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渊原创武侠《浪子玉箫》长篇连载

百里渊

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冷如霜又感到微微不忍，向司空惊天道：“司空大哥，这位老伯一定是饿极了，你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看，我吃的东西本就不多，让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又不太好，不如将这几盘我还未动过的糕点一起让给他吧？”

司空惊天见她眼波之中流露着对弱者的乞怜，心中一软，哪肯忤逆，点了点头道：“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冷如霜见司空惊天对自己如此顺从，温柔的一笑，自去吃那未吃完的糕点。

那老者却是早已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不用招呼，自己动手一盘接着一盘的大吃起来。

他果然是天生食量惊人，片刻功夫，店小二两次端上来的糕点就仅剩下了冷如霜身前的两盘，那是她食之未完的一盘五仁酥片和几块千层糕。

冷如霜抹了抹嘴，真的感到自己已经吃不下了，这才起身向司空惊天道：“司空大哥，我们这就走吗？”

司空惊天见她所食不过如是一点，关切的问道：“你真的吃饱了吗？”

冷如霜笑道：“已经很饱啦！”这温柔一笑，更显娇柔无限。

谁知那老者一听，竟然连这剩下的两盘也不放过，端起来就吃了个精光。

只瞧的冷如霜也吐了吐舌头。

司空惊天却是早已见怪不怪，起身说道：“冷姑娘，是时候我们也该走了。”

二人走出客栈，店小二早已牵了马匹过来。

冷如霜伸手拍拍马颈，道：“这真是一匹好马。”那白马却似听懂了夸赞似的，显得阁外兴奋，登蹄长嘶了一声。

司空惊天轻抚马首，安慰般的说道：“白马兄，又要辛苦你载我们二人一次了。”说着扶冷如霜上马，白马果然不嘶不闹。

司空惊天也一跃而上。

冷如霜骑在马上兴奋的道：“它好像真的听懂我们的说话了！”

谁料司空惊天却叹了口气，大有感触般的道：“世人多狡诈，反道是听不懂的好！”

在冷如霜的一片沉思之中，司空惊天轻夹马腹，向青城山下疾驰而去了。

身后所靠的，是司空惊天宽广的胸膛，被他结实的臂膀搂在怀中，冷如霜真实感到他的胸膛是那么的温暖。她多么想此刻，司空惊天能再跟自己说一点什么，可是司空惊天却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两侧风声呼啸，崇山峻岭飞一般的向后弛过，青城山的影子也越来越近了。

冷如霜的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惆怅。她真的希望这一段路永远都不要走完，因为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能真正的感到自己是快乐的。

仰起头，司空惊天坚毅的面庞近在咫尺，冷如霜终于忍不住说道：“司空大哥，可以走慢一点吗？”

司空惊天微微一怔，随即应道：“好！”微提缰绳，果然放慢了马速。这才又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冷如霜摇了摇头，将身子更紧的贴在司空惊天坚实的胸膛之上。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司空惊天能够永远都别放手！

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只有自我嘲讽般的一笑，轻轻的道：“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吧！”

司空惊天竟然也叹了口气，淡淡的道：“近乡情更怯，至少还是可以有家可寻，而像我这样四海为家的浪子，时时刻刻都像无根的浮萍，飘到哪里，就落在哪里，比起近乡情怯又是多么的无奈？”他忽然又拍马疾冲了出去，发泄般的扬起一阵尘土。

冷如霜依旧紧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似乎开始明白一些他的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司空惊天再一次勒马停下，看着眼前巍峨的高山，一声苦笑，道：“冷姑娘，对不起，我不能亲自送你上山了。”

“为什么？”冷如霜脱口问道，“你难道不愿跟我一起上山见见爹爹？”

司空惊天惨然一笑，这一笑之中又有多少的无奈！

冷劲风曾经血洗了玉女峰！

他甚至杀了自己至亲至爱的义父！

就是连自己义结金兰的吕大哥也是间接的死在他的手下！

可是此刻，他却只有将一世的恩仇都统统的咽进肚子里去。

冷如霜还在翘首期盼着他的答案。那乞求的眼波似含泪水，足以将一切的铁石心肠都化作绕指芳柔。

司空惊天却没有答案。虽然他已然看到冷如霜的眼中真的噙满了泪水。

她的泪让人心痛。

可是她仍不死心，她追问着道：“难道你就这么的恨青城派？”

司空惊天沉默了良久，终于咬着牙道：“是！”

冷如霜坐在马上的身躯也不禁为之一晃，司空惊天急忙伸手扶住了她。冷如霜却已是泪流满面，半靠半偎的倒在司空惊天的怀里，仰面问道：“既然你那么的恨青城派，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

司空惊天无言以对，英雄的泪水似乎刹那间湿润了眼角。他唯有痴痴的道：“好妹子，大哥真的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啊……”

冷如霜哽咽着道：“那你一定是恨爹爹，可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司空惊天跃下马来，连冷如霜也一并抱下马背。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只有柔声的说道：“我这一生的仇怨皆是因青城派而起，你身为青城派的人，大哥只求你千万不要卷进这场仇怨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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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如霜紧咬下唇，用力的答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泪水却似决堤了一般扑朔而下。

“可是我也将永远都看不到你了，是吗？”她再一次用期待的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在司空惊天脸上。

司空惊天却淡淡的道：“不早了，冷姑娘。”他的头撇过一边，似乎连再看一眼她的勇气都没有。

冷如霜茫然若失。半晌，她忽然凑身上前，深情的在司空惊天的面颊上留下一吻。

司空惊天犹如触电般的一颤，脸上的余温兀自尚未散去，他却已经深刻的感到，他伤她的太多！

冷如霜反而出奇的平静了，她甚至还露出了苦涩的一笑，痴痴的望着司空惊天道：“司空大哥，毕竟还是你救了我。爹爹都没能对他女儿做到的事，你却为了我而做到了。可是我真的没法报答你……”

“本来，我可以用我的一生去报答你的，可是我……”她转过身，不让司空惊天看见她纵流的泪水。

“司空大哥，早知道你不送我上青城山，我就留在醉仙楼的客栈里了。在那里，我至少还可以天天都看到你……”

司空惊天长长的一叹，心痛的是那么的无奈。

“司空大哥，如果早知道你会这样的离开，我一定要你带着我骑马四处走走，直到无人的天边，我可以独自一人静静的听你为我吹奏一曲……”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是吗？”她再一次坚强的回转过身，毫不回避的与司空惊天深情对望着。

司空惊天也感到茫然若失。冷如霜却早已拭干了眼角的泪，坚强的道：“现在我只希望你再送我一程行吗？”

司空惊天努力的点头答应着。

冷如霜的身子依偎在他肩上，司空惊天一手牵马，一手紧紧的搂在她的腰上，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自然。二人一马缓步而行，悄然向青城山走去。

方行数十步，迎面却忽然驰来四骑。司空惊天看得真切，悄然把手自冷如霜腰间撤去，小声着说道：“是他们来了！”

张、李、黄、尹四大弟子一人一骑，如风一般的驰骋而来，待看清竟是冷如霜时，莫不是大吃一惊，纷纷勒马停下。

不知是谁率先说道：“冷姑娘安然归来，属下等未及远迎实在罪该万死！”四人都纷纷跪下。

冷如霜轻轻点头，侧望了司空惊天一眼，那满是幽怨的眼神似乎要将他吞没下去，这才幽幽的一叹，道：“没事了，我仍是安然无恙，你们可以放心的回去向爹爹禀告了。”

四人闻言，这才犹如大赦般的齐齐起身。此刻有遐细看过去，冷如霜身边竟然还并肩站得个司空惊天，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无不纷纷露出掩饰不及的吃惊之色。

