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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石头

[文学评创] 《催元反戕》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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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章 拈花微笑

烈日当空。
没有屋顶的石屋,根本就不算是屋子,只能算一个有四面围墙的晒场。
智闻、枯松、司马天明三人就这么曝晒着。
三人虽然都有自己的打算,却绝不会商量。因为中原五侠个个都是风云人物,享受四方的香火,怎么会屑于‘共谋’呢?
司马天明睡觉,枯松坐忘,智闻坐禅。
出家人修行,只是修练荣辱不惊、生死看淡的功夫。只有愚痴的众生,才会当佛祖是最大的贪官污史,捐个香油钱,五体投地的跪拜,这样就能收买佛祖,获得保佑,事事顺意,长命百岁。
智闻当然不是愚痴的众生。
智闻是得道禅师,至少江湖中人是这么认为的。
得道禅师的最大毛病就是自认为已经参透了妙谛,且自认为有普渡众生的义务。
智闻两眼陡地一睁,然后毅然地站起身,走出石屋。
司马天明睁大眼睛,看着智闻走出去。
司马天明一直在等智闻、枯松行动。
他们一定会行动,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只是司马天明想不通这两人究竟有什么计划。
想不通,当然就更加要去想:这和尚出去干什么?
司马天明是这么认为的:要么几人联手击败并杀掉李悲歌;要么如李悲歌说的那样,三次赌斗机会,设法破解催元反戕;要么偷也好,抢也罢,弄点水来,夹着尾巴溜回中原去,从此不要向人提起这件糗事。
这三条路子,智闻、枯松似乎都不想走。
在司马天明眼中,李思祖是‘滑’的;彭开山是‘楞’的;枯松铁骨铮铮,算是‘犟’的;空闻最不被司马天明看好,因为司马天明认为智闻最为‘奸滑’。
第一个府首称臣,或者说叛变的人,非智闻莫属,这是司马天明的判断。
智闻正如司马天明所料,果然是来找李悲歌的。
李悲歌住在点将台旁,石头城每任城主,都会住在点将台。住在这里等于获得了威权。
可是,城主的石屋子同样遭糕透顶:没有被褥,也只是一个草窠。所以说,中原五侠的待遇,其实是石头城最好的待遇——城主般的待遇。
现在,李悲歌已经醉眼乜斜了。半醉、疲倦,正如他的人生,已经毫无生气。
李悲歌却得意地笑:“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智闻淡淡道:“哦!”
李悲歌解释是:“因为和尚都不是好东西!”
智闻不敢承认,所以闭口。
李悲歌又道:“你想出城么?”
智闻道:“万丈红尘,就是众生之狱!出城又能如何?”
李悲歌忽然变的极有兴致,甚至眼睛都已在发光,坐直了身子,道:“我不信!”又乐不可支地道:“别人屈膝求饶,我偏不放他走,倘若你承认自己贪生怕死,我立即放行。”
智闻盘腿,坐下。智闻等于是用行动表示:‘你错了!贫僧不是你预计到的样子。’
李悲歌当然恼火。
李悲歌已是石头城的主宰者,石头城所有人都已拜服,你智闻居然仍然摆出老禅师的高姿态?
这是挑衅!
李悲歌冷笑道:“你准备死在这里?”
智闻道:“施主应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李悲歌道:“我是!”
智闻坚定地道:“施主不是!”
李悲歌怒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智闻道:“穷凶极恶之徒,定无大智慧!”
李悲歌道:“你的意思,我有大智慧?”
智闻道:“施主堪透催元反戕武学真谛,岂是常人?”
李悲歌终于挤出一丝笑容。
被人吹捧,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虽然智闻奉承李悲歌时,仍不愿意放下他自己老禅师的无上身份。
智闻又道:“大智慧,必然有大悲悯!”
李悲歌点了点头,居然表示赞同。
李悲歌语气也明显好转,说道:“你来我屋中,目的何在?”
智闻道:“渡你!”
李悲歌原本态度好转,听到‘渡你’二字,再次勃然大怒,但是,慢慢地,居然强忍下来。然后平静地问道:“我现在杀了你,你有办法什么拯救你自己?”
智闻默不作答。
李悲歌如果真的动真格,智闻必死无疑,一点办法都不会有。
智闻虽然默然不语,但面色平静如常,并无神情上的失措。也就是说,智闻仍然坚定地认为自己有办法渡李悲歌上岸,而且也坚定地认为,李悲歌已陷入‘不明’之中,必须有人来渡化。
李悲歌冷笑道:“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何来能力渡人?”
智闻道:“施主虽有杀生之能,却无法夺人之志。”
李悲歌道:“也就是说,我仍是无法击败你。你仍是有能力渡我?”
智闻道:“施主在武学上,孜孜以求,最终堪透了造化,天底下无人是你敌手,可知为何?”
李悲歌道:“你说!”
智闻道:“源于你心中的执念。”
李悲歌道:“又如何?”
智闻道:“正因为执念,你陷入无明之中,执念就是烦恼,烦恼就是‘贼’,你若不杀贼,破三执……”
李悲歌道:“不杀贼,不破我执,又当如何?”
智闻道:“不能自拨,进而走向毁灭。”
李悲歌道:“你的意思,我会自杀?”
智闻道:“你许他人三次杀你的机会,岂非正是在求死?”
李悲歌面无表情,道:“就算你猜的很对,可是你又能如何?”
这一番交锋,已经证明,李悲歌的确需要缘法救渡。智闻作为禅师,当然是当仁不让的。
智闻道:“皈依我佛!”
李悲歌哈哈大笑。
李悲歌看着智闻,眼中笑意浓郁。智闻在李悲歌眼中,简直就是一可笑至极的愚顽。李悲歌道:“难道你要我跟你读经?”
智闻:“不读经也行!”
李悲歌道:“不读经,怎么修行?怎么开悟?”
智闻:“禅宗不痴迷于经书,开悟就好!研读经书,而不开悟,好比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自欺欺人吧了!”
李悲歌道:“你怎么能够令我开悟?当头捧喝?”
智闻当然没有开悟妙方。普渡众生,只不过是一个美好愿景,‘佛不渡无缘之人’的无奈,这才是现实。
李悲歌站起身,走到智闻面前,盘腿坐下。此时,两人相距不足三尺。简直是面面相觑。李悲歌道:“你几岁出家的?”
智闻道:“三岁!”
李悲歌道:“也就是说,你绕开了佛家所说的‘人生苦谛’困局。”
智闻有些意外,忍不住一想,李悲歌说的非常正确,苦谛中的人生苦难: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等五蕴炽盛的苦难,对于自小出家,有禅师师傅教导的智闻来说,眼不睹异色,心不起杂念,的确从来就做到了无欲无求。
也就是绕开了苦谛困局。
李悲歌道:“你未经苦谛,自然无须灭谛。你未经苦谛困局,岂能理解众生的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倘若历经红尘万丈,满心都是沧桑与寂寞,哪来的‘心有所住’?师傅当头捧喝,弟子就能顿悟重生?你是不是痴人说梦?”
智闻忽然问道:“施主去过少林?”
李悲歌喟然道:“我躲在少林藏经阁读经,所研读的经书,并不比你少,佛法怎能杀灭我心中之‘贼’?”
智闻原本觉得可以降服李悲歌,却发现,李悲歌无人可以降服,此人心智之高,并不在自己之下。
李悲歌道:“你当我不明?实质你才是愚顽,你连狂慧都不算。”
智闻缓缓闭上眼睛。他不能不闭眼,不能不装着入定,因为李悲歌已经攻破智闻底线。
得道禅师,异或是个狂慧,智闻从来不敢去论证。
此时,智闻心中已经开始慌乱。这种慌乱,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李悲歌面露邪笑,道:“你绝无办法渡我,而我却有办法令你满心‘贼炽’。我敢断言,你自己绝无办法杀掉这些‘贼’?你敢不敢打赌?”
智闻瞌着眼,平静地道:“贫僧自幼出家,不敢言修得罗汉果位,心静如水,却不是虚妄,你有什么办法令我心中‘贼炽’?”
李悲歌道:“我教你催元反戕!”
智闻两眼陡地一睁。
 楼主| 发表于 2023-1-17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章谲秘风灯


李思祖被小流、小河撵。撵的满心怒火,因为这两小子似乎乐此不疲、没完没了。
足足撵了一个下午。
李思祖拿出折扇,敬告适可而止,可他们立即转身回去,拿出两柄剑。
剑,虽然是生锈的,可是毕竟是剑呀!杀人的利器。
两个小子的武功,并不比韩江差多少,以一对二,李思祖自忖打不过!
只能继续跑。
不跑都不行,被他们杀了怎么办?
谁敢保证他们不取自己性命?
放手一博吧,没有胜算。而且,就算胜了,将他两个杀了,李城主会不会追咎?
就算李城主不追咎,石头城中人肯定会追咎。如果被追咎,等不到三次机会用完,直接被拉出去,砍头。
求饶,当然也是没用的。两小子乐呵呵地,非得撵上李思祖不可。你越是求饶,他俩越是兴奋。
李思祖简直想跑到李悲歌的房中,求李城主老人家庇佑。
但是,这样一来,不但没面子,也会被城主老人家鄙视:两个武艺末流的小子都打不赢,还指望你破我的催元反戕?
说不定城主老人家会这么认为:这个公子哥的武功太差,不值得尊重,收回‘三次机会’之约,来人,拉出去,斩了。
如果跑回司马天明三人住处,司马天明、空闻三人未必会出手相助,因为中原武侠一直各打各的算盘。
谁知中原武侠其他人怀什么心思?
撵到天黑。
大家都两眼一摸黑,小流、小河终于收手了。
李思祖终于可以喘口气。现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也沮丧无比。
如果被石头城囚起来,用鞭子抽,反而觉得内心平静,因为大不了一死,心无杂念,等死就是了。
现在却不是那样。
现在是:囚不像囚,放不会放,打,又打不过,还能四处走动,看似有无限生机,其实是消磨志气。
最终肯定难逃一死。
且还不知道怎么个死法。
自己这五人,越来越离心离德。
空闻、枯松瞧他们的样子,似乎真的想破解催元反戕;李思祖可是连催元反戕神功的相理都搞不懂;司马天明好像‘朝中有人’一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彭开山也喜欢一意孤行,不听从李思祖指挥。
现在天黑了,无数空石屋,巷道错综复杂,回到住处都已成了问题。
李思祖坐在城墙上,心情沮丧。
忽然,一盏昏灯至城外飘来。
今夜的夜色,漆黑无比,一点星光都没有,这么一盏昏灯,便格外显眼。
这盏昏灯从哪里来的,李思祖没有注意。只见昏灯已到一百丈外的城门口,然后,不见了。
显然是进了城。
石头城有八个城门,却没有门,只剩城门的门洞而已。
现在的石头城,是不设防的。
住着这么一群绝世高手,连马贼都绕道走。石头城还需要设防吗?
李思祖懒的理会昏灯,管他什么人,反正都是石头城的人,都不是好人。
李思祖盘坐在城墙上打座、调息,过了一个时辰。
又见那盏昏灯出城。
灯笼从内城出来,然后,飘上城墙。
此时,这盏灯距李思祖不足五十丈,且已上到城墙上。
灯笼到了五十丈距离,居然凝立不动。显然,提灯之人已发现了黑暗中的李思祖。
李思祖第一反应是:‘小河小流仍然没有玩够,提灯来赶。’
李思祖心中炽怒,决定先将这盏破灯夺下,踩烂。
城墙是笔直的,用巨石板辅就。今日被小河、小流撵,李思祖在这城墙上不知跑了多少圈,熟知。
所以李思祖知道城墙的平坦,即使目不视物,也敢健步如飞,不用担心栽跟斗。
五十丈距离,几弹指时间就可赶到。
可是,灯笼也是在移动的。
李思祖追了好一程,距灯笼的距离,仍是五十丈。
李思祖奋力,又追上好一程,灯笼仍然在眼前五十丈。
最令李思祖诧异的是,灯笼与自己的距离,终始不变。
不管自己追的慢,还是追的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五十丈。
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这人不但自己不会栽跟斗,他还能非常清楚地,随时地,知道李思祖的位置,就如白天看的见李思祖的人一样。若非如此,不可能保持五十丈距离永恒不变。
所以,这人绝对不是小河、小流。
李思祖知道小河小流没有这本事。
李思祖不敢追了。
这人是敌是友不知,虽然必定是石头城中人。但石头城中的人,奇奇怪怪,谁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李思祖不追,灯笼居然也不走。
李思祖扬声说两句客气话,对方并不应答。
看不见人,只见一豆蒙胧灯光。
李思祖徒步走,试图靠近一程,灯笼也徒步,远遁一程。
既然无法靠近,那就转身离开。
李思祖便转身徒步,主动离灯笼远一点,灯笼却跟近李思祖一点。反正,打定主义,保持五十丈距离不变。
李思祖心忖:“这人多半不会对我下杀手。好像在戏耍我一样。”
既然是戏耍,李思祖就敢继续追灯了。
李思祖发力猛追。
绕着城墙,跑了几圈,十几里。
然后,李思祖就彻底折服了,不可能追得上。因为这人至始至终与李思祖保持五十丈距离,丝毫也不变。
灯笼似乎觉得绕城无趣,便从城墙上下去。
下面是城外的碎石滩。
李思祖当然也追了下去。
这次奇怪,几个纵步,灯笼就被追上了。
等李思祖靠近时,发现,无人。
只有一盏风灯,孤零零。挑着风灯的细长小木棍插在地上,提灯人却不见了。
纸糊的风灯,微弱的光,其实只能照着风灯下方一点地面。提着这样的灯,肯定照不亮提灯人要走的路。
提一盏这样的灯,能有什么作用呢?
在这暗夜中,李思祖伫立在这样风灯下,除了显眼以外,成为别人目标以外,并没有别的作用。
李思祖只觉得诡异,一股无明的恐惧袭上心头。
站在风灯下,实在太过显眼,只有躲进黑暗中才会感觉安全一点,因为自己看不见别人,别人同样也看不见自己。
李思祖逃离风灯,跃上城墙。
可是转头看时,那盏无人之灯,居然又移动起来。
这回是往山上去的。
李思祖开口:“哪位仁兄?深夜何往?”
风灯不理会,飘飘然而去。
李思祖见没什么危险,风灯自己走了,便决定探个究竟。
碎石滩没有城墙上平坦,李思祖目不视物,一步一歪斜,仍然是追之不上,却又离之不远。
追着追着,就已进山。
荒漠中的山,不但没有草木,甚至连泥土也没有,只有无数风化的碎石,有棱有角的。李思祖目不视物,磕磕碰碰,栽倒不知多少回,但灯笼始终如履平地,始终保持五十丈距距离。
行到了半山,灯笼忽然又不走了。
李思祖心中骤然一紧:莫不是发怒了?怪自己一直跟随?
李思祖驻步。半刻钟过去,风灯始终不再移动。
李思祖大着胆子,试图靠近。
此时是在山上,摸索着,爬上怪石才能靠近。
靠近至四五丈时,发现那盏灯又是无人状态。
孤零零伫立,说不出的诡异。
李思祖成名绝技不止是‘负心折梅手’,还有轻功——飞燕身法。
李思祖的飞燕身法绝不是朋友间吹捧得来的,而是真正的惊人业技。小流、小河如猎狗撵鸭子一样,撵了一天,方法都已经想尽了,也没有撵上李思祖。
可是,这盏灯却如同戏耍李思祖一般,虽然有黑夜无光的原因,但此人轻功之高,仍然骇人听闻。
最最奇特的是,在提灯人根本看不见李思祖的情况下,仍能有效控制两人距离,谁能做到这一点?
没有人做得到,只有鬼才能做得到。
李思祖想到此,汗毛孔倒竖。
刚才在城墙下,终于靠近了灯,却没有看到人。现在又不见人,难道真是鬼提灯?
鬼神之事,谁也不敢确定有没有。
再凶恶的人,也是人,看的见,摸得着,而且其行为有迹可寻。幽冥之事,那是看不见的,摸不着的,鬼才知道它们会怎么整治人,所以,幽冥之事,令人恐惧。石头城这些人虽然都是可怕的人,甚至算是恶人,但毕竟是人。
李思祖越害怕,心中越发无所顾忌,决定冲上去,抢了这盏‘鬼灯’下山。
李思祖一个健步,扑上去。
还有一丈距离,发现,上当了。其实这盏灯悬空挑在一个断崖上。虽然杆子插在在崖边,灯笼其实已经伸到崖外。
李思祖两脚一空,掉进了深渊。
脚下已经悬空,再好的轻功,也必须力从地起,轻功就是脚力与腰力,并不是让身体变轻。
拥有 ‘飞燕身法’的李思祖,在两脚悬空时,也跟称坨下坠一样,没有一点区别。
李思祖掉了一程,幸好两手趴住岩石缝,挂住了。
下面还有多深,看不见,也许是深渊,掉下去粉身碎骨。
上面虽然并不高,但无从借力,窜不上去,即使窜上去,如果无处趴手,肯定再次坠下。
李思祖不敢冒这奇险。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趴在这石壁上,等待天亮。
上面那盏昏灯缩了回去,走了,诱的李思祖坠崖,再也不管李思祖死活。
 楼主| 发表于 2023-1-17 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32章城外之人

