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渊原创武侠《浪子玉箫》长篇连载

百里渊

李归隐缓缓点头，慈祥的道：“把寒刀也一起带上吧，它虽然也许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但更加可能在危机关头助你一臂之力！”

司空惊天闻言忙道：“李伯伯，天儿不敢。此刀还是由李伯伯随身携带，天儿学艺未精，不配任用此刀！”

李归隐淡淡一笑，道：“傻孩子，你是我的衣钵传人，为师已然授你师门绝艺，又岂有不传宝刀的道理？寒刀虽说是神兵利器，可必定只是一把兵器，还需要有心之人，侠义之人才能执掌。对李伯伯而言，你就是它最好的归宿。”

司空惊天见李归隐如此执着，连忙跪下，道：“天儿恳请李伯伯收回师命！天儿此去，更无以人陪在李伯伯身边。诚如李伯伯所言，江湖险恶，一来天儿若是初出江湖就携带此刀，难免遭至杀身之祸；二来李伯伯空守深山，也需有柄兵器以作防身之用。”

李归隐闻言，沉默良久，方道：“李伯伯知道你一片孝心，怕寒刀引来杀身之祸是假，欲将寒刀留给李伯伯是真。既然如此，李伯伯也不迫你，你日便将此刀埋于归幽山下的石碑之旁，再立以碑刻：‘李归隐埋刀于此’。若是真的有人欲得此刀，尽管取去便是！”

司空惊天一呆，道：“这……可是李伯伯……”

李归隐淡淡一笑，道：“李伯伯虽然老了，可是功夫却没有搁下！”言语间中指一弹，一粒飞石破空而出，准确得击在数丈开外得一棵小松之上，“咔”的一声，树干折成两断。李归隐微笑着道：“天儿，还信不过李伯伯吗？”

司空惊天听得一愣，这才点了点头，道：“如此也罢。”

李归隐又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吃完这一餐，天儿且就去吧！来，李伯伯再敬你一杯！”

司空惊天的脸上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剧震道：“李伯伯让天儿今天就走？”

李归隐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干，淡淡的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次的行程是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定下的。早去晚去又有什么区别。”

顿了一顿，李归隐又道：“天儿，武当后山是你义父的封剑之所。你自习武以来，为师始终只让你用左手使刀，你可知到其中的深意吗？就是因为，在为师的心中还始终存着一个希望，期盼着你有朝一日，能够继承你义父的遗志，重新将寒丝剑执掌在手，用它为你义父一雪深仇。对李伯伯而言，那是只有你才配拥有的最终利器！”

司空惊天对李归隐让自己左手使刀的事一向不解，今日听李归隐解说才释然了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李伯伯有心为之。”

李归隐点头道：“为师最终决定留下寒刀，也是因为你才是那寒丝剑真正的主人！”

言语间又为司空惊天添菜添酒，李归隐道：“天儿，干过此杯让李伯伯亲自送你下山！”

司空惊天被李归隐的一席话语引发了豪气，端起酒杯稳稳的干了。随又起身向李归隐伏地三拜，道：“天儿拜谢李伯伯抚育之恩！此去定当铭记血海深仇，决不敢忘李伯伯的平日教诲！”

李归隐欣慰的将司空惊天扶起，与之并行，道：“有天儿的这几句话，李伯伯也深感放心了。天儿虽然天资聪颖，可是胸无城府，临行在即，李伯伯送你八字真言：江湖险恶，且莫信人。与人谋事，应当尽量小心。”

司空惊天道：“天儿定当瑾记教诲！”

李归隐目视司空惊天，又正色的道：“天儿此去，须不望行善除恶，万不可误入歧途。否则为师既是寻便千里，也一定会取你性命！”

司空惊天郑重的应了。

李归隐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此处已至归幽山脚下，李伯伯与你就此别过。”顺手取下肩上的一个包袱递给司空惊天，道：“四月初九，我会在武当山下的‘悦来客栈’与你会合。这件包袱里有你路上所需的干粮，银两，还有一套崭新的布衣。一路小心！”

司空惊天接过包袱，深深的感到了那种离别的真情，再一次深深的看了李归隐一眼，转身离去。

几乎同时，司空惊天真实的感到两行清泪正自眼眶之中奔涌而出。模糊的视线里，归幽山的影子也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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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一丝的好奇与忐忑，司空惊天茫然的走在这刚刚被如酥的小雨湿润过的路上。再一次踏入这个花花世界，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命运。