司空惊天冷眼一扫，将他们的做作之态尽收眼底。恍若未见般的转身就走。

张宜谦忽然大声叫道：“师弟们，上次坏了咱们的好事，这次又竟然胆敢欺负到冷姑娘头上，还跑到了青城山下撒野，岂不是太不把咱们哥几个放在眼里！”

三人齐声应合。

李宜瑾道：“师兄和三师弟先上，我和四师弟保护冷姑娘！”

黄宜贤高声应道：“正该如此！让我再秤秤他的斤两！”

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掀起，四人的兵器皆尽出鞘，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司空惊天却连身子都不曾回。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冷如霜命令般的叫喊：“都给我住手！”

张宜谦哪里肯听她来解释？挺剑叫道：“冷姑娘莫急，有属下在绝不轻易放过了这小子！”说到做到，手中剑起，一招“寒山隐月”飘然向司空惊天背后袭去。

他这一动，黄宜贤也立刻蹂身而上，心有灵犀的使一招“巴山烟雨”立刻将司空惊天的所有退路封的死死。

冷如霜“啊”的一声惊叫出来，脸上尽是惶恐之色。

司空惊天早就心恼他四人的阴险毒辣，苦于冷如霜身在一旁，这才尽力克制。此刻二人不由分说又下杀手，自己也不禁按耐不住，一声大喝抽出剑来，闪电般的向身后疾劈。

后发而先至，攻敌之必救，这正是形意剑法的最高精妙！

张宜谦只感到这一剑比之任何的进攻都更加犀利，自己递招在前却反而泛起一种无从招架的感觉，大愕之下，身形强行撤出，却已然惊得一身冷汗。

司空惊天却已借这一剑之势，回转身形，立刻与黄宜贤拆过三招。与此同时更是心中雪亮，他二人岂非就是在谢天南府中，“伏击”方琨的四人中的两个？

想到这里，一声冷笑，反而舞动剑身向他二人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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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黑夜之中，虽然彼此未曾谋面，可是他们所使的招式司空惊天却是犹如在目，清清楚楚。黄宜贤的右腕应该就是那时被自己的剑气所伤，难怪拿剑之时，能够微微感到他的剑势滞涩。

张宜谦心中一惊，自己本想借此机会杀人灭口，却不料司空惊天竟是这般的凶狠无惧。心念一动，微微向尹、李二人使个眼色。

尹宜敬会意的微一点头，道：“好啊，咱兄弟几个本想只给你点教训，谁知道你这么的不知好歹！二哥照顾好冷姑娘，我也帮大哥教训一下这小子！”说着鱼跃而上，堪堪挡下司空惊天罩头劈向黄宜贤的一剑。

长剑龙吟大作，尹宜敬也不禁心中一惊，暗道：“好劲的力道！”

司空惊天杀的正酣，哪管他尹宜敬是退是上，剑风舞起，犹如一条银链，交织在三人的剑网之上。

他虽是以一敌三，可兀自使得潇洒飘逸，乍然看来实难相信竟然是他一剑擎天，苦逼三人。张、黄、尹三人的头上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热汗，越往后打，心中越惊。

李宜瑾苦于分神不得，心中虽忧，却帮不上忙。

冷如霜却是本就不愿看到两方之人有所损伤，此刻四人四剑渐入胶着，更是惊恐的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却在此刻人影闪动，一把折扇不知从何处伸来，轻轻一挑就已拨开了张、黄二人的长剑；纸扇张开，刹那间连尹宜敬和司空惊天的长剑也戛然而止。

冷如霜惊喜的叫道：“大哥，你来了！”

张、李、黄、尹四大弟子也齐声叫道：“少主！”

此人一身锦衣白褂，轻摇纸扇，口角含吟，却不是冷残阳是谁？

司空惊天看在眼里，怒在心中，强压怒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冷残阳却似什么也不知道的一般，微微一笑，道：“下人不知礼貌，多有怠慢，在下青城冷残阳，多有得罪了。”说着恭然一礼。

冷如霜此时却忽然插口道：“我早知道是一场误会，这位司空箫司空大哥正是日前救小妹于水火之人，你们怎么可以不分黑白，这般胡闹。”

司空惊天一言不发，冷残阳却闻言微惊，迟愣了片刻接着说道：“舍妹原是阁下所救，在下代表青城上下不胜感激！还请阁下于山上一行，待在下略备薄礼相谢！”

司空惊天连半分演戏的心情都欠，冷哼了一声，心中说不出的鄙夷。

冷残阳看在眼里，连忙向四人递了个眼色。

张宜谦等人的态度也似乎在刹那间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纷纷笑脸相迎，抱拳说道：“在下等有眼无珠，回去之后定向掌门请责，只望方才莽撞之处还请司空少侠多多包涵。”

司空惊天缓缓扭头，向冷如霜看去。后者竟也含情脉脉的向自己看来。那温柔的眼波之中，满是乞怜与关切之色，只看得司空惊天也心中一软，偏过头去。

那满腔的怒气，似乎在这深情的一望之中都尽化为乌有。

他终于长叹了一声，看着冷如霜道：“冷姑娘，我已经安然的将你送回到青城派的手中，胸怀要事，就此告别。只希望它日有遐，再亲登青城山拜谒。”言毕，转身就走。

冷残阳却是身形一转，张开纸扇抢先挡在司空惊天的面前，道：“我青城一派素有好客之名，无论往来之人身份贵贱，向来都是热情款待。阁下不但救出舍妹还亲自送至青城，怎能连一杯茶都未饮就只身而去？此事如若传人江湖，还让我青城派弟子今后如何在江湖朋友面前立足？在下一片诚心，还望阁下能够成全。”

司空惊天道：“青城派好客天下，在下也是早有耳闻。冷公子热情相邀，在下也本该从命才是。只因实在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罢了。”

冷残阳微微一笑，道：“阁下想必还是为了方才之事所恼，冷某说话一向算话，如果阁下今日真的为了此事而去，冷某便在此地让阁下消气。”他一语言毕，忽然转面向张、李、黄、尹四人看去。

四人被他冷眼一瞧，立刻会意，不用多说就左右开工的打起自己的巴掌来。

冷如霜瞧的不忍，忍不住道：“司空大哥……”她虽为开口乞求，可是满眼乞怜之色，比之出言恳请更令人欲拒无从。

司空惊天只望得一眼就开口说道：“冷公子快叫他们停下，我司空箫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

冷残阳右手一挥，四人这才停手，可是脸颊之上都已是高高的肿了起来。

冷残阳这才道：“这么说阁下是同意了？”

司空惊天只得道：“冷公子盛情相邀，却之不恭。只因实在有事在身，即便是一上青城也不能驻留太久。仅此一点，望冷公子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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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残阳折扇一收，欣然道：“阁下只要赏脸在山上喝杯清茶，冷某就绝不留难，请！”

三人一路上山径往青城凌霄观而行。青城诸峰环绕，状若城郭，行走于山道之间但见夹道两旁树木茂盛，古木参天，浓荫覆地，四季常青。或行三五十步便有亭台小榭，石桥跨涧，流水淙淙，自是一番诗情画意。

“青城天下幽”。可见盛名之下，的确不同凡响。然而司空惊天此刻满腹心事，有怎么有心观看山水？

倒是冷如霜满心欢喜，信手低眉，只要能够不时的像司空惊天看上一眼，芳心之中就已十分满足。

冷残阳身带四将在前引路，所遇门中弟子无不恭然施礼。不过多时，已然接近山顶。冷如霜轻轻撤了撤司空惊天的衣袖，把他从满腹心事的痴态中唤醒了过来，小声的说：“前面那位就是爹爹了……”

司空惊天这才一怔，抬脸向已然距此不远的凌霄观前看去，但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卓然站立于观前，身披白衣，后拥家臣，自有一派名家风范。