城内。
彭开山依然躺在饭堂门前的巷道中。
没有人管彭开山的死活。
中原五侠都没有人来管他的死活,石头城的人当然更懒得的理会。
甚至连彭开山自己也不想挪动,因为,回到昨夜睡觉的那间石屋有什么意义呢?
那是家吗?
不是家,也不是寓所。
那间房子,顶都没有,跟躺在这巷道中没有什么区别。
躺在这里暗自疗伤,还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明天开饭时,离饭堂近多了。哪个好心人,看他可怜,丢几个馒头出来给他。
而且,躺在这里,半死不活的样子,别人对他下手的机会更小了。
彭开山决定一直躺在这巷道中,耍赖!
天黑时。
来了一盏风灯。
这盏风灯恍如不是被人提着,因为它简直就是飘来的,十分的平稳。可以预见,这种平稳的提灯方法,足以令里面的蜡烛一滴蜡油也不会流掉。
这种方法是怎么练出来的呢?
就算手再稳,也远远不够,因为灯杠是有弹性的。
彭开山仰起头,想看清这个人。
可是,居然看不到人。
因为这个灯的光线太暗,还是红光。这种光线本就照不远,小提棍偏偏又实在太长,伸出去老远,提灯人已在灯影之外。
提着这样的灯笼,就好像钓鱼的人,伸出鱼竿去,垂下鱼饵,钓鱼人却坐在岸上的树荫下纳凉。水中的鱼儿只见饵,绝对找不到,也想不到,岸上好整以暇地坐着一个王八蛋。
灯笼无理的在彭开山脸上照来照去。
以彭开山从前的脾气,早已挥刀将这破灯笼斩个七八节,然后,狠狠踩上几脚。就算提灯者是一个小屁孩,踩完之后,也必须吼他一吼。
不叫这小屁孩吓的哇哇大哭着回家去找妈,就不能显示彭大侠一秉正经、不苟言笑。
现在,彭开山重伤在身,锐气一挫再挫,不敢多事了。
彭开山已决定,当好一坨面,任人揉捏,擀成面皮,还是拉成面条,随你们的便吧。
照吧,让你照个够。
彭开山刚脆闭上眼。
灯笼照过了:原来是这么一条五大三粗的粗汉,难看的要死。
‘灯笼’懒得理会,顾自己进饭堂去。
大厨似乎终日守着饭堂,彭开山躺在巷道中半日,就没见大厨出来过,只是听到大厨一直在里面忙碌着。
提灯者进入饭堂,大厨赶紧端上吃的东西,有碗筷搁在桌上的声音,有舀水的声间,有奉承的声音。
虽然水缸被彭开山砸了,但石头城不可能只有一只缸。
大厨不停说着话,都是奉承的话。
虽然大厨没有奉承的言语,石头城早已遗忘了奉承的套话,保留的只是一些正常交流的语言。但大厨语境中的奉承味儿,实在是太明显了。
就如一条摇头摆尾、嘤嘤咛咛讨好的狗。
令彭开山奇怪的是,两人明显在交流着,在对话,但提灯人始终没有声音。
彭开山的耳力极好,距离也不远,即使最温和的人,说着最柔软的话,也逃不出彭开山的耳朵。可是,彭开山真的听不到提灯人声音。
从大厨说的话的语境分析,两人明显是在交流。
难道一个说话,一个用手式?是个哑巴,打哑语的?
显然也不对,因为风灯已经吹熄,巷道里都已伸手不见五指 ,饭堂内肯定更加黑暗。
彭开山纳闷不已。
但又不敢爬进饭堂弄个明白,现在他可是在装死,绝对不能多事。
一但生事,可就真死了。
‘彭大侠’刚正不弯,勇猛无匹,那只是别人眼中‘彭大侠’的伟岸形象。
曾经,彭开山自己也以为自己就是这个‘彭大侠’,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有了解过自己。
黑暗中似乎又有人来。
彭开山仔细聆听,来者三人。
这三人并没有提着灯笼,可是他们从巷道中走来,就如白天一样步履安稳、有序。石板辅就的巷道,石板与石板之间仍然凹凸不平、崎崎翘翘,这些人恍如看的见一般。
这些人从彭开山身边经过,没兴趣理会这个半死不活的中原人。
如此暗夜,如果别人从彭开山身边经过,彭开山不会知道他们是谁,这三个最特别,彭开山已知道他们是谁。
第一个是眇眼老者,石头城就这么一个老者,就是这么一个有点鞠背的。佝偻着背的人的步伐,肯定也就与别人不同;后面两个是一对双胞胎,因为他们步调完全一至,双胞胎心灵相通,不自觉间,行动也就一致。
所以,彭开山虽然目不视物,也知道是他们三个。
三人进入厨房,互相说话。
眇目老者说道:“找不到!”
黑袍道:“我早说过,肯定找不到!”
灰袍道:“找不到也要找,我们天天晚上找,谁叫他得罪青裳的?”
彭开山在外面听的纳闷极了,找谁呢?
显然这几人有夜视能力,就如猫狗一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能行动自如。他们找的这人,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所以不知躲藏在哪里。
可是,他们找谁呢?
难道中原五侠有人逃跑了?
大厨道:“青裳说,没叫你们找。”
灰袍用无比奉承的声气说道:“可是!他得罪你,不是吗?”
没有人回答灰袍。过了一会,大厨道:“青裳说,不想跟你们说话,叫你们走。”
眇目老者道:“我们走!别碍着青裳吃饭。”
眇目老者三人走了。不久,厨房内,灯笼再次点着,提灯人提着灯,也走了。
这盏风灯,飘飘荡荡,恍如幽灵一样。
彭开山奇心大动。青裳是谁?难道就是这个提灯人?大厨怎么跟他交流的?还有,他们找的人是谁?
难道有人失踪了?
韩孤城是失势的旧城主,已经不是城员打击的对象,只有李悲歌才是城员打击的对象。
难道他们找的是李悲歌?
谁有这个胆子找李悲歌的麻烦?
天终于亮了。
李思祖终于看清了身处的环境,自己掉进了一个地缝中。虽然下面不是万丈深渊,却也怪石嶙峋,如果昨夜真的掉进去,轻者受伤。
现在双眼看的见,根本难不倒李思祖。
爬上石崖。
返回城中。
石头城虽然是个牢狱,但也必须返回,因为这个荒漠则是更加宏大的牢笼。
没有水,无法越狱成功。
李思祖走进城门之后,吓了一大跳。
因为陡地看见一群人。
石头城总共只有十几个人,原本驻军十万的城池,就这十几个人在这城中游荡,简直就是一座空城。只有吃饭的时候,城员才能聚集。否则,碰个面都很难。
城门后面,居然隐藏了四个城员,可谓埋伏了半城人马。
李思祖刚进城,这‘半城人马’就跳了出来。
李思祖几乎想要转身逃走。
但是,逃走念头刚起,立即就打消了,因为,逃,绝对不是办法。
这四人是:“小流、小河、杠子、韩江。
‘神剑浪子’韩江,在这个石头城,即不是大侠,也非知名剑客,只不过被人称之为‘小江’的一个武功末流的后生小子。
李思祖不能逃,只能赔笑!
磕头的准备,李思祖都已经做好了。
不就是磕个头嘛!反正中原五侠没有看到,不丢了。中原人更加不会知晓。如果以后能活着回中原,李大公子仍然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李大公子。
绝不会因为在石头城磕过一个头,而被人唾弃、嘲笑。
李思祖第一反应是:这半城人马是替小河小流出头的。
虽然没有很大的过节,但害的人家小流、小河撵了半天,还让人家没撵上。小流、小河情以何堪?
教石头城的人的脸面,又搁到哪里去?
石头城怎么对的起这大漠荒凉呢?
当然要埋伏‘半城人马’,捉拿李思祖。
这是李思祖的推断。
李思祖以中原人那种‘酒色财气’中的‘气’之一节,妄加惴度,得出了这个结论。
实情并非李思祖所想。
小流、小河根本不在乎昨日有没有撵上李思祖,因为他们此时奇心大动的样子,根本不是准备出手的那种恨的牙痒痒的样子。
韩江与杠子也没有准备出手,因为他们站在小流、小河之后,且离李思祖远远地,他们的脸上,同样只是惊奇无比。
李思祖有点犯糊涂了,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因为小河已经开始问话。
小河问:“你在山上过夜的?”
李思祖简直不敢回答。
因为中原人有很多禁忌,家族有来龙地;帮派有禁地;宗族有宗祠;村落也有神圣的社公堂。这些禁地,外人不能触及。
那片荒山,难道是石头城的禁地?
李小河又问:“你居然没有被杀掉?”
听到这句话,李思祖稍微放下心来。可以确定了,昨夜去的荒山,不是不可触及的禁地。
这半城人马的惊奇,只不过是因为李思祖没有被山上人所杀。
显然,山上有一个对于石头城这半城人马来说,恐怖至极的人物。
只要不是犯禁,一切都好好办。
李思祖道:“被杀?谁会杀我?”
小流道:“你没见到人?”
李思祖想说,见到一盏风灯。但心念电转,还是不说为妙,因为见到灯,就说明见到了人。这个人是什么人?中原五侠能不能接近?李思祖心中一点数都没有。
所以,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李思祖道:“什么人?没看到呀!”
几人面面相觑,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如此情形,李思祖对昨夜提灯人更加觉得神秘莫测。
李思祖装着很奇怪的样子反问:“什么意思?”
小流、小流反而遮遮掩掩起来,齐声道:“随口问问!”
现在他们反而不想提及了,现在他们反而害怕李思祖追问了。
当然,李思祖肯定是要追问的,李思祖肯定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李思祖追问韩江:“韩江,你说,山上有个什么人?”
韩江淡淡道:“山上并没有人!”
李思祖道:“可你们明明在问?”
韩江突然厉声道:“吃饭!”
山上有没有人这件事,居然可以令韩江万分恼火。
李思祖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现在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石头城城内住着十四个,城外还有一个。
城外这人,显然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惴测的人。
李思祖极想知道,城外这人与城内的人,有着什么样的利害或者平衡的关系。
从小河、小流的口中得知,似乎只要上山,就会遭致杀身之祸,由此可见,城内之人对城外之人恐惧至极。
城外之人肯定嗜杀,且心性无常。
李思祖在山上过夜,而没有死掉,居然成了天大的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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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8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33章 三花聚顶

饭堂。
石头城一天一度的进食活动。
所有城员都会在此时聚来。
这个臭规矩不知谁定的,一天只吃一餐饭,一天也只在吃饭时饮一次水。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昨天李思祖饿死,彭开山渴死,就是因为注意力被别的事情转移,吃喝太少。今天必须将自己撑的快要死的那时为止。
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管了,吃饭要紧。
彭开山决定装死装到底,他不准备起来吃饭。让李思祖给他从饭堂拿出来。李思祖虽然答应,但能不能拿得出来,还得看大厨他老人家的意思。
李思祖呵呵笑着,解释着,大厨居然就同意了。
只有彭开山一人躺在外面吃,其余的,陆陆续续都来了。
石头城全体城员、枯松、司马天明、李思祖,最后来的是智闻与李悲歌。
智闻与李悲歌并肩而行。
大家都睁大了眼:这和尚怎么跟城主好上了?
李思祖刚咬了一口馒头,忘记咀嚼:智闻与李悲歌怎么成了知交好友?
昨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李思祖只好把眼睛转向司马天明,却发现,司马天明目无旁视,仍是那副‘大马金刀高坐,派头十足大佬’的欠揍模样。
当人家的阶下囚,当成了楚霸王,天底下也只有司马天明一人。
从司马天明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李思祖便去看枯松。
此时的枯松,披头散发,头发将脸都遮住了,白馒头在头发缝中往里塞。一个正儿八经的道长,一日一夜,竟然变成了乞丐。
枯松、司马天明似乎根本不想与李思祖互动。
李思祖只好去观察智闻与李悲歌。
两人同桌共饮。
饮的当然是水。
虽然没有说话,但李思祖明显感觉到,李悲歌已经平等地对待智闻,至少不再当智闻是阶下囚。
取食活动完毕。
李悲歌发话:“你们三个可想到了破解我催元反戕之法?”
枯松立即暴怒:“十日之约,你忘了?”枯松本来披头散发,似乎有点呆怔模样,听李悲歌发话,瞬间,怒不可遏。
李悲歌是生杀予夺者,至少白天他是。
枯松居然毫不顾忌激怒李悲歌,通常来说,枯松立即就会死在李悲歌脚下。
李悲歌没有动手,甚至也没有被激惹,而是平静地道:“好!还有九天,我不再问你。”
枯松已吃饱喝足,携着剑,走了。
李悲歌道:“你俩个想到破解我催元反戕之法?”李悲歌的意思,已经将空闻从中原五侠中剔除,现在问的是司马天明与李思祖。
司马天明道:“你准备给我几日时间?”
李悲歌想了想,显然他并没有想过时限,李悲歌道:“一个月!”
司马天明也已吃饱喝足了,一边起身走,一边道:“既然如此,这一个月,你也不用问我,一个月后,你自然就有答案。”
李思祖简直有点奇怪,枯松毫不顾忌激惹李悲歌,司马天明也不显示出恭敬。
更奇怪的是,李悲歌依然没有发作。
现在司马天明也走了,李悲歌便盯着李思祖。
李思祖装出笑脸,道:“城主要在下回答‘想到破解催元反戕之法’?”
李悲歌道:“是!”
李思祖道:“如果在下说,永远破解不了城主的催元反戕,城主会怎样?”
李悲歌道:“我会立即杀了你。”又补充道:“留你何用?”
李思祖心下暗自庆幸:幸亏没有直接回答永远破不了催元反戕,否则真有可能死于当场。
李悲歌的心性,不能等同常人。在常人眼中,刚才李思祖这句话,等于自认永远破解不了,但在李悲歌看来,仍然不是明确的回答,必须明确承认破解不了,然后,定性李思祖为无用之人,不养下去,杀之。
李思祖笑不出来,只好顺着李悲歌的意,说道:“那么城主准备给在下多少期限?”
李悲歌又很认真地想了想。
这种事情,由着他自己任意决定,哪里用得着去想,可是李悲歌确实在认真斟酌,然后才道:“同样给你一个月,如何?”
李思祖道:“好!一个月之后,我破不了你的催元反戕,又不动手杀你,你就杀了我吧!这一个月,你可不能食言。”
李悲歌道:“可以!”
李思祖走出饭堂,心中黯然神伤:还有一个月好活,也许永远回不到中原。自己绝不可能破解得了催元反戕,李思祖甚至想都不去想破解催元反戕的办法。
事实上,只有枯松那种走火入魔的人,才会终日冥思苦想催元反戗的奥秘,将自己都逼疯了。
彭开山、司马天明也跟李思祖一样,根本就不在武功上作任何挣扎。在他们三人的认知中,催元反戕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修练的技艺。
当然,更不是凡人可以破解得了的。
李思祖正准备去找司马天明,发现司马天明正等着自己。
“你昨夜死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英年早逝了。”司马天明很少有急迫的时候,这次却很急迫,一把拉住李思祖,好像怕李思祖跑了一样。
李思祖道:“总镖头,我有话跟你说?”
司马天明道:“我也有话跟你说。”
司马天明显然比李思祖更为强势,当然只好由他先说。
李思祖道:“你说吧!”
司马天明却忽然客气起来,道:“还是你先说。”
李思祖道:“城外还有一人。”
司马天明道:“谁?”
李思祖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一个高人。我昨夜被他戏耍了一晚。”
司马天明道:“什么高人矮人?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李思祖道:“就是这个。”
司马天明道:“那你听我说,可听好了。”
李思祖被弄的心惊胆战,什么事情令司马天明如此慎重,还令自己‘听好了’。
司马天明道:“智闻叛节投敌去了。”
李思祖笑道:“怎么个叛变之法。”
司马天明道:“你没见到他与李悲歌正稠缪吗?”
李思祖道:“确实如此!”
司马天明道:“他昨天忽然不打座了,找李悲歌,然后就没回来过。我以为他捊虎须,死掉了。”
李思祖道:“难道他跟李悲歌单独呆了一天一夜?”
司马在明道:“正是!”
李思祖奇道:“独处这么长的时间,难道两人研讨佛法?”
司马天明道:“同李悲歌研讨佛法,那不是死路一条?”
李思祖不解道:“怎么会死路一条?智闻大师同李悲歌搞好关系,说不定连我们也一块宽宥!”
司马天明立即道:“错!整个石头城,人人盼着李悲歌死。智闻胆敢与李悲歌稠缪,那不是找死吗?你还指望智闻被李悲哥宠幸,然后沾点庇荫?”
李思祖会心地点了点头,他跟司马天明一样看法, 同李悲歌为敌,不一定会死,同李悲歌为友,得罪整个石头城的人,死的会可能性则更大。
因为李悲歌似乎并不是十恶不郝,真正的恶人,不会与你讲原则,约定期,也不会跟你赌斗。
守信的人,有原则的人,通常都不会太坏。
司马天明道:“和尚已经闯祸了,道士也麻烦的很。”
李思祖笑道:“道士又怎么了?”
司马天明道:“疯掉了!”
李思祖道:“枯松真疯?”
司马天明道:“枯松想要破解催元反戗,想疯掉了。”
李思祖苦笑道:“谁能在几天的时间内功力倍增?而且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司马天明道:“枯松认为,他能!”