别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又将面对着怎样的一段征途？

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一日，他终于来到了山西的境内。

连日的奔波并未使得长期习武的他感到丝毫的劳顿，恰恰相反，竟然一扫司空惊天前日以来颓废的心情。他正在感到自己又渐渐的回复到那个往昔的快活洒脱的自己了。

身后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几匹健壮的白马吐着白气飞快的从身旁驶过，显然是远行而来。马上几人身着白衣，手捏长剑，看样子正是青城一派的弟子。

当先的一人已然从自己身边驶过，又复勒马，回过身来。身手娴熟，显示出了高超的马术。那人在司空惊天面前只有一步之遥时，才勒马站定，气势如虹的喝道：“小子,可曾看到过一个脸上有疤，手持长柄大刀的白胡子老头吗？”

司空惊天此刻的样子，一身破旧的灰布衣裳，因为赶路而染的满脸风尘，随身而带的只有一只包袱，那还是临别之际李归隐亲手交给他的，可不正像是一个穷酸的小伙？

司空惊天并不想招惹是非，可是那少年也确实太过嚣张，于是冷冷的用眼尾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径自赶路。

那少年看在眼里，勃然大怒，伸手就欲将马鞭抽打过来。

在旁的一人见状连忙拉住，连声劝道：“乡下里来的，难免礼数上不周。料他也不知道什么，师兄何必跟他斗气？还是赶路要紧！”说着不由分说的将那人拉着去了。

那少年显然心中不忿，调转了马头还不住的回头，狠狠的瞪着司空惊天。

司空惊天心中亦怒，心中暗道：“你自以为便宜了我，我还没有跟你计较呢！”心中想着，作势咳嗽一番，右手一扬，已将一粒石子弹了出去。

这一招“凌空飞石”，他从李归隐处学得甚熟，此刻使出，无论在力道还是准头上都是无可挑剔。眼看那石子正中马股，那白马一声嘶鸣，前蹄撂起，险些把那少年翻在马下，这才一溜烟的狂奔着去了。

司空惊天看着那少年远去得身影，周围的师兄弟们无不在大愕之下策马相随，脑中想象起那少年身在马上的惊魂未定滑稽的表情，自然是早已笑弯了腰。

身后又有马蹄之声传来。

司空惊天心中大讶，首次留心的在周围巡视起来。果然在不远之处看到了一堆摆放有序的石块草标，立时认出是江湖之中通用的传讯之号。心中想象着前方可能发生的什么大事，身后的马蹄声却已然临近。

行至司空惊天的身边，便有一个粗犷的锦衣大汉勒马而停，客气的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曾看到过一位手持大刀，脸上又一道明显疤痕的白胡子老头经过这里？如有见到，请据实相告，在下不胜感激。”

司空惊天抬头看去，此人衣着华贵，神色泰然，不怒自威。只见其举止异然，便知不是各大门派中的人氏。却在此刻脑中蓦的想起，李归隐曾经说过“白鹤山庄”乃是甘肃第一大庄，庄中之人衣着华贵，举止谈吐，一望便知。于是贸然问道：“这位大哥可是从甘肃‘白鹤山庄’赶来？”

那人显然未料一个“穷酸”的小子竟也使得自家宝庄的大名。微微一怔，随又脸露喜色，道：“在下正是从甘肃白鹤山庄赶来！”

司空惊天道：“方才也有人问起这个老头，他们是向那个方向去了！”说着，伸手一指。

那汉子闻言大喜，侧首向身边的一人说道：“错不了了！”又转而向司空惊天道谢，拍马而去。

司空惊天的心里首次泛起荒谬绝伦的感觉，这个人人争睹的老头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左右无事，自己也真的很想知道了。

行了不远，身后又有马匹赶了上来。

一个中年汉子尚未勒马站定，就已开口叫道：“小子有没有看见过一个老头……”

司空惊天的口角泛起一丝狡黠的微笑，不待那汉子说完，已经抢先说道：“一个白胡子，手持大刀的老头子，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的……”

那汉子显然未料司空惊天这般易予，愣了一下才道：“对对对！”

司空惊天在他充满期待的眼神下两眼一翻，冷冷的道：“没看见！”

那汉子闻之大怒，手中的马鞭立刻呼啸着抽了上来。口中还叫骂着：“奶奶的，小兔崽子竟敢消遣老子！”

