
老奴齐声应‘是’,声音尖锐,不像是正常男人。
李思祖听这一声‘是’,就知道他们被阉割过的。
只有皇帝才用太监服伺内宫,屋中这些女人的男人,只怕视自己如皇帝。
桶中四少女纷纷起来。当然,李思祖肯定不会放过一饱眼福的机会,一双眼睛盯着她们股间隐秘部位。
这些女孩子并不害羞,因为个个神采飞扬。只是,有点儿吝啬,捂住要点,叽叽喳喳跑到毛巾架子上去拿毛巾擦拭娇体,且,都想躲到别人的背后去,试图让别人遮挡自己。
美人柔声问:“好看吗?”
李思祖笑道:“非常不错!”
美人道:“她们好看还是我好看?”
李思祖道:“都好看!”
美人咯咯娇笑着,道:“你刚才问我芳名?”
李思祖看着她道:“只要你敢说,我就一定知道你是谁?”
美人渐渐止住笑意,淡淡道:“我早已身败名裂,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李思祖道:“你是姑苏口音!”
美人道:“我曾见过你。”
李思祖有点意外,道:“可是我怎么忘了在哪见过你?你这么出色,倘若我见过,不可能想不起来。”
美人幽幽地道:“我是在花轿中,透过红盖头见过你一面。你当然没见过我,你当然不可能想起来。”美人敛去了笑容,接着道:“我清楚记得,我当时就在想,什么是命运?为什么我必须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且猥琐无比的老头儿?而不能嫁于你这种少年公子?”
美人的面色,笼上了一层寒冰。往事虽然已过去,却仍然是她的伤痛的根源。
李思祖发现,眼前这个美人,欢笑的时候,恍如有一种狂放不羁的感觉,陡地沉下脸,竟然有一股慑人的杀气。
李思祖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章魑魅魍魉

富春江畔的郑家,与姑苏亲家同为江南四大望族。郑家家风严谨,六代同堂,子子孙孙上千口人,居然同一口锅中吃饭。
如此一个武林望族,却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现在这女人在世人口中,已成了蛇蝎毒妇。李思祖没有料到,原来颜色如此艳丽。
美人忽然展颜道:“你叫我苏苏!”
李思祖道:“好名字!”
苏苏柔声道:“你今晚就不许走。”
李思祖笑道:“在下本就舍不得走,只是,又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请给我一个理由。”
苏苏嫣然道:“你是男人,我们是女人,算不算理由?”
李思祖道:“不算!”
苏苏不解:“不算?”
李思祖道:“世上男人很多,如果来者是彭开山,不知你会不会也热情挽留?”
苏苏想也不想地道:“不会!”然后又补上一句:“我还会杀了他。”
李思祖笑道:“敢问姐姐,彭开山是不是男人?”
苏苏道:“不是!”
现在轮到李思祖不解,问:“不是?”
苏苏笑道:“在我眼中,彭开山只是一条狗!不尊重女人的男人,是畜牲。”
李思祖正色道:“只有我才是男人?”
苏苏道:“对!”
李思祖叹道:“纵然彭开山是一条狗,也不能证明我就是男人。”
苏苏坚定地道:“你是!”苏苏眼波流转着又道:“你拐别人的新娘子,你就是男人中的男人。敢问天底下的男人,谁有这种勇气?”
李思祖苦笑。
李思祖只能苦笑。拐朋友的新娘子,令世人所不齿,可是,的的确确又是李思祖平生干过最为侠义的一件事。
当时动的是恻隐之心,付出的是身败名裂的代价。
谁能理解?
苏苏居然理解了。
苏苏不知道李思祖拐新娘子是应新郎官的请求,她现在只是认为李思祖是一个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就是男人。
如果长相还不错的性情中人,那就是男人中的男人了。
苏苏更温柔了:“你是知名的浪荡公子,我是江湖中享负盛誉的淫娃毒妇。又在这天涯海角相遇,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李思祖笑道:“好像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苏苏道:“明天你就进入石头城,也许你会永远不能从石头城出来,今夜就让我们几个陪你不好么?”
李思祖的眼神忽然也柔和了,因为他发现,两人之前虽然缘悭一面,却似神交已久。

李思祖与彭开山外出不久,帐篷外传来人声马嘶。
枯松与智闻第一反应是:‘该来的终究来了,马贼们开始围剿了。’两人陡地睁开双眼,联袂而出。
却见,来者不多,只有十数骑。
十几个马贼,就算是一顶一的高手,要想放倒帐篷内这四人,绝对是托大了。
马贼们不可能这么莽撞,这十几骑,肯定不是来博杀的。
既然不是博杀,那他们干什么来着?
十三个马贼,个个桀傲不驯的样子,吊儿郎当地扛着刀,衣服脏的如同乞丐。
但这十几个马贼的确是高手,枯松、智闻一眼就看出他们一身的腱子肉与沉稳缓慢的吐纳。
枯松剑已在手,冷冷相觑,只要对方动手,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杀戒。
枯松没有动手,马贼们也未动手。
其中一个马贼还同智闻叙起旧来。
“三师叔,你不认得我了?”
“你是谁?”智闻真的认不出这马贼。这些马贼披头散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算是亲娘,此时都不可能认出。
“你认不出我,难道听不出我声音?”
智闻点了点头,道:“你是慧寂?”
“我是呀!”见智闻认出自己,这马贼兴奋致极。
众马贼哈哈大笑,取笑这个马贼,都说他是‘圆寂’,圆寂是死的意思。
马贼乐开了欢。
智闻道:“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到关外来的?”
此时,众马贼已喧腾开了,称圆寂大师。所以没人理会智闻的话。
马贼旁若无人的闹腾了一阵,终于静下来,其中一个哄亮的声音道:“你六个,对付道士,你六个,对付和尚。”
枯松、智闻原以为马贼不是博杀来着,却还是为了博杀。
枯松怒气冲天,胡子都已发颤。
慧寂叫道:“我师叔武功高绝,不用试探!刀剑无眼,伤了可不好。”
声音哄亮的马贼道:“和尚,你站一边去。我们只试探道士的武功。”
智闻非常配合,真往边上走了几步。
枯松剑尖乱颤,怒道:“打得过就杀了老道,打不过就说试探武功?天下岂有这等好事?哪个敢出手,老道格杀毋论!”
马贼岂能恐吓得住?
声音哄亮马贼一声令下,三名马贼翻身下马,携刀冲上前。
这三马贼使单刀,单刀轻便,三人也极为矫健。
熊罴三千马贼,绝大部份是武功不高的粗汉,但也有许多是中原的罪大势力无以存活的高手,慧寂就是少林寺逐出门墙的武僧,自小在少林苦练,武功当属一流。
这三马贼也是一流高手,三柄单刀,瞬间就与枯松交手十几招,只是一弹指间,当当当的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然后一柄单刀飞向夜空,势如离弦之箭。
双方各自分开。
只见枯松道袍被单刀挑了一个口子,显然这一战,算是平手。
三个名不见经传的马贼,居然与武当顶级高手枯松战成平手。智闻、枯松均感意外。
双方刚刚分开。威严马贼又一声令下:“你三个也上。”
又有三名马贼翻身下马,与之前两名兵器尚在的马贼,共五人,结阵进攻。
那名单刀脱手的马贼自动退下。
枯松见此番五人上阵,他反而往前冲,以强对强。
此番五人对阵,反而处于不利局面,五人互相制肘,一人被枯松一个铁山靠,靠的飞出几丈远,另一人的手臂被枯松撩伤,剩下三人暴撤出圈。
这一战,变成了摧枯拉朽。
马贼伤了一人,两个马贼正为伤者包扎止血。
枯松猜测,接着可能十几人同时上阵。枯松严阵以待,做好战局不利时,退入帐篷内的打算。
却不料,声音哄亮马贼一声令下‘撤’!
马贼撤的极快。慧寂想与师叔再唠上几句,都已来不及了,只好频频回头,望着智闻,叫了几声师叔。
师叔侄二人,阔别多年,今夜偶遇,恋恋之情,溢于言表。马贼慧寂,少小入空门,在这人世间,其实已无亲人。
枯松、智闻有些糊涂:‘为什么试探自己的功夫?目的何在?’
这些马贼显然不是为了剿杀,真正只是试探武艺。
天亮了。
晴空万里。
司马天明、韩江睡了一个好觉,神清气足。
司马天明伸着懒腰,全身骨头咯咯作响,恍如这样的生活太过惬意,再活一百年也不会活的不耐烦。
智闻、枯松虽然毕生修炼,却也做不到随遇而安,经历昨夜马贼的试探武功,心思重重,影响了休息。
天亮时,彭开山与李思祖先后返回。
彭开山昨夜一战,沙地里打滚,和着汗,全身污泥,也变成马贼的模样了。
李思祖笑咪咪,做出一惯的,于世无争的‘好公子’模样。
李思祖的确是一个‘好好公子’,待人和气,有钱,散漫,除了好色,几乎与世无争。
李思祖虽然好色,但从不会跟朋友争风吃醋,他只会暗中给朋友戴绿帽子。
李思祖见帐篷外多了一滩血,枯松胸口道袍也挑出一个口子,知道昨夜帐篷外有过一战。
连糊涂的彭开山都已看了出来,只是彭开山奇怪,怎么战场这么简单呢?自己昨夜的战场,血流盈地,断肢残骸,俯拾皆是。
所以彭开山就问:“昨夜马贼杀到了?”
彭开山问的是李思祖,李思祖哪里会知道?李思祖一夜都在温柔乡中,如果外面下起星雨,李思祖都不会出来看一看。
智闻、枯松两个出家人并没有修炼到家,他们远不是活佛或者活神仙。但是,不多嘴多舌的修养,却是修炼到了极致。
所以,智闻、枯松均不开口。
韩江并不喜欢与中原五侠说话,冷冷静静地;司马天明则有点喜怒无常,说话也难听,而且他脸上刀疤纵横,谁也看不出他的脸色。
彭开山可不想轻意碰司马天明这枚钉子。
所以,只能问问李思祖。
李思祖还不是跟你这头蠢驴彭开山一起被马贼引到几十里开外?但是,李思祖是个好好公子,不会强顶彭开山的,李思祖附和着说:“可能是吧!不然哪来的血?”
彭开山道:“是谁伤的马贼?”
李思祖道:“不知道哦!”
司马天明今天心情特好,没有人问他,他也自动接口:“我告诉你们吧!枯松伤了一个马贼。”
既然开口了,李思祖少不得要问个清楚:“来了多少个?”
司马天明道:“十三个。”
彭开山奇了道:“怎么才十三个?你们四个人,对付十三个马贼,才只伤了一个?”
言外之意,是不是太差劲了点?
彭开山一开口,司马天明、李思祖均闭上口。
彭开山只好自己喃喃道:“为什么对付我的就有几百人?”
见李思祖没有接口,彭开山又问道:“李兄,昨夜多少马贼对付你?”
李思祖淡淡地笑道:“五个!”