屋顶上,枯松正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博弈。
枯松剑招凌厉,攻守有度,时不时还产生刀剑相交声。
对手根本就不存在,刀剑相交声肯定也不存在,这种‘当当’声,其实来自于枯松的嘴。
就好像小孩子玩着过家家,模拟鏊斗。
李思祖与司马天明躲在远处观看,司马天明悄声问:“看到没有?已经疯了。”
李思祖笑道:“他头发是怎么回事?”
司马天明嘎嘎笑道:“那是三花聚顶神功。”
此时 ,枯松已经不再披头散发,而是扎起三个小丸子。这三个小丸子,让一个德高望重、不苟言笑的有道之士,立即变成了小丑。
司马天明又道:“是我扎的!”
李思祖简直不敢相信,道:“真是你扎的?”
司马天明道:“他求我扎的!”
李思祖道:“他求你扎,你就扎?这好像不是总镖头的风格?”
司马天明冷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他究竟玩什么花样?”
李思祖道:“你怀疑他假疯?”
司马天明道:“真疯也好,假疯也罢,绝不可能改变李悲歌的决定。”
两人躲在远处断墙上细声说话,枯松居然就已听到,大声道:“李思祖。”
两人只好站起身,心中都很诧异:这么远,他怎么听到的?
他是不是已经听到两人谈论他的‘疯’?
别人发疯,那是别人的事情,背后说坏话就是不对。此时,不但李思祖难为情,司马天明也有些尴尬。
都在想,枯松质问怎么回答?
幸好枯松并不质问,枯松非常急迫:“你们快走,我挡住,逃一个是一个。”
枯松的声音凄厉、急迫,似乎真的在抵御强敌,逃跑,已是刻不容缓。
司马天明谑心大起,扬声道:“对手是谁?敢跟我们中原五侠抗衡?”
枯松也扬声道:“懒和尚!”
司马天明道:“来了几个和尚?”
枯松道:“一个懒和尚。”
司马天明道:“才一个懒和尚,道长已练成三花聚顶神功,自是不在话下。我跟李思祖先辙,交给道长了。”
司马天明、李思祖跳下断墙。嘎嘎笑道:“怎么样?是真疯还是假癫?”
李思祖心思沉重。自己五人联手,与李悲歌一战,或许还有一线希望,现在中原五侠联盟已经完全瓦解,等待的只是听天由命。
真疯还是假癫,已经不重要。
 楼主| 发表于 2023-1-18 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34 石城三少

夜幕降临。
现在这石屋中只有李思祖与司马天明。
枯松正与想象中的敌人过招,或者练他的三花聚顶、五气朝阳‘神功’;彭开山依旧在饭堂门外的巷道中装死;智闻也不在石屋中,可以肯定,智闻与李悲歌在一起。
屋内很寂静,静的简直让耳朵产生耳鸣。
司马天明忽然从草窝中坐起身。
李思祖吓了一跳。
因为司马天明并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司马天明必定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如此惊乍。
李思祖静静看着司马天明,但是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因为太暗了。
司马天明一字一字道:“你今夜可能会有麻烦。”
李思祖再次吓一跳 ,麻烦从何处来?
石头城不会有小麻烦,只会有大麻烦,也就是由生,转变成死的麻烦。
司马天明道:“我们五个都在这里,也许你能安然无恙。现在只有我一个,所以,我不会出手助你。”
李思祖一个弹跳,站起身,问道:“什么麻烦?”
司马天明道:“暂不同你说!”
李思祖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司马天明道:“你想死吗?”
李思祖道:“当然不想。”
司马天明道:“那就逃。”
李思祖道:“逃哪里去?”
司马天明道:“这么多石屋,随便一藏,只要不藏在这里就可以了。”
李思祖不敢不逃。
司马天明与石头城是有源缘的,司马天明知道许多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司马天明要李思祖逃,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知道危险已来临,但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这样越是让人感觉恐惧。
李思祖冲出石屋。
然后就发现三个人影。
危险真的来了。
李思祖立即抽出腰间的折扇。
通常情况下,李思祖拿出折扇,展开,然后悠然地扇上一扇,装着好整以暇的模样,这样就产生了风度翩翩的感觉。
李思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哪怕心中恐惧的要死,也必须摆出一种潇洒自如的姿态。
不过今天不必潇洒了,因为夜很黑,没有人看的见。在石头城这种地方,也没有人会欣赏这种潇洒。
三个人影,一句话也不说,立即就围住李思祖。
李思祖还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似乎已经知道李思祖是他们要找的对象,因为他们二话不说就已动手。
如果三人从三个方向进攻,李思祖一招都不可能过得了,立即就会死在当下。
所以,三人刚合拢,李思祖毫不迟疑,立即滚入地下,从一个间隙,滚了出去。
两柄剑的剑尖已掠过耳畔,李思祖耳朵都已生痛,显然堪堪避开。
避开了这一击,李思祖立即翻身起来,但没有任何停顿时间,剑风声又起。
李思祖避开一剑,折扇勉强挡下一剑。第三剑肯定也到了,李思祖实在没有精力接第三剑。
任何一人都是李思祖的劲敌,三人联手,三柄利剑,绝不是李思祖一把一尺长的折扇可以应付的。
李思祖没有听到第三剑的剑风,但经验告诉他,要命的第三剑已经来临。
李思祖后仰翻倒,再次滚入地下。只觉下巴一凉,已被剑尖挑破,显然,避开了第三剑,却避的刻不容缓。
李思祖避开这两击,心念已死,因为第三波攻击,再也避不开了。一但避不开,立即就会死于当场。
没有谁会容情,也没有讨饶的机会。
幸好这时,第四人出手了。
罡风大起,同时,‘当’的一声,刀剑相击,火星四溅,显然这一戟异常威猛,接这一戟的人,想必心胆俱裂。
进攻的这三人,忽然全都闪开,对李思祖的第三波攻击,也就嘎然而止。
司马天明喝道:“快走!”
李思祖一个乌龙绞柱,翻身而起,一溜烟跑了。
李思祖跑过数条街,钻进一间石屋,喘着大气。
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七魂六魄吓的升天,现在都还没有归位。
如果司马天明晚出来一弹指,李思祖现在即使未死绝,也已开始做最后的抽搐了。
李思祖活了三十二年,大小战事几十起,这一次,最接近死亡。
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开始思索:这三人是谁,司马天明救自己,他自己有没有事?
当时,夜幕刚刚降临,只剩最后一点微光,已经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出三个人影。但李思祖可以确定的是,其中一个是韩江。
只要韩江在其中之列,司马天明救自己并不会有事。
因为韩孤城虽然失势,但相对其他城员,仍然是一个城主的存在,只要不是李悲歌下令取自己的性命,韩孤城就能罩得住司马天明。
问题是,韩江为什么要取李思祖的性命?
李思祖想不出原因,李思祖只是知道,一定跟城外山上,那个神秘人有关。
神秘人是谁呢?
神秘人并没有取李思祖性命的意思,否则李思祖活不到今天。
取李思祖性命,只能是韩江几人自己的意思。
另外两个,想必就是小流、小河。
这三个后生,应该同穿一条裤子。
李思祖正喘着大气,忽然大气又不敢出了,因为——有人。
这间石屋居然有人。
石头城几千栋石屋,只有十几人居住,李思祖的运气竟然就这么差,居然闯进了一个城员的‘府上’。
这人是谁呢?
很快,李思祖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因为这人摸索着,用火捻点着了油灯。
骆驼油的油灯。
灯点亮,一张在灯光映衬下显的异常坚毅的脸——韩孤城。
韩孤城不苟言笑,面色坚毅。
李思祖故作平静,笑问:“你住在这里?”
韩孤城的石室,同样只是一个草窝。看来,石头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拥有‘最富丽堂皇’的宅邸。
韩孤城盯着李思祖半晌,李思祖简直被盯着的发毛。
李思祖是这样判断的:‘刚才在黑暗中,韩孤城没有出手,现在点燃灯了,应该不会出手。’
可是,被韩孤城盯着,李思祖又觉得,判断可能失误,韩孤城立即便会动。
李思祖摒息静气,万分提防。
韩孤城曾以一敌四,夺走中原五侠的水袋。现在一对一,凶险不言而喻。
李思祖甚至觉得,稍不留意,可能一招都过不了。
就在李思祖置之死地,准备拼死一博时,气氛缓和下来。韩孤城放下灯,终于开口说话:“小江几人对你下手了?”
小江就是韩江。
虽然韩孤城正在放灯,正低着头,躬着腰。但是,李思祖仍然不敢大意,缓缓后退,也不敢开口,因为开口就会分神。
对付韩孤城,必须将功力发挥到极致。
韩孤城已搁好灯,然后坐下,屋内有石凳。
看到韩孤城坐下,李思祖也已退到了门边,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道: “如果不是司马天明出手相救,我现在已经死了。”
韩孤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说道:“他们今夜杀不了你,明天晚上还会续续刺杀你。”
李思祖怒道:“是不是你授的意?”
韩孤城脸上露出奇怪致极的表情,问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思祖也被弄的奇怪至极了,反问:“若不是你的授的意?为何你知道韩江今夜刺杀我?”
韩孤城道:“我的确知道!”又补充着道:“因为这不是秘密,石头城人人都知道。”
李思祖无话可说,因为石头城的人与中原五侠的确是有信息鸿沟的。石头城人人知道,而中原五侠毫不知情,这太正常了。
李思祖道:“韩江是你的儿子,你管还是不管?”
韩孤城再次露出奇怪至极的表情,道:“韩江是我儿子?你要我管他?”
李思祖忽然明白,石头城已没有纲常伦理,父子关系并不是中原那种模样。在石头城,儿子一但翅膀硬了,就挑战父亲权威,历代城主,无不是死在自己儿子手中,然后被儿子继承一群妻妾。
这一点,跟上古时代草原部落一样。
李思祖又道:“如果我将韩江杀了,你会不会替他报仇?”
韩孤城立即道:“不会!”
李思祖终于放下警惕,走了进来,坐在另一条石凳上,笑道:“我相信你。只是我不明白。”
韩孤城道:“你不明白什么?”
李思祖道:“韩江为什么会刺杀我?”
韩孤城道:“因为青裳!”
李思祖奇道:“青裳是谁?”
韩孤城也奇道:“你昨夜不是见过她了?”
李思祖明白了,青裳,必定是那神秘提灯人。只是李思祖不明白,为什么与这个神秘提灯人见一次,就必须死?
何况李思祖根本就没有见着。
李思祖简直要快发疯了。这是什么鬼的规矩?这些人之间,究竟有着什么关系?
李思祖苦笑道:“我说我没见过青裳,你信是不信?”
韩孤城道:“我信!”
李思祖道:“你为什么相信?”
韩孤城道:“青裳不想让你见到她,以你的武功,你肯定见不到她。”
李思祖道:“确实如此!”
韩孤地道:“可是韩江不这样想。”
李思祖道:“韩江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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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韩家父子

韩孤城道:“石头城的人从不敢踏上西山,踏入者必死,小江、小流、小河也绝不敢踏入,而你,可以活着回来。他们认为青裳对你有意。”
李思祖笑道:“难道那个提灯人是个女的?是韩江仰慕的人?”
韩孤城道:“你认为呢?”
李思祖道:“虽然青裳绝非有意于我,这误会却也解释不清,韩城主,你一定要救我!”
韩孤城点了点头:“好!我想个办法。”
韩孤城果然沉思起来,良久才道:“李悲歌在场的时候,他们三个不会动手;青裳在场的时候,他们也不敢动手。所以,白天,你吃过饭之后,去点将台,借李悲歌之威;黑夜来临前,你可上西山,小江三人绝不敢上山。”
李思祖笑道:“如果我不想要李城主、青裳庇佑,还有什么办法?”
韩孤城道:“躲起来!”
李思祖又笑道:“除了躲起来,可还有更好的办法?”
韩孤城道:“还有!”
李思祖道:“什么法子?”
韩孤城很认真地,绝不是开玩地道:“你先动手,将他们一个个击破!”韩孤城怕李思祖不明白他所说的‘击破’的意思,便又补充一句:“一个一个杀掉!”
李思祖现在完全确定,韩孤城与韩江,只不过同了一个‘韩’字而已。根本就不算父子,韩孤城与韩江的血缘关系,只不过是一次男女欢爱的意外,他们俩人,现在连熟人都已不算。
因为熟人不会将熟人出卖给外人。
李思祖忍不住问道:“杀掉他们,没有人会追咎?”
韩孤城道:“没有!”
韩孤城似乎怕李思祖不肯相信,接着又道:“石头城中人,杀了你们五个,李悲歌估计不会管,你们杀了石头城中人,李悲歌肯定也不理会。”
李思祖道:“李城主不管,别的人会不会管?”
韩孤城又很认真地道:“倘若你杀一个农夫,另一个农夫会找你拼命;倘若你杀了一个樵夫,另一个樵夫会找你拼命;倘若你杀了杠子,大厨会找你拼命;倘若你杀了厨子,独眼会取你的命;倘若……你佼性杀了青裳,我猜李悲歌会取你的命。”
李思祖道:“杀的人是韩江、小流、小河,就没有人找我拼命对不对?”
韩孤城道:“对!”
李思祖好奇地问:“李城主对青裳很好?”
韩孤城冷笑一声,道:“他只是在寻死!”
韩孤城的话能不能相信?从韩孤城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破绽,因为韩孤城说的很诚肯,绝不是糊弄李思祖。
分析韩孤城的动机,当然也有很好的理由,那就是,石头城的人相互倾扎,司空见惯、天经地义的。
李思祖终于下定决心,倏然而起,道:“多谢韩城主指点迷津,在下就此别过。”
李思祖从韩孤城房中出来,没走多远,忽然,暗影中蹿出一人。
李思祖吃一惊,架势立即拉开,那人急忙开口:“是我!”
来人正是司马天明。
李思祖松了一口气,道:“总镖头,你何故躲在这里?”
司马天明道:“谁躲在这里?我在找你!我还没问你,你怎么躲到韩孤城屋中?”
李思祖道:“我不是有意躲到这里,我只是瞎躲藏,碰巧而已。”
司马天明道:“你这个混世公子,怎么还没死掉呢?”
李思祖嘿嘿笑道:“总镖头,我正要问你,你怎么知道有人今夜杀我?”
司马天明道:“难道你自己心中没有数?”
李思祖道:“我真弄不明白。”
司马天明道:“昨夜你碰到了谁?”
李思祖道:“一个提灯人!”
司马天明道:“你知道提灯人是谁?”
李思祖道:“青裳!”
司马天明怒道:“为何你跟我不是这么说的?为何你跟我说,你没见到提灯人?”
李思祖苦笑道:“总镖头息怒,我确实没有见着提灯人,青裳之名,刚刚从韩孤城口中得到。”
司马天明缓和了怒气,转颜道:“其实我也不知石头城还有这么一个女眷。我只是想不通,韩江到了中原花花世界,为什么仍要回到这荒凉的石头城。石头城有什么好?历代城主都不允许有人出城,因为一但出城,肯定就不会回来。两年前,韩孤城却放心让韩江去中原寻找李悲歌,韩江居然心心念念要回到这里,原因何在?”
李思祖不禁问道:“何在?”
司马天明道:“你说呢?”
李思祖道:“为了青裳?”
司马天明不回答,自吟道:“原本我不敢确定,但听你说城外还有一神秘人,用风灯戏你。料想是一个女子,只有女子才会调戏你这种混世公子,对不对?”
李思祖嘿嘿地笑,心中自鸣得意。
司马天明道:“既然韩江几个年少已经知道你去过城外荒山,你争辩说没见到青裳,有用吗?”
李思祖叫苦道:“我确实没见着。”
司马天明道:“别人胆敢去城外荒山,有去无回,你看韩江仨小子敢踏入么?他们自己都不敢,为什么偏偏你完好无损地回来?你敢说没见着?没有怀疑你与青裳昨夜有染,我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李思祖语塞了道:“我……”
司马天明道:“见没见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韩江三小子已经认定青裳对你另眼相看,你现在怎么活下去?”
李思祖恨恨道:“我杀了他们!”又笑着道:“韩孤城叫我这么做的。”
司马天明奇道:“韩孤城叫你杀韩江?”
李思祖道:“父亲已同意我诛杀他儿子,你这当叔叔的,反不反对?”
司马天明嘎嘎作笑,但笑声说止就止,正色道:“我当年爬到石头城,在城门口躺了一夜,第二天城主大发慈悲,才有今日我司马天明,我的恩人是旧城主。”
李思祖道:“也就是说,旧城主要你在中原照顾韩江,你就照顾韩江,现在旧城主要我杀韩江,你当然也会遵重他的旨意?”
司马天明道:“对!”
李思祖从未想过,司马天明与韩江竟然也是这种没有关系的关系。李思祖更未想过,刚才自己似乎已无处栖身,必死无疑,现在居然轮到韩江自己。
反转似乎有点大,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这个结果的背后的原因,李思祖暂时无法完全理清,但李思祖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杀了石头城三少,真的不会有大麻烦。
李思祖道:“既然你这位司马伯伯放任好侄儿的生死,我肯定动手!”
司马天明又乐了,问道:“你怎么动手?”
李思祖道:“我烧一堆火!”
现在,韩江三人正在搜寻李思祖。石头城如此庞大,想在黑夜之中找出一个刻意躲藏的人,这概率显然太小了,且他们三人都不具有夜眼。
如果这个目标自己燃上一堆火,那就另当别论了。
司马天明道:“你烧了一堆火,又能如何?”
李思祖道:“我能引得他们找到我。”
司马天明道:“然后呢?”
李思祖道:“然后?当然是动手。”
司马天明嘿嘿地笑。
李思祖道:“你不信我动手?”
司马天明道:“我只是不信你能击败他们三个。”
李思祖道:“不是还有你吗?”
司马天明正色道:“这次我绝对不会出手!”司马天明又补充道:“因为你这次不是被人欺侮,而是你自己无事生茬!如果是我儿子,我还会拎你的耳朵,幸好你不是我儿子。”
李思祖苦笑道:“刚才那一战,不是我简单地被人欺侮,现在,也不是我无事生茬,两次都只是求生而已。”
司马天明道:“你不可以再上西山?”
李思祖道:“总镖头你说,青裳是不是你二十年前听到的啼哭的那个婴儿?”
司马天明道:“多半就是!”
李思祖笑道:“寻求这么一个年少女子庇护,不是我李思祖的风格。”
司马天明道:“很好!我看你今夜怎么死。我绝不出手帮你。”
李思祖道:“可以!”
 楼主| 发表于 2023-1-18 19:55 | 显示全部楼层
36 折扇杀机