司空惊天听他出口粗鄙，也不禁心中鄙夷，暗中打定主意要让他吃些苦头。凝神细听，果然见耳后风声袭来，右手一挥已然抓住鞭稍，手上暗使巧劲立时将那汉子拽下马来。“嘭”的一声，摔了个灰头土脸。

那汉子万万未料会栽在他一个“小子”手里，怒气冲冲的爬了起来，看着身边的人，无比尴尬。一狠心又将马鞭拾了起来，咧嘴骂道：“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

尚未说完，他身旁的一个较年轻的汉子见状，慌忙的把他一把拽过，这才向司空惊天抱拳道：“这位小爷，我这位兄弟性子急，刚才若有得罪之处，我这给您赔礼了！”说着连连拱手。

司空惊天见那汉子已经跌了个狗吃屎，怒气也消了。又见这汉子礼数周到，心中一宽，不再计较了，道：“小爷我看你尚识抬举，马马虎虎原谅他了。不过……”语声一转，忽然看向那匹马道：“这匹马要借给小爷我用用！”

说着翻上马背，两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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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纪较轻的汉子早就怀疑他身怀绝艺，眼看着司空惊天拍马而去，如何还敢阻拦？愣愣的站在那里，身旁的莽汉却又破口大骂起来。

司空惊天心中想着，让那汉子吃些苦头也好，那白马却如一阵风一样驰向了前去。不远之处，已可见一行人马团团的围在一处。

司空惊天一拍马鞍跳下马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了人群之中。他这才发现，眼前之处竟是一座八角凉亭。亭上朱漆多已脱落，可是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大字，似乎还在诉说着它曾经盛极一时的辉煌历史。

这座八角凉亭坐落在几条小道的交汇之处，俨然是一个枢纽。虽然如今有的小道已然多数荒芜，可仍然隐隐可以想见当年的情景是如何的风光。司空惊天想起众人问及的那个老头，放眼向亭中望去。

一个身着黑衣的老头果然泰然盘坐在凉亭之中，右手所握，是一柄长及一人的薄柄大刀，这股威严之下，竟然无人敢近身相欺。

一道明显的伤疤自他的左眼眼眉之处贯脸而过，直拖至右边的嘴角。这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无不让人联想起当年的一场激战一定是无比的惨烈。

他的胡子果然是一片花白，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便犹如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不可否认的，那道伤痕不但丝毫未损及其英武的容貌，更反而为他更增了几分威严之色。

司空惊天忍不住缓缓走近这充满了神秘的硬汉。凉亭之中竟然还留着七八具冰冷的尸体！从装束上看，死者之中以峨嵋和青城派的弟子居多。

只听人群中一人喊道：“云布天，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还不肯交出东西，束手就擒？陆某愿意向冷盟主请令，饶你不死！”

司空惊天想起冷劲风，留心的向那说话的人看去。此人的身形竟然是如此之高，九尺开外的长躯站在那里，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司空惊天想起李归隐所提及的奇人异事，竟然意外的认出此人是人称“越青山”陆力的江湖三大轻功高手之一。想想他颀长的身手，司空惊天也不足为奇了。

这句话那老者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一言不发，双目睁开，陡然现出一丝慑人的精芒。但看此人在百人围追之下仍然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司空惊天便知他是绝顶的高手。

那老者的身形微微晃动，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全不足以撩拨其心。司空惊天却在这刹那之际看见了他背后所绘的火红的一片烈焰明日，蓦地想起江湖之所以要设武林盟主一位，正是为了纠集正派的力量联手对抗“明日剑派”，此人既然身披烈焰明日，想来是此中人物了。

此时身旁的众人也开始在小心的议论起来。                        

其中一人小声的道：“这明日剑派也算是了得，一派之主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利害角色，江湖上绝知此人身份的无一活口。据说在明日剑派中也只有教主近身的四大护法长老以及与‘五龙神’齐名的‘血手四煞’才知晓此事。身份隐秘，可以说是无人能知。现在仅仅出了个护法长老云布天，就搅了个天昏地暗，一路之上，一柄大刀连杀了十七名江湖好手，辗转逃至山西，又刀伤了三十几个。看来明日剑派的厉害还远远不只这些！”

另一个人道：“听说他只身潜入了青城派中，不知道窃去冷盟主了什么事物，才遭到冷盟主联络各派，联手追杀。”

前一人又道：“冷盟主可算是算无遗失，这云布天这般利害，如果莫名其妙的被九大派宰了，定然使明日剑派大受打击。”