彭开山道:“对付我的有四五百,被我砍死的,砍伤的,至少有四十个。”
李思祖淡淡地哦一声。
彭开山又道:“五个马贼对付你,你杀了几个?”
李思祖道:“一个没杀死。”
彭开山道:“那你伤了几个呢?”
李思祖道:“一个也没伤到!”
彭开山不解了,问:“难道打成平手?”
李思祖道:“我败了!”
彭开山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战败了还可以活着回来?这五个马贼,究竟是怎样的魑魅魍魉?居然将名满天下的李大公子给击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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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贼首熊大

行了数日,一条黑油油的,嶙峋的山脉,郝然出现在眼前。
荒漠深处的山,不但没有水,连草木也没有,只有嶙峋怪石。因为风早就将泥土刮走,刮不走的只是这些风化的碎石。
山麓前,一座雄伟的石城耸立。
城高四丈,由巨石砌成,历经岁月沧桑,依然如故,只是木头敌楼早已坍塌。
荒漠地区干旱少雨,木头并不容易腐烂。从坍塌的敌楼就可以看出,这座石城,存在于这天地间,已经千年。
这就是神秘的石头城了?
六人行到城门口,发现石头城城门外,居然有人站岗。
两人!
司马天明看到这两个站岗者,心都已经沉到了水底。
因为这两个人,司马天明全都认识。
一个是韩孤城,石头城的城主。二十年前,司马天明在此养病时,韩孤城是这座石头城的主宰者,现在居然成了一个看门的。
另一个站岗者,司马天明在马贼的帐篷里就已经想到被拘在此,此时见到他时,仍然非常吃惊,因为这人就是统领三千马贼,阻断关西商贸,朝庭对他都无可耐何的贼首——熊大。
这两个看门的人,任何一个都有纵横江湖的能力,如今却被勒令在此站岗!
勒令他们站岗的是谁?
难道是参透造化,悟出了催元反戗的懒和尚?
“你可还认得我?”
这是熊大见到司马天明时,问的第一句话。
司马天明一字一字道:“你化成了灰,老子也认得。”
熊大脸上也有刀疤,他的身材也非常魁悟,至少不会弱于司马天明。更重要的是,熊大身上散发着一股王者气概。
统领几千亡命之徒,称霸一方的人,绝不是普通的人。
司马天明虽也是统治一方的江湖大佬,但司马天明跟熊大一比,似乎矮了半截,因为熊大身上散发出的是王者气概,司马天明却是霸气侧漏的样子。
可是,这个王者气概的贼首,忽然做了一件最没骨气的事情。
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料到。
‘扑嗵’一声,熊罴跪下。然后向司马天明磕头,连磕三个响头。
包括韩孤城在内,所有人都很意外。
三个响头之后,韩孤城将熊大扶起。
韩孤城乐呵呵,为熊大的下拜磕头而欢乐。
司马天明冷冷地道:“贼首!你这是唱哪一出?”
熊大道:“我平生从末向人低过头,金州高简,手捧圣旨,奉朝廷之命招安,也未能使我曲膝, 今日为你破例。”
司马天明问道:“目的?”
熊大道:“我当年劫你的镖,杀你的人,今日向你磕首,只求你将恩怨一笔勾销。”
司马天明道:“你有求于我?”
熊大道:“并无所求!”又道:“你我放下过节,联手对付李悲歌,并非我一人所求。实乃在场所有人唯一生路,可谓大义,岂能因我俩的陈年过节而坏事?”
李思祖几人这时才知,懒和尚的真名是李悲歌。
正是李悲歌勒令这两个风云人物在此站岗。
司马天明大惑不解,问道:“你手中不是有三千马贼?”
熊大冷笑道:“莫要说我的三千马贼,就算你领着三万镖师,你也耐何不了李悲歌。”
司马天明忽然感觉到,事情比自己想的更加严重。
因为熊大不但胆子大,心也特别细,人更是聪明绝顶,判断力也都非常之强,否则,他不会是一方之霸主。现在连熊大都如此颓丧,足见问题的棘手程度。
熊大为了这一战,为了找到可以联合的帮手,花费了好一番工夫。中原五侠的武艺,肯定是他让马贼一一试探的。
能过马贼那一关的,能到达这里,说明中原五侠的武功足够高。
只有对中原五侠的武功满意了,熊大才肯联手这一战。
只是,对付区区一个人,需要如此多的一流高手联手?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人?
司马天明将目光转向韩孤城,想看看韩孤城的看法。韩孤城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司马天明已明白,韩孤城点头,是因为两人阔别二十年,点个头,致个意;摇头,则表示韩孤城不认同熊大联合众高手对决李悲歌之议。
司马天明下定决心,支持熊大的决议。因为中原五侠,加上贼首熊大,没有理由杀不死一个人。
这个人,纵然是李悲歌,纵然参破了武学造化,也决不可能同这么多高手抗衡。
司马天明问熊大道:“你准备怎么对付懒和尚?”
熊大扫一眼枯松众人道:“没有好办法。你们几个与我联手,杀的了李悲歌就杀,杀不了,任由他宰割。谁也别想指望回中原。”
司马天明道:“好!贼首,冲你那三个响头,你我之间的过节暂且放一放。李思祖,你敢不也动手?”
李思祖想也不想,道:“敢!”
千辛万苦,哭着嚷着来到石头城,当然不是来做客的,肯定是为了动手。
李思祖敢,彭开山当然更是敢的,两个方外之人,无所谓敢不敢,你去了,他们也就跟着去。所以司马天明只问李思祖一人。
既然都敢,那就联手一战!
司马天明道:“贼首,你带路!”
熊大领头,司马天明几人跟着。
韩孤城与韩江没有加入剿杀李悲歌的队伍,两人也没有跟着来。
彭开山悄声问李思祖道:“韩江与那个石头城人自己走了!”
李思祖道:“他们是父子。”
彭开山道:“姓韩的父子没来,怎么办?”
李思祖道:“不去管他。”
彭开山仍不放心,又问:“姓韩的父子会不会去通风报信?”
司马天明接口道:“不会!”
彭开山道:“你怎么知道?”
司马天明道:“这个贼头有分寸。”
熊大确实是有分寸的,道:“石头城的人全都被李悲歌降服,现在已没有人敢出手,但所有人都指望我们杀了李悲歌。肯定没谁通风报信。”话锋一转,冷笑着又道:“就算通风报信,李悲歌也会独自迎战!”
为什么李悲歌独自一人迎战?
没有人问,熊大也不说。
石头城的城内,石屋众多,巷道纵横交错,恍如迷宫。熊大领着众人穿行,路径纯熟,显然他被李悲歌拘在此看门已有一段时日。
六人穿行了许久,见到的都是废弃的空屋子,不见一个居民。
可以确定,石头城的人丁严重凋零。
来到中心校场。
从前这里是点兵校场。前朝的前朝,石头城是一座军事堡垒,驻军十万。当然需要一个校场。
点将台上,半倚半躺着一个醉汉。
他身上很脏,不知多久没洗过脸,也不知多久没有换过衣裳,身旁几只躺倒的酒坛子,显然都已喝光,因为是空的。
这个醉汉可谓为其貌不扬,一颗不长头发的脑袋瓜子是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
因为这种天生秃顶的人并不多见。
这人就是懒和尚?
中原五侠极想看一看参透武学造化的神人——懒和尚,究竟是怎样的一番风彩,见是这么一个懒散的醉汉,心中难免失望。
李悲歌并没有完全醉,只是半酣而已,众人上了点将台,他也就抬起了眼皮。
李悲歌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却不掩慑人杀气。
“你准备出手了?”李悲歌仍然躺在地上,倚着石阶,冷冷地发问。
熊大道:“不错!”
李悲歌道:“之前你已出手两次。”
熊大道:“没错!”
李悲歌道:“我只给你三次出手机会。”
熊大冷笑道:“你这原则非常好!”
李悲歌道:“此次出手,如果杀不死我,我就会杀了你。”
熊大道:“好像是这样!”
李悲歌道:“你出手!”
经两人这一番对话,中原五侠也就弄明白了:李悲歌自忖参透了武学造化,自恃极高,竟然给熊大三次杀他自己的机会。
这是一种猫玩耗子的游戏!
只不过,这些耗子,原本不是耗子,原本都是猫。
熊大的大刀,厚背薄刃,少说也有五十斤,如果从重量上看,不比彭开山的断门刀轻多少。
这么一柄凶猛的大刀,一个统领数千人的王者,身经百战,百死余生的一个黑道高手,难道砍不死喝的半酣、倦慵的一个醉汉?
熊大额上已泌出汗珠,显然,他对地上这个醉汉,非但无丝毫轻视,心底里还恐惧至极。
熊大沉声喝道:“出手!”
没有人出手。似乎也没有人准备出手,太过怪异,怎么出手?
中原五侠人个个都是享誉武林的人物,怎么可能无端端地,突然对一个似乎在说着妄语的醉汉作必杀一击?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3章 催元反戕

熊大的这一战,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熊大缓慢地,变换了几个步伐,始终没有找到最为妥当的进攻方式,额上的汗,已成涓流。
李悲歌似乎等不及一般,缓慢爬起来。
李悲歌爬起来的动作,缓慢而迟钝,简直到处都是空门,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一样毫不设防。
可是,中原五侠掌心都快泌出汗来,因为无形中,感觉到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压力。
就在李悲歌爬到一半,欲站起,却又未站稳时,熊大进攻了,此时无疑也是最好的时机。
大刀直入,同时再次大叫一声:“出手!”
熊大大刀直入,看似李悲歌根本避不开这一击。
意料中的意外,仍然出现,李悲歌居然避开了,这一刀竟然刺空。
熊大早料到会刺空,变招极快,大刀横削。
意料中的意外,再次出现——李悲歌的手,已搭在刀锋上。
熊大的武功早已到达人刀合一的地步。也就是说,刀,就是手臂的延伸,大刀任何细微的走势都在他的精妙掌控中。可是,李悲歌的手一搭上刀锋,奇妙的劲力传来,刀就不一地是熊大手臂的延伸了,而是一条根本无法驾驭的蛟龙。
‘蛟龙’暴然回首,吻上熊大粗壮的脖子。
刚才熊大两次发令——出手,中原五侠无动于衷。
熊大使出第二招时,司马天明才出手。
司马天明奸滑无比,他绝不会听令熊大,而是一直在等待,等熊大攻到千均一发之际,等到李悲歌全神贯注应付熊大之时,司马天明才动手。
这无疑是一个乘瑕抵隙的好时机。
所以,熊大攻出第一招,司马天明才抖开白布包裹着的方天画戟。
司马天明只是画戟一抖,包裹画戟的厚实白布竟然奇异般爆开,几乎同时,画戟就已挖下去。
这一招,太过突兀。
就连与司马天明有过数战的中原五侠其他几人,也不得不感到猝不及防。
令众人意外的是,画戟脱了手。
司马天明的进攻,几乎是志在必得。
因为谁都不可能料到司马天明抖开白布包裹着的画戟并不需要时间。
这也是司马天明的藏而不露的杀手锏。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司马天明进攻的如此突兀、迅捷。李悲歌仍能第一时间应付。
熊大的大刀吻过熊大的脖子之后,借着余势,直接奔向司马天明的的画戟。
刀戟相激,‘当’的一声,大刀飞上屋顶,画戟也脱了手。
司马天明事后才明白李悲歌怎么化解这一招的,此时的状态是惊诧与懵然,本能之下,立即暴退。
空闻没有准备动手,一直远远站着。
李思祖准备出手的,李思祖也在等别人先出手,然后再捡现成便宜。
可是,只是两招,转瞬之间,李悲歌就破了熊大与司马天明,李思祖根本就来不及出手。
彭开山浑浑噩噩,见别人不听从熊大指令,他当然也不肯听令,所以,也未及时出手。
熊大、李悲歌、司马天明三人一搭上手,战事就已结束,过于突兀。
结局也太过奇异。
李思祖、彭开山大惊失色,本能之下,也是暴辙。
只有枯松一人,第二拨进攻。
第一拨进攻时,枯松没能赶上,战事倏然结束。
在战事结束时,枯松长剑才拨出。
既然拨出剑来,总不能又插回去吧?