李思祖开始烧火。
烧旺火。
石头城的石屋本来都是有屋顶的,现在全都没有屋顶,只是因为荒弃了上千年,塌了。虽然屋顶塌了,仍然有许多未腐烂的胡杨做的梁椽。
烧篝火的木料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只是石头城煮饭用,再烧上两百年,都不可能烧的完。
司马天明不会出手相助,却乐于帮忙烧火,两人很快烧起一堆旺火。
火势冲天。
只要登高,全城都可看见火光。
小江、小流、小河果然没有让李思祖失望,三人循着火光来到。
李思祖一见三人到来,立即遁入一扇门洞中。
韩江三人,三柄剑,如果无法围攻,就跟一柄剑的效果差不多。
以一对一,李思祖并不畏惧,三人的武功底细,李思祖已经十分清楚。李思祖最担心的是刚才一战的那样:狭路相逢,二话不答,立即围攻。
刚才那一战,倘若司马天明没有及时出手,李思这祖没有任何胜算。
现在,李思祖有备而来。
韩江三人没有立即进攻,韩江顾忌的不是李思祖有备而来,而是司马天明。刚才那一战,接司马天明一戟的人正是韩江,几乎已接不住,虎口都已震裂。
韩江道:“夜已深了,司马伯伯没有安歇?”
司马天明道:“长夜漫漫,睡觉不急,烤火聊天也很不错。”
韩江道:“我到中原去,司马伯伯盛情款待,司马伯伯到我石头城来,我却不能尽地主之宜,还请伯伯见凉!”
司马天明道:“伯伯岂能会不知?你年纪尚幼,没有当家,自然是不能作主的。等你日后当了城主就好了。”
小流插嘴道:“跟他讲什么?动手!”
韩江怒斥小流道:“住嘴!”然后又平静地对司马天明道:“我与李思祖有点过节,伯伯能否置身事外?”
司马天明道:“当然可以!”
韩江眼露欢喜之色,道:“多谢!”
小流、小河已等不及,抢先动手。
两人扑向李思祖。
李思祖严阵以待,等对方刚要扑到时,李思祖忽然闪身不见了,闪进一个门洞内。
小流、小河对李思祖的功力并未有深刻认识,一直以为李思祖不敢与自己两人交锋。
中原武林人士的奸诈,并不是石头城后生可以理解的。
小流、小河以为李思祖只会逃。
李思祖逃,他们肯定要追,这恍如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两人想都不想,就往门洞内冲。
后面的韩江已经出声阻止,韩江知道,自己三人绝对不能依次从一扇小小的门洞冲进去。
但是,韩江出声已经来不及。
首先进门洞的是小流,刚闯进去,立即就翻倒出来,与第二个的小河撞到了一起。小河的应变一点也不慢,虽然与小河两人撞到了一起,长剑仍第一时间刺出。
可是,小河这一剑虽然突兀,却仍在李思祖预料中。
剑尖贴着李思祖面颊,刺过,刺空了。
李思祖已欺到,十指如勾,夺命锁喉。这个平时笑意融融的混世公子,招式之毒辣,竟然绝不亚于任何一个大恶人。
小流腹部,被李思祖拆扇藏着的刀片切开;小河咽喉与气管,被李思祖虎爪锁喉,硬生生捏断。
两人翻倒在地,扭曲哀嚎。
仅仅两招,石头城两个少壮,就已倒下。
李思祖从门洞里走出。步履沉稳,面色凝重,刚才瞬间击败两大劲敌,取走两人的性命,却几乎没在他心中留下什么影响。
司马天明想不通,李思祖的折扇并非利刃,怎么就能切开小流的腹部?
韩江面色也十分凝重,盯着李思祖,缓缓抬起剑。
司马天明叹道:“你打不过他的。还是快逃吧!”
韩江没有选择逃,李思祖也无放过韩江的意思。韩江如山岳般凝立不动,李思祖则缓步逼近。
到了五步距离,再也不能靠近了,倘若再让李思祖靠近,长剑对折扇,长剑会变的很不利。
韩江进攻!
这一战,司马天明预计韩江会输,只是不知怎么个输法。
韩江长剑急递,下盘却蓄足足够的劲力,意图进退自如,将李思祖控制在四步之中。
李思祖没有可以抗衡的长兵器,倘若一直被韩江控制在四步距离,就只有闪避的份。
李思祖避开第一剑,接着避开第二剑。第三剑时,李思祖反冲向前,韩江使淌泥步急时后辙,手上的剑,没有丝毫迟滞,刺出了第三剑。
第三剑时,李思祖似乎无法避开,恍如直扑剑锋而去,突见李思祖的折扇如孔雀般开屏。
可是,就算开了屏,曲曲一片扇布,岂能如盾牌般挡住剑尖?
绝对挡不住。
韩江长剑已刺穿扇面,但没有刺中扇子后面的李思祖,剑尖贴着李思祖的脸颊刺过,异常凶险。
要命的是,折扇瞬间收拢,扇骨夹住了长剑。
上当了。
韩江有两个选择,要么撒手后辙,要么夺剑。
韩江选择后者——夺剑。
韩江夺剑的势道,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剑,顺利从李思祖扇骨中抽出,可是李思祖借韩江夺剑之势,转身后蹬,一记钻心腿,踢在韩江腹中。
韩江腾空飞起三丈,‘啪’的一声,跪趴在地上。
受了这一重击,韩江已不能再战。
即使再战,也必定是徒劳。
此时,韩江已算彻底败了,只有等待李思祖宰割的份。
人影一闪,司马天明挡在李思祖面前。
李思祖疑重的神色,慢慢展开,然后笑着道:“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阻止。”
司马天明道:“卖我一个人情如何?”
李思祖道:“不用卖你人情。你阻止韩江杀我,你有理由阻止我取韩江性命。”
司马天明道:“很好!这次我两边都帮了。下次,你们再决生死。我两边都不帮。”
李思祖道:“可以!”
韩江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盯着李思祖,然后隐进巷道拐角处。
韩江走了,司马天明也收起他的戟。
方天画戟是很长的兵器,不能像单刀与长剑一样制作一个鞘子。司马天明收兵器,只不过是将其扛在肩上。
司马天明道:“你赢了!”
小流、小河已死,韩江也已受伤,忧患解除,可是,李思祖表情却异常严肃道:“现在还不淡不上输赢。”
连创石头城三人,李城主会不会问罪?石头城众人会不会逼宫,或者会不会暗中报仇?李思祖并没有准确的答案。
一切都只是猜测。
猜测是一厢情愿的。
如同赌博。
最终的答案,必须等开牌那时才能揭晓。

天,准时地亮。
上苍是最有信的。
天地的信,简直让人们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去深思。
石头城也准时开饭。
人们也准时来吃饭。
所有人都来吃饭了。
除了青裳。
青裳是不会来吃早饭的,她只是来吃晚饭。因为白天,李悲歌才是城主。
夜晚呢?
夜幕降临,李悲歌就会躲的无踪无迹,避青裳的锋芒。
所以,青裳是实际上的夜幕主宰者。
奇怪的是,韩江没有来吃饭。
韩江不来吃饭,他能到哪里去吃晚饭?
中原五侠也许不知道,但石头城众人是清楚明白的,韩江不来吃早饭,他就只能饿着肚子。
饿两天肚子,问题其实不大,没有水喝肯定就完。
石头城的人已经开始议论这件事。
大厨非常好奇地问李思祖:“韩江被你伤的怎样了?”
李思祖笑道:“不知道!”
大厨道:“难道他已经伤重不能来吃饭了?”
李思祖沉思道:“估计未到那程度!”
大厨道:“他不吃饭,能到哪里去吃饭呢?”
李思祖眼珠转动,问道:“他晚上来吃不行吗?”
大厨立即道:“当然不行!”
李思祖故意问道:“不是还有一个夜晚来吃饭的人?”
大厨道:“青裳!”
李思祖道:“既然青裳可以,韩江难道不可以夜晚来吃?”
大厨道:“不可以!”
李思祖道:“为什么?”
大厨道:“因为夜晚是不能吃饭的?”
李思祖道:“为什么?”
大厨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眼道:“因为我不让!”
李思祖仍不放过,问道:“为什么青裳你就让?”
杠子替大厨回答,杠子笑着道:“因为他不敢惹青裳!”
大厨瞪眼道:“谁惹的起?你敢惹吗?”
事情果然如李思祖预料的,没有人追咎李思祖杀石头城的人这件事情。小江、小流、小河的命,在他们眼中,似乎一点价值都没有。
就连城主李悲歌,也懒得理会。
李悲歌的状态,中原五侠现在似乎已经摸透:李悲歌有一种说不说的疲倦,他对世间万事成物,似乎都已经快不感兴趣了。
极有可能,李悲歌对李思祖、司马天明的一月之约,与枯松的十日之约,根本就不会当真。因为李悲歌的精神面貌让人觉得,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他早已厌倦一切。
李悲歌像极了一个欲望、兴趣皆灭之人,世间万物,毫无兴致;枯松却像极了真正的疯子,头发扎着三个小丸子,眼光流转异常,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极高警惕,别人将碗搁在桌子上,稍微弄出一点声音,枯松竟然吓的弹跳起来。
弄的所有人都盯着他瞧。
枯松原本是一个极为严肃道长,一生之中,没笑过几次,更不会作怪,此时一反常态。
石头城中人不知道这个小丑样的道士是个什么人,中原五侠是非常清楚的,枯松有这种表现,说明已经疯癫。
李悲歌最先吃完,然后最先走。
空闻现在成了他的跟屁虫,李悲歌走了,空闻竟然也放下筷子,跟着他。
李思祖则紧盯着司马天明,司马天明吃好了走,他也走。
两人走出饭堂,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司马天明道:“我小看你这个混世公子了。”
李思祖道:“此话怎讲?”
司马天明道:“你的算计,一点也不错,石头城并没有找你麻烦。”
李思祖苦笑道:“不是我算计的准。而是韩孤城教我的,我只是按照韩孤城的意思干。”
司马天明道:“即使是韩孤城的算计,也得要你敢相信他才行,对不对?”
李思祖道:“我不能不信,因为少年人对心怡女子的爱慕,是可以不择手断的。”
司马天明点点头道:“嗯!这方面你最懂!”
李思祖又苦笑道:“我不懂!一点都不懂,接下来,我需要你为我指点迷津。”
司马天明道:“什么迷津?”
李思祖道:“枯松真疯也好,假疯也罢,已经靠不住了;智闻也不知他想干什么……”
司马天明抢着道:“彭开山装死、耍赖,更加不能指望是不是?”
李思祖笑而不语。
司马天明道:“所以,你就只能靠我了,对不对?”
李思祖道:“对!”
司马天明正色道:“我告诉你,我根本靠不住。因为我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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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章颠峰对决