另一人又道：“可惜此人也却非等闲之辈，只身闯入青城，又能全身而退，这份胆识恐怕就无人能及。”

先前之人闻言叹道：“若非如此也不会陪上这么多条人命了！”

司空惊天侧耳旁听，隐约知道这云布天是因为夜闯青城而被冷劲风一路追杀至此。

正兀自想着，人群中又忽然跃出三名昆仑弟子，长剑闪烁，向那老者攻去。

云布天虽是双眼微闭，可却无时不在耳听八方，忽觉身前身后劲风扫至，立刻长身而起。只一低头就避开了身后之人的夺命一剑，大刀一挥，又与面前一人拆了一招。

那第三名弟子却在此刻无声无息的递出一剑。取向下肋，又快又准。

云布天被二人缠攻，早已顾暇不及，长刀虽然威猛却是舞动不便，此时虽然知道身后一人暗中偷袭，却偏偏分不出手来。

就在司空惊天也为之担心不已的时候，云布天忽然以刀柄支地，整个人借此一撑之势凌空一番，轻轻巧巧的跃出围攻之外。这一招败中取胜连司空惊天也看得惊奇不已，同时想到此人能名列明日剑派的四大护法长老之列，的确有之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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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使得是如此巧妙，让上前围攻的三人立刻目标尽失。云布天见三人无不呆了一呆，这种机会岂能放过？大喝一声，长刀卷起，竟将一人生生的斩成两断，眼见是不能活了。

另外二人见师兄惨死，刹那间也乱了方寸，被云布天一个挑斩断送一人；右肘击出，借着连人带刀的一冲之势，猛地将最后一人冲撞出十尺之外。那人口中鲜血狂喷，软软的倒了下去。

云布天刹那间又杀三人，长刀掷地，虎虎有声。众人被他眼中的寒光一扫，立时都怯了下去。

司空惊天几时见过这般精彩的真刀实战？只觉得云布天顶天一立，竟有说不出的威严。这般刀法之快，手法之狠，更是令人叫绝。同时心中蓦然惊醒，真正练到似这般的高手的境界，全身上下，实在是没有一处不是致命的武器。

云布天眨眼间杀了三人，竟不离去，又复在亭中缓缓坐下。

司空惊天似乎在刹那间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一时无法说的清楚。

身后的声音又开始嘈杂起来，一个人道：“花席容也准备出手了。”

司空惊天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峨嵋派中缓缓走出一个弟子，举手投足，已然略显大家风范。想起李归隐曾经说过他是峨嵋派二代弟子中最有潜力的一个，心中略感释然。

那花席容稳稳站定，向身在一旁的陆力使个眼色，后者会意，一同站向前来。司空惊天的心里微感不妥，这般车轮大战的打下去，既是再利害的高手也难以持久，更何况还是对付一个老者？想不到堂堂正派自居的峨嵋派也会用这般令人不屑的手法。

云布天的脸上仍然不见丝毫波动，大战在即，他竟然懂得最大限度的争取时间去回复体力。

司空惊天略一思索，自地上抓起一把湿泥，胡乱的摸在脸上。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上时又悄悄的将外衣脱下，反罩在包袱之上。这样一来，若不细看，倒像是一个驼背的模样。准备妥当，又自身旁随手捡来一只竹棍，恰到好处的拄在手里。

如此一步一咳，凑上前去。

陆力和花席容刚要出手，忽然见一老头躬腰驼背，一拐一拐的走上前来。二人相视一眼，眼中都划过惊异之色。

司空惊天也不多说，一直走到陆力身前，才猛一探手抓住陆力的手腕，左手捶胸叫道：“我的儿啊，爹总算是找到你啦！”

他本就是衣着破旧，此刻满脸泥黑，背部又“驼”，更是不由分说的捶胸大嚎，倒是真的有几分模样。众人见九尺长躯的陆力竟然有一个这般模样“猥琐”的父亲，一时间又是惊奇，又是好笑。

陆力却是有苦自知，刚才明明见这老头伸出手来，想要缩手回避，竟然避不开来。如今被他一把扣住脉门，略一使劲就捏的自己半身酸软。

此刻他已几乎可以肯定眼前之人定是大有来头，可惜如此众多的江湖朋友均在于前，若是坦然承认自己受制于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今后自己还怎么能在江湖中立足？想到这点，就不由得大感气馁。