‘滋滋滋’,电光火石般,连刺五剑,全是迅捷无伦的‘站剑’招式。
李悲歌左右摇闪,连躲五剑,一步都不退。
不知李悲歌无法还击,还是根本不想还击。李悲歌下盘就如钉子般定在地上,上盘摇闪,枯松刺了五剑也没有刺中。
枯松攻出五剑,不攻了。
人也跳开。
所有人现在都盯着熊大。
因为熊大的大刀吻过他自己的脖子,锋利的刀锋已将脖子切开了半边,血,就如笈筒射出的水一样。
在熊大强劲有力的心脏的泵压下,居然形成了一片血雾!
催元反戕最令人称奇的地方是可以令对手自己的兵器反噬对手自己。
这就是催元反戕名字的由来。
中原五侠人人手心泌汗,因为他们已经见证了催元反戕,内心深处已产生深深的敬畏。
此时,中原五侠才回想起刚才战事的全过程,但对李悲歌怎么能用手搭上刀锋,令熊大的大刀反噬熊大自己而费解。
正因为不解,所以才更恐惧!
熊大的大刀,强劲而有力,且是握着刀柄,李悲歌的手搭着刀锋,怎么可以反客为主?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劲道?
熊大很快倒下,抽畜,一代枭雄的生命就这样结束。
此时,校场上,陆陆续续出现几个人,有韩孤城、韩江,还有一个樵夫,一个农夫。之所以说他们是樵夫、农夫,是因为他们的装束。
一人腰间系着柴刀,貌如樵子;一人肩上扛着锄头,宛如农夫。
中原五侠已经失去自信。
五人联手对付李悲歌心中都已没底,如果石头城中人涌来,岂有胜算?
这个奇异的石头城有多少城民?有多少高手?完全不清楚。如果李悲歌高声一唤‘来人’,是不是有千军万马杀出?
幸好李悲歌并未呼叫援军。
李悲歌盯着司马天明。
司马天明此时没有兵器了,赶忙一个健步,辙至彭开山、李思祖身边。
李悲歌道:“你还有两次出手机会!”
司马天明不禁暗中松了一口气,道:“你也给我三次出手机会?”
李悲歌道:“你们五个,都有三次出手机会,三次过后,我就会杀了你们。”
现在李思祖也松了一口,心中暗忖:“这规矩真的不错,我永远不出手,你永远不要杀我。”
李悲歌又盯着枯松,道:“你,刚才已用过一次机会。还有两次。我看你还很不服气的样子,要不要再试一次?我让你刺一百剑,不还手。”
枯松还剑入鞘,道:“老道暂时还没想出破你之法。”
李悲歌道:“什么时候想得出来?”
枯松怒道:“不知道!”
李悲歌并不动色,平静地道:“你们五个住下!不管住多久,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取我性命,三次机会用完,我取你们的性命。如果有本事杀了我,恭喜了,回你中原去吧。”
空闻道一声‘阿弥陀佛’,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引的大家看着他时,他又沉默不言。
等了半天,空闻不放一个响屁,好教众人失望。
李悲歌对韩孤城道:“你安顿他们!”
韩孤城应一声是。
然后,李悲歌走进点将台后面的石屋中,那间石屋似乎是他的住所。
中原五侠没有料到,千幸万苦到了石头城,居然是这么一番状况。李悲歌的催元反戗,神乎其技,终于见识到了,可是自己没死,也没有沦为阶囚。李悲歌居然留自己五人住在石头城,坐等五人破他的催元反戕。
樵夫、农夫也走了,他们似乎只是看热闹的。
中原五侠担心被石头城中人围剿,纯属多虑。
韩江拖着熊大的脚,似乎去掩埋的意思。熊大二十几斤的血,全都喷射在点将台上。
一代枭雄,此时变成了一条死狗。
“几位跟我走!”韩孤城还算比较客气,他的模样,看起来也比李悲歌舒服多了。
李悲歌根本就是邪气,天生秃子;韩孤城倒像中原那些衣装打扮得体,说话有理的正派君子。
当然,中原那些所谓君子,大多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天也快黑了。
中原五侠就是一百个不愿意跟着韩孤城去,也只能跟着他去。
因为你不跟着他去,你能到哪里去?这里虽然叫做石头城,却不是真正的城邑,连一家客栈都没有。
这个地方不知还有几个活人。
石头城只有无数的石头屋,与繁华城邑,沾不上丁点关系。
打又打不过,又不想被人家‘请’,是不是想屁股上挨两板子才肯老实听话?
中原五侠老老实实跟着韩孤城,如几只斗败的公鸡!
来到一间石屋。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4章无顶石屋

石屋子完好无缺,只不过没有屋顶,睡在没有屋顶的房子里,本质上与露宿街头没有区别。
地上辅有麦秸。
难道就这样如乞丐般钻进麦秸中睡觉?
中原五侠原以为李悲歌已经以礼相待,没想到,不是的,仍然视中原五侠为阶下囚。
韩孤城领着众人到,然后他自己就走了。
韩孤城不与司马天明叙旧,连一个交流的眼神都没有,司马天明当然也不好意思腆着老脸套近乎。
李思祖奇怪极了:韩孤城不是司马天明的朋友?韩孤城不是有恩于司马天明?韩孤城不是将儿子韩江托付给司马天明关照?为什么两人至始至终不说话?
恍如不认识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司马天明曾经鼎力韩江阻止中原五侠前往石头城,李思祖简直怀疑两人素不相识。
李思祖忍不住还是问出口:“总镖头……那个韩孤城……”
司马天明两眼一瞪:“你想说什么?”
李思祖道:“他不是你朋友?”
司马天明莫名其妙地道:“谁说韩孤城是我朋友?”
李思祖目瞪口呆起来:“不是?”
司马天明再次瞪眼,道:“他是我恩公!”
李思祖笑道:“我知道是你恩公,你跟我说过,你在石头城养伤。可是,他好像不认识你。”
司马天明道:“谁说不认识我?”
李思祖道:“既然认识,为什么不理你?”
司马天明反问:“为什么要理我?”
李思祖哑然了,回答不出来。
司马天明的话,通常都很无礼,但不会让李思祖感得愤慨,李思祖只会觉得,与司马天明说话,时时被噎住,一但噎住时,感觉错的人是自己。
因为司马天明无礼的话,往往又有十分的道理。
李思祖只好自已苦笑。
司马天明却仍有说话兴致,道:“十五年前,李悲歌逃出石头城,三年前,韩孤城派韩江去中原查找李悲歌下落,要我关照。如果不是得我相助,韩江这么一个没有一点江湖历练的懵懂小子,他能闯出‘神剑浪子’的名头?我看早就死了千百回。”
李思祖不怀好意地笑道:“韩孤城对你极为冷淡,你敢说不是吗?”
司马天明冷笑道:“他现在已失势,性命危在旦夕,你是不是指望他好好款待我们?”
李思祖又噎住了。
李思祖的确有这样的想法,的确想沾司马天明的光,甚至指望韩孤城能与中原五侠同声共气、联手御敌。倘若与韩孤城结为同盟,中原五侠在石头城等于反客为主。
现在呢?
现在的中原五侠,等于是砧板上的肉。
司马天明不想再说,钻进麦秸中睡觉。
司马天明这个江湖大佬,做最大的生意,享受最高的江湖声誉,财富也已积攒了万千,但在逆境中随遇而安的心境,竟然不会比游方僧侣更差。
司马天明睡觉去,智闻、枯松也开始打坐。
李思祖无法安定,只好找空闻说话。
“大师!”
智闻缓缓睁开他的‘法眼’。
李思祖道:“这就是催元反戕?”
智闻道:“阿弥陀佛!”
李思祖道:“有什么办法破解吗?”
智闻未答,一向惜言如金的枯松,突然插嘴:“不可战胜!”
彭开山、李思祖看着枯松。枯松缓缓又道:“除非我们也练成催元反戕。”
催元反戕怎么练?
李悲歌大展神技,倒是看的清清楚楚,但究竟要怎么练成这种‘神技’,中原五侠一点头绪也没有。
中原五侠虽然出自名门,在武学上也都浸淫了几十年,各门各派的武功虽然不可能全练,但也练的不少。没有练的,肯定也有个很清楚的认识。
武学,殊途同归。
可是,催元反戕绝对是玄之又玄的事物,根本找不到章迹原理。
李思祖道:“懒和尚给我们三次杀他的机会。如果我们不动手,会怎样?”
智闻淡淡地道:“不会放我们出城!”
司马天明从草窠中探出头,不怀好意地问:“你怕了?”
李思祖尬笑,承认。
想不承认都不行。
司马天明嘎嘎作笑。
司马天明心中肯定这么想的:‘阻止你们,偏偏要来送死。领你们来,一个个又怕的要死。今夜肯定准备开溜,简直犯贱。’
李思祖道:“你不要笑的那么好。韩孤城失势了,你也不会成为例外。”
司马天明喟然道:“我本来就不是例外,我跟你们是系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我本不敢再次踏足石头城,是你们逼的。淫贱公子,你害人不浅。”
李思祖道:“既然是系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你想个办法。”
司马天明道:“想什么办法?逃吗?”
李思祖奇问:“难道不能逃?”
司马天明变的饶有兴致的样子,道:“你逃一个我看看?”
李思祖更奇怪了:“现在我冲出去,有人阻拦?”
司马天明又是嘎嘎作笑,笑的即是放纵,又是畅怀无比。
李思祖道:“你究竟笑什么嘛?有什么好笑的?”
司马天明道:“我不知道结果!如果你想逃,你逃一个我看看,我也很想知道结果。你逃得了,你走了,我接着也逃。如果你逃不出去,那我只好安心在此睡大觉。哈哈!”
智闻与枯松似乎对逃跑漠不关心,两人瞌上眼睑,一个坐禅,一个坐忘。不死不活的死样子。
李思祖与彭开山面面相觑。
李思祖、彭开山实在想不通,司马天明为什么会说逃不掉的丧气话?难道李悲歌时时刻刻在门外蹲守着?