李思祖相信。
司马天明道:“不过,我可以送你一个字。”
李思祖道:“什么字?”
司马天明道:“等!”
李思祖不明白。
司马天明解释道:“等石头城巨变!”
李思祖道:“巨变?”
司马天明道:“石头城人比我们更想要李悲歌死,巨变只在早晚。”
李思祖道:“问题是,有谁能令李悲歌死?”
司马天明果断地道:“有!”
李思祖道:“谁?”
司马天明道:“青裳!”司马天明解释着又道:“一个掌控黑夜,一个掌控白天。这两人必须死一个。”
李思祖也果断地否定:“未必!”
这回轮到司马天明不解了。
李思祖道:“女人的心,与男人确实不一样。”
司马天明道:“有什么不一样?”
李思祖道:“男人有野心,女人通常没有!”
司马天明道:“你的意思,青裳不会与李悲歌争竟?”
李思祖道:“对!”
司马天明冷笑道:“你很懂女人,却不怎么懂男人。”
李思祖道:“你说!”
司马天明道:“男人不但有野心,有些男人还非常无聊,什么人都想惹上一惹!纵然青裳没有野心,也绝不是可以惹的主。”然后,坏笑着又道:“况且,石头城中的男人有个习惯,总认为石头城中的一切都是城主的,包括女人。”
李思祖笑道:“这么说,李悲歌一定去会惹青裳。”
司马天明道:“不是一定会惹,而是已经惹上了。”
李思祖道:“惹上的后果是什么?”
司马天明道:“惹上的后果相当严重,现在李悲歌不得不在夜幕降临时,隐迹藏形。”
李思祖眼芒闪动,问:“你说,如果李悲歌没有隐迹藏形,会怎么样 ?”
司马天明不假思索地道:“死!”
李思祖道:“难道你认为,青裳武功高到可以破解李悲歌的催元反戕?”
司马天明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李悲歌的催元反戕,天底下无人能破!”
李思祖表示不解。
司马天明道:“你应该已知道,青裳在石头城是独善其身的存在。”
李思祖点了点头,他早就感觉到提灯人深不可测的武力。
司马天明道:“身为一个女人,若无空前绝后的能力,不可能在石头城独善其身的。”
李思祖表示赞同。
司马天明正色问道:“你仍怀疑青裳的能力?”
李思祖:“既然不能破解李悲歌的催元反戕,就算在石头城空前绝后、独善其身,是不是仍然等于零?青裳的空前绝后,只是李悲歌回来之前,现在李悲歌已回到石头城,青裳是不是必须当城主夫人了?”
司马天明神密地笑着,然后伸出食指,摇了摇。
李思祖道:“不是?”
司马天明道:“石头城第一高手,再加上一双猫一样的夜眼,而李悲歌恰巧又不具有这天赋,你说,是否足以令催元反戕也退避三舍?”
李思祖会心地点头,道:“原来你早知石头城有人有夜眼?”
司马天明道:“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哪些人有夜眼。”
李思祖道:“哪些?”
司马天明道:“倘若大厨没有夜眼,他守不住厨房。”
李思祖道:“大厨算一个。”
司马天明道:“穿黑白袍的双胞胎,如夜游神一样,我当年浑身的伤,爬到石头城,时值半夜,就是他们发现我,然后汇报韩孤城。”
李思祖道:“三个。”
司马天明道:“独眼老者!”
李思祖道:“四个!”
司马天明道:“毫无疑问,青裳也有夜视能力。”
李思祖道:“五个!”
司马天明喟然道:“石头城这些人到了中原,每一个都是纵横江湖的高手,石头城简直囚禁了一群魔鬼!”
李思祖表示赞同。
司马天明忽然又正色地问:“石头城可谓是武林圣地。你身处圣地,却还一心想着逃跑?”
李思祖笑道:“从前我想着逃跑,现在我只想一睹青裳姑娘的芳容。”
司马天明忽然神秘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思祖道:“什么秘密?”
司马天明道:“石头城不但专出武学奇才,还出美女?”
李思祖故意道:“是吗?”
司马天明道:“若非如此,石头城怎么能维系至今?争抢城主之位还有什么意义?我送一个城主给你当,让你管百八十号人,在此终老一生,你同不同意?”
李思祖道:“你的意思,青裳不但是石头城第一高手,也是一个大美人?”
司马天明道:“绝对是大美人!人间不可见,天上也罕有!比你之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还漂亮许多。”
李思祖故意道:“美人我见的不少,总镖头你所言,只怕言过其实!”
司马天明道:“如果你不信,你白天爬上山去,你肯定见到一个大美人,让你口水都流出来。赖在石头城,赶都赶不走。”
李思祖不是信,而是不怎么敢犯青裳的禁忌。
从韩江三个年少的口中得知,上山者——死。证明这个青裳,即是仙子,必定也是个煞星。
若非煞星,她早就是石头城主宰者的附属之物。
显然她不是,她更似主宰者自己。
也许,在韩孤城时代,她就是主宰者。只不过她没有与韩孤城抢夺城主之位的兴趣。现在李悲歌回到石头城,她也只让出了白天。
仅仅只是让出白天,黑夜仍由她掌控着。
当然,李思祖好奇之心是按耐不住的,犹其是对美女的好奇。李思祖真按司马天明的意思,去城外荒山搜寻这位奇异女子。
夕阳西下,不但未见到一个大美人,连个丑八怪也没看到。入眼皆是碎石,这种山,怎么会有人居住?
一个韶华女子,居住在这种荒山中,无法让人想像。
就算是枯松臭道士修行,也必须在山上结个草庐,带上被褥、蚊帐,锅碗瓢盘一样都不能少,茶叶、茶具简直是必备之物。
闲来无事,烧上一壶水,啅饮半天。
隐居、修行,本来就是享受人生恬淡这一福报。
这种荒山,连片树叶都没有,青裳在此居住,面对着这样寂廖的夕阳?
可能吗?
神话中的仙子是不知寂寞的,但是,人,一定会寂寞,人一定需要同伴的。
难道青裳不需要人类的同伴?
难道青裳真的是一个出尘仙子?
李思祖展开轻功,搜山,已经一天了,却未发现草庐,当然也未发现这位神奇的女郎。
踏入荒山者——死,这句咒语,居然也未在李思祖身上灵验。
天色渐晚,李思祖不但没有死掉,也没有死心。找不到,那就在山腰上坐等。
等天色全黑,等那盏神奇的风灯出现。
天色一黑,风灯果然出现在山梁上。李思祖知道的,山梁那面是一个绝壁,高千尺。
风灯难道自那道绝壁之外升起?
李思祖曾爬上山巅。
爬上去之后,耳中唿啸的北风,脚下逼窄的山梁,外侧是千仞绝壁,心底就升起的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惧。
李思祖胆子并不算小,却也忍不住心为之收紧,不敢在此光溜溜的绝壁山梁上逗留。
可是,风灯此时却出现在山巅。难道风灯自绝壁之外,冉冉升起来的?提着风灯之人,难道不是人?
李思祖并不怎么相信幽冥之事,此时也知道提灯人是一个人,且还是一个绝世大美女。但是,面对这种难以解释的现象,仍然汗毛孔倒竖。
风灯并没有从李思祖这边下来,而是从远处一个山谷,飘然而下。
李思祖赶紧下山,准备截住,可是,风灯实在太飘逸,也太快,先就已进城。
等李思祖赶到城门边上时,风灯已进城多时。
显然,青裳不但有夜视眼,轻功之高,骇人听闻。李思祖从未见过如此好的轻功,山上嶙峋怪石,丝毫不能阻碍青裳行动。
饭堂。
饭堂两边的巷道,燃起四堆篝火。散光从门洞与窗洞中射入,即使是一个平常人,此时也能在饭堂里看清有几个人。
有了光线,李悲歌就不再是一条可怜虫,而是石头城之主。
李悲歌在饭堂内来回踱步。
除了大厨,饭堂内还智闻。
这几天,智闻一直跟着李悲歌。李悲歌去哪,空闻也去哪,李悲歌夜里隐藏,智闻也跟着隐藏。
两个农夫与两个樵夫不喜欢女人,反而喜欢男人。石头城早就容不下喜欢女人的城民,所以,农夫、樵夫甚至以为智闻与李悲歌两人有了自已所知的那层‘关系’。
石头城其他人都在厨房门外——等!
他们在等这一战。
白天的主宰者与夜晚的主宰者,势同水火,这一战,想必十分精彩,人人脸上逞现的是兴奋的神色。
他们等待这一战已经很久。
自李悲歌返回石头城,青裳与李悲歌有过两次交锋。
第一次交锋,发生在白天,青裳败北,逃之夭夭。见识了催元反戕的历害,青裳再也不敢在白天大摇大摆地出现。
第二次交锋,发生在夜晚,李悲歌败北,借着星光,夜遁! 从此以后,李悲歌在天黑来临之前,自觉隐匿,直到第二天天亮,这才敢施施然出来当他的城主。
经历这两次交锋,石头城的白天、黑夜的主宰者,就此确定下来。
今夜呢?
今夜,这些篝火在这里燃烧着,李悲歌有了仗恃。凭借着这些篝火,发难。
今夜是第三战,必定也是一场惊世骇俗之战。
一个参透造化,悟出催元反戕神技;一个是旷古绝今的女郎城主。
这一战,不但注定惊世骇俗,也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惊天动地的剿杀战。因为只要有人落败,肯定会群打落水狗,这是石头城的传统。
门外‘装死’的彭开山甚至已经预料到,今夜就是李悲歌的死期,因为人人对李悲歌咬牙切齿。
只要有人与李悲歌正面抗衡,其他的人肯定会趁机补刀。彭开山握着大刀,准备在必要的时候,一跃而起,斩下李悲歌的头颅。
彭开山正在思量时,就看到司马天明迈着他雄扑扑、气昂昂大步伐来到。
彭开山当然要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告诉司马天明,这可是除掉李悲歌的天赐良机。可是,门口又聚集了一大群该死的石头城的人,不好开口。
彭开山便挤眉弄眼。
结果,招至司马天明一顿臭训:“你干什么?你想跟我讲什么?有你屁事?凭你那蠢愚的脑袋瓜子,你想的明白什么?乖乖躺着,老实点,养你的伤!莫要多事!”
彭开山简直被骂的莫名其妙了。
司马天明懒得理会彭开山,他也从门洞里往里面瞻,引颈企踵。
现在青裳已经到了,石头城唯一的女性。那个二十年前,司马天明听到的,终日哇哇啼哭的女婴。司马天明一直很好奇,怎么能成长,怎么没有夭折?
好贱的命!
彭开山只好放弃司马天明,用眼睛搜寻李思祖。
李思祖终于也到了。
彭开山掐着声音道:“过来!过来!我跟你讲!”
李思祖根本没心情听彭开山讲话,李思祖直接就冲进厨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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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绝世一剑

李思祖冲进饭堂,见这么一副景象:智闻静静立在角落里;大厨在属于他的地盘——灶台上煞有介事地抹洗;李悲歌来回踱步;一个妙龄女郎——青裳,正在座头上安安静静啃食馒头。
气氛并不是剑拨弩张的样子。
光线幽暗,以李思祖的目力,仍看不清楚青裳的五官,只觉幽幽倩影,更加神秘。
女郎正缓慢而大口地嚼咀着冷馒头,看不清,但能感觉到,香腮鼓鼓的,美哒哒的,一副胃口很好的样子。
青裳坐在边上的座头的板凳上,背后是石墙,桌子上横搁一柄长剑,已离手,因为需要腾出一只手拿馒头。
她左手握着一条软鞭,鞭子盘曲,与鞭柄一起捏在手中。
软鞭虽然也是搁在桌子上,却是须臾不肯离手,显然,时刻提防着危险的发生。
她的那盏奇异的昏灯,此时插在地上的石板缝中,挑灯的小杆子,足足有一丈五尺长。
不知这根小杆子来自何方。
沙漠地带,缺少绿植,除了偶见盘盘曲曲的胡杨与细小的沙棘,绝不可能出产这种修长的杆子。
昏灯的杆子长了,别人看见灯,看不见她的人。而她自己拥有夜视能力,根本就不需要灯。所以说,弄这么长的一根灯杆,只不过是黑暗中的一个‘光明饵’。
用光饵钓什么呢?
也许只是为了‘好顽’!
好顽,不是主宰者的天性。好顽,是童真未泯之人干的‘愚事’。
由此可见,青裳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宰者。
李悲歌其实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宰者。
主宰者,通常是名利之犬马,执着于驭下之本事,纵情于声色。
李悲歌化身流浪汉十几年,对武学孜孜以求。在堪透催元反戕之后,毅然决然地返回石头城。如果不是张莫扬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由此证明,李悲歌视名利如粪土。
两个不合格的主宰者,还有什么好争竟的?
可是他们偏偏水火不容。
李悲歌踱步,似乎在等青裳用膳。
这一战,并没有你死我活的杀气。
至少李悲歌身上没有杀气。
李思祖刚冲进来,就被司马天明拖拽出去。
“你拉我做什么?”
“你进去做什么?”
“我就看一下!”
“有什么好看的?”
“我偏说好看!”
“城主选妃,你瞎掺什么劲?等下把你阉了,让你当太监,终生服伺青裳姑娘,怎么样?”
李思祖被司马天明拖到门外。
李思祖非常明白,司马天明这么做,只是不让自己掺于这一战。可是李思祖不明白,司马天明为什么不让自己掺于?
李悲歌一死,所有人都获得了生天,不是很好?
青裳绝对是李悲歌的劲敌,虽然是个貌美女郎,却不能怀疑她的能力。
在青裳与李悲歌对垒时,大家一拥而上,助力青裳,除掉李悲歌,岂不妙哉?
就算石头城人不敢动手,李思祖、司马天明动手,趁李悲歌全力对付青裳,捡一个大漏,不是也很妙哉?
李思祖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现在决不是问司马天明的时候,因为石头城十几双睛眼正盯着自己两人。
石头城这些人谁对谁好,谁是谁的对头,外人根本就搞不懂。以韩孤城、韩江为例,谁也想不到,韩孤城可以不在乎儿子的生死。
所以,李思祖不敢问司马天明。
问了,司马天明肯定也不会当众解答。
李思祖只知道,司马天明的判断力不会出错,听司马天明的话——乖乖在外面围观,就是最好的选择。
忽然。
饭堂后面两堆篝火熄灭。
谁干的?
只要一转念就会有答案:韩江干的!
除了韩江,所有人活着的人都在此,不是韩江,还能有谁?
四堆篝火,前面两堆,后面也两堆。
饭堂前后各有两扇门窗,篝火的火光,就是透过四个门窗的洞,射入饭堂的。
后面两堆篝火熄灭,饭堂立即暗了一半。
如果前面两堆也灭了,对于有夜视眼的青裳来说,肯定就极为有利。
甚至可以断言,青裳稳操胜卷。
韩江此举,显然是助力青裳。
“快……快……去点火!”杠子说的无比急促。
杠子这么关切篝火的熄灭,难道他站队李悲歌?
这一着,大出李思祖所料。李思祖原以为,人人都会盼望李悲歌死,谁也不会想要青裳这么一个美丽女郎战败。
更让李思祖诧异的是:石头城除了韩江,所有人都与杠子一样的心态。因为眇目老者、黑白袍、韩孤城,全都涌向饭堂后巷。他们不是去‘救火’,肯定就是去捉拿韩江的。而另一半城员,农夫、樵夫、杠子几人,严阵以待,护住门前这堆篝火。
也就是说,石头城上下,全都盼望饭堂内的这一战,李悲歌胜出。
倘若李悲歌成为胜利者,青裳肯定就是失败者。
青裳败了,要么香消玉损,要么成为李悲歌的榻上禁脔。石头城的城主,无不是这么干的。
石头城人竟然盼望出现这种结果!这只说明,青裳主宰石头城人之残酷,比李悲歌更甚!
两害相权,取其轻。
李思祖大出所料,诧异地望着司马天明,司马天明则嘿嘿笑。
李思祖现在已明白司马天明拉自己出来的原因:今夜石头城全城对付的人,不是李悲歌,而是青裳。
倘若李思祖贸然助力青裳,必死无疑。纵然李悲歌信守三次出手的承诺,石头城人也不会容李思祖活下去。
便在这时,饭堂内战事启。
剑气!
就连外面巷道中的熊熊燃烧的篝火都因为剑气而无风摇曳。
但是,剑气陡然而起,嘎然就止了。
李思祖正要冲进去。
纵然全城人都要对付青裳,李思祖也决定舍身相助。
忽然,劲风扑面,李思祖本能之下止住身势。
事后,李思祖回想,如果没有及时止住身势,挡住了门洞,自己就活不下来。
扑出之人正是青裳。
太快了,快到根本看不清。冲出门洞,倏然就消先在巷道转角处。
李思祖、司马天明只知有一人已扑了出来,并没有看清是谁,事后才知是青裳。
门边上的杠子遭了殃,青裳扑出来的同时,对杠子下手。
怎么下的手,李思祖、司马天明都没有看清,只见杠子捂住自己脖子,踉踉跄跄,显然他的脖子已被青裳长剑切开。
杠子刚才急促地叫嚷‘点火’,他自己却又没有扑向后面巷子。就是因为这一句话,现在遭至切喉之灾。
火光之下,鲜血至杠子的指缝中涌出,淋淋漓漓。
死亡与鲜血已经证明:青裳,一个用风灯戏耍李思祖,看似童真未泯的女郎,绝对不仅仅只有童真,至少还有戾气。
刚才剑气产生之后,青裳外扑,取杠子性命,里面却仍然在斗。
饭堂内,衣袂声,对掌声,撞击声,再然后,有人纵上屋顶。
饭堂有屋顶,只是千疮百孔的屋顶而已 。从孔洞中纵出,只有衣袂声,不会有瓦片、梁椽撞破的声音。
这些声音过后,饭堂居然静了。
司马天明沉声道:“进去!”
李思祖、司马天明冲进饭堂。却发现,只有一个大厨。
这个大厨还在地上爬蹭。看来,最后的对掌声,有大厨的一份,且还吃了亏。
李悲歌、智闻两人居然都不见了。
难道刚才纵身上屋的人,就是智闻与李悲歌?
青裳已经逃出,李悲歌即使不敢往黑暗里追击她,也不至于纵身上屋逃遁。
刚才的剑气,是青裳所发动,如果青裳一剑得手,也就不会逃走,现在她逃了,必定是失利。
可是胜利者李悲歌,怎么也逃了呢?
可以明确的是,李悲歌纵上屋顶,绝不是追击青裳。
智闻也许并不是得道禅师,但肯定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两个城主之间的决战,同智闻无关,智闻落荒而逃,为了哪般?
李思祖简直忍不住想问一问大厨,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思祖不必问,有人已经代劳。
韩孤城一伙自后巷进来,农夫四人也紧随李思祖、司马天明进来。
所有人都纳闷至极:怎么全都跑了?连一具尸体也看不到。
大厨在地上一爬一蹭,又扑倒,始终爬不起来,显然吃了大亏。石头城众人拥上前,将他扶起。
韩孤城迫不急待地问:“人呢?”
大厨道:“李悲歌伤……伤了,应该伤了。”
眇目老者难以置信地道:“真的伤了?有光也接不住青裳一剑?”
大厨道:“太快!太快了!青裳出手实在太快!”
李思祖没有亲眼看到青裳出手,但他理解大厨此时心中的震憾。
因为,刚才那一剑,产生了剑气。
剑气从来都只是一种传说,没有人亲眼见过。据说,快到一定的程度,刺出的剑,在剑尖一寸后的距离,会产生一团雾气,剑风声会变成一种爆音。
这就是剑气。
武林中剑气的传说,居然在青裳手中变为现实。
青裳的武功,石头城人清楚不过。眇目老者更加有体会,他的一只眼,就是十五岁的青裳挑瞎的,从此之后,眇目老者主动避青裳锋芒。
眇目老者捏着拳头道:“我就知道,李悲歌早晚死在她手中。”
韩孤城问:“你同光头对掌?”
大厨道:“正是!”
韩孤城奇怪地问:“你居然不是光头对手?”
大厨道:“我接光头一掌,掌力反弹,想吐!”
韩孤城更奇了,道:“难道光头也在练李悲歌的武功?”
石头城众人并不说‘催元反戕’,而只是说李悲歌从中原学来的武功。而中原五侠几人,又认为催元反戕可能是石头城的不传之秘。
李思祖与司马天明不禁对望一眼:智闻与李悲歌近来绸缪,难道拜李悲歌为师?我们几个拜李悲歌为师还来得及吗?
李思祖对大厨的武功深有体会,彭开山也不是大厨的对手。
虽然那次彭开山仍然有托大嫌疑。石头城的人的武功,总是让人大出意料之外。但是,即使两人再次公平较量,输的人,多半仍是彭开山。
智闻绝对不可能在一弹指的功夫,一掌击退大厨,然后携着李悲歌纵上屋顶,逃之夭夭。
可事实上,空闻做到了。
所以,空闻真的有可能也练就了几乎无所不能的催元反戗。
石头城众人将目光转向李思祖与司马天明。
石头城九人的目光,阴沉沉,冷森森。
空气瞬间就凝固,杀气在弥漫。
石头城众人并没有当中原五侠是朋友,也没有当中原五侠是对手,因为中原五侠不是对手,也不配当对手。
但是,现在,中原五侠中的智闻,公然助力李悲歌。且也开始练习催元反戕,这是石头城的人所不允许的。
一个练成催元反戕的李悲歌,已令石头城全体府首,再加上一个空闻,那还得了?
如果李悲歌再教司马天明与李思祖,那么,石头城的人还要不要活下去?
这是石头城全体此时翻脸的原因。
李思祖、司马天明不禁后退。
可是退又有什么用呢?还能逃了不成?
司马天明道:“你们今夜不是借李悲歌之手,对付青裳?”
韩孤城道:“李悲歌与青裳,两个都要对付!除掉一个是一个。”
司马天明道:“和尚劫走李悲歌同我俩无关!”
韩孤城道:“我知道无关!”
司马天明尬笑道:“既然无关,何必为难?”
韩孤城道:“你们中原几个,即不可能对付得了李悲歌,又不可能对付得了青裳。留你们何用?”
李思祖与司马天明已退出饭堂,石头城八人,除了大厨,其余的全部逼了出来,将两人逼至外面巷子中。
司马天明忙道:“有用!有用!”
韩孤城道:“有什么用?”
司马天明道:“和尚已在练催元反戗,和尚练成后,即使不对付李悲歌,也可以助你们对付青裳。道士正在练三花聚顶神功,估计也是……”
司马天明正在说话,全神惯注,惟恐石头城众人暴然一击,却哪里料到,真正杀机,来自头顶。
忽然,一人凌空降下,人未到,剑已到。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39大师回向