若非有不共戴天的大仇阻隔于前，司空惊天真的不得不承认，冷劲风却有他自成一派的折人风度。可是此刻，司空惊天的心中却是充满了厌恶。

冷如霜若有所察，幽怨的瞅了司空惊天一眼，只看得他心中一软，长叹一声。

冷劲风已然接出阶前，抱拳施礼道：“少侠对小女有再生之恩，请受老夫一拜。”言毕，屈身欲下。身后众人也随之施礼。

司空惊天暗暗心惊，若非早已知道此人的本质，被他这般一番做作，常人哪还不会折服。想到这里，强压下心中的怒气，连忙伸手相扶，强颜答道：“冷盟主万勿行此大礼，晚辈自认受之不起。”

以冷劲风的阴沉，也实未料司空惊天身处龙潭虎穴，仍能答话如此得体，心中暗赞之余，又暗暗可惜如此人才竟不能为我所用。表面上当然是不露声色，满脸堆起感激之色。

这时却见人群之中分出一人，不由分说扑上前来，一把搂住冷如霜道：“霜儿，娘只当今生再也看不到你了……”如此一哭，余人皆自垂泪，倒省得司空惊天费尽心思，再去演戏了。

冷劲风趁机相邀，请司空惊天到府中一叙，司空惊天眉头也未皱一下，径直的去了。才发现，那又聋又哑的柳婆婆也赫然出现在人群之中，心道杨大哥既然能送她回来，自然有安排不虞她泄漏竹林密室的秘密，想到这里，心中释然。

又行数步，来到府门之前，但见屋内陈设精美，井然有序。府门之前还高挂起一副对联，上联曰：脚踏乾坤，下联为：手摘星辰。虽只寥寥数语，却已显现出室主人风雅的情操。司空惊天微微点头，踏入屋内。

冷劲风即使再怎么心怀不轨，也不至于蠢的在妻女面前露出伪善，故而殷勤示好，将司空惊天邀作上宾。自然有家人端上茶水。

司空惊天收起心中的感受，一点也不反映在自己的脸上。同时暗暗心道，你冷劲风若是玩弄手段，我司空惊天又怕过谁来。想起他亦应该只知道自己“司空箫”的身份，而自己对他却是根底皆知，这场斗志斗勇的战斗谁赢谁输当不言自喻了。

果然听冷劲风笑着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位少侠眉清目秀、英气逼人，更难得的是武艺卓绝，胆识过人。只见能单枪匹马将小女救出，就可知少侠其人迟早定非池中之物。尚未来及向少侠请教高姓大名？”

司空惊天心道“明知顾问”，口上却恭敬的道：“复姓司空，单名箫。”他说话之时更是特意留意着冷劲风的表情，还特别在说道“司空”二字时顿了一顿，然而冷劲风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这次轮到司空惊天暗叫利害。他本想从冷劲风的表情上或多或少的捕捉些什么，然而似乎冷劲风对此早有防备，又或是真没有将自己是司空玄机后人的可能性放在心上。

冷劲风又言不由衷的夸赞道：“司空少侠有如此身手，又有如此的侠义心肠，实在是当今武林之福，哈哈，哈哈……”

司空惊天客气道：“过奖过奖……”

冷劲风又随意寒暄了两句，接着唤道：“霜儿，还不过来亲自谢过司空少侠的救命之恩！”

冷如霜闻言，盈盈而出，径直来到司空惊天的面前，深深施礼，道：“冷如霜拜谢司空大哥的救命之恩，来世结草衔环亦当相报。”

司空惊天连忙起身将她搀起，道：“如此大礼，如何敢当，冷姑娘快快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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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劲风忽然笑道：“何用来世呢？”，忽又转而向司空惊天道：“司空少侠可曾娶过妻室了吗？”

司空惊天先是一愣，随即答道：“尚未娶妻。”

冷劲风笑道：“那依少侠之见，老夫若将爱女霜儿许之于你如何？”

司空惊天呆立当场，他委实未料冷劲风会用如此一招。答是又或答否，都将使自己陷入被动之境。若是当面拒婚，自然会使冷如霜对自己恨之入骨，那么冷劲风自然可以接口对付自己了；可是若是违心答应，不但父仇难容，自己也将落入冷劲风精心设下的怀柔的圈套之中，对他冷劲风而言，这无非也正是“毁掉”自己的另外一种方法。

如此一句就可看出冷劲风的为人是多么的可怕，司空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正陷入了一个人生中最难的抉择之中。

大堂上，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都盯在司空惊天的脸上。就连冷如霜也屏却了往日的羞赧，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这情窦初开的美女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再顾不得其它了。

刹那间，司空惊天的心中似涌起了惊涛骇浪，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李伯伯苦口婆心的教导似乎又出现在耳边，只觉得心中难以抑制的又涌起了父仇兄恨，猛一咬牙，豁出去了道：“冷姑娘出身名门，我却只是一个浪荡之人，正是所谓门不当，户不对，请恕晚辈不敢辱没了冷姑娘的身份！”

这几句话说的如此明确，冷劲风听了脸上也不禁阴晴数变，杀机在眼中一闪而过，干咳了数声，尴尬的道：“噢，是老夫方才失言了……来来来，喝茶……喝茶……”

冷如霜却是“啊”的一声，手中茶碗摔碎，泪水不争气的涌出，掩面逃回后堂去了。心中却又一个声音再不停的呼唤：“司空大哥，冷如霜真的就让你如此的不屑一顾吗？还是你真的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

冷夫人生怕爱女有失，呼喊着追着去了。

司空惊天暗叹一声，暗叫造化弄人。

冷劲风打了个哈哈，道：“今日请司空少侠来，主要是为了谢谢你对小女的救命之恩，些许家事实在不应该在此而谈。冷某已经为少侠准备好了些许酒菜，让我们到内堂边吃边谈！”

司空惊天神色惨然，想起一脸凄然的冷如霜服气而去，心中决不比她好过多少，淡淡的笑了笑，道：“不劳冷盟主破费了，实不相瞒，在下上山之前就已告知冷少主有要事在身，如今既已将令爱安然送回，在下也该是时候向冷盟主请辞了。”

冷劲风也是一愣，实未料到司空惊天会如此急着要走，连忙道：“小女的婚事，方才只是冷某的一句戏言，司空少侠切勿见怀，少侠远来是客，又对小女有再造之恩，老夫又岂有不招待之理？我看少侠也不必急走于一时，但请少用些酒菜，少时冷某再亲送少侠下山！”

司空惊天扭头看冷残阳，道：“冷兄，你看这……”

冷残阳起身道：“父亲，孩儿方才已经答应了司空兄，只要他肯上我青城，哪怕只是稍坐一会，喝杯茶水，到时去留自便，我等决不勉强。”

冷劲风沉吟了半晌，道：“既然司空少确实有事，老夫强留在此也未免不尽人情，正是大恩不言谢，日后司空少侠若有用得着我冷某的地方，尽管捎个口信来，老夫赴汤蹈火也必然前去相助！”

司空惊天不禁暗叹此人貌合神离，若非深知深浅，此刻我恐怕便要感激涕泠了。想到这里，淡然一笑，丝毫不露声色的道：“冷盟主家人团聚，当有不少离言相诉，在下这就下山，不劳冷盟主远送了。”

冷劲风道：“好，好。”

司空惊天抱拳施礼，亦坚决辞去了冷残阳相送之意，转身而出。

离开青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是第一次他面对了自己的仇人，却要对他虚以委蛇，难道连自己的杀父之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了吗？他反复的垂问着自己，直到感到自己的头颅疼痛愈烈，脚下的石阶也不觉中到了尽头。