这得多累?
李悲歌又没有犯贱!
何苦?
如果李悲歌不守着五人,还有谁能阻止中原五侠逃跑?石头城看似也没有几个活物。
就算李悲歌守住五人,只要五人分头逃跑,李悲歌最多只能逮住一个。
看谁的运气差就是了!
理论上,逃跑,切实可行。
可以确定的是,司马天明绝对不会犯糊涂。中原五侠这几人之中,没有谁比司马天明的江湖更老,也没有谁比司马天明更了解石头城。
司马天明怀疑根本逃不出去,肯定有他充分的道理。
可是,司马天明的道理是什么呢?
彭开山想不通,烦燥,脾气当然就不好,彭开山怒道:“我就不信谁能阻拦!李兄,咱们逃一次,明天再杀将回来。”
好一个狂徒彭开山,司马天明躲在草窠中,又是一阵鸭子般的嘎嘎笑。然后,他就不再笑,也不再说话。司马天明的态度是:你俩个,爱怎么整,就怎么整。我睡我的觉。
李思祖、彭开山走出石屋。
准备出逃。
他们俩个决定,逃也要逃的嚣张一点,缓步而行,逛一逛石头城风物再走。最好爬上城楼,大笑三声:‘我去也’。
只要不碰到李悲歌,刀扇联手,自信可以应付一切。
两人走出石屋。
就见街角坐着两个头缠麻巾的人,这两人就如陕北黄土地上的农夫。
两农夫见二人出来,摇摇手,说道:“回去!回去!回石屋睡觉去!”
彭开山大怒:“老子偏不回去,老子偏不睡觉!老子还要打你。”
彭开山一个健步,冲过去,准备以一敌二,先放倒这两个再说。
谁让你俩个没事叫‘老子’回石屋睡觉的?这么气人的话也敢说!
这两人见彭开山直冲过来,便也起身迎敌。
他们本来坐在缘石上,刀也搁在缘石上。真就好像两个农夫,干活中途歇息,将锄头搁在地头上,抽筒旱烟,唠下家常。
他们的单刀也是那种生锈的,毫不起眼的兵器。瞧这模样,也不知多久没有打练过筋骨了。
这么两个平凡的农夫,怎么能抗衡侠名远播的‘彭大侠’?
李思祖根本就没准备助力彭开山,因为这样的喽喽,彭开山足足可以应会付几百个。
但是,意外出现了。
彭开山一刀下去,其中一个农夫居然挥刀撩开,不仅如此,抢在彭开山第二招攻出之前,一掌印在彭开山胸口。
名动江湖的‘彭大侠’,就这样被石头城一个无名无姓的喽喽放倒了,还只是过了一招。
且,这一招,还是‘彭大侠’先发制人。
农夫这一掌,势道不小,彭开山被打的‘蹬蹬蹬’地后退,退了七八十来步,仍然没有把持住,一屁股坐倒在李思祖脚下。
李思祖目瞪口呆,看看农夫,又低头瞧瞧坐在地上的彭开山。
李悲歌曾在点将台大战熊大、司马天明、枯松,大展他的催元反戕神技。中原五侠追踪懒和尚,其实也是印证催元反戕,对催元反戕肯定有心理准备的,所以,震诧也就在意料之中。
现在李思祖的震诧,完全在意料之外,所以,目瞪口呆状,难以置信。
“回去!回去!回去睡觉!”两个农夫又在摆手,又来说这句该死的话。
李思祖不敢逞能了,回去就回去,睡觉就睡觉,听你们的,还不成吗?
彭开山被一掌打中气门,刀也掉了,喘不过气,张开大喘,把哨声都喘出来,好像立即就会断气一样。
李思祖一只手拿着彭开山的六十几斤重的大刀,一只手就无法捞起彭开山。
怎么办了,只好拖住彭开山的左脚,像拖一条死狗一样。
李思祖把彭开山倒拖着,拖回石屋。石屋内有还有几个离心离德的同伴,大家一块来施救。
枯松为彭开山推宫活血,很快就缓过气来。
打中气门,伤的不重,但一口气缓不过来,会死。现在,缓过气,也就无甚大碍。
司马天明觉得有趣至极,乐呵呵地!
李思祖道:“你不要幸灾乐祸,等下轮到你了。”
司马天明两眼一瞪,道:“哪个幸灾乐祸了?”
李思祖道:“那你还笑。”
司马天明道:“我不笑,我哭?”
过了半晌。
李思祖挨到司马天明身边,讨好似地谄笑:“总镖头,你跟我讲讲。”
司马天明道:“讲什么?”
李思祖道:“讲石头城。”
司马天明道:“讲石头城什么?”
李思祖道:“讲石头城的来路。”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5章 猫抓耗子

司马天明道:“本来我是不能乱讲的,现在韩孤城不是城主了,同你讲讲也无妨。”
李思祖兴高彩烈,洗耳恭听。
司马天明道:“估计一百多年前,两百年不到的样子。中原有三个人,赵、韩、李三姓。这三个在当时也是武林名宿,因厌倦名利纷争,携着家眷,来到石头城隐居。”
然后,司马天明闭口了。
李思祖道:“完了?”
司马天明道:“完了!”
李思祖道:“故事就这样完的?”
司马天明莫名其妙地道:“你还要怎样?”
李思祖道:“故事不可能这么短呀!”
司马天明道:“隐居之后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去想!”
李思祖哭笑不得,道:“我怎么能自己瞎想?又不是真的编故事。”
司马天明一秉正经地道:“怎么不能去猜?我在此养伤两个月,我岂能乱加打探?我就算乱加打探,也没哪个长舌妇肯告诉我,我还不是靠自己逐磨出来的?韩孤城、李悲歌、赵思云,三个姓氏,肯定就是三个名宿在此隐居。”
李思祖道:“赵思云是谁?女的吗?”
司马天明瞪李思祖一眼,没好气地道:“男的!”
李思祖呵呵陪笑,道:“总镖头你再讲讲,石头城中人个个是高手,对不对?”
司马天明道:“我问你,放倒彭开山的有几个?”
李思祖道:“两个,但动手的只一个。”
司马天明道:“过了几招?”
李思祖道:“只走了一招。”
彭开山不同意了,抢着道:“我刚才疏忽大意,现在敢同我放对,我保证五招内取他性命。”但过了一会儿,彭开山又不得不承认:“迅捷无伦,实属劲敌。”
李思祖又问司马天明道:“韩江在石头城,能排到前几名?”
司马天明道:“我不是早告诉你,韩江在石头城只是末流!”
不但李思祖觉得震诧,枯松与智闻也同时睁开眼睛,江湖中名声大噪的‘神剑浪子’,在石头城居然只是末流?
韩江的武功,中原五侠全都领教过,纵然胜了韩江,也无人敢轻视韩江。
韩江在石头城只是末流,石头城岂不是武林圣地?
在西风堡,司马天明说过韩江武功在石头城只是末流,当时中原五侠以为司马天明夸大其词,现在看来,司马天明讲的是大实话。
李思祖道:“石头城现在还有多少人?”
司马天明道:“自己去想!”
李思祖笑道:“我实在想不出来。”
司马天明道:“我也想不出来。”
彭开山插嘴道:“我只想知道,石头城为什么个个都是武学奇才?”彭开山被人打败,如果别人是武学奇才,那就可以挽回些许面子。
李思祖看着司马天明,期待司马天明回答彭开山,司马天明却又懒得说话,躺回草窝中。
李思祖不放过,道:“总镖头,你说。”
司马天明叹一口气道:“叫你自己去想,你又不去想。三姓,互相通婚……我查过江湖名谱,两百年前赵韩李三姓,个个都是宗师级人物,三姓后代自然天赋异禀。三个隐居者死后,后代失了纲常伦理,强者在此称王称霸,后来……”
李思祖急道:“后来怎样?”
司马天明诡谲地笑道:“后来只有城主才有资格生育,就如皇帝一样拥有一切。而城主又是一场一场博杀之后,乘下的那个,武功当然最是历害,如此择优而育,十代之后,个个天赋异禀。就叫做天演!懂吗?”
彭开山还是不明白,连问‘天什么’。
司马天明瞪他,历声道:“天演!”
李思祖诡谲地笑,轻声问:“你说,会不会乱伦?”
司马天明也淫笑道:“石头城就几个人,当然也只有几个女人,你说呢?淫贱公子。”
李思祖乐道:“难怪人人都争当城主。”
司马天明嘿嘿贱笑。
智闻唱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天黑了。
李思祖又动起逃念。
李思祖道:“彭兄,你伤势如何?现在天黑了,我不相信逃不出去。”
彭开山伤势不重,但也应该休养几日。现在提气,胸口剧痛。
彭开山无法再战。
枯松牛脾气发作,道:“李公子,老道陪你走一遭。老道不信石头城就是天罗地网。”
枯松又觉独自逃走,不讲义气,便又道:“等老道走了一遭,再回来与你们会合。”
司马天明道:“不用会合,有本事走得了,尽管走。走了之后,顺便替我捎个口信,就说我死了,叫我司马家不用报仇,中原镖局另选贤能当总镖头。”
李思祖与枯松走出石屋。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的夜晚,看守的人看不见逃跑的人,逃跑的人,当然也找不到路。
石头城不是平坦的草原与地型单一的荒漠。
今夜不但无月,连星光也没有,彤云密布。
石头城是一座死城,灯都没有一盏。
现在根本不叫逃,叫做摸爬打滚。
幸好石头城处于干燥的沙漠中,不像中原城市那样到处阴沟、粪池,或者处处遗便。在石头城摸爬打滚不要紧,绝对踩不到滑不溜丢的东西,也不用担心掉进臭水沟里。
两人迈着小碎步,走了一小程,踢到缘石,撞到了石柱。
李思祖轻声道:“道长……”李思祖想说‘道长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样乌漆麻黑的,转来转去,转到天明,可能还在城里。
李思祖只说了‘道长’两字,枯松沉声道:“有人!”
李思祖摒息静听,然后吓了一跳。他听枯松说有人,还以为远处有人,摒息静听才发现,这人吐纳低沉,就在自己侧旁,所以吓了一跳。
枯松一剑刺去,那人摇闪,躲开了。枯松剑尖连点,如暴风骤雨,那人居然仍然只是摇闪,脚下就如扎了根一样,一步都不后辙。
李思祖应变也不慢,枯松发动攻击,他立即就滚入地下,折扇攻这人下盘。
中原两大高手暴然一击,通常没有人能避得开。
李思祖实在想不出来,江湖中还有谁能避开自己与枯松的联手一击。
这人避开了,且是轻松避开。
在目不视物的暗夜交手,靠的是听力,但是听力是最靠不住的感观,因为,声音一杂,声音一乱,就没办法分清处境。一对一过招还好,接了一招,第二招能预料得到。
二对一,或者多对一,肯定会将局势变的极为复杂,听力的效用,就会大打折扣。
这人轻松避开两人这一击。
枯松忍不住道:“你是懒和尚?”