等司马天明听到剑风时,根本就没有应变的时间。
彭开山躺在地上,看到凌空而下的剑光,立即跃起,大刀朝天一搠。
彭开山这一招凌历至极,却仍然抢救失败。
那人被大刀逼的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双足踏在李思祖肩上,司马天明却捂着肩胛,倚着巷子边的墙壁,慢慢倚下。
终于看清这人时,彭开山不禁大惊,同时也愤怒至极。
因为这人竟然是枯松。
枯松陡然出手偷袭司马天明?
李思祖被枯松踩着双肩,他看不到枯松,但也已知道肩上人是枯松。
李思祖比彭开山还吃惊,因为李思祖从未想过,枯松发疯的这几日,武功变的如此诡异,抢袭司马天明得手后,居然一招制住自己。
枯松只不过一百多斤的躯体,李思祖此时却优如重逾千斤。‘啪’的一声,双膝跪地,竟仍是无支持,只好双手也驻地。
石头城众人同样吃惊。
因为中原五侠的武功,莫名大涨,和尚劫走李悲歌已令人费解,这个道士居然也是功力倍增。
枯松抢袭司马天明,制住李思祖,出手之迅捷,显然也大出石头城众人所料。
“谁是懒和尚?谁是懒和尚?”枯松急迫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人人只觉得一股莫名的邪气。
李悲歌练成催元反戕后,流露出来的是王者霸气,以及其人与于俱来的孤寂;枯松练功练的发疯,显现出来的是邪气。
彭开山怒不可遏。
即使石头城杀了中原五侠,彭开山也不觉得如何地愤慨,枯松可是自己人,居然对司马天明出手?这是不可原谅的。
彭开山决定,先斩了枯松,再与石头城一战。
彭开山和身一滚,大刀横扫枯松双腿。
枯松并不理会彭开山,他急切寻找懒和尚,居然没有人答理他,所以,他本就准备为难石头城众人。
彭开山大刀斩到,枯松便在李思祖肩上借力,凌空飞进石头城众人之中。
石头城几人立即散开。
只有韩孤城、眇目老者恚然不动。
枯松人在空中,剑已劈去,迅捷无伦。
但是,眇目老者双掌一合,居然夹住了剑。
枯松身势不止,双腿连环出击,踢在眇目老者的胸口。
韩孤城应变也非常及时,斜刺里抓向枯松,可是,枯松借踢在眇目老者胸口的劲道,已向上窜去。
韩孤城只抓下一片道袍,虽然这一招异常凶险,却仍然没有成功。
眇目老者已经被踢翻在地,枯松也已窜上饭堂屋顶。
这几下交手,比电光火石还迅捷。
枯松窜上屋顶时,剑仍是无法从眇目老者的合掌中拨出,眇目老者双掌夹剑,竟如铸住了一般。
所以,枯松是弃剑逃窜的。
一时间,没有人去追击枯松。
石头城众人掺扶着眇目老者;彭开山也去掺扶司马天明。
双方被枯松这么一搅和,不再剑拨弩张。
远处,枯松狂笑。
笑声响彻夜空。
一个得道真人,岂会如此失态?正常人都不至于如此。
这只说明,枯松现在不但不是真人,而是一个疯人。
“杀了他!”韩孤城冷冷地下令。
石头城旧城主,始终是一个统治者。况且,韩孤城与前任城主不同,韩孤城当城主时,石头城已没有女人可供争夺,且都是些喜欢男人的男人,这些城员,与城主没有明显的,不可调和的茅盾。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一个共同敌人——青裳。无形中增加了城主与城员之间的和睦。
所以,韩孤城是有威信的。
韩孤城的一声‘杀’,所有人都拨出兵器!
彭开山握紧刀,孤注一掷。准备在乱刀分尸之前,奋力拉一个垫背的。
幸好此时,韩孤城要杀的人不是彭开山,而变成了枯松。
至少暂时他要杀的人是枯松。
石头城中人,除了韩孤城与眇目老者,全都纵上屋顶,开始全城围剿枯松。
韩孤城扶着眇目老者进厨房。厨房是重地,此时大厨一人守之不住。
司马天明闭着眼,捂着肩胛,好像快要死一样,等石头城中人走光,两眼陡地一睁,沉声道:“辙!”
一点都不像要快死的样子。
司马天明爬了起来,疾步而行。
彭开山掺着李思祖,紧随其后。
李思祖倒像要快死了,李思祖两条腿已不听使唤,走路都成了箩圈腿。
三人转过几条街道,闪身进一间石屋。
石头城石屋子无数,都是无人居住的。只要随便一个闪身,藏身一间石屋之中,即使夜视者搜城,也很难搜出。
三人觉得暂时安宁了,渐渐呼吸平静。
彭开山心头有一百个疑团,问:“今夜李悲歌受创了?”
司马天明道:“你说呢?”
彭开山难以相信:“谁破得了催元反戕?”
司马天明道:“事实是,催元反戕已经被人破了。”
彭开山又问:“枯松也练成了催元反戕?”
司马天明不敢下这个定论,道:“有可能!”
彭开山道:“枯松真的疯了?”
司马天明摸了摸肩胛,现在已经粘糊糊的,只差一点点,一条胳膊就被废了。司马天明冷声道:“枯松岂会真疯?只是我没想到,枯松这样的人也会装疯卖傻。”
李思祖忍不住道:“枯松对你下手,是不是阻止你揭露他的三花聚顶?”
司马天明道:“正是!”
彭开山道:“莫非道家传说中的三花聚顶,也是催元反戕?”
司马天明道:“催元反戕是佛家的说法,三花聚顶是道家之秘,恐怕二者真的殊途同归。”
李思祖道:“李悲歌伤势究竟如何?”
司马天明道:“明天再看!”
李思祖道:“如果李悲歌今晚死了,谁主沉浮?”
司马天明想都不想道:“青裳!”
李思祖道:“智闻与枯松呢?”
司马天明冷笑道:“你认为,智闻、枯松练成了催元反戕,能对付得了石头城众人?”
李思祖想了想道:“难!”
司马天明道:“不是难,而是不能!石头城中人的天赋比中原人强,中原人纵然练成催元反戗,也远达不到李悲歌的那种功力。青裳的剑,已产生了剑气,天下谁能破?我估计,李悲歌今夜凶多吉少。”
天亮。
点将台。
李悲歌的尸体躺在石台上。
尸体的脖子上有一点创口,并不大的创口,为剑气所伤。可就是这么一点小创口,却切断了颈部大血管。
一点小小的创口,令一个已参透武学造化的神人,彻底崩溃。
血,染红了李悲歌自己,也染红了智闻。
智闻盘箕而坐,默默诵着经。
佛家认为,亡灵生前积有恶业,应当超渡。超渡即是回向,出家人用自己的修行功德,回赠法界众生。
空闻呢呢喃喃地唱诵回向偈。
司马天明坐在智闻旁边看了许久,司马天明极想看穿智闻,看这个和尚是不是与枯松道士一样,已经入魔!
催元反戕似乎已令这两个出家人进入魔道。
彭开山饿的慌,对李思祖、司马天明道:“吃饭的时候到了!”
李思祖道:“昨夜石头城已翻脸,我们还有饭吃?”
彭开山道:“没饭吃怎么办?”
李思祖道:“幸好大师也要吃饭的,有大师在,就有饭吃。”李思祖这句话不是回答彭开山,而是说给智闻听的,所以李思祖眼睛看着智闻。
可是李思祖非常失望,智闻只顾闭目诵经,没有一点表示。
枯松昨夜单挑石头城众人,踢伤一人,扬长而去;智闻昨夜在李悲歌受创之后,击败厨子,携李悲歌而逃。
显然枯松、智闻的功力已经暴涨。只要智闻肯与李思祖三人联手,石头城胆敢不发饭,厨房都将打烂。
智闻是继李悲歌、枯松之后,第三个练成催元反戕的人。只有练成催元反戕,才有可能与石头城抗衡。
李悲歌活着的时候,中原五侠并不愁吃喝!
现在,居然没饭吃了。
智闻已经念了很久的经,不知还要念多久,关键的是,空闻根本就不理会李思祖三人。
李思祖不是那种肯低声下气寻求别人庇佑的人,彭开山更加不是。
司马天明曾经对豪势虽也是低过头的,甚至对豪势谄媚。如果司马天明不低头,中原镖局就无法发展壮大,甚至都无法生存。但能迫使司马天明低头的,只能是豪势,绝不是某个身怀绝技的武夫,纵然练成催元反戕也一样。
司马天明是玩弄‘驭术’的高手,不可能对一个和尚低头。
“走!我们三个自己去吃饭!”司马天明说‘三个’,显然是故意撇开智闻。
现在,李思祖、彭开山以司马天明马首是瞻。可是,司马天明又怎么能罩的住这两个‘小弟’?
李思祖道:“总镖头,我问你的 !”
“说!”
“今天我们还有没有饭吃?”
“有!”
司马天明回答的很果断,就好像现在在他的中原镖局一样。
李思祖笑道:“李悲歌死了,石头城中人不给饭怎么办?”
司马天明两眼一瞪,煞有介事地道:“他不会打?你不会抢?”
李思祖苦笑道:“就是打不过,抢不来。”
司马天明道:“打不过,抢不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思祖不解道:“还有别的办法?”
司马天明道:“等下你就清楚了!”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40罗汉灭定

李思祖真的很快就清楚了,也非常佩服司马天明果然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三人来到饭堂。
司马天明一马当先,大踏步进入,然后,‘扑嗵’一声,跪下。
李思祖、彭开山简直眼球都要掉出来。
这就是司马天明所谓的‘办法’?司马天明果然是一个好有办法的人。
“恭祝……韩城主荣归!”司马天明不但跪倒,还谄媚,这句话简直谄媚到了极点。
司马天明此时的屈膝拜服,居然好像之前他大马金刀一样,十分坦然。
江湖中没有人受得起中原镖局总镖头的屈膝拜服,就算石头城的城主也不能,因为中原镖局三万镖师与趟子手,以及中原镖局所能调动的江湖力量,不是石头城几个武学高手就能够应付的了的。
中原镖局就是实质名归的‘江湖豪势’。
对于这种江湖豪势的掌门人,只能给予恭敬,绝不能享受其拜揖。
可是,韩孤城却坦然受之。
韩孤城道:“你们中原人讲究礼仪,见到恩人都要磕头的是吧?”
司马天明听后,便连磕三个响头。
韩孤城微笑着,满意地颌首,道:“嗯!嗯!嗯!不错!不错!”
李思祖手心泌出了冷汗,韩孤城明显有羞辱司马天明之意,韩孤城与司马天明的关系,显然大出李思祖所料。
韩孤城又道:“当年我收留你养伤,让你走时, 我曾告诫过你,切不能再返回石头城,你可还记得?”
司马天明道:“记得!”
韩孤城立即凛然变色,道:“可是你却带这几人来石头城?不是你带来的,小江岂会擅自带外人前来?”
司马天明道:“带他们来,的确是我的意思,不是韩江的意思。”
韩孤城冷声道:“几百年来,但凡有外人踏入,必死!当年我收留你,你不但自己再次踏入,还带领外人前来。你说,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司马天明不作解释。
事实上,司马天明可以解释的,他也有理由,因为当时迫于无奈,如果不带领中原五侠前来,中原五侠四人不会放过韩江。
可是解释有什么用呢?韩孤城跟韩江一点父子感情都没有,韩孤城甚至令李思祖杀了韩江。
司马天明为了从中原四侠手中救出韩江,而破坏了外人不可涉足的石头城的禁令,根本就不算理由了。
石头城中人,互相之间都是亲人,却没有一点亲情。
彭开山手心也泌出了冷汗,动手吧!显然不可行。石头城九人在场,自已三人一点胜算都不会有。如果不动手,显然又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司马天明与石头城这一缘源,不但不能带来好处,反而更加让中原五侠遭了祸。
现在回想起来,李悲歌才是中原五侠的守护者,李悲歌死后,中原五侠处境更加不妙。
“阿弥陀佛!”智闻人未来,声已到。
佛号过后,智闻才缓步进来。
现在的智闻已不是一个精神矍铄的有德高僧的模样,他的僧袍由灰色染成红色,脸上脏的如乞丐,头发胡子也有一寸来长。
石头城对智闻现在更加衔恨,也更加忌惮。
灰袍与黑袍‘刷’的一声,拨出剑,别的人也都怒目圆睁。
石头城众人对李悲歌十分嫌恶,但最让石头城嫌恶的人还是青裳。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昨夜青裳与李悲歌一战,众人护火心切。
护火,正是助力李悲歌,李悲歌在没有火光时,就如同一个瞎子。但青裳逃走,李悲歌受创,众人肯定会围攻李悲歌。
因为,能除一害是一害。
可是,智闻击退大厨,居然拯救李悲歌,这绝对是犯众怒的事。
“你今天还敢来吃饭?”大厨怒喝。
智闻又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纳化一顿斋饭就走。”
石头城众人可不知什么叫做斋饭、荤饭,他们也不管什么施主、大师。现在李悲歌死了,众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青裳虽然还活着,但青裳有一个任何城主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她一直以来都不会过多干涉石头城中人在城中折腾,她甚至容许韩孤城统治城员。
青裳只是不允许有人出城。
所以,李悲歌死了,石头城又回归往昔。
往昔的状态就是:韩孤城想怎样玩就怎样玩!
智闻手中有一个小酒坛,现在这个酒坛算作智闻化斋的钵盂。
石头城中人从不饮酒,所以没有酒,故也没有酒器,这些小酒坛是李悲歌回来时,随身带来的。
饭堂吃饭,根本不必用钵盂,显然,智闻真的不是来吃饭的,而是夺水、夺食,准备逃出这片荒漠。
智闻昨夜一掌击退大厨,携着李悲歌纵上屋顶逃之夭夭,功力已暴增。石头城的人已无法象中原五侠来时那样,轻松碾压了。
司马天明爬起来站起身,伸出双手,拉着李思祖、彭开山。三人退至一边,不妨碍双方交手,当然更不参于这一战。
智闻伸出持钵盂的手,讨斋!
装模作样讨斋就讨斋吧,却又缓缓上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黑袍、灰袍两柄剑,环伺左右,谁敢保证不会骤然一击?
大厨立在智闻面前,不足五尺距离,这个距离也是暴然一击的距离。大厨面前就摆有菜刀,如果随手拿起菜刀,当飞刀使,智闻岂不是很凶险?
智闻却瞌上双眼,一动也不动,视大厨三人如无物。石头城众人面面相觑。
司马天明悄声对李思祖道:“这叫灭尽定!”
‘阿罗汉’是佛家一种‘果位’。‘阿罗汉’化斋,站在居士门前,站着入定,为使施主获得崇高与殊胜的利益,就叫做灭尽定。
可是,空闻这种化斋礼节式的恭敬,不是置自己于死地?
石头城众人不解其意,茫然互视。
不管空闻是轻视石头城,还是另有玄机,这一战,肯定要打。
黑袍与灰袍同时出手,双胞胎兄弟,心意是相通的。
石头城兵器不少,都是祖辈留下的上好兵器,黑袍、灰袍使的就是名贵的青钢剑。
兄弟俩的剑不但好,剑法也极佳,这两剑刺出,迅捷无伦。
旁观的中原三侠看来,倘若自己与之对阵,即使一对一,面对面,瞪大眼睛,也未必有很好的化解之法。
瞌着两眼的智闻,简直可以断言——死定了。
因为听到风声,不一定能辨出‘方位’,能辨出‘方位’,不一定有应变时间,有应变时间,不一定能应变。
绝顶高手交流,听风辨位已经不适用。
意外发生,智闻不但第一时间做出应变,也找到应变办法。
智闻恍如不用眼睛也能看得到,在黑袍、灰袍攻击一发起时,空闻立即闪身规避。
黑袍、灰袍没有料到这种离奇情况发生,他们断定智闻必将死于剑下。
空闻忽然挪步移开,所以黑灰二袍并没有后续进攻招式。
大厨却料到了,在双剑刺空时,大厨扑向前,一掌拍来。
智闻没有拿酒坛的那只手,伸掌接住。
‘嗵’的一声响。两掌相交,大厨退出五六步,背靠着一个大橱柜,橱柜里的所有的碗,瞬间就碎了。
大厨只觉体内翻江倒海,全格骨格似乎都快散架。昨夜与智闻对了一掌,也是如此,大厨以为是个意外,今日仍是如此,自己打出去的力道,居然全部被反弹回来。
智闻没有被大厨击退,脚下恚然不动,大厨的力道反弹回去,智闻自己的力道,化为颤劲。将坛中的酒,激起一片酒雾。
农夫、樵夫四人正要联袂进攻。
四人,四柄剑。
天底下没有人能挡得住这四柄剑。纵然练成催元反戗绝技的智闻,也不可能正面抗衡。但是,酒雾暴起之时,四人却各自退后。
不能不退。
因为每一滴酒,就是一个暗器。连衣服也挡不住,一滴酒,衣服上就是一个洞。
如果溅到眼睛里,会怎样?
谁也没有料到被颤劲激起的酒滴有如此大的杀伤力,所以谁也没有防到。
农夫、樵夫、黑白袍,甚至连稍远处的,并没有准备加入战团的韩孤城、眇目老者的身上,也溅入了少许酒滴。
农夫、樵夫、黑白袍暴退。
暴退至韩孤城、眇目老者身去边,赶紧揉眼睛。
酒滴毕竟不是暗器,穿透衣服后,并没有多大杀伤力,但眼睛就不同了。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
练铁布衫的人,纵然将全身练成钢铁一样,也无法练眼睛。
没有眼睛,这个人也就毁掉了。
李思祖三人虽然知道智闻已在修练催元反戕,但仍想不到智闻怎么战胜石头城众多高手,司马天明与李思祖甚至认为,智闻即使练成催元反戕,即使练成,也不可能赢得这一战。
因为石头城中的人,个个都是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
空闻却居然赢了这一阵!
酒坛中的酒,全部激荡出来,现在是空坛。水桶就在面前,空闻伸出手,将酒坛按入水缸中,很快就灌满了一酒坛的水。
这个酒坛是一只五斤重的小酒坛,装五斤酒的坛,也就只能装五斤水。
有了这五斤水,智闻一人就可以走出这个沙漠。
显然,智闻只准备自己一人的水,并没有司马天明三人的份。
大厨看着智闻灌水,眼睛里全是惊诧,这回他没有贸然出手。因为恐惧。
韩孤城、眇目老者的眼睛并没有受创,这两人的武功也最高。
韩孤城贵为城主,武功第一毫无疑问,眇目老者昨夜空手接住枯松的剑,虽连受枯松三连蹬,今日看起来,仍没有伤病之色,显然,功力深不可测。
大厨功力也是非凡的,昨夜与刚才同智闻对掌,虽然都吃了亏,但空闻掌力并没有重创他。
此时此刻,石头城仍然有充足的战力。即使农夫、樵夫、黑白袍六人不参战,智闻肯定还是不能敌。
韩孤城道:“你也练就了催元反戗?”
智闻不答。
韩孤城冷声道:“李悲歌教你的?”
空闻仍是不答。
水已经灌满,空闻准备转身走了。
人影一闪,韩孤城堵住门洞,显然韩孤城不准备放智闻走。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 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41中原三侠