手腕之上已然是通彻筋骨，可是陆力仍然咬牙不吭。

司空惊天嘴上不说，心下也暗中佩服。此人要穴受制竟然还能忍痛不哼，以免出丑。可是斜目所而视，此刻众人的目光虽已大多集中于此，对云布天的包夹之势却是丝毫未减。

司空惊天猛一狠心，手上力道又加两成，口中却道：“儿啊，你都忘了你那老不死的娘啦！她躺在床上已经有三四天啦，为了见你一面，就是不肯咽下这一口气！你还不跟爹走？”

陆力只觉得左腕像是被一道铁钳锢住一般，痛得额上冷汗淋漓，偏偏又不敢吭出一声。

花席容在一旁看得真切，不解的道：“陆兄，你这是怎么了？这头上……”

司空惊天怕被花席容识破，忙伸出左手，用袖口将他头上的汗珠拭去，口上说道：“唉，你娘从前或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娘啊！怎么在这时候你还这么怕见着她？”只一句话，就将陆力额冒冷汗一事轻巧的遮掩了过去。

云布天却在此刻睁开了双眼，向着司空惊天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一声，道：“上阵不离父子兵，阁下老父在此，诸多不便，请恕在下不便久留了！”忽然两脚一撑，径直飞跃出人群之外。

众人无不大惊，此彼的吆喝声中，几个眼疾手快的人已然追了上去。

在场之人无不是受冷劲风之命于此截杀云布天，更有大批人马随时可能赶来。如今百人围追之下竟然让云布天成功的脱身而去，日后又如何向冷劲风交代？此事一旦传入江湖，恐怕在场之人谁都将颜面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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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敌当前，看过云布天身手的人又无不心存余悸，生死的关头谁又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一点声名？在场之人大多这般想法，是以云布天捷身而去的一刹那，大多人只是在大声吆喝，无人追赶。

司空惊天只扫过了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玄妙。心中一喜，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猛然间松开陆力的穴道，夹杂在混乱的人群中去了。

陆力此刻正焦急的望着云布天远去的身影，忽觉腕上一轻，回头看时，司空惊天早已没了人影。这一次穴道受制实是被他视为奇耻大辱，猛然间又闻云布天脱逃，急火攻心，愤怒之下忽然拔剑，向自己颈上抹去。

幸亏花席容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长剑，道：“人跑了还能追回来，陆兄这是何苦！”

陆力长叹一声，弃了剑鞘，扭头颓然而去。

花席容不明就里的道：“陆兄到那里去？咦？令尊大人呢？”

陆力蓦的停下脚步，回首道：“花兄怎知……”忽然又叹了口气，接着痛苦的道：“那老头根本与我非亲非故，只是苦于我腕间要穴受制于他，才不得不于他虚与委蛇，谁料……”看了一眼众人追去的方向，再也说不出话来。

花席容听得一呆，看向陆力乌黑的左腕，也随之愣了下来。

此时的司空惊天早已悄悄洗净了脸上的泥黑，怡然的走在热闹的街市上。想不到自己一番搅和之下，竟然帮九大门派视之以为极为危险的云布天逃了出去，想起可能此刻正在大发雷霆的冷劲风，司空惊天忽然感到了一丝复仇般的快意。若非自己的功力尚浅，恐怕早已按奈不住，要去青城派寻他的晦气了。

唉，李伯伯说得对，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挑战冷劲风之前，忍辱偷生又何尝不是一种等待时机的最好办法。司空惊天这般想着，隐约间，他似乎已经开始理解李归隐让自己下山闯荡的深意了。

眼前忽然是酒旗飘扬，司空惊天想起时值中午尚未果腹，揉了揉肚子，走了进去。

“清秀居”，这般清雅的名字，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了吧？

店小二见有生意来，慌忙着招呼他坐下。不待吩咐，立刻有上好的清茶和四碟点心先端了上来。

司空惊天暗暗寻思，大家店铺果然与平素所见的小店不同。思索间已将背上的包袱取了下来，小心的打开。

一支碧绿的竹箫立刻显现了出来，模样精巧可爱。司空惊天眼睛一亮，缓缓的将它拿在手上，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这只是他第二次打开这件包袱，不知为何，他似乎并不急于知道这包中的事务究竟是些什么，只是想到这是李伯伯离别前的亲手所赠，就足以让他感动不已。