李悲歌的武功是最神奇的,枯松自然联想到对方有可能是李悲歌。
李思祖听到‘懒和尚’三字,心中骤然一紧。李悲歌给自已五人三次刺杀他的机会,不知这一次算不算?也不知李悲歌说话算不算数。
现在自已是逃跑,李悲歌会不会一次机会都不给了,直接下杀手?
明年的此时,是不是自己的祭日?
幸好,枯松估计错误,这人并不是李悲歌,因为他说话了,这人奇问:“懒和尚?”
这人的声音不是李悲歌的声音,而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却又不是女人的那种尖锐而动听的尖锐。
石头城人,并不知道李悲歌在中原被人称作‘懒和尚’,所以他不解。
李思祖解释道:“懒和尚就是你们的李城主!”
那人‘哦’一声,道:“回去!”
枯松剑尖一抖,又准备进攻。忽然,远处一人打着火镰。
星火一闪,再一闪。
只不过是星星之火。李思祖、枯松不但看清面前这个人,屋顶上还有另外一人,打火镰的那个是第三人,全都看清了。
这个第三人正是韩孤城。
枯松与李思祖能不能放倒面前这个声音尖细的人都是个问题,加上屋顶上的,以及韩孤城。肯定无法战胜了。
韩孤城在屋顶上道:“回去吧!城主有令,你们不能出城。”
李思祖道:“敢问韩城主,李城主究竟欲将我们如何?”
韩孤城还没有回答,枯松怒道:“士可杀,不可辱!直接动手取我等性命,岂不是更干脆?”
韩孤城没有回答枯松,而是回答李思祖,道:“你不知道原因?”
李思祖道:“不知道!”
韩孤城道:“他不是跟你们说了?”
李思祖道:“说什么?”
韩孤城道:“他说你们有三次取他性命的机会!”
李思祖哭笑不得,道:“难道他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杀了他,杀不死他,就杀了我们。”
韩孤城道:“正是如此!”
李思祖道:“好吧!我们回去。我们商量一个办法,遂了李城主的意,将李城主给杀了。”李思祖这么说着,自己都感觉可笑至极。
天下怎么就有这种人?
逼着别人动手杀自己?
置自己于绝境,而给别人三次生存的机会。
李思祖拉着枯松,枯松还不乐意,但也没办法,总不能把道袍割了吧!所以只好被李思祖拉扯回来。
枯松满脸杀气,呼吸沉重,只不过黑灯瞎火,没人看到他正气的三尸跳呻。
彭开山忙问:“怎么样?刚才外面有利刃破空声,道长与人交手了?”
李思祖赞叹道:“石头城的人,历害!是真的历害呀!我跟道长联手一击,那人居然避开了,那人是谁呢?明天倒要好好认识一下,委实历害。”
彭开山还想问,李思祖忙着要跟司马天明说话。李思祖蹲在草堆中,一边扒草,一边道:“总镖头,你的老朋友,韩孤城刚才说的话,你在屋中听到没有?”
司马天明道:“怎么没听到?我又不是聋子。”
李思祖道:“李悲歌给我们三次杀他的机会,不是醉了,不是随口说说。韩孤城的意思我们必须要动手的,不动手都不行。”
司马天明道:“懒和尚给我们三次杀他的机会,如果我们永远不动手,那他岂不是要赡养我们一辈子?亏你想的出来!”
枯松怒道:“欺人太甚。”
李思祖道:“这人是不是疯子?”
司马天明嘿嘿笑道:“你不觉得这是猫玩耗子的游戏?”
李思祖道:“怎么办呢?”
司马天明道:“还能怎么办?陪他玩,玩到咽气为止。我睡觉了,不要吵我!”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6章韩故城主

经历这两战,中原五侠老实安静下来。
一次又一次锉锐气,五人都在思索,都对自己的战力重新定位:在中原,在自己的门派内,那种趾高气扬,或者依老卖的态度,千万不能用到这里来,否则,必将碰鼻。
这里个个都是绝世高手。
次日。
清晨。
‘韩故城主’到。
韩孤城是来叫吃饭的。
李思祖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将牢饭送到牢房里来?”
韩孤城淡淡道:“自己去饭堂岂不好?”
李思祖道:“你们视我们如阶下囚,又叫我们去饭堂吃饭,跟你们同桌共饮,岂不有伤你们的身份?”
韩孤城再次淡淡地道:“没有人是囚徒!”接着又补上一句:“也可以说,人人都是囚徒,我也是。”
李思祖道:“除了李城主不是,对不对?”
韩孤城道:“对!”
彭开山道:“既然人人痛恨懒和尚,大家联起手来。”
韩孤城面露微笑,然后摇头叹息,恍如彭开山这个建议,可笑至极。
彭开山道:“杀了李悲歌,你不又是城主了?难道你还不乐意了?”
熊大提议剿杀李悲歌,韩孤城不插手,也不认同。此时又不认同,还摇头叹息。
最痛恨李悲歌的人,应该是韩孤城,因为对于中原五侠来说,只不过被李悲歌囚其身,而韩孤城却被李悲歌先夺其势,即夺城主之位,然后再囚其身。
韩孤城绝对没有维护李悲歌的理由。
那么,韩孤城不同意联手对付李悲歌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没有斗志,或者另有计划?中原五侠不得而知。
韩孤城根本就不愿意与中原五侠讨论这个话题,他甚至话都不愿意跟这几个人讲话。
韩孤城道:“欲将如何,自己去计议。各位的水袋,给我收藏,这是城主之令,也是石头城的规矩,没有人可以例外。”
石头城如果收走中原五侠的水袋,简直就如同绑住了中原五侠的腿,不要说中原五侠私自逃跑,就算是驱赶,恐怕都驱赶不走了。
因为十几天的路程,没有人能在无饮水的情况下,走出这个荒漠。
收走了水袋,比上了手链脚铐、铁笼囚禁,还要管用。
彭开山勃然大怒,枯松也愠怒。
韩孤城道:“各位水袋给我收藏,以后可以四处走动,不似昨夜一样,被我们盯着,岂不是很好?”
彭开山道:“倘若我不给,你又当如何?”
韩孤城淡淡地道:“那我只好自取了!”
好狂的口气!简直视中原五侠如无物。
难道外面暗伏帮手?
李思祖一直留意门口,外面似乎没有韩孤城的帮手,也没听到门口有人的任何声息。
难道石头城帮手伏在屋顶上?
李思祖纵身上屋,查看。
屋顶上也没人。
此时此地,就是韩孤城一个。
李思祖跳回室内,忍不住问道:“你想凭一已之力,夺走我们五人的水袋?”
韩孤城没来得及回答,司马天明抢着道:“是你们四个不同意。我的水袋,双手奉上。你们四人不情愿交出水袋,那就是联手一战吧,放倒韩城主,夹着尾巴逃出去。”
司马天明一边说话,一边从草窠中爬起,真的双手奉上水袋。弯着腰,呈上,一副恭恭敬敬的,臣服的贱样子。
韩孤城接过司马天明的水袋,将塞子拨掉,让水流干。
中原五侠另外四人,错愕无比:司马天明莫不是疯了?甘愿自缚手足?
李思祖道:“即使四人联手,普天之下也没有人能挡的住。李城主也未必有此能耐。”
司马天明冷笑道:“你不妨先试一试韩城主有没有这能耐!”
彭开山忽然对司马天明喝道:“你准备卖友求荣?”
司马天明岂会示弱?两眼一瞪道:“老子跟你是朋友?”
彭开山语塞。
司马天明如此诘问,等于在说彭开山自作多情:谁当你是朋友了?
司马天明旋即又缓声道:“虽然不是朋友,却也绝不是对头。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助力韩城主,毕竟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
司马天明见众人一时不语,又道:“你们若要动手,赶快动手,放倒韩城主,在没惊动石头城其他人时,逃出去,老子说过不插手,肯定就不会插手。”
司马天明虽然不是一诺千金、一言九鼎之人,却也不是一个满口谎言的无耻小人。他既说不会助力韩孤城,肯定就不会。
司马天明见众人仍是不语,又道:“如果实在不放心,我先出去。让你们好打。”
司马天明说完,真的就出去了,连他的兵器都不带上,空着手,大摇大摆地走。
李思祖冷声道:“现在四对一,必胜。彭兄、道长、大师, 我们联手制住他,然后冲出城去。”
李思祖的话刚说完,彭开山抢先动手,当头就是一刀。
这一刀攻的又急又猛。
彭开山昨夜被农夫打岔了气,经过一夜的调息,现在又如一条凶猛的老虎。
韩孤城应变从容不迫,等到刀势已临,这才侧身换步,避开这一击。
如果韩孤城避让太早,彭开山变招的余地也就越大,两人就会多走上几招,一但缠斗起来,韩孤城手中无兵器,显然非常不利。
所以,韩孤城选择堪堪以及、刻不容缓之际,闪避,这样一来,彭开山肯定就来不及变招。
韩孤城这一应对策略,也不是毫无代价的,其代价就是身犯奇险,万一没有避开,就会被彭开山一招挫败。
好处当然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彭开山无法变招了,韩孤城因此获得了接李思祖的折扇的时间。
韩孤城侧身让开彭开山的大刀,伸手就叼住李思祖的手腕。
李思祖从未见过出手如此快的人。
李思祖自幼练习擒拿,得数个名师指点,在江湖上获得一个‘负心折梅手‘的浑号。可见擒拿技艺已登峰造极,平时只有他拿别人的份,今日反而被人拿住。
李思祖被韩孤城拿中,腕中几处要穴不畅,半边身子的劲道,瞬间涣散,人也被韩孤城牵引着,撞向彭开山。彭开山被李思祖这么一撞,下盘也就失稳。
就在李思祖、彭开山出手时,枯松也已出手,但枯松被李思祖、彭开山挡住,枯松的剑,只能从两人的肩胛、头颅的缝隙中递出,根本不能大开大阖地进攻。
枯松攻了两剑,攻不下去,反而收手。
韩孤城在李思祖、彭开山顿挫之际,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摘下李思祖、彭开山腰间的水袋,同时暴辙数步,退至门边。防止彭开山、李思祖重新反扑。
中原五侠的武功,韩孤城现在也已经认识到,绝对不是可以小觑的。所以,暴辙出门。
四人出手这几招,其实只是一弹指时间。
功力差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就是这么一弹指的时间,韩孤城就已收走了两只水袋。
李思祖、彭开山心下骇然:如果韩孤城不是摘水袋,而是痛下杀手,此时自己两人是不是已经可以躺下了?