“司空大哥”，一声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司空惊天下意识的回过头来，榕树下，转过冷如霜坚毅的面孔，泪痕犹在，看得司空惊天愧然不已。

冷如霜凄然一笑，柔声说道：“能与司空大哥共同经历这一番风雨，冷如霜不知心中多么感激。也许你并不理解，但我的心中却是真的十分感激。司空大哥远路将行，霜儿是特意赶来与你送别的。”

司空惊天眼睛一红，别过头去，不敢再与她我见犹怜的目光相触，极力平静着自己，道：“可是我刚曾当众拒婚于你，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

冷如霜淡淡一笑，梦呓般的轻吟道：“正因为永恒是那么的遥远和不可触及，才显示出曾经的拥有弥足珍贵，霜儿想通了这个道理，也就不再因此感到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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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此刻才真正的感到想把她拢入怀中的冲动，他强忍着被过身去，喃喃的道：“直至此刻，我才真正的感到冷姑娘是如此的牵就于我，我真的十分感激……”

冷如霜霍然一笑，忧伤的犹如一朵风中百合，轻移玉步转到司空惊天面前，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才幽幽的说道：“你我之间何用感激呢？你不是也为了我才甘愿踏入这一片伤心之地的吗？”

司空惊天身躯一颤，惊道：“你全都知道了？”

冷如霜垂下她痴缠的目光，轻轻摇首，道：“不要低估了一个女人敏锐的直觉，虽然我不知道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了什么，但是至少可以肯定，在你和爹爹、大哥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能够感觉到你的确是身不由己……”默然转身，任由泪水肆意的涌出，却又格外坚强的道：“如果我不是冷劲风的女儿该有多好……”

司空惊天没有任何时刻比此时更感到想拥抱一个人的冲动，蓦的伸臂，将冷如霜轻轻的拥入怀中，泪水从他的虎目中夺眶而出，此时此刻，他才真的觉得怀抱中玉人已然即将离己而去。而这一切都只能说是一句“造化弄人”吗？

不知为何，二人都不曾再有言语的意思。

良久良久，冷如霜狠下心来离开了司空惊天的怀抱，凭着极大的勇气，头也不回的道：“霜儿能得此一抱，此生足以。但愿来日，你我尚能有相见之时……”

司空惊天黯然一叹！这一声之中饱含了多少的无奈？

冷如霜忽然解下左耳的耳环，伸手交在司空惊天的掌中，幽幽的道：“霜儿不能以此身相伴，便以这一枚耳环作陪，司空大哥可能明白霜儿的心意吗？”

司空惊天眼望着手中闪亮的耳环，忽然将它紧紧的攥住。

冷如霜却忽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身后传来她低咽的语声：“司空大哥，保重！”

望着冷如霜远去得背影，司空惊天久久不能平静，怀中伊人幽香尚在，体温犹存，然而自己呢？似乎早已迷失在这纠结不清的情中，仇里……





青城山上，冷残阳却在冷劲风的屋里，不解的问道：“父亲可知，此人就是那日在幽水渠坏了我们杀吕善南的好事，昨晚又随吕善南夜闯谢府的人？为何不使人在暗中刺杀于他？”

冷劲风喝了口茶，道：“若论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不但少怀上乘武功，而且忠肝义胆。可惜我拿霜儿作饵，他也不能为我所用……”

冷残阳道：“对于这种人，若不能用，不如杀之。既然爹也看出他不甘为我们所用，难道还要留着他，以作后患？”

冷劲风微微一笑，道：“阳儿只知其一，不只其二。据我们散布在各地的眼线回报，此人出道不到半月就与明日剑派的四大护法之一云布天拜了把子，而他这次却将到手的人质霜儿双手送还，此事实在令我十分不解。”

冷残阳蓦然醒悟，道：“爹难道是怕他们在妹妹身上暗中作了什么手脚？”

冷劲风双目闪过一丝精芒，冷冷的道：“事情也许还未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但是方琨明明被他看出了身份，今日宴会之上他仍然一字不提，可见此人心计智谋均有过人之处。我暂不杀他，是要看看他与云布天究竟演了哪一处把戏。”

冷残阳点头道：“若是如此，爹至少也应该派一个人盯紧了他。”

冷劲风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微笑，道：“这还用你说？我已派人传令张翦去盯着他，若要盯人，没有人会比精于此道的‘玉翅冲宵’张翦更加合适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盈盈的脚步之声，冷残阳道：“是妹妹回来了，爹何不问问她是如何被人所擒，又是如何被那小子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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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渊

司空惊天策马扬鞭，奔驰在宽广的大道之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快一点离开这处伤心之地。他一路奔行，直到在醉仙楼中取回了包袱银两，这才一路向西，漫无目的而去。

眼前松林拦路，此刻竟还隐隐传来了打斗之声。

司空惊天心神为此一分，反倒清醒了不少。一拍马鞍，纵跃而下。但将那包裹银两置于马上，轻取一剑，悄然而去。

隐见得林中人影翻飞，至少有数十名少年紧紧的将一人围在当中。细看之下，竟似乎是唐门弟子。那被为之人，赤手空拳，虽然看似险象环生，却总能在那刹那毫厘之间躲过杀手。

司空惊天又细看了一会，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被那唐门弟子团团围住的宛然便是在醉仙楼中因错露一招“铁骨擒拿手”而招惹上杀身之祸的老头子。

不知为何，那老者偏在此刻转守为攻，招招向唐少峰身上招呼。别看那唐少峰年轻力盛，擒拿手法更是深得家父的真传，可是骤然与这老者一比，竟远远不是一个档次上的。那老者指掌翻飞，气势凝重，若不是苦于深陷重围，恐怕早已将唐少峰伤于掌下。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令人可笑的是，直至此刻，嘴上还咬着一只至少比他的嘴巴还大了两号的白面馒头，比武伸手，丝毫不肯将食物弃之“口”下。

司空惊天不由看得摇头一笑，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人忽然有一人闷哼一声，吃了一掌。那唐少峰气的大叫：“好奸贼，竟然用我唐家擒拿手法伤人！”

孰料那老者竟然也张口叫道：“臭小子想走？难道你不知道我老人家是为了你才深陷此围的吗？”

司空惊天心中一惊，暗暗的道：“这老者虽然看似疯癫，言语之上却似乎毫不糊涂。此刻他指桑骂槐，难道是在说我不成？”随即又想起他要说话，必得先将口中的馒头除下，否则又怎好出声？想到这里，满心疑惑，又转过身来。

却见那老者已将馒头抓于手中，单凭一只右手于人拆解，他竟仍是舍不得手中的馒头。

茫然间剑光四起，唐少峰大喝一声剑掌并出，手下弟子亦是看准时候，随身而上。数人数剑，转眼便将那老者陷入死地。

司空惊天看得一惊，那老者却已哇哇叫道：“唉呦不好，我老人家今日可要归位！”口中说着，手上兀自不停，眨眼间，竟不知怎的从唐少峰手中夺下长剑，回身形挡开二人的进攻。“嘭”的一声，又伸腿揣开一人。

司空惊天看得真切，不禁暗叫凶险。那老者趁着这反客为主之势，身形急退，与此同时左手一横，竟反手将那馒头闪电般的赛入了身后一个欲来偷袭的小子口中。直噎的那人一声闷哼，跌滚到旁边而去。

那老者看着手中只剩下半个的馒头，摇头一叹，喃喃的说道：“可惜，可惜……”

众人见他忽而如此凶猛，都不由的一愣，齐身退了下来。包围之势却是丝毫不减。

司空惊天此刻已经足以断言此人实在是一位世外高人，想到这里，心中崇敬之意陡生。

那老者趁机喘了口粗气，单手叉腰，指着司空惊天的藏身之地说道：“臭小子，你当真看着我老人家遇险也不出手相救？”