第一次打开这件包袱，他也是仅仅从中取出一些干粮、碎银，就匆匆的将包袱裹好，冥冥之中似乎觉得李伯伯送给自己的每一件东西，对自己而言都是那么的具有深意，那种发现的感觉真的比什么都好。

可是他万万不曾想到，李伯伯竟然也会送一支竹箫给自己。那明显是他亲手所制，粗糟的痕迹仍然依稀可辨，可司空惊天看到它，却似看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心中激起层层久久不歇的回忆。忽然间，他又很想知道这包袱之中还会有一些什么奇妙的东西了。

包袱之内除了几件司空惊天未舍得穿的衣服，还有一只小包，青布包裹得方方正正。司空惊天忍不住将它拿出，小心的解了开来。

一只红木所作的古盒之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张纸笺。打开折痕，立时现出李归隐苍劲有力的字迹。司空惊天看得一喜，默默的读了起来：

“天儿，此行务求一路平安。行路之上需慎防小人，如非必要尽量不要泄漏身份。

此一竹箫乃李伯伯亲手所制，你精通乐理，想来见到必然欢喜。                  

盒中三物务须善存，内有《混元掌》秘笈一册，闲来有遐望能潜心练习。李伯伯原有与你共同参祥之心，又恐指点之上误人子弟，故而临时改变主意。你天资聪颖，悟性又高，乃是习武的上佳之选，假以时日，再添江湖阅历，不难成就大器。事虽如此，仍需瑾记为人谦瑾，欲速不达。

锦盒之内还有李伯伯亲笔书信一封。行走江湖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凭此信前往河南少林，求见方丈悟幻大师。其乃佛门得道高僧，必不惜余力加以指点。然则此法仅限一次，你要善存善用。

另附银票少许，以备不时之需。言简意深，好自为之。”信尾署名：李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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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一口气将信看完，心中仍是久久不能平静。李归隐短短数言，竟然无一不是深谋远虑，考虑周到。心中敬佩之余，更添几分感激之心。

就在此刻，那店小二又急急忙忙的跑了来，满脸堆笑的道：“客官请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的酒菜早已预定在包厢的贵宾席中，请您这就移步。”

司空惊天闻之一怔，道：“在下只是初入贵境，无亲无故，小二哥莫非认错人了吧？”

那小二连连应道：“不敢不敢，折杀小的了。小的叫牛二，您直呼其名就是。早先就有位爷在小店最好的客房中为您定下了酒席，言明客官您一至此地，就立刻开席上酒。小的一时眼拙没认出来，还望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司空惊天仍是将信将疑，反问道：“店家如何这般肯定就是在下呢？”他终还是不惯如此称呼下人。

那小二何等精明，一听之下已知其意，笑着道：“客官有所不知，那位爷将您的身材样貌说的一清二楚，小的见您初来之时低头想着心事，所以一时间没看出来。”

司空惊天暗道这小二也着实了得，明明是我自己低头沉思，他却说得好像都是他的错一样。淡淡一笑，将李归隐所赠的竹箫别在腰畔，收拾了包袱，起身去了。心中同时亦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曾经几时还在大街上抢过烧饼，现在既然有人请客，我又怕过谁来？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跨入包厢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那小二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双银箸，恭敬的递了上来。

司空惊天也不禁一呆，银箸逢毒色变，这小二如此做来，显然是受高人“指点”，摆明告诉自己没有下毒。司空惊天的心中本是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也曾想过有人会暗施毒手，如今陡然间­逢此一变，也不由得怔了起来。

此刻早有人将热气腾腾的饭菜连珠般的端上桌来。司空惊天一一扫过，有燕窝、鱼翅、茯苓、鲜笋，山珍海味样样俱全，鸡鸭鱼肉更是数不胜数，比之皇宫大餐恐怕也不让须臾。更绝的是这偌大的一桌席上，只有单单自己的一个位子，摆明了除己之外，不会再有他人。

司空惊天心里盘算着，这位幕后高人今日恐怕不会露面了。

那店小二却在此刻从座下搬出一坛酒来，揭开泥封，立刻酒香四溢。连司空惊天这种不太会饮酒的人也知道是坛好酒。

店小二亲自为他斟满一碗，道：“客官可能不知，今日方圆十里大有名头的厨子都刚刚受邀，快马赶来了小店，路远一些的恐怕此刻还未到达。这桌酒菜就是已至的几位大厨特意为您而做的。均是难得一见的佳肴美味，客官快请尝尝!”