石头城武功果然惊世骇俗,每次有人动手,中原五侠都觉得大出所料,永远会被石头城人的武功震憾。
李思祖、彭开山失了水袋,内心深深震憾,一时间,并未追击。
枯松不甘心,纵身掠起,从李思祖、彭开山两人的头顶越过。直扑门口的韩孤城。
人未到,剑已到。
韩孤城手中无兵器,枯松可是有一柄精铁长剑。
以空手入白刃的方式战胜枯松,中原的江湖中其乎找不出一个。
剑啸声凄历,声势骇人。
韩孤城并没有空手入白刃,而是再一次闪身。
门外是街道。
韩孤城退至街上。
街上空阔,更加利于持剑一方的进攻。
李思祖、彭开山也联袂出屋。两人一出石屋,就见这么一副情景:两只水袋飞向枯松,枯松电转闪身,然后腰间的水袋随势扬起,然后,就被李思祖的那把折扇击穿。
李思祖的折扇早已到韩孤城手中,刚才叼住李思祖的手腕 ,顺势就夺下了折扇,此时,这把折扇当作暗器,准确无误地击穿了枯松扬起的水袋。
如果韩孤城攻击的不是枯松的水袋,而是枯松的腰际,现在枯松是不是可以躺下了?
枯松被震慑住,剑势凝固,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哗啦啦的水,打湿了灰色道袍。
这一战的目的是水袋,五只已损了四只,现在只有智闻一只了。
一只水袋即使保住,又能有什么用?
所以,中原五侠完败!
“阿弥陀佛!”
智闻最后出来,唱过佛号之后,才好整以暇地道:“施主不必再相争斗。老衲这只水袋,奉上就是。”
说罢,抛给了韩孤城。
韩孤城伸手接住,拨开塞子,让水流尽。
智闻道:“饭堂在哪,施主请引路。”
刚才双方拼死博杀,至少中原五侠三人已竭尽全力,并且已下杀手。
武林中人,轻易不会动手,一但动手,肯定就不会容情,因为动手的结果,即使不决定生死,也会决定荣辱。
一场竭力博杀,哪怕最终没有造成伤亡,也必会伤和气,甚至结下不死不休的怨结。中原五侠的三人刚才已经痛下杀手,只是能力不济,未能邃愿而已。作为相对方,韩孤城应该十分恼恨才对。
韩孤城却依旧平静。
韩孤城是非常地平静,即未动怒,也未动气。他的气息,十分平稳,恍如没有尽力,恍如刚才只不过是过两招玩玩。
韩孤城平静地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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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石城饭堂

石城饭堂。
巨大的石屋,大到足足可以摆上一百张八仙桌。
饭堂的房顶破坏不堪,几乎就快要没有屋顶了,到处都是‘天窗’。
但是,饭堂毕竟是饭堂,别的房子已经没有了遮盖,这间大厅堂仍然有一些遮盖物,虽然只是一些胡杨枝与沙棘条。
李思祖默数了一下,一共九十八张桌子。
桌子是八仙桌,一张桌子可以容纳八个人用餐。九十八张,说明从前鼎盛时期,至少也有七百多号人。
七百多号人的时代,只在遥远的从前,在石头城的‘上古时代’。石头城的今日,人丁已经十分凋零,因为有太多太多的桌子蒙上了厚厚尘土。
现在只不过灶台边上有五张桌子较为干净,只有这五张桌子在使用。说明,目前石头城最多四十个人。
甚至四十人都不可能有,因为他们不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坐满位子。脾气大的,独倨;几个相好的,合用一桌。
这很正常。
一个雄壮的并不比彭开山个子小的厨子,正在灶台上忙碌;一个韩江那么年轻的青年,帮忙打下手。其余的,则是坐等饭吃。
等饭吃的,有这么一些人:两个头缠麻巾的,称之为农夫;两个大胡子,称之樵夫;一个高瘦如杠子一样的,称之为杠子;一个阴狠狠的,眇一目,头发胡须皆白的老者;两个小青年,其中一个是韩江,另一个嘴角上扬,不可一世的样子;还有一对双胞胎,穿着黑袍与灰袍。
加上引领中原五侠到来的韩孤城,共十三个城民。
除了这些人,就剩下秃头李悲歌。
李悲歌虽然贵为城主,却也没有什么特例,跟这些人一起,坐等饭吃。
中原四侠与韩孤城交手时,司马天明并未在一旁瞧。他早早上交出水袋,毅然出屋,直接来赶赴饭堂。现在已经坐等了好一阵子。
司马天明大马金刀坐在石头城的饭堂里,似乎仍保持着他一惯的派头。
中原镖局总镖头,是江湖上的顶极人物,派头十足,只有别人对他溜须拍马、曲迎奉承,他心安理得等着别人奉承就好了。
现在,这里,虽然没有人奉承司马天明,甚至没有人理他,却依旧不改司马天明派头十足的招打样子。
中原五侠心中不禁纳闷,石头城就剩下这十四口人了?且没有女眷?
所有的凝团都只能保持在心里,因为这些人并不是乐于交谈的人,且他们对中原五侠也未怀好意。
李思祖四人凑到司马天明那张桌子,中原五侠一桌。
现在饭堂里,近二十人,没有一人出声,怪异至极。
石头城这些人,似乎彼此已没有一丁点感情,彼此冷漠如路人。
如此冷漠的关系,石头城怎么维系至今的?
这些人,个个神功盖世,连最末的少年郎——韩江,在中原都能闯出‘神剑浪子’的威名,为什么这些绝世高手甘愿在此终老?
是谁拘禁着他们?
等了许久,饭,终于可以出锅了。
一笼馒头,一大锅肉。
这个肉也不知什么肉,连皮带毛,厨艺也差到了极致。
石头城两百年历史,纲常伦理退化至遗忘,连厨艺也一块丢失。
丢失了厨艺也罢,煮肉,居然可以不刮毛,这也太不像话了,这种厨子吊起来用鞭子抽,绝对不过分。
石头城的三远祖,来到此地时,肯定带着美眷、良厨。他们肯定不是为了避世隐居,他们肯定是为了享受余生。因为避世隐居者,通常是贴近自然,然后自食其力。
终于开饭了。
人人都拿着三只碗,一碗水,一碗肉,一碗馒头,都是自已去舀的。
中原五侠学样。
只是,智闻、枯松出家人,戒腥荤,连皮带毛的肉,免了。
石头城人吃饭,只不过是吃饭,为了填饱肚子而已。中原有钱人吃饭,并不是吃饭,而是味蕾享受。
‘享受’是慢慢来的,胡吹大侃,小酌慢饮,还得要有人小心伺候用膳。
石头城人吃饭完全是纯粹意义的进食,饭菜难咽,用水来助。人人都是一口馒头,一口水。
吃好饭,李悲歌开始发难:“你五个想好破我之法?”
李思祖心中叫苦,不过这也是无法逃避的事情,李悲歌必定会发难的。
李悲歌留下中原五侠的性命,也许就只是为了发难,如此才好玩。李悲歌躲在这荒凉的石头城,虽然当着至高无上的城主,可实在找不出什么乐子。
石头城没有女人,又没有美食,还能干什么呢?
将几个‘中原大侠’骇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绝对是不错的选择。
李思祖胆子最小,不想做出头鸟;司马天明最奸诡,现在肯定明哲保身;彭开山虽然如楞头青,凡事都会意气用事,但昨夜锐气新挫;智闻似乎无争,水袋都可以献上,说不定命都已准备呈上。
将命呈上,就是成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铮铮铁骨的枯松,所当其冲。
枯松猛拍桌子,喝道:“你即喜欢玩,老道陪你过两招。”
李悲歌道:“我记得你已动过一次手。”
枯松道:“不错!”
李悲歌道:“你可要记好,动一次手,就是一次机会,第三次动手,我手下定不容情。”
枯松道:“你给几次机会,那是你的事,老道无须记住。没哪个叫你容情。”
最无争的智闻,忽然有争起来,说道:“这一次,不如让老衲动手。催元反戕的绝世风采,老衲委实想要领教一下。”
李悲歌道:“你们俩个一起上,或许有那么一点机会取胜。”
司马天明忽然道:“李城主神功盖世,四个一起上,不要石头城帮手,顶得住么?”
李悲歌道:“你为何不说五个一起上?”
司马天明笑道:“我不想动手!依我估计,四个跟五个也差不多,人多了反倒碍手碍脚。”
李悲歌道:“一百个也成。”
司马天明冷笑。
李悲歌奇问:“你不信?”
司马天明道:“一百个粗汉,我都不怕,何况李城主你?怎么不信?我信!”
李悲歌一指石头城众人道:“这些算不算粗汉?”
石头城众人当然不算粗汉,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中原五侠多次领教,现在内心中已经表示跪服了。
李悲歌道:“这些人跟你们五人一样,极想杀了我。”
中原五侠忍不住去看石头城众人,见这些人面色冷漠,至少绝对不会与李悲歌有深厚感情。
李悲歌道:“也跟你们一样,我许他们三次杀我的机会。”
司马天明奇怪了。
司马天明知道,石头城城主是主宰者,城主以武力统治城民,有人挑战城主权威,杀无郝,绝不可能给他翻盘机会。
李悲歌也给石头城人三次杀自己的机会,就等于是,石头城中人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杀李悲歌,而不必担心失败后而丧命。
难道李悲歌一心求死?
若非求死,怎么会如此置自己于不利境地?
李悲歌道:“韩孤城、独眼聋都已经用过两次机会,我估计,他们不敢失去最后这次机会。你敢不敢动手?你还有两次机会。”
李悲歌问的是厨子。厨子冷漠的表情,慢慢挤出一丝笑容,道:“不敢!”
李悲歌目光转向眇目老头,道:“你呢?你还有最后一次动手机会,要不要与中原人联手?”
眇目老头也慢慢将颜色舒展,道:“我还想多活几年。”
李思祖现在已经知道,昨夜抗衡自己与枯松联手的那人,就是这个眇目老者。此人功力之高,骇人听闻。李思祖甚至觉得,这眇目老者不会比韩孤城弱。
单凭一个韩孤城,就可夺走中原五侠视如生命一样的水袋,与韩孤城不相仲伯的眇目老者,及这么一大群的石城高手,全部对李悲歌禁若寒蝉。
难道他们联手也杀不死李悲歌?
可以确定的是,即使天赋异禀的石头城人,也根本无法与李悲歌的催元反戕相抗衡。
中原五侠的武艺,岂不是太过于微末?