众人闻言一惊，齐齐向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司空惊天一声苦笑，心知再也藏身不得，由松树之后转出身形。

四目相对，唐少峰显然亦感司空惊天似曾相识，愣了一下，怒声说道：“今日之事，纯属我唐门与人的私人恩怨，阁下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还是别赶这趟混水！”

司空惊天心中说：“愿意赶的才是傻子！”，可是此刻那老者的一双眼睛正在向自己看来，若是不管又如何向他交待？想到这里，忽然心生一计，道：“阁下的‘铁骨擒拿手’比之这位老人家如何？”

唐少峰愣了一下，终于道：“自愧不如！他既然敢偷学我唐门的绝学便要跟我会去说个清楚！”

司空惊天闻言忽然哈哈大笑，笑的连唐少峰也心生疑惑，手下一人更是高声断喝，道：“你笑什么！可是瞧不起我们四川唐门的绝艺！”

司空惊天摇指笑道：“几位既已唐门自居，学的自然是正宗的唐门功夫，若非你唐门有意在外人面前透露武功底细，旁人再怎么偷学也不会使得比你们自己人纯熟，只不知唐门门掌唐索日可曾有意将自己的家传密艺向外人透露？”

众人一想，正是此理，一时间人人无语，都呆呆的立在当场。

司空惊天又潇洒的道：“各位只要与这位老人家换位思考，便可知在下所言非虚了……”

人群中一人仍要再说，唐少峰忽然右手一张，打断说道：“阁下所言不无道理，敢问尊姓大名，可否赏脸去唐门一叙？”

司空惊天微微摇头，道：“在下乃无名小辈，贱名不足挂齿。更兼有要事在身，恐怕只能改日在去唐门叨扰。”

唐少峰听司空惊天说的客气，其实不但对身份只字未吐，也明确表态不愿到唐门去，不由得心中微怒，冷笑一声，道：“若是如此，恐怕唐某只好回过头来再请一次这位老先生了！”言下之意，司空惊天若是不愿跟自己去，便要二次伸手，将这老者捉去。

司空惊天哈哈一笑，道：“可笑四川唐门净出此无知之辈！”

唐少峰等闻言，竭尽色变。“苍朗”数声，长剑出手。司空惊天却在此刻幽幽的道：“说是无知，恐怕还是高抬了几位。这般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几位以为这位老人家就是这般好欺的吗？”

几句话出口，连那老者也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瞒不过司空少侠的火眼金睛！”身形一晃，神态忽然变得精神无比，双眼圆睁，闪露精芒。乍看之下，与之先前实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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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醒悟司空惊天眼中所指。仅此微微迟疑之间，那老者早已先发制人，身形转过之处，唐门弟子无比身中一指，定在当场。片刻之间，只有唐少峰一人能够持剑而立。

司空惊天淡淡一笑，道：“这下唐公子明白了吗？”幽幽一叹，又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若是你，明知对手高我甚多，又知道唐门天下无双的练功心法绝难偷学，就绝不会认为有人能将我唐门的武功偷学到手……”

几句话唐少峰听的清清楚楚，不由得一愣，重新体味起司空惊天的话来，的确不假，既是有人能够偷学招式，也绝不能将运功的心法口诀一并偷去，况且此人行为怪异，手上功夫又绝非我辈可比，难道真的有什么其他原因不成？想到这里，沉吟不语。

司空惊天道：“令尊人称‘荡魔天尊’，武功心志均无人可及，阁下何不回去找令尊一叙？”

唐少峰闻言终于心结俱解，恭然一揖，道：“多谢阁下指点迷津！”

司空惊天哈哈一笑，转身而去。

待他伸手牵过白马之时，那老者竟也随之而来。

司空惊天微笑着道：“此前方请老人家吃过点心，适才又为你解了困围，不知阁下此刻又为何要跟随于我？”

那老者竟又回复了往昔半死不活的样子，沙哑着嗓音道：“谁说我跟着你了？你在马上与那冷盟主如花似玉的女儿亲亲我我之时，我可曾有跟着你？”

此言一出，司空惊天立刻满面羞红，尴尬的道：“你……你……”

那老者咧嘴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

司空惊天此刻再难启齿，唯有低头不语。孰料那老者见他不语，竟然也不言语。司空惊天当然也不好意思弃他而去、翻身上马。

半晌，司空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对于前辈晚辈可是服了，晚辈复姓……”

刚说道这，那老者忽然抢着说道：“你自称复姓司空，贱名是一个‘箫’字嘛，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司空惊天一愣，“贱名”二字从来只是用在自己身上的自谦之词，哪有说别人的？眼见面前这位老者也实在不像是一个正经之人，索性也微微一笑，也不以为然了，随口说道：“前辈可真是一位奇人啊！”

哪知那老者眼皮一番，道：“谁说我是人？我是鬼！”

司空惊天见他说这句话时竟然是无比的严肃，一时间也实在不知道他之所云，愕然道：“哪有人说自己是鬼的？”

老者道：“你不相信？我确实是鬼！”

司空惊天这才体会到这位老者的有趣之处，微微一笑，争辩道：“恕晚辈直言，我确实难以相信。书中有言，鬼行踪不定，是飘来飘去的，况且光天化日之下，有鬼也应该躲到坟墓中去才是。”

那老者摇首道：“你说的那时死人。”

司空惊天道：“对，可是前辈却是活人一个。”

老者想了一想，道：“不错！”

司空惊天道：“所以你不是鬼。”

那老者忽然扬脸道：“谁说鬼就一定要是死人？”

这下轮到司空惊天难以答复，愣了半晌才道：“这个……这个……”

那老者道：“我确实是鬼，你若是还记得我吃饭时候的样子，便应该知道我是一个饿死鬼。”

司空惊天一怔，首次领略到与他谈话的有趣，道：“这么说来，我今天是遇到活鬼了？”

那老者竟微微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今后你还会遇到更多！”

司空惊天暗道，即便是你我都受不了了，还有更多？连忙说道：“老人家真懂得开玩笑……”

那老者急得一跳，道：“谁要你又叫我老人家的？”

司空惊天迟疑着道：“那我该称呼您什么？”

那老者道：“当然是叫我饿死鬼了！不是说过了吗？”

司空惊天这才暗叫利害，恭敬的道：“好好好，倘若哪一天我在遇到了黑白无常，我就该叫他无常鬼了……”

这本是一句自嘲之言，谁知道那自成是饿死鬼的老者闻言一惊，道：“原来你认识老大！”

司空惊天挠了挠头，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想到这里，索性叉开话题，道：“方才打斗之时，曾听前辈说起是为了晚辈才深陷重围的，不知可是当真？”

饿死鬼道：“那是当然，我饿死鬼向来说话可是说一不二的。”

司空惊天道：“不知前辈为了何事要找晚辈？”

饿死鬼道：“自然有事。实话实说，我本来来此是想夺你的寒刀，可是今日受你一饭之恩惠，欠了你一份人情，夺刀的事是没脸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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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司空惊天的心里就像是翻江倒海了一般，不由得大惊失色。只一步就将剑柄暗抓在手，惊疑不定，实不知这疯疯癫癫得老者是有意试探自己还是真如其言所说。

那饿死鬼竟象是个没事人一般，晃晃悠悠走向前去了。司空惊天暗暗压下心中的吃惊，跟上一步，微微笑道：“原来前辈是认错了人，谁不知道我的随身携带，我可是使剑的。”

饿死鬼阴阴一笑，道：“谁说使剑的就不使刀？再说有宝刀的，也不一定都带在身上……”