司空惊天闻言又是一惊，那吃惊之色可真的不是装出来的。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道：“如此这般大费周折，却让在下如何敢当。敢问究竟是何人在此定下了豪宴？”

那小二面露难色的道：“小的只是下人，如何识得其中巧妙，恐怕就连我家掌柜也不知道那位爷究竟是谁。小的原本还以为是客官得朋友闻您到来，定下酒菜为您接风。可是刚刚看见客官的震惊之色，才赫然发觉……发觉……”

司空惊天道：“发觉什么？”                 

那小二尴尬的道：“发觉客官您也不是装出来的……”

司空惊天也不禁觉得这小二十分有趣。可是这样大施排场，真的是自己所料未及。想想那小二说得言语，也确实不像假话。

此人设下豪宴招待自己，显然也是仓促之间的事，因为此行根本未定行程，他又如何未卜先知，料到自己会来此处。回头一想，这也合理，此人既然是有意的隐瞒下身份，就自然不会向店家透露了。

那小二见司空惊天不语，似乎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反手轻括了自己一个耳光，在司空惊天“迟疑”的眼光下，端起他面前斟好的酒碗小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客官莫怪，那位爷还特意吩咐过，要小的先喝一口客官的酒。”见司空惊天终于收回“迟疑”的目光，才小声的接着说道：“若非如此，小的这一辈子恐怕也喝不到这一口五十年的山西陈酿呢！”

司空惊天哑然失笑，这小二妙语连珠，也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混大了的，只见他“亲口”试酒的一个动作，其中深意还如何不知。想想那位“高人”必是在背后反复的嘱咐过，用这种推心置腹的手段表明酒菜无毒，也的确让他“叹为观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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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索着，又忽然蓦的一惊，拍座叫道：“这莫非是山西鼎鼎有名的陈酿汾酒？”李归隐曾经品评天下名酒，这山西的佳酿司空惊天如何不知。五十年的陈年佳酿，虽不及价值连城，却也堪称弥足珍贵了。

那小二也是一惊，见司空惊天几乎是拍案而起，惊疑不定的表态道：“掌柜早知客官是品酒的名家，不敢欺瞒。那位爷本来指定要买一坛七十年的陈酿，可是掌柜跑遍了全城，仓促之间也才只买到这坛五十年的陈酿。客官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和小店计较则个。”

司空惊天这才知道那小二是一时会错了意思，才这般急着向自己表态了。心中微感好笑的同时也隐隐的感到，这个排场是真的越扯越大了。

包厢之外还不时的有人端上菜来，各种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精典美食排满了一大桌子。且不用说口味如何，单是这幽香四溢，眼花缭乱，就足以令人垂涎三尺。

司空惊天挥退了那小二，提起筷子，品尝了起来。忽然间他感到什么都不再重要，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思无意，还不如早点填报了肚子为好。

一顿大吃之后，那坛陈酿好酒自然已是酒尽坛空，可是桌上的美味却还吃了不到二成。司空惊天此刻已经略显醉意，看着满桌丰盛的酒菜，却已然无力再吃，忍不住暗叫可惜。

那小二却在此刻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盆热水，肩头之还搭着一条崭新的毛巾。先将桌前收拾出了一块，这才奉上毛巾热水，招呼着道：“客官先洗把脸，再随小的到楼上休息。”

司空惊天正享受着热巾敷脸畅快，闻言一惊，道：“谁说在下要在此宿店的？”

店小二微微一笑，道：“掌柜的吩咐了，如果客官对小店不满意的话，可以到附近不远的‘畅春园’小憩，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司空惊天心里泛起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现在连他自己也真的很想知道这位幕后高人究竟是谁了。如此一掷千金的在一个“外人”身上，不是当今第一大豪富，就是当今第一大傻瓜了。想想自己落魄的童年，一时之间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见那小二还在等自己答复，忽感身心一阵疲惫，挥了挥手道：“不用麻烦了，今日就在店家叨扰一宿。”

那小二听见“财神”有意留下，大喜着奔了出去，口中却高声叫道：“小的这就叫人收拾上房！”

一股慵懒的感觉涌上心头，司空惊天提了包袱，缓缓的步上楼去了。倒在温软的床头的那一刹，他才深刻的感觉到了这段日子以来不停奔波所带来的疲惫。也许也是因为饮酒之故吧！此刻酒足饭饱，身着软塌，鼻中还隐隐可嗅阵阵淡淡的檀香，就算此时真的有人用大棍子撵着，自己恐怕也不愿离开这舒服的所在了。不一刻已然进入梦乡。