“看招!”枯松忍不住了,如果再不出手,枯松觉得自己都快要不敢出手了。
剑光一闪,枯松瞬间移位,长剑已刺出。
这一招之快,中原五侠众人自忖已经难以接住。
长剑递至,李悲歌不见了。
李悲歌也是瞬间转移。
枯松一剑刺空,想也不想,立即长剑回转,一招缠头护脑。
与李悲歌过招,眼睛看到时,就已经晚了。
所以枯松策略是预判,预判对方的应变。如果预判错误,大不了一败,如果预判成功,就能出奇制胜。
枯松的预判是对的,李悲歌已绕至他的脑后,只不过,枯松一剑回旋,仍然慢了,长剑并没有削到李悲歌。
不成功,当然就失败。枯松后背中了一掌,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打在背上,枯松不由自主地往前冲。
蹬蹬蹬地冲,将一张一寸余厚的桌子撞的木榍横飞。
木榍横飞的同时,尘土也飞扬。
就在枯松一剑回旋时,智闻也已经动手。
智闻使的是大力金刚掌,至刚至阳的掌力,一掌拍下,断石裂碑。
李悲歌却根本不去管智闻的掌力。
智闻一招就得手了,拍在李悲歌的后背,‘砰’的一声巨响。看似一招就重创李悲歌。
只有智闻自己清楚,自己至刚至阳的掌力,打在李悲歌后背,所有力道都被反弹回来,智闻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府都要快被自己的掌力震碎。
张莫扬怎么死的,死时是一种感觉,智闻现在完全理解了。
道家内功练至极致,外劲难伤;少林的的硬气功练至极致,也是身如钢铁。
智闻却如枯松一样,蹬蹬地退出了七八步,幸好李思祖、彭开山伸手扶住,否则,肯定从门洞,退到门外去了。
空闻脸色瞬间苍白。
枯松在木堆榍中,一个乌龙绞柱,站起身,持剑急步冲过来。枯松吃了一掌,似乎并不无大碍,准备再战。
李悲歌喝道:“住手!”
枯松原本怒不可遏的状态,却因李悲歌一声大喝,悬崖勒马,真的住了手。
李悲歌道:“你吃我一记掌,你用道家绵劲化解,现在真气乱闯。你再敢运气,势必吐血身亡。”
枯松十分清楚,虽然及时运气化解李悲歌的掌力,但李悲歌掌力穿透力极强,虽然打在后背,胸口的肌肉却已经生痛。如果不将气息调均,妄动真气,绝对内腑重伤。
枯松不得不忍,长剑入鞘。冷声道:“给我十天时间,破你催元反戕!”
李悲歌目中闪着兴奋的光芒,道:“可以。”李悲歌又道:“你前后次出手,第二次比第一次的功力陡长,难道你在奋力冲破天界?”
枯松道:“老道不知你讲甚么!”
李悲歌道:“我可以不讲,我等着你破我。”
也许李悲歌已到了独孤求败的境地,有一个人,有可能破了自己,就会成为一种期待。
枯松头也不回走出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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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神秘女眷

李悲歌走近智闻,眼中同样闪着异样的神色:“你及时收了劲?”
智闻道:“阿弥陀佛!”
李悲歌正色道:“倘若你刚才未收手,对我痛下杀心,反弹回噬的掌力必然震伤你的脏府。你收手,救了你自己。”
智闻道:“施主将贫僧的掌力反弹,回噬贫僧,请问是怎么做到的?”
李悲歌神秘地笑道:“等你冲破天界,你自然就明白了。”
智闻道:“何谓天界?”
李悲歌道:“就是你佛门中口中的催元反戕。”
李悲歌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李悲歌一走,所有人不禁松了一口气。显然,李悲歌现在就是一座险峻无比、巍峨壮观的大山,即使明知这座山绝不会如猛兽一样噬人,它只不过是静静地,无害地伫立在这天地间,却也让仰望者感觉到莫大的巨物压力。
智闻似乎还有话说,接踵而去,跟着李悲歌。
一直跟到点将台。
李悲歌对智闻的跟随,不管也不问,恍如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跟着他一样。
李悲歌进入点将台之后,再也未出来。但酒香飘出,显然,李悲歌是一个非常郁闷的人,只有喝酒,才能找到一丝慰藉。
李悲歌原本不应该郁抑。
一个堪透武学造化的人,一个坐拥石头城的人,前途是无可限量的。以李悲歌目前的实力,完全可以干一番常人无法想象的大事业。
显然,李悲歌对此没有一点兴趣。
因为一个名利熏心、充满欲望的人,绝不会郁郁寡欢,绝不会独自喝着闷酒。
“和尚!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司马天明、李思祖、彭开山跟了来。司马天明三人不是跟着李悲歌,而是跟着着智闻。
司马天明百无禁忌,说话也不认真,直呼智闻为‘和尚’。
智闻淡淡道:“看看!”
司马天明道:“有什么好看的?”
智闻道:“贫僧不懂,石头城为何甘愿隐居在此?”
司马天明嘎嘎笑,道:“谁敢逃?逃跑就得死!”
司马天明不等众人询问为什么,立即又道:“你悄悄跟着李城主,想拍马屁不成?倘若没拍好,李城主一不高兴,立时杀了你,岂不冤哉?”
智闻并不想解释,拍马屁就拍马屁,好说!
如果这么点肚量都没有,枉称‘得道禅师’。
就好像李思祖一样,倘若有女子投怀送抱,李大公子拒之千里,不但得罪这女子,还徒枉‘风流公子’这无上名号。
司马天明道:“我们水囊没了,再也不用看守着我们。走,四处去逛逛!参观石头城。”
四人跟着司马天明,参观石头城风物。
司马天明喟然道:“二十年前,我在此养伤两个月,并没能四处走动。我跟你们一样,根本就不了解此地!”
李思祖道:“难道当年韩孤城禁此你走动?”
司马天明道:“没有人告诫我,也没有人禁止走动。”
石头城不许外人踏足,这是石头城的规矩,司马天明当年爬进来,还赖在人家这里养伤,已经是破天荒第一招,天大的恩德,还敢四处乱走?
引起人家稍微的不悦,司马天明不但伤养不好,命也会丢。老江湖的司马天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四人来到一座祠堂。
这座祠堂已经很古老,灵牌不但掉漆,甚至都已经开裂。
祖宗牌位最上面,供奉着三个姓氏,赵、李、韩。所以,这个祠堂是天下最奇怪的祠堂——三姓堂。
天底下或许只此一家。
祠堂已经积累了很厚的灰尘,说明,这个地方在很久以前就不再有子孙前来打理。
祠堂本应点上长明灯,逢年过节也应当拜祭,石头城的子孙并没有死绝,却可以多年不打理祠堂,显然,石头城子孙已经遗忘了这一套民风民俗。
司马天明望着密密麻麻的灵位,道:“你们看出什么没有?”
李思祖道:“石头城从前人丁兴旺!”
李思祖加上‘从前’二字,是因为祖宗牌位越往上,越多,越往下,就越少。
司马天明道:“独眼曾经同我讲过,八十年前至四十年前,出过三任城主,这个时期,男丁绝迹。”
李思祖忍不住道:“绝迹?怎么可能,韩江这些人是谁繁衍下来的?”
司马天明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道:“你知道皇宫内院为什么只能有太监?”
李思祖道:“你是说,四十年前的三任城主,阉掉男丁,只是为了守住后宫?他自己一人承担繁衍后代的重任?”
司马天明嘿嘿笑。
李思祖又道:“他的后宫中都有些什么女人?”
司马天明笑意更浓了,道:“石头城所有女人!”
李思祖虽然已经知道司马天明的意思,却仍然忍不住问:“石头城所有女人包括……”
司马天明终于忍不住嘎嘎大笑,道:“我都已经说所有了,你还装不懂?”
连彭开山都已经懂了,李思祖怎么会不懂?彭开山道:“总镖头说‘所有’,自然包括母亲、女儿、姐妹。”
智闻叹息一声道:“罪孽!”
李思祖道:“难怪现在石头城只有两代了,一是韩孤城、李悲歌那一代,三十多岁,四十岁的样子,共有十一人,另一代就是韩江这一代,看起来,二十左右,只有三人。”忽然李思祖觉得奇怪,问道:“独眼不是六十左右?”
司马天明道:“独眼不是男人!”
李思祖道:“不是男人,那是什么人?”
司马天明道:“阉人!”
司马天明又道:“石头城需要人手种麦子,养骆驼。城西有一片百亩麦田,打井水浇灌,没有人去干活怎么行?石头城当然需要人手。”
李思祖那天夜里与枯松联手一击,眇目老者轻松避开。武功之高,平生所见,这样的人,居然被人阉割,成为一个役夫。李思祖道:“谁将他阉的?”
司马天明道:“当然不是韩孤城,当然是韩孤城的上任城主,或者上上任城主。”
李思祖道:“只是我不明白,即然城主已如皇帝,可以屠尽男丁,或者阉掉当役夫使用。还有谁能令城主更新换代?”
司马天明想了许久,才道:“女人!你别忘了,石头城女人同样天赋异禀。城主若对幼子下手以绝后患,就会死在女人手里,女人联手,保证下一代幼儿长大。如此往复循环。”
李思祖笑道:“石头城的女人想必国色天香?”
司马天明嘿嘿笑道:“淫贱公子就是淫贱公子,淡到女人,自然联想到国色天香。倘若你是石头城中人,你也定然乐衷于角逐城主之位。”
李思祖不置可否。
司马天明又道:“彭开山此时肯定在想,石头城的武学秘笈藏在哪?”
彭开山惊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么想的?”
司马天明哈哈大笑。
智闻道:“施主可知,石头城是否还有女眷?”
李思祖道:“你看,大师也说女眷,难道大师也……”
司马天明更乐了。
彭开山道:“莫要说笑!石头城终究还有没有女人?怎么我在堂饭上没看到一个?”
司马天明终于正色起来,道:“二十年前,我避难石头城,见过一个绝色女童。”
李思祖道:“女童?”
司马天明神往悠然地道:“老夫纵横江湖几十载,不知多少人送老夫绝色女子,那些女子,都是精心挑选的奇货,但与我在石头城见过的那女童相比,可就黯然失色。”
李思祖道:“石头城女子,果然天香国色?”
司马天明点点头道:“石头城女子的容貌,与石头城人的武学天赋一样,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李思祖道:“如今女童何在?多大年纪?”
司马天明道:“二十年前,我见到她时,约莫十岁。”
彭开山道:“从前肯定是韩孤城的女人,现在肯定成了懒和尚的女人。”
“错!”司马天明又道:“韩江告诉过我,十五年前她就逃走,后来渴死于沙漠里。”
李思祖道:“死了?”
司马天明道:“石头城从古自今,只有一人逃了出去,那就是李悲歌。”
司马天明接着又道:“十五年前,有过一场大暴乱,李悲歌似乎是角逐者之一,但是失利了,先逃出石头城,那女童已长成十五少女,她也紧接着逃走,李悲歌成功了,她却死在沙漠里。”
李思祖道:“这么说来,十五年后,李悲歌参透催元反戕,返回石头城,是为了这个美人?”
司马天明道:“只是可惜,她早在十五年前就已死掉。”
李思祖道:“韩江去中原三年,是否寻找李悲歌?”
司马天明道:“正是!”
李思祖道:“韩孤城令他去寻的?”
司马天明道:“不错!”
李思祖不怀好意地问道:“韩江是不是也被阉过?”
司马天明道:“你看石头城这些人,哪个像阉人?”
阉人,声音尖细,不长胡子,倘若自小被阉,喉节都不会长。石头城中人除了眇目老者,却个个胡子拉茬。韩江三个后生虽然没到长胡子的年纪,却有明显喉节,说话也不会尖细。
李思祖道:“依我看,除了独眼聋以外,人人都不像是阉人。”
司马天明道:“石头城已没有女人,还阉什么?”
智闻忽然道:“既然女色是石头城维系至今的原因,为何没有女色的今日,石头城仍然维系着?”