再战难免。
韩孤城道:“留下催元反戕心法,你就走。”
智闻道:“阿弥陀佛!施主贵为一城之主,又身具石头城的盖世神功,何必执念于催元反戕?”
韩孤城冷笑道:“你还不是执念于催元反戕?”
智闻道:“老衲只不过是印证真实而已。”
韩孤城一字一顿地道:“不留下心法,你就别想离开。”
智闻摇了摇头。
韩孤城冷声道:“你自忖能闯出去?”
智闻叹道:“催元反戕并非一门技艺,老衲无法相授。”
韩孤城不解地问:“不是一门武功?”
司马天明几人听了也都奇怪,催元反戕不是武学技艺,那是什么?难道是佛法?
智闻道:“催元反戕只不过是孜孜以求之后的顿悟罢了。师傅传法,只是传个名相,非自己开悟不可,你无慧根,师傅当头捧喝又有何用?”
智闻说完,纵身上屋,扬长而去,但话音不绝,自远处传来:“正如佛法经文,只是名相,世人愚痴,耽于名相。你纵然天赋异禀,盖世神功,却与世人一般无二,忧生惧死,孜孜以求于浮生执念,永不会开悟,距催元反戕,远矣!”
韩孤城并没有追赶,眇目、大厨也都不准备强留智闻,因为太过凶险。
此时的智闻,已不是来时的智闻。
在胜负难料之时,帮手有可能会变成敌手。就好像李悲歌与青裳一战,石头城众人开始的目的虽然只是铲除青裳,但李悲歌重创时,同样会变改主意。
两害相权,取其轻,除掉青裳自然比除掉李悲歌更好。但是,在除不掉青裳时,先除掉李悲歌,也绝对是不错的选择。
这就是石头城的生存法则。
韩孤城不敢与智闻一战,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第二条落水狗。
枯松走了,智闻也走了。
走了更好。
搞不定的,全部恭送出城。三个软柿子留下,想捏就捏一下。
韩孤城决定好好处置司马天明三人,以洗近日的晦气。
韩孤城当城主二十载,石头城有史以来,在位时间最长。但也是一位极为窝囊的城主。
二十年前,韩孤城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就开始挑战上任城主权威,在阉人眇目老者的冷刀协助下,居然击败自己的城主父亲,夺得了城主之位,只是可惜,经此一役,女人所剩无已。
韩孤城如愿以偿当上城主。
希望仍然有,因为还有一个女婴与一个女童。
养几年就好了。
却没想到,十五年前,还未等到女童长成窈窕少女,石头城的男人们就预先造反,其中之一是李悲歌。这次造反以失败告终,李悲歌只身逃亡,女童逃亡后渴死在沙漠中。
石头城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女婴身上。
女婴就是青裳。
青裳十二岁时,完成了所杀,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无人敢试撄。
青裳从十二岁开始杀人,杀到十五岁,已经杀了三十六人。
将三十六个喜欢女人的人一一杀掉,剩下的就是农夫、樵夫、黑白袍这类不喜欢女人的人了。
青裳长到十五岁,开始蜕变,越长越像坠落凡尘的仙子。就如奇丑无比的毛毛虫,化蛹之后,居然蜕变成了翩跹彩蝶。
彩蝶不但不再丑陋,还能展翅高飞!
韩孤城早不敢对青裳动念,他甚至盼望青裳滚去中原,一去就不用再返。
可是,青裳偏偏赖在石头城。
不但她自己不走,还不许别人出城。如一把利剑,悬在石头城中人的头顶上。
青裳在十四岁时就不说话。
其实她会说话,只不过不想说而已。平时,令大厨翻译,她同大厨进行一种中原人称之为‘传音入密’的语言进行交流,当代说法叫做超声波。
韩孤城是城主,其实青裳才是真正主宰。青裳的武功,石头城自古以来堪称第一人,已经到了不可击败的地步。
没想到的是,李悲歌从中原回来,居然一举击溃青裳。
现在,李悲歌终于又得仁。
韩孤城又变回了韩孤城,只是心中戾气更甚:“你三个想生还是想死?”
韩孤城面色狰狞。
司马天明怒道:“你敢与我一战吗?”
李思祖、彭开山大感意外,刚才司马天明磕头下拜,看似已经准备卑微地苟活,怎么转瞬之间,又变成铁骨铮铮的模样?
此时,智闻已走,枯松多半也已逃走。
智闻、枯松虽然不会眷顾中原三侠,但有他们俩人在,中原三侠至少不会所当其冲。
现在的中原三侠则是韩孤城蹂艿亩韵蟆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 18:12 | 显示全部楼层
42阶下之囚

韩孤城侧身避开李思祖的铁扇,同时长剑挑开彭开山的大刀。长剑与大刀如粘着了一般,上迎,共力,接住方天画戟。
金铁交鸣,三件利器在猛烈撞击之下,又在画戟七叉八角的纠缠之下,全都脱了手。
彭开山的武功阳刚、霸道,纵横挥霍见长,平生只有他震脱别人的兵刃,从没有自己大刀脱手的时候。此时大刀瞬间脱手,宛如正正经经、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突然间被人扯掉衣服,木然了一瞬;司马天明的画戟一丈长,当然,人也在一丈外,画戟脱了手,无法第一时间欺身肉博。
司马天明干脆放弃贴身近斗。
只有李思祖仍在强攻,折扇如母鸡吃米,急点。
韩孤城趁彭开山一时的木然,倒向彭开山,同时也就避开了李思祖的强攻。
韩孤城倒在彭开山怀中,一个肘击,击在彭开山腹中。同时,一脚飞起,踢飞李思祖的折扇,另一条腿也凌空飞起,一记鞭腿,挂在李思祖左肩。
李思祖没防住折扇被踢飞这一招,却已防到接踵而至的鞭腿,当下沉肩御劲。
李思祖虽然沉肩御劲,御去大部份的劲道,但也几乎被踢的趴下,干脆瞌上双眼,装死。
彭开山比李思祖惨。
受了一钻心肘,在地上抽畜不停。
这一战,宣告结束。
中原三侠联手也败了。
韩孤城眼睛盯着司马天明,缓慢爬起来。
现在只对付司马天一个,韩孤城根本不在乎。
司马天明不准备再战,满脸堆欢,拍起马屁来:“城主果然好功夫。我等不悟出催元反戗,绝对不是城主对手。”接着又道:“即使悟出催元反戗,我等之资质,也不会是城主对手。”
司马天明话说完,韩孤城已经站起。
接下来,也许就是暴然一击了。
司马天明能否接得住?
司马天明自忖接不住。
所以,司马天明必须阻止这一击。
司马天明阻止韩孤城这一击的方式是求饶。
司马天明双膝一软,跪下,高声叫道:“城主神功盖世,我等三人,心悦臣服,从此在石头城做牛做马,服侍城主你老人家。”
韩孤城静静看着司马天明,脸上的杀气慢慢隐去。
司马天明察颜观色,知道成功一半!
再接再历道:“以城主的武功,大可纵横江湖,成为武林至尊,我三人甘当马前卒。”
司马天明趴服在地,不看韩孤城的眼睛,听候发落。
过了半刻,韩孤城冷声道:“捆起来!”
司马天明松了一口气,暂时活下来。
石头城本就是一座监狱,自然是有铁链的。
三人手脚都被锁上。农夫、樵夫、黑白袍六人笑呵呵地,抬三人到之前那间石屋。
扛抬的方式是这样的:一根棍子,穿在锁住的手脚间,两人一组。
猎人扛抬猎物下山,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六人抬中原三侠到石屋,走了。他们吃饭喝水去,今天他们也未进食。
等六人走了,李思祖一骨碌坐起。
司马天明道:“我就知道你这混世公子狡猾至极,时机不对,立马装死!”
李思祖呵呵笑,不以为忤。
忽然,彭开山也坐起身来。
李思祖奇道:“彭兄也没事?”
彭开山揉着腹部道:“现在仍然痛的很!我吸气,收腹,硬接这一肘。差点屎都被打出来。伤势问题倒是不大,只是痛!”
李思祖笑道:“彭兄这个‘死’,装的高明呀,连我都骗住了,佩服!佩服!”
司马天明大乐道:“没想到‘彭大侠’最拿手的功夫不是彭家刀法,而是装死功,刚才抽畜的样子,老子以为你快要断气了。”
彭开山道:“你还不是一样?磕头求饶,哪还有中原镖局总镖头的威风?”
李思祖生怕彭开山的话惹的司马天明恼火,一个武林至尊般的人物,在此被迫的下跪求饶,口出谄媚之言。倘若被中原人知道,颜面尽失。李思祖忙笑道:“莫要斗嘴!我们三个,悟不透催元反戕,不装孙子,岂活下去。回到中原,千万守口如瓶就是!”
司马天明哈哈大笑。
显然司马天明并未当‘装孙子’是一回事。就好像良家妇女,开始要死好活地守贞洁,等到了妓院,接了几年的客,如果再被人强奸,也就无所谓了。
司马天明早到了这种无所谓的至高境界。
司马天明道:“老子没心情跟你们斗嘴!老子现在只想逃出去。”
李思祖道:“怎么逃呢?打又打不赢。”
司马天明冷声道:“不是打不赢!量死韩孤城的武功比我们高不了太多,我们三个人,任意两个联手,先发制人,足以要他的命,只是我们三个无法联手,刚才一战,其实是互相制肘所致。”
李思祖道:“确实如此!”
彭开山道:“回想起来,我也恼火的紧,方才我的大刀无法施展,不知李公子怎么进攻,砍着李公子了,岂不妙?就问,还有没机会联手?”
司马天明果断地道:“没有!”
李思祖道:“怎么办?”
司马天明道:“等!”
“等?”李思祖、彭开山不解。
司马天明道:“虽然没有机会杀韩孤城,但我还有一条生路,估计现在时机到了,希望走的通。”
李思祖道:“什么生路?”
司马天明道:“半个时辰后,自有分晓。”
三坐在石屋内,运功调息,等‘生路’。
半个时辰后,‘生路’没来,来了个眇目老者。
眇目老者提着水食进来。
有水有食,暂时可以续命。
李思祖观察眇目老者与司马天明无言的交流——眼神,李思祖就已明白了,司马天明果然还有生路,因为司马天明与眇目老者极其熟识。
吃饱了饭,司马天明道:“二十年了,老哥头发白了!”
眇目老者叹道:“是呀!二十年了。”
司马天明道:“二十年前,你天天送饭、送水食于我,你可还记得?”
眇目老者道:“记得!”
司马天明道:“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倒在城门口,黑白袍发现我,汇报了韩城主,韩城主出来看一眼,并没有理会我。”
眇目老者道:“韩孤城并不准备救你。”
司马天明道:“第二天天亮,等到你出城,你指令两农夫抬我进城的。”
眇目老者道:“是的!我记得。”
司马天明道:“除非你劝谏韩城主,韩城主改变主意,同意收留我,否则不会有我司马天明。”
眇目老者道:“我说的话,还是有点作用的。我劝他收留你,他肯定就会同意。”眇目老者又道:“因为没有我的协助,那时石头城人员也多,他无法降服石头城。”
司马天明点了点头,心下恍然。
眇目老者道:“其实,石头城派小江去中原,也是我的意思。”
司马天明道:“哦!”
眇目老者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派小江出去?”
司马天明道:“不知道!”
眇目老者道:“我明着是派小江出去寻找李悲歌。”
司马天明道:“其实不是?”
眇目老者道:“不是!我只是想了解外面的世界!我平生没有踏出石头城,我听你说,中原是个花花世界。”
司马天明道:“我用了二十年时间,坐上中原镖局总镖头的位置,手下镖师、趟子手,不下三万。你看这个混世公子,别看现在可怜惜惜、老实巴交,他在中原,到处留情,锦衣玉食,颐指气使,着实为人;这傻大粗汉,虽然家道中落,却也博得响誉江湖的名声,走到哪,都受人尊敬。老哥你这一身武艺,为何甘愿在此终老?为何不去中原的花花世界?”
眇目老者叹道:“五年前,石头城原本就要散了。只是有人不允!”
李思祖忍不住抢着问:“谁不允?”
彭开山也抢着问:“韩孤城么?”
眇目老者道:“不是韩孤城,如果没有我协助,韩孤城控制不住石头城。不允许我们出城的人,是青裳!”
李思祖与司马天明对视一眼,他们早猜到青裳是真正的主宰者,只是想不通原因,一个妙龄女郎,无缘无故控制这些臭男人干什么?显然青裳并不是要当这个女城主,更不是放浪形骸选‘城主夫人’。
彭开山忍不住问:“那个挑盏风灯的女人,想当女城主不成?”
眇目老者沉思半晌,才道:“她并不是想当城主,她从不管我们的争斗,也不指使我们,只是不允许任何人出城。”
司马天明道:“韩江又是怎么出城的?”
眇目老者道:“韩江出城,也必征得她的同意。她虽不允许我们出城,但听说是寻找十五年前逃亡的李悲歌,她居然就同意韩江去了。”
李思祖道:“为什么?”
眇目老者道:“不知道!”
彭开山道:“你没问?”
眇目老者道:“她不说话!”
彭开山道:“是个哑巴?”
眇目老者道:“并不是哑巴,只是不愿跟你说话而已。”
司马天明忍不住问道:“如果今天,韩孤城给我们水食,让我们走,会怎么样?”
眇目老者想了想道:“大厨可能会死!韩孤城可能也会挨她鞭子!”
司马天明道:“这么说来,并不是韩孤城不放我们走?”
眇目老者道:“是青裳不放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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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石城之井