司空惊天心中暗道，你倒是对我了解的清楚，但即便此刻仍不敢确定这老者是真是假，当下仍不动声色，淡淡笑道：“晚辈身无常物，只有一剑一马相伴而行，前辈若是不信，可将这包袱打开一看。”

孰料饿死鬼道：“早看过了！刀是没有，金银可倒是不少！”

司空惊天面色数变，欲言又止。还好先一步将李伯伯的书信和一应要用带在身旁，否则单凭这一纸书信，就足以将自己的身世出卖。

想到这里，暗骂自己大意之余，又微微心定。

却在此时，饿死鬼道：“金银财宝我并不稀罕，倒是找到了你这个要找的人，我可以向老大去交差了！”说着，双眼忽然闪过精芒，盯着司空惊天道：“你确实复姓司空，可是并不单字名箫，因为你就是司空惊天！”

司空惊天终于颜面大变，长身立势，手按剑柄冷笑道：“前辈果然不简单，竟将晚辈的身世查得如此详尽！”

饿死鬼丝毫不惧，淡淡得笑道：“怎么？你终于肯承认了吗？”

司空惊天心中闪过杀机，冷冷的道：“原来阁下一直都想打寒刀的主意，可笑我竟然将你当作朋友，以礼相待！”

饿死鬼缓缓摇头，道：“我已经说了，因受你一饭之恩惠，不再过问寒刀之事。方才提起，一是要你知道自己身在险境仍不自知，二也是的确想见识一下天下至利的寒刀究竟是什么模样！”

司空惊天冷笑道：“要看寒刀的恐怕只有以死为代价。”

饿死鬼不以为然的道：“难道你想杀我？”

司空惊天剑出半鞘，忽然又“苍朗”收还，冷冷的说道：“寒刀不在我处，不过若是你侥幸能寻到它在何处，恐怕你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饿死鬼狡黠的道：“我始终就不相信李归隐会放心把他的宝刀让你带走，这样看来，寒刀真的还是在李归隐的手上……”

司空惊天的脸上泛起杀意，仰天一笑，道：“好好好！你连我师父的情况也摸的这般清楚！看来晚辈只有先取你项上人头，再带你去见师父了！”

饿死鬼的面容也忽然变得无比严肃，淡淡一笑，道：“我终于还是等到你要出手了……”

司空惊天剑气如虹，遥遥相指，道：“亮兵刃吧。”

饿死鬼抬头看天，喃喃的道：“是时候了，即使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了……”眼中精芒闪过，丝毫不让的看着司空惊天，一字一字的道：“因为我已经确定，寒刀也不在你师父身上！”

司空惊天一声冷笑，道：“是吗？”举手劈出三剑。

饿死鬼身形晃动，轻巧闪开三剑，仍不忘道：“你终究还是不肯说出寒刀的下落？”

司空惊天手上不停，口中答道：“下落？我早已说过！只怕在你见到我师父和寒刀之前，你就已经身首异处！”

饿死鬼微然一笑，手指如钩，闪身行，瞅准机会向司空惊天面门抓去。口中却道：“那只有抓住了你，再去相问你师父了！”

二人身形穿梭，一个使开形意剑法，一个展开擒拿手法，见式拆招，转眼三十余合未分胜负。

司空惊天暗暗赞叹，此人看似疯癫，实在是有真才实学。鹰爪手、龙爪手、泥爪手、铁砂掌、擒龙功还有铁骨擒拿手……如此繁复的手法穿梭使用，竟然丝毫不见凌乱，况且用得恰到好处。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是出自这么一个形容猥琐的老者之手。

饿死鬼亦是心中大讶，为求寒刀他早已多方面打听过李归隐和司空惊天的情况，今日一战，仍未料使出这般众多功夫仍难取胜。二人虽是久战不下，心中却是互生相敬之意。

此时司空惊天已然能够摸透一些饿死鬼的武功路数，瞅准时机，在他胸前空门大开之时，一剑挺入。

司空惊天的优势在于，剑术剑招不拘成法，随意使来，妙用无穷。饿死鬼何时见过这般不拘成法的剑法？眼见此招之前本是自己先发制人，却被对方一剑刺来，不得不撤招自保。如此一来，稍许苦心经营而来的优势也付之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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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笑笑

楼主加油

百里渊

感谢【岳小柔】对本文的关注！
因工作原因，已无暇更新章节，故将更新的时间改在了晚上。
百里会竭尽所能，尽可能早的把拙作呈献给大家！还望继续支持！

百里渊

司空惊天也并非是学艺未精，只因这形意剑法太过精妙，每招之前，都曾精心设下了一个破绽卖给对手，当局者迷，待要对方趁虚而入的时候，自己却已经反客为主。他习练形意剑已久，早已深得神髓，此刻渐入佳境，更加挥洒自如。片刻间饿死鬼已然险象环生。

打的越久，饿死鬼也越是心惊，那司空惊天的剑法如此诡异，有时候数十剑出手尽是虚招，有时候却是招招取实，忽实忽虚，实让人捉摸不定。那一剑刺来，有时分明指向咽喉，剑至半途却突然变成力劈华山，直泄而下；有时明明剑挑，中途却换成了银河倒挂，委实难以躲闪。若说这诡异的剑法不拘定式，有时却偏又夹杂了几分各大门派中的成名剑式，如此以来岂不更加难防。

饿死鬼若不是借助了精妙的八卦步法，此时恐怕早已当伤在司空惊天的剑下。

又打了三十余合，司空惊天忽然清啸一声，一步上前，剑锋过处，饿死鬼再也躲闪不及，“嗤”的一声，袖袍割下，险些便是见血之祸。接着那柄长剑在自己的眼前旋而一转，犹如蛟龙入海一般，迅疾的贴在了自己的颈项之上。

饿死鬼长叹一声，放弃了所有的抵抗，道：“果不愧为归隐剑客的剑下传人，我饿死鬼不如也！”

“不过，”他忽然又大有深意的看了司空惊天一眼，幽幽的道：“离你见到我大哥的日子也不会远了……”

司空惊天冷笑一声，忽然变得无比轻狂，淡淡的道：“前辈，晚辈只想告诉你三件事：第一，你不是我的对手。第二，我虽然和你动手却无意杀你。第三，寒刀的确不在我的身上，否则但凭你这般的身手和胆识，就是让你见见又有何妨！”他说着，也忽然撤剑。

饿死鬼瞪大了眼睛，默默的听完他说完这三句话，忽然大声叫道：“好！好！好！”他说完这三个字又点头说道：“看来我饿死鬼不但欠了你一个人情，也欠了你一条性命，从今往后，莫说我再无脸来夺取寒刀，就是你随时想来要了我的性命，我也引颈恭候！”

司空惊天倒为料他这般刚毅，盯着他看了一会，也点头说道：“在我司空惊天认识的人当中，你算是一条汉子！”

转身欲走，却又闻饿死鬼身后呼唤，诚恳的道：“你此去一路，恐怕还有麻烦，我虽然欠你一条性命，却也不愿因此与结义的兄弟相残，只能提醒你一句，需格外小心老大和四鬼，他二人的手上功夫，恐怕就远非我所能及的了。”

司空惊天已经先前迈出了数步，闻言终还是转过身来，拱手一礼，恭敬的道：“前辈方才教诲，司空惊天当铭记在心。”

饿死鬼负手站立，缓缓的点了点头。看着司空惊天一声“告辞！”转身而去。





与饿死鬼分别已有多日，转眼间，和李归隐的相见的约期已不足一月。走在路上，司空惊天感慨万千。当初怀着一时冲动，只身赶往四川。孰知事事难料，在青城山上初见仇人，却竟然连手都未动。此刻满怀心事，却无人诉说，只盼得能早日见到家师，一诉离别之苦。