李思祖、彭开山一听,觉得智闻问到点子上。
司马天明却在挽惜,叹息道:“我在石头城养伤两个月,求人家庇护,岂能乱打加打探?其实我了解的了也不是很多。”
李思祖四人顿觉失落。
司马天明又道:“二十年前,除了一个约莫十岁的,漂亮无比的女童,当时还有一个女婴。刚刚降世。在我来之前,石头城刚经历一场大变局,旧城主死于非命,石头城血流成河,韩孤城上位。绝色女童料是女婴之姐,倘若这女婴活着,有可能是石头城唯一女眷。”
李思祖道:“此时,应该年方二十?”
司马天明道:“对!”
李思祖道:“韩江肯定会告诉你这个女婴的事情,对不对?为何你会说‘倘若这女婴活着,将是石头城唯一的女眷?”
司马天明反问道:“你认为,韩江可以跟我推心置腹?”
李思祖有些意外,道:“难道不可以?”
司马天明道:“韩江少年老成,心思全藏在肚子里,我岂能乱加打探?我同韩江,远没有同你这浮世公子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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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先礼后兵

四人回到昨夜入住的石屋。
枯松早就已回来。
四人见到枯松,不禁大吃一惊:枯松盘腿坐在地上,发髻已松,披头散发,满脸通红,目射凶光。哪里像个修道之人,简直是一头猛兽。
李思祖问枯松的话,枯松不回答,怔怔地望着众人,恍如失心疯了。
司马天明悄声道:“莫惊挠他,走火入魔了。”
渐渐地,枯松瞌上眼,双手放在膝上,食指与中指捏着兰花,似乎进入搬运周天的状态。
到了中午,李思祖问:“总镖头,等石头城派人请我们去吃饭?还是我们自己去饭堂等开饭?”
司马天明大乐地道:“你想吃中饭?”
李思祖道:“没有中饭可吃?”
司马天明道:“没有!”
李思祖道:“晚饭何时开席?”
司马天明大声地道:“没有!”
李思祖不甘心,就问:“宵夜总有吧!”
司马天明本不想打挠正在打座的枯松与智闻,此时忍不住大笑出声,道:“我看你当混世公子当惯了,还指望宵夜!等你活得性命,回到家中,指使下人给你做宵夜吧。现在你只不过是石头城的阶下之囚,记住自己的身份!”
李思祖道:“难不成,一天只允许我们吃一餐?”
司马天明两眼一瞪道:“石头城中人自己都只吃一餐,我估计李悲歌也一样,你区区一个阶下囚,你想怎么样?”
李思祖苦笑道:“李悲歌自己也只吃一餐?当真?”
司马天明说的肯定是真的,李思祖肯定也已经相信,只是,对石头城这个臭规矩,难以理解而已。
彭开山道:“我口渴了,去厨房喝水总成吧?”
司马天明道:“不行!”
彭开山道:“不让人喝水,只吃饭的时候喝,哪有这个道理?”
司马天明两眼一瞪道:“谁跟你讲道理?”
枯松练功,智闻打座,正所谓临阵磨枪,临死抱佛脚;司马天明也开始‘练功’,只不过,司马天明练的是睡觉的功夫,司马天明钻进草窠中,倒头便睡。
一天只能吃一餐,撑死也吃不了多少;一天只能喝一次水,喝吐了也没用,因为一泡尿之后,肯定又会口渴难耐。
石头城的人早已适应这种饮食习惯,中原五侠可没有这种本事。所以,最要紧的是保持精力与少出汗。
睡觉无疑是一种好办法。
李思祖对彭开山道:“饿!”
彭开山对李思祖说:“渴!”
他们两个,早晨根本没有吃饱,也未喝足。早上吃饭的时候,心思重重,一双贼眼,四处察看。后来,智闻、枯松与李悲歌三人开始‘撕打’。
彭开山、李思祖当然忘记进食。
原以为,既然请自己五人去饭堂共进早膳,活着的时候,肯定如座上宾,说不定还有好酒款待。
所以,吃饭的时候,也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早上少吃一点,中午可以多吃一点。
哪里知道,石头城这个臭规矩,一天只吃一餐饭,只在饭堂上喝一次水。这一餐下去,必须管十二个时辰。
明天非将自己撑死不可。
明天饭堂上,即使有再好看的架,也不看了,吃饭要紧。
但是今天又渴又饿,怎么办?
李思祖与彭开山想到了一块,决定去饭堂,讨。如果讨不到,那就打。反正都已得罪李悲歌,反正都是三次动手机会。
更重的要是,反正无法破解催元反戗!
两人鬼鬼祟祟,来到饭堂。
水有很多,一大瓦缸,剩馒头也不少,一蒸笼。
十个彭开山,二十个李思祖也吃不完。只不过,那个该死疱厨仍在这里。
这庖厨是不是护食的狗?
会不会咬人?
李思祖、彭开山不敢确定。
不过两人主意已经打定:疱厨胆敢不同意,打的他同意为止。
纵然石头城的人个个天赋异禀,以二对一,胜算还是很大的。
就算打破了瓦缸,估计也不至于招至李城主的怪罪。
中原五侠现在觉得,李城主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石头城,不要说水缸打破,就算将他的石头城打烂,也许都不要紧。
因为李悲歌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什么呢?
李思祖不是满面春风之人,但嘴巴比彭开山利索几百倍,当然由李思祖开口讨。即使决定动手,先可以先礼而后兵的。
先恭敬。
且是非常地恭敬:“大师傅您好呀,在下讨口水喝,讨个馒头。”
李思祖作着揖,笑的满面春风。
大厨在灶台上忙碌,扫一眼两人,不作理会。
李思祖又问:“讨口水都不成么?”
厨子两眼一瞪,喝道:“明天吃饭再喝!”
可以确定,讨是讨不到的,司马天明说的一点都没错。二十年前,司马天明在此养伤时,就已有这个臭规矩。
极有可能,从石头城的上古,这个臭规矩就已经建立,现在可能为李思祖、彭开山而改变吗?
显然不会。
李思祖道:“既然如此,恕在下无礼了。彭兄,动手。”
大厨大叫道:“小流、小河!”
李思祖、彭开山一时未动手。两个青年,即小流小河,从厨房边上的一个门洞冲了进来。
门扇早已不在,门洞却还在。
石头城三个青年,韩江是一个,属水的。小流、小河也都属水。看来,这群沙漠中的旱獭,实在太渴望水了。
名字都起的这么有喻意。
大厨道:“这两个中原人想要抢水!”
小流笑兮兮地问:“怎么办呢?”
“打他!”厨子没好声气道:“打到他们服为止。”
小流、小河两人心花怒放。
石头城已经没有什么乐子可寻,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有,如果有女人,就算被城主承包了,等城主没看到时,撩一下总可以吧?但这种福利,石头城的男人都已经无法享受。
也许,最大的乐子就是打架了!
可是,跟着石头城其他人打,得罪人不好,且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因为从小打到大的,早就打厌了。
找中原五侠打一架,两后生早就计划着,现在可真是大好良机。
两人立即就扑了过来。
李思祖没准备用兵器,折扇插在腰间。
又不是生死之博,能不杀伤石头城的人,尽可能不伤。折扇中藏有刀片,刀剑无眼,用拳脚打一架吧。
小流一个直拳,李思祖歪头避开。小河不甘示弱,当然几乎也已打到。李思祖只好辙一步,避开。
三人拆了几招。李思祖始终没有办法使出擒拿手法。
擒拿难练,易破。如果被迫的刻不容缓时,根本就无法施展擒拿的功夫。
现在就是这种刻不容缓的时刻。
以一对二,李思祖深感难以招架,只好以辙步,换取先机。
结果呢,从厨房,辙到巷道中,又从巷道中,辙到了大街上。小流小河还是不肯放过,李思祖实在没办法了,只有转身逃跑。
一逃,二逐,满城撵,像狗撵鸭子一样。
彭开山与厨子两人耗上。
厨子怒目圆睁:“你想怎样?”
彭开山当然也是怒火中烧:“老子口渴了,就喝一口水,你偏偏就不肯?犯人砍头也要让他吃饭喝足不是?老子看你是找打了!”
彭开山当然比李思祖更加鲁莽,彭开山动手,肯定用刀子的。
掉转肩上的刀头,挥刀就砍。
彭开山一刀砍空,砍在菜砧上,圆木菜砧,三尺高的桶子木,立即剖成两半;第二刀又至,砍在案板上,又将一张案板桌子一分为二。
锅碗瓢盆更是遭了殃,五刀之后,整个厨房几已快拆掉了。
彭开山第五刀劈下。大厨不再避,此时他已拿到菜刀,挥刀相迎,两刀相交,菜刀被彭开山的大刀斫进了一半。
彭开山的大刀,精铁所致,普通铁器,硬挡,就是这样的结果。
大厨接下这一刀,竟然还有余势,和身欺近,一掌印在彭开山胸口。
大厨也一条雄伟的大汉,与彭开山相比,并不显的弱小。这一掌击出,刚猛至极。彭开山承受不住推排山倒海的劲力。当下被干翻出十几丈,撞翻了几张桌子。
眇目白发老者与黑袍、白袍听到打斗声音,也冲进饭堂,却见战事已经结束。
只斗了六招,厨房几乎被拆没了,水缸也裂了,满地的水。
黑袍、白袍动了杀念,他们是使剑的,‘唰’的一声,同时拨出了剑。立即就要将彭开山乱剑刺死。
眇目白发老者沉声道:“住手!”
黑袍、白袍以眇目白发老者马首是瞻,见他阻止,两人立即就止住身势。
眇目白发老道:“城主不杀,我们最好也不要杀!”
大厨当然比黑白袍还恼火,因为厨房几乎都被拆了 ,现在他有的忙活。但大厨也没有取彭开山性命的打算。大厨道:“抬他出去!抬他出去!看到他,我就有气,我就想剁了他,煮来明天大家一块吃掉!”
大厨怒火中烧,却没有骂娘。也许石头城中人已经将骂娘的那种污言秽语全给遗忘掉了。
泼妇骂街,混蛋骂娘,都是市井江湖之气,石头城两百年来,脱离了尘世。
黑袍、灰袍将彭开山倒拖着脚,拖到了饭堂外的巷道中。
不管了!
彭开山吃了大厨一掌,五脏六腑似乎都碎了,全身散劲。被拖到外面,半个时辰之后,吐出几口血水,这才稍微缓过劲。
但是,已然重伤。
他干脆躺在这里,装死。
一边暗自运功疗伤。
一个时辰之后。
没想到的是:火爆脾气的大厨,忽然变的十分友善。收拾好厨房,舀了一木瓢水出来,蹲在彭开山面前,笑嬉嬉地。
彭开山本来渴的要死,胃中的血水吐出几大口,更加缺水。当然要喝。
仇人的水也要喝。
一木瓢全灌了下去。
“以后记住了,石头城不管是谁,都只吃一餐饭,喝一次水。”大厨正色地道。
大厨的火气,似乎真的全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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