李思祖道:“前辈能否指个明路?”
眇目老者正色道:“等!”
“等?”李思祖不解,等韩孤城弄清楚自己三人根本就不懂催元反戗时,也许立即就会处死自己。
眇目老者道:“昨夜一战,青裳杀了李悲歌,我们怀疑青裳也已受到重创?”
司马天明不解道:“李悲歌不是没来得及出手?”
眇目老者道:“不错!”
司马天明道:“那么青裳怎么会受伤?”
眇目老者道:“如果青裳没有受伤?为什么重创李悲歌之后,反而立即逃遁?”
司马天明道:“你的意思是,青裳那一剑,超出所能,自己气逆而伤?”
眇目老者道:“是的!”
司马天明道:“所以等!等这个猜测坐实?”
眇目老者道:“是的!”
司马天明道:“如果青裳没有受伤,怎么办?”
眇目老者道:“我们所有人,拜倒在她面前,讨个活口。”
司马天明道:“如果青裳真的被重创了,又怎么样?”
眇目老者道:“大家杀上西山,结果她!”
司马天明道:“然后呢?”
眇目老者稍一迟疑就明白司马天明的意思,道:“只要青裳死了,韩孤城你们放心就是,他耐我不何。”
李思祖三人完全相信眇目老者的自信。因为眇目老者双掌夹住枯松的剑,受枯松梯云纵式的三连踢,不但没有受到重创,还夺下了枯松的剑。这人的武功,不在韩孤城之下。
等!现在就是最好的策略。
眇目老者提着食盒,回厨房去。
现在,中原三侠不想等也得等,因为戴上手镣脚铐的囚徒,还能越狱不成?
李思祖问司马天明:“总镖头,你这个朋友靠的住吗?”
司马天明没好气地道:“谁告诉你靠的住的?”
李思祖笑道:“你的意思是靠不住的?”
司马天明道:“你的亲爹老子,你也未必靠得住。”司马天明怕李思祖不信,又道:“假如,你现在残废了,你回去,看你还能不能当上李家族长?谪子长孙有个屁用?”
李思祖道:“靠不住怎么办呢?”
司马天明道:“靠不住也得靠,因为你没有选择。”
李思祖道:“总镖头你说,韩孤城与这独眼者,哪个才是城主?”
司马天明沉思半天,才回答:“石头城也许有台前城主,同时也有幕后城主,如果说韩孤城是台前的城主,那么幕后城主就是眇目老者无疑,两人联手,才能震住石头城城员。”
李思祖道:“你倒说说,假如这个前台城主害我们,幕后城主救我们,结果会怎样?”
司马天明道:“谁告诉你幕后城主一定救你?”
李思祖一时愕然。回想起韩孤城与司马天明决裂时的情景,眇目老者始终没有作任何表态。如果不是刚才的一番话,李思祖从没想过眇目老者与韩孤城不是同穿一条裤子的。
司马天明忽然附耳低言道:“他叫我们等,我们就等,等青裳将他们全杀光。”
李思祖道:“真的?”
司马天明道:“开始我不敢确定,现在我确定了,不管前台城主还是幕后城主,全都是假城主,真正的城主,其实是青裳。”
李思祖又问道:“真的?”
司马天明两眼一瞪:“怎么不是真的?”
跟司马天明说话很为难,奉承不行,怀疑不行,顶撞更不行。已经轮为人家阶下囚,臭脾气仍然不改。
李思祖又道:“眇目老者说青裳不放我们出城,你信吗?”
司马天明道:“我没来问你,你却来问我?你可是跟青裳同处一宿,你不知道?”
李思祖笑道:“同处一宿,天大的冤枉。”
李思祖回想青裳用风灯戏耍自己的情景,感觉青裳不会有恶意。如果对中原三侠没有恶意,必定是眇目老者在扯谎。
可是眇目老者为什么要扯这个谎?
一连三天,三人被好酒、好菜、好水招待。
菜,是驼骆肉,石头城圈养有上百峰的骆驼,驼肉的量非常足,撑死都吃不光,只是大厨实在太懒了,连毛都不刮掉。这么无耻的厨子,倘若到中原去,不但会被食客打,连后厨抽风箱的小勤杂都会看不惯他。
酒,是李悲歌的剩下的那些酒。石头城中人从来不喝酒,对于他们来说,酒是没有用处的东西,明明似水,喝起来,感觉像火,如刀子割喉般痛,这玩意哪是人喝的?
还是折磨三个中原人吧!让他们难受去。所以,现在每天都有酒好喝。
问题是,石头城中人为什么会细心熨贴地招待三人?
三人现在可是戴着手镣脚铐,实实在在的囚徒。
送食的仍然是眇目老者。
这一次,眇目老者不但挑来食盒,还带着黑白袍。黑白袍抱着三人的兵器,似乎有物归原主的意思。
不但兵器物归原主,三人还为中原三侠开了手镣脚铐。
眇目老者道:“昨夜青裳出山了。”
李思祖忙问道:“伤的咋样?”
眇目老者道:“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司马天明嘿嘿地笑,谁也不知司马天明笑什么?
眇目老者道:“青裳果然问起你们!”
李思祖道:“问我们什么?”
眇目老者道:“她准备杀了你们。”
李思祖道:“你怎么回答的?”
眇目老者道:“我说你们逃走了!”
彭开山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躲藏起来?”
眇目老者道:“必须躲藏!”
司马天明道:“我们躲藏到哪里去呢?”
眇目老者道:“吃了饭,就跟我们走!”
三人吃完饭,开了手撩脚铐,也归还了兵器。三人跟着眇目老者。
队形是这样的,眇目老者引路,李思祖居二,司马天明居中,彭开山断后,黑白袍兄弟最后。
黑白袍兄弟并肩在后,手握剑柄,似乎有押解之意。
彭开山最不喜欢算计来,算计去。如果依彭开山的性子,现在兵器再手,石头城人员也已分散了,此时陡然袭击,杀了眇目汉三人。冲到厨房,再杀,夺水。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死。
多么干脆?
六人行了好几条街道,来到一个井旁。
井口不大,却盖着一块千斤重的巨石。旁边停放着两架巨型残破水车。
司马天明问道:“老哥,你这是要我们进井?”
眇目老者道:“井下面有个密室,青裳绝对想不到。”
司马天明道:“躲在井里,的确没有人想得到。”
眇目老者看着彭开山,道:“你个子大,你来掀开石板。”
彭开山握着刀,道:“我有伤,掀不动。”
眇目老者又看着李思祖。李思祖笑着道:“我力气不大,肯定也掀不动。”
司马天明不等眇目老者说话,立即接口道:“老哥,咱们两个合力,挪开它。”
司马天明府放下画戟,府身,准备挪石板。
眇目老者只好也府下身去,双手搭在石板上,运力,挪动石板。
石板挪开,露出井口。
就在这时时,李思祖突然出手,折扇急点眇目老者脑壳。
眇目老者显然未料到这一着,但李思祖仍然没有得手,眇目老者出手快的无法言语,伸手就接住李思祖的折扇。
就在李思祖出手的同时,司马天明居然也同时出手了。
司马天明似乎就等李思祖出手一样。
所以,几乎同一时刻,司马天明一记钩拳打在眇目老者的下颌。
眇目老者没有想到司马天明会出手,所以,接住李思祖折扇,就再也没有精力应付司马天明的攻击。
下颌中拳,且是一记有力的上钩拳,眇目老者原本弯着的腰,竟被打的直起了身子。
李思祖果断弃了折扇,和身贴近,一记钻心拳击在眇目老者的胸口。眇目老者被李思祖打的连退七八步。
彭开山一直神情紧张,见要钻进井洞中,被人盖上盖子,岂不是活埋了?所以彭开山本来就不准备顺从,所以刚才要他挪石板他也不愿意。
彭开山一见李思祖、司马天明动手,他也第一时间动手。
彭开山离眇目老者远,离黑白袍近,便攻击身后的黑白袍。彭开山旋步拧身,大刀横削。
黑白袍其实跟彭开山一样,神情紧张,两人跟在后面,有左右押解之意,因此,黑白袍第一时间做出应变,两人纵身后退,他们几乎是乘着彭开山的刀锋而去。
三人偷袭结束。战果并不理想。
眇目老者受了司马天明与李思祖一击,嘴角与鼻子流血,但是,眇目老者战力似乎没有丧失,且变的更加狞恶,一脸的杀气。
黑白袍腹部衣服被彭开山大刀割开,显然差一点就被腰斩,两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心惊肉跳。
司马天明三人其实更加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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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福地洞天
彭开山以为自己这一刀,肯定会杀一人,没想到,一个都没被杀掉;李思祖、司马天明拳头击在眇目老者身上,只觉此人简直就是铁铸的,拳头都已打的生痛,虽然重创了他,但未令他失去战力。
接下来,肯定是一场恶战。
司马天明左脚一勾,操起地上的画戟,盯着眇目老者,冷声对李思祖道:“你助彭开山,一鼓作气,杀了黑袍、灰袍。”
彭开山、李思祖正有此意,一鼓作气,杀了这三个。然后潜藏起来,再行偷袭,如果佼性又杀他妈的几个,那么余下的,中原三侠就可与之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说不定,将石头城全部杀光,自己三人可以当一当城主。
三人正要暴然出击,却发现,并不是三人预料的那样。此时,石头城其他人早就伺伏多时。
韩孤城自街角转出。
两个农夫,两个樵夫,同时在四面屋顶上现身。
除了大厨仍坚守厨房岗位,其余的都已经到场。
简直是全城出击。
时局大变了,变的毫无胜算。
中原三侠心都已凉了。
韩孤城笑意融融道:“中原人奸险,岂会中你的圈套?我早就说过,不要费这么大的劲,丢到下面去就是了。”
显然,韩孤城这句话是对眇目老者说的。言外之意,他与眇目老者意见相左,韩孤城决定用武功,眇目老者决定用计谋。
只是,中原三侠想不通,这究竟是一个什么计划?
韩孤城说‘丢到下面去’,是不是指水井之内?
如果将中原三侠活埋进枯井,何须用计谋?
甚至武力都可不用!
只要不给中原三侠开手镣脚铐,然后三天不给送水食。中原三侠不就成了三坨死肉了?
等中原三侠断气之后,抬进枯井不是更好?
李思祖的折扇已到眇目老者的手中,眇目老者提起这只拿着折扇的手,用袖子揩了一下嘴角的血,冷声道:“不必弄他们下去,乱剑分尸,杀!”
显然,眇目老者已经极为恼火,意气之下,不再实施这个计划。
眇目老者话声刚落,两名农夫从屋顶上翻身下来,两柄剑,直取李思祖。
李思祖见识过这两名农夫的身手,即使一个农夫,李思祖也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击败他,现在两人联手,两柄剑,而且自己手无寸铁。
简直没办法交手。
李思祖辙。
也只有辙!
这么多石屋子,只要辙入石屋中,利用门洞、墙角掩护。利用地利之便,这样才会有机可乘。
李思祖破小流、小河,就是用这个办法。
李思祖对自己的‘飞燕身法’十分自负,辙入石屋内,那还不是轻而意举的事?
却不料,这两个农夫的身法极快。
李思祖的辙,是倒纵,比对方正面急纵,慢了许多。
两个农夫人影一闪,就已迫近。李思祖辙入石屋的计划完全落空。
现在面临的抉择是:一,钻进枯井中;二,躲上一两剑,过上一两招,然后被乱剑分尸。
简直火烧眉毛了,容不得李思祖多作考虑。剑风来临时,李思祖想也没想,纵身钻进枯井中。
能在下面活上一时半刻也好。
这边,司马天明在两农夫迫李思祖进枯井时,也动手了。
司马天明手中握有长戟,有仗恃,其人也霸气无比,当下一个纵身,一戟搠向眇目老者。
司马天明的画戟,攻的迅捷无比,眇目老者背后又是一堵石墙,并不好退避,当下举剑挑开。
这一戟,虽然威猛无比,但眇目老者接的却不是很吃力。
司马天明的画戟是武林中的冷门兵器,招式诡异致极,石头城中人虽然天赋异禀,却没有对阵画戟的经验。司马天明见其硬接,心中大喜,画戟一捌,眇目老者的长剑就被画戟七角八叉的双刃刀别住了,长剑立即退手。
眇目老者大惊,贴着墙,急辙。
此时是诛杀眇目老者最佳时机,司马天明却放弃,而是虚幌一戟,一个侧步,一招‘回头枪’,急射韩孤城。
司马天明攻眇目老者时,韩孤城身形已展开,从背后进攻司马天明,意图非常明显——抢救眇目老者。
韩孤城不知眇目老者伤势如何,能否接住司马天明一击,所以,抢救的非常急。
可是,韩孤城未料到,司马天明早料到有此一节,原本应该追击眇目老者的画戟,只是虚招一幌,调转枪头,射向了韩孤城自己。
双方势道相叠,方向对冲。所以,司马天明这一招就变的极为迅速,通常情况下,没有人能避开这一击。
可是,韩孤城毕竟是韩孤城,仍然侧步避开。
韩孤城的肩胛,已经被画戟划出一条血槽,显然,这一招,几乎就杀了他。
司马天明攻出的这三招,每一招都在算计之中。可是石头城两个主导者,因为武功卓越,一个也没有伤到,当下万念俱灰。
这时,樵夫跳下墙头,两柄剑,双双袭到。司马天明的画戟是放长及远的兵器,必须利用身法,保持与对方的距离。此时长剑袭到,画戟的威力再也无法发挥。
决不能继续战下去。
司马天明也是想也不想,纵身钻进枯井中,毕竟,当场被乱剑分尸,太过惨烈。
现在,上面只有一个彭开山了。
彭开山大刀如猛威,完全处于一种博命的疯狂状态中,以一敌二,与黑白袍‘叮叮当当’打铁一样,斗了二十几招,身上被剑撩伤五处,但均是皮外小伤。
黑白袍不敢以身犯险,而彭开山又全是进手的博命打法,意图同归于尽。所以,黑白袍感觉这块硬骨头实在不好啃,硬啃的话,牙齿都会掉的。
黑白袍被逼的倒退连连,险象环生。
现在只有彭开山一人了,黑白袍根本不用担心彭开山逃跑,两人纵身让开。
此时,彭开山插翅也难逃。
石头城众人围上。
彭开山背靠着墙,眼睛发红,呼吸粗壮如耕田耕累了的老牛,乱刀分尸在即,真正的困兽之斗。
石头城中人却只是围住,没有合力进击。
韩孤城冷声问道:“你想乱剑分尸,还是自己跳进井中?”
彭开山慢慢回过神来,然后就发现:‘怎么还有选择的?’
原本彭开山以为马上就会被分尸了,恐惧、愤怒令其变成一只猛兽。
有选择,好呀!
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司马天明与李思祖都已经跳进去了,自已独木难支,跳进洞中囚困而死,总比立即乱剑分尸来的好。
彭开山忙道:“我跳!我跳 !我跳!。”
石头城众人真的让开道,彭开山纵身跳进井中。
彭开山是头朝下,脚朝上地钻进洞中。
井中会不会倒插着的尖刀?
彭开山想到此,便以大刀开路。
有没有倒插大刀不得而知,现在只是感觉这个井,实在太深了。
下坠好一会也没到底。
估计已下降十丈了。
再深一点,即使不被下面的尖刀插死,也会摔死。
彭开山赶紧弃了刀,以双掌探路,这样接触地面时,手臂可及时御掉一些劲道,不至于将脑袋磕裂。
终于接触地面,但也实在太高了。
彭开山两条麒麟臂,比一般人的大腿还要粗,力量当然也是无穷的,却仍然不足以完全御去劲道。脑袋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板上。
现在可以确定了,井底没有插着尖刀。只不过,这一摔,差点就要了老命。
彭开山简直快摔晕厥了。
迷迷糊糊中,彭开山就听到李思祖与司马天明在讨论自己。
李思祖道:“彭兄不会开瓢了吧!”
司马天明道:“没救了!没救了!就算没开瓢,只怕在上面也被利剑掼胸,刺的千疮百孔。”
李思祖道:“头下,脚上,如木头一样栽下来,估计在上面已经被杀掉了的,只丢一俱死尸下来。”
彭开山从天旋地转中回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司马天明道:“你看,呼喛气了,人之将死,呼出一口喛气,就是这模样。”
彭开山无奈地道:“我没死,不要诅咒我。”
李思祖、司马天明听到彭开山说话,有些意外,也十分高兴,两人过来掺起。
司马天明道:“没死就好!没死,我俩个就多个伴。”
李思祖笑道:“彭兄难道也是自己跳下来的?”
彭开山未回答,司马天明道:“不是自己跳下来的,谁还能开口说话吗?”
不是自己跳下来的,肯定就是被打倒,甚至杀死掉,丢下来的,如果上面没断气,也会摔的断气,所以,肯定是自己跳下来的。
三人仰望,头顶上小小洞口。
石头城众人正在移石板,显然是要将其封住。
在快要盖住时,一个事物,从上面坠下。
坠至一半,石板已然盖上,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
那东西在半空中飘飘荡荡,落的很慢。终于落下时,李思祖听风辨位,伸手接住。
司马天明道:“什么东西?”
李思祖道:“我的扇子!”
司马天明道:“为什么将你破扇也丢进来?”
李思祖没有回答,因为回答不了,这件事奇怪至极。
司马天明、彭开山的刀是自己携带进来的。李思祖的破扇是李思祖的武器,明明已经到了眇目老者手中,却也丢还给李思祖。
石头城究竟想干什么?
可以明确的是,石头城并不是活埋中原三侠,至少不是简单的活埋。石头城希望三人在下面活着,且还要保持战斗力,这就是归还李思祖武器的原因。
目的何在?
刚才在上面时,韩孤城与眇目老者的对话,韩孤城本意是抓中原三侠下来,眇目老者则决定骗中原本侠下来。
眇目老者甚至不惜与中原三侠套了三天的近乎,然后编一个青裳为难三人的谎言,试图诓三人自动躲进来。
花这么大的力气,肯定有重大的目的。
李思祖道:“总镖头,这个井有多大?”
此时彭开山也完全清醒了,除了感觉脑壳磕的痛,还感觉到风与冷。一个深井,怎么会有风呢?
有风的地方,通常是非常宽敞的地方。
司马天明道:“这个井,只怕有天那么大!”
李思祖、彭开山没有说话,因为司马天明天明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一时间,静静悄悄。司马天明哈哈笑道:“福地洞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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