想着想着，一夹马腹，加速向西向驰去。

此处离玉女峰已然不远，遥见远处镇上酒旗飘扬，司空惊天一声长叹，驰了过去。

远路风尘，能得见一家栖身之所，亦不失为一桩幸事。想到这里，司空惊天再不多念，叫来酒菜大吃大喝。又想起自己身携重金，远路奔驰来多有不便，此处适逢大镇，当有打点银票之所。念及身及，吃过午饭，径去银号，兑换了银票。

虽是如此，那千金之赠又岂是小数，司空惊天让银号掌柜多打大号银票，只留下稍许碎银零票作为川资路用。好在此事也不难办，担搁了数几时辰，也终于办妥。

此时夕阳西下，也是时候折返客店。可是一路行来，司空惊天却始终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临近客栈，这种感觉更是愈发强烈。

猛看到在店门口处，两个要饭的乞丐身披布袋，伸着破碗面带乞求，司空惊天忽然心念一动，伸手从怀中摸出二两银两分赏二人。

两乞丐皆尽大惊。平素纵有贵客来店，所赏之银两不过数钱，要饭的吃百家饭，也不在乎。反倒是今日一见，施舍者如此大方，倒实令二人错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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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微微一笑，道：“两位小哥若不嫌弃，由我做东请二位到店中吃顿便饭如何？”

两小丐这才知道远不是打赏这么简单，对视一眼，均不言语。连致谢的话也不说了。

司空惊天微微笑道：“二位恐怕是多疑了！”接着沉声说道：“四海江湖是一家。”

二丐想都未想接着便道：“天涯海角岂为大？”这一个“岂”字，一语双关，正是与叫化子“行乞”的“乞”字份属同音。二丐跟着一说，随即明白，司空惊天也说得丐帮中的密语切口。

言毕相视一笑，再不客气，随着司空惊天走入店中。

司空惊天暗叫侥幸，若不是跟随着李伯伯终日谈及武林轶事，自己又怎会识得丐帮的切口。进屋落座，吩咐下小二多摆酒菜，三人畅饮。

酒过三杯，一人才开口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找我们丐帮弟子有何用之处？”

司空惊天酒尽杯干，这才微微一笑，道：“在下司空箫，确实有事麻烦两位小哥。但不知两位小哥怎样称呼？”

二人竭尽抱拳施礼，面色较黑的一人道：“贱名不雅，阁下请直呼王小二便是。”

另一人较为高瘦，也接着道：“在下龙三白。”

司空惊天举杯敬酒，大声说道：“痛快，痛快！今日与二位小哥一见如故，来我们在满饮此杯！”

二人慌忙举杯饮了。丐帮弟子不嫌残羹冷饭，但却多数好酒。可惜时常身无分文，纵有酒饮，也不过多是劣质黄酒。今日能与司空惊天同桌对饮，不禁心中感激万千。四杯酒下肚，更生豪情万丈。

司空惊天此刻方道：“在下也是初入贵境，人生地不熟的。早就听说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手下弟子数以万记。不但各个身怀绝艺，更是手眼通天。今日请两位来此，屈坐薄饮，实是想向二位打听一下几个人的来历。”

这番话实是把丐帮弟子都夸了一遍，二丐听司空惊天说得如此客气都不由得拱手谦礼，心中却是对他好感油然而生。此刻听司空惊天说出胸中之言，却不过是本门弟子最拿手的打探消息，不由的心中一喜，王小二道：“不知阁下要找的人姓什名谁？或是有何相貌特征？”

龙三白也补充着说道：“我们若有消息，将如何与阁下取得联系？”

司空惊天见他二人萍水相逢，竟能如此尽心，也不由的心中欢喜，毫不隐瞒的道：“在下要找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轻功极好的人，此人现应当就在川内，不瞒二位，他恐怕已经跟踪在下有一段时日了，只是惭愧，在下今日才有所发觉。”

王小二沉吟着道：“川中轻功好的恐怕不下百人，若无此人相貌特征，就想找出此人，只怕……”他说到这里，看了身边的兄弟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

司空惊天道：“倒不是叫两位小哥为难了，在下要找的这个人恐怕轻功当属的川中一二。”

龙三白面露喜色道：“若是如此，我兄弟二人当能为阁下找出此人！”

司空惊天又道：“第二个人是唐门门掌唐索日，麻烦两位小哥也为在下留意一下此人的消息情况。”

王小二道：“这个好说！”

司空惊天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的道：“这第三人嘛，恐怕多有古怪。是一个自称为‘饿死鬼’的老者。”

王小二与龙三白齐道：“饿死鬼？”

司空惊天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

王小二道：“好，只要有名有姓就不难找出些许线索。”

司空惊天道：“如此可要多谢两位小哥了，若有消息，哪怕是无关痛痒的，也望能通告我一声，在下感激不尽。”

王小二哈哈一笑，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道：“即是如此，我二人就不在此叨扰久留了，数日之内当会有好消息奉上。”

司空惊天也着实喜欢这豪爽的汉子，长身而起，将桌前的美酒一而尽，大声说道：“在下与两位萍水相逢，竟得如此仗义相助，司空惊天不甚感激。事成之后，当由在下作东，再向两位当面致谢！”

二丐相视一笑，齐声道：“这杯酒定是要叨扰的。”言毕拱手相别，司空惊天也不远送。

时近黄昏，酒店里的食客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司空惊天一目扫来，但见市井之徒交杯换盏、言语粗俗，不时的嘻笑怒骂，也不由得暗暗皱眉。可这一瞅之下，却也见得角落之中端坐着一个老者独自把盏，面带冷笑。与众不同的是，他那双鼠目时而微闭，睁开之时却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司空惊天心头一惊，暗暗告诫着自己，返回座去。熟料那老者却在此刻长身而起，径直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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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双手掩藏在宽大的袖中，仅能看见他右手长袖之下提着的一把酒壶，虽然已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可是行走之间依然阔步挺胸，毫无半点衰老之相，这不得不让司空惊天更加警惕。

令人奇怪的是，这老者的肤色极白，白的似乎能让你感觉到他的外表之下已经装不下任何一丝的虚委，那修长的双眉之间长着一条淡淡的胎记，就如同一抹淡淡的血痕，不仅没有丝毫影响到他的威严，反倒使他周身上下弥漫起一股与生俱来的肃杀之气。

那双鼠目就在离司空惊天三尺之处陡然睁开，冷冷的将司空惊天上下的打量了一番，最后定格在了司空惊天拿着酒杯的右手之上。他语声轻叹，道：“总劝自己莫要贪杯，可是每当遇见这杯中之物，又深感情不自禁……”

早在此人开口前，司空惊天就已经作出了多种的猜测，却始终未曾料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对自己而发。

尚未及开口，那人却已在桌前泰然坐下，自斟自饮的干了一杯，幽幽的说道：“醉里堪称乾坤大，人间能有几人识？看阁下亦是好酒之人，与其一人独酌，不如与在下对饮三杯如何？”

司空惊天按下心中的疑虑，转而微微一笑，道：“酒中豪杰，胸襟果然与常人不同，若是旁人邀在下喝酒，在下恐怕不免要多几分小心了，不过前辈既然饮酒在先，在下岂有不奉陪之理。”说着也提起酒壶，在酒杯中满满的斟上了一杯，一仰脖子，酒尽杯干。

那老者冷眼旁观，竟然不为所动。

司空惊天道：“在下已经喝干此杯，是否再来比过？”                           

那老者道：“阁下饮酒如此豪爽，想来必是性情中人。不知阁下是否愿意陪老夫喝上三杯？”

司空惊天豪气顿生，大声笑道：“饮酒但图快活，区区三杯之数何足挂齿！”

那老者闻言终于也露出微微一笑，道：“老夫人称‘三杯不醉’，普天之下能与我对饮此三杯酒者恐还不多。方才阁下口出狂言，届时若是不胜酒力，岂不贻笑大方。”

司空惊天哈哈笑道：“在下方才已之酒又何止三杯？若依此来看，前辈这‘三杯不醉’的称号恐怕也要让位于贤了！”想起竟然有人因三杯不醉而引以为豪，司空惊天不禁莞尔。

那老者闻言竟然毫不在意，仅是淡淡的笑了笑，道：“阁下若能似我这般豪饮三杯，那才是酒中豪杰！”他说着，竟一伸手将司空惊天面前的酒壶提了起来，左手大袖一挥，桌上竟不知何时一字排开了三个酒杯。他的手法干净利落，连司空惊天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再细看时，这三只酒杯也大有不同：一只晶莹剔透，乃上等的水晶所制；一只体型粗糙，却是用黝黑的犀角打造；最后一只色泽绚丽，赫然是极品玛瑙所为。

司空惊天方才听闻“豪饮”二字，还当那老者会拿出多大的酒杯，岂料这三只杯子虽说名贵，各个的容量却不过数钱而已。不由得心中暗想，如此浅杯怎能尽兴。他心中虽有千万个疑惑，口中却仍是一言未发，直到那老者亲自替自己斟满了三杯，这才说道：“前辈和在下比拼酒量，若用如此小杯，恐不知何时才能分出胜负……”

那老者不答，反倒将桌上的水晶杯举起，递至司空惊天面前，道：“且尝尝这杯酒的味道如何？”

司空惊天微一迟疑，终还是接过酒杯，道：“既然前辈执意如此，在下也就奉陪便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杯酒下肚，却如同喝水一般，但见酒香扑鼻，入口却淡而无味。

司空惊天不禁暗想：“难道真是刚才贪杯喝太多了？连酒味都已经分不出来了？”可是明明看着那老者将酒倒出，更不用说是取自自己桌上的那壶，这又岂会有假？

未及多想，那老者又举起第二杯酒敬向前来。司空惊天伸手接了，微微一嗅，依旧是酒香扑鼻。可是再饮而尽，口中仍喝不出任何酒的味道。

这第二杯酒似乎比前一杯的味道还淡，简直就像是水一样。

司空惊天也不多问，只道：“好酒！”不待那老者伸手，已抢先端起了那第三杯，心中暗道：“莫不是先前端杯之时，被那老者做了手脚？这一杯酒，一定要亲自端过。”

心中所想如是，酒杯却已经端到口前。酒香浓郁，第三杯的酒的香气，似乎比起前两杯又浓了很多。还未入喉，就让人有种强烈的、想将它一饮而尽的冲动。

酒尽杯干。这酒中似乎杂糅了酸、甜、苦、辣、辛、涩多种味道，百味俱陈，却唯独没半点有酒的味道。

那老者微微笑道：“这酒怎样？”

司空惊天含笑作答：“好酒……”

突然间，只觉得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三杯酒下肚，一股浓重的醉意便立刻涌向心头，司空惊天不由大惊。刚想运功抵御，那股酒意却向着四肢百骸传了过来，神志越来越不清楚，身体微微一晃便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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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再睁眼时，已是躺在一张精致的塌上。塌前香炉里冉冉散发出檀香，闻着有说不出的舒服。桌上一盏油灯火光摇曳，似乎在诉说着黑衣的降临。

司空惊天摇了摇头，依旧有些昏沉。再摸摸身上的事物，却是一样也没有缺少。心中不由得大呼万幸。这千金银票丢了倒不打紧，但若将师父和义父的武功秘笈丢了，那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再环扫四周，一箫一剑也端放在桌前，周身的事物竟然无一短少。

司空惊天不禁暗道：“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好人，放着我身上的千金巨资和武功秘笈不取，反倒将我照顾得如此周到。”

正想着，木门嘎然而开。

推门而入的竟是和自己饮酒那位老者，他见司空惊天已然起身，也不由得微微诧异，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道：“兄台只睡了三个时辰，便就醒了？”

司空惊天大吃一惊，虽然想到自己不胜酒力，醉卧于此，却不曾想这一觉竟然足足睡了有三个时辰！想起自己先前还在桌前夸大，不由得面上微红。

可那老者的神色却似乎比司空惊天还要吃惊，那老者道：“老夫的这三杯酒，若是寻常人喝了恐怕得睡上三天三夜，你初饮此酒只睡了三个时辰，已经很不简单了……”

司空惊天微微运气，只觉得一股暖里自丹田之中涓涓流出，散之百骸，有说不出的舒服。不由得更奇，道：“前辈的酒，还有助长功力的效用？”

那老者微微一笑，竟然避而不答。转身出门，却又停在了门口。忍不住道：“你可知道若非你昏睡了三个时辰，恐怕早已被人取了性命？”

司空惊天一惊，急道：“此话怎讲？”

那老者转过身来，道：“你一路行来，难道不觉有位煞星跟在后面吗？”

司空惊天微微犹豫，终于还是承认道：“这个，在下倒是有所察觉。”

那老者哼了一声，右手一扬，一物自他手中倏地弹出，钉在窗前的椅背之上。竟是一枚寸许来长的银针。针头之上一片腥蓝，一看就是喂了剧毒。

那老者又道：“你且向窗上看看。”

司空惊天依言看向窗口，对床而设的一扇窗户纸上，赫然有个食指般粗细的缺口。

那老者接着道：“你昏睡之时，此人便在这窗外百步之遥，向你吹射了这枚银针。”

司空惊天变色道：“此人果然阴毒！”

那老者道：“幸好那时我正在桌前饮酒，一只空杯便将这枚银针给收下了。”

司空惊天闻言，忽然俯身下拜，正色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熟料那老者右手一拖，竟不让他拜下身来，只道：“不必谢我！老夫虽然救你性命，但你醉卧床榻也是因老夫而起，这举手之劳，不谢也罢！”

司空惊天只得起身，道：“无论如何，在下性命确是前辈所救，自当感谢。在下心志未筹，还要留着这有用之身，干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那老者不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道：“你只管再休息一会儿，此人即已前来暗算，料想一时三刻不会再来。待你酒醒之后，老夫还要向你讨教几招。”

司空惊天一怔，道：“我与前辈素无冤仇，何来‘讨教’一说？”

那老者忽然把脸一沉，道：“不用多言！我若向你出招，你接着便是！”言毕，头也不回转身去了。

司空惊天叹了口气，反而回到榻上。盘膝而坐，运气通体穴的内功心法，不一刻已然入定。功行九转，便有热汗冒出，片刻之间酒已经醒了。

当下又自怀中取出“没遮拦手”的武功图谱，依照吕善南所教的心法一一使出，果然是通俗易懂，不落俗套。他天资聪颖，又得以一代宗师李归隐的循循善诱，打下了良好的武功根基。此刻虽只是运功数遍，却觉得丹田之气随着任督二脉游走全身，已然初步领会了这套手法的精髓。

运功完毕，司空惊天缓缓吐气调息。心中暗道：“吕大哥说没遮拦手只需有心诀相辅便能易成，不想果真如此。若非他以心法相受，而只顾依图而学，不免要走火入魔了。”

起身下床，却发现肚子已咕咕直叫。这才想起席间只顾得饮酒，并未多食，此刻又过了三个多时辰，肚子已经闹起意见了。

推门出去，却发现这正是自己先前下榻的那个客栈，只是当时住的客房却并非此间。

这一来而去，虽然已经和店小二混的很熟，可是半夜三更的抓起人家做饭，却实在有些难以开口。

正苦恼之间，却见那老者在楼下一桌前坐着，灯火照映之下，桌上摆的是酒菜齐全，更妙的是细看之下竟然还是两双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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