这一觉直睡到了天黑，那小二又推门而入。         

司空惊天此刻已然完全酒醒，睡了一个下午哪还不精神焕发。见那小二又端来热水、清茶，淡淡一笑，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享用起来。

那小二赔了个笑脸，谄媚着道：“客官也许不信，小的也懂看相的。南来北往的客人见过不少，可是没一个能向客官这样的！”

司空惊天心中暗道：“花得起钱的叫祖宗，花不起钱的叫孙子。这般看相得手法有谁不会？说到底，车、船、脚、店、衙，无一不是势利之徒。我自幼流落街头，受过多少世人冷眼，个中心酸，又有谁能够体会。”心中虽想如是，口中却淡淡得问道：“那店家究竟看出了什么明堂呢?”

那小二见司空惊天搭话，还以为他信了一半，喜滋滋的道：“客官一脸福相，将来必定是官运亨通！小的只希望将来客官飞黄腾达得时候，还不望常来小店坐坐。小的能够侍奉左右也就心满意足了。”

司空惊天暗暗好笑，心中暗思，此刻倘若自己有一把宝剑在手，他恐怕就要改口说武林盟主了！忽然脑中一念划过，这小二如此讨好自己，也无非是想多要两个赏钱。心念至此，从怀中摸出一两碎银，道：“承店家吉言，这点银子就当我请店家喝酒了！”

店小二忽然退后一步，道：“客官千万不要误会，小的之言乃是由衷而发，决不是为了讨些赏钱！掌柜的早就吩咐了，客官住在此处，一应物用分文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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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大敢奇怪，主动讨赏的小二绝对不少，有钱不受的小二倒是第一次见。微一沉思，问道：“那位爷究竟给了你们多少定银？”

店小二面露难色，道：“这个小的如何知道。客官也该饿了吧，小的这就下去为您准备饭菜！”

司空惊天只看其面色就知道他在说谎。忽然拾起包袱，抢在那小二前面走出房门，道：“今天若不给我说个清楚，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说着径自下楼。

那小二万万未料司空惊天会来这一手，先是一怔，这才慌忙不迭的追下楼去，道：“客官且慢，有话好说！”

此时司空惊天早已走下楼来，正值吃饭的时候，偌大的一个门厅内竟然空无一人，只有那掌柜的闻声赶了过来，先向司空惊天连连道歉，这才狠狠的瞪了那小二一眼。

司空惊天不悦道：“生意人帐目分明，又何惧客人一问。”

店小二此刻才有暇跑到那掌柜身旁，贴耳说了几句话。那掌柜闻言也是一怔，露出惊愕的神色，半晌才上前一步，道：“客官有所不知，日前有人在此为客官定下酒宴，并未留下名号。想来那位爷也不想让客官知道他的身份，只匆匆留下五千两银子的定银，就匆匆去了。至于广邀方圆十里的名厨，小店自认也没这本事，也只是顺着那位爷的意思办罢了。”

司空惊天剧震道：“五千两！”                             

这么多的银子足够普通家庭挥霍一世了，更何况还只是定银！

店小二此刻方敢接口道：“这些事本来是那位爷不让小的们说的，只是客官既然问起，也只有据实相告。不瞒客官，刻下还正有十几位名厨在后房为您准备晚宴，中午以酒宴为主，晚上只设了一些点心。”

司空惊天心中暗道，只是点心恐怕就不会是那么简单。中午已然是超水平的发挥，如今再吃得下晚宴才怪！

心中大叹奢侈得同时，随口问道：“店家今日不开张的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是一个客人也没有？”

掌柜干笑了一声，道：“也不瞒客官了，小店今日只做客官您一个人的晚餐。客人们都让下人给赶了出去了，这也是那位爷的吩咐。”

司空惊天心中暗叫：“天啊！究竟是谁给我摆了这么大的排场！”心中越想越是吃惊，再不愿久留下去，道：“不必麻烦了，在下现在不饿，这就要赶路去了。”说着再不理会二人的百般留唤，狠着心走出店门。

此刻已是天色全黑，满天的星斗在头顶闪耀。司空惊天心中却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早一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加紧脚步，漫无目的的向东走去。

方行不久，身后就隐隐有马蹄声传来。不一刻三骑白马疾驰而来，竟在司空惊天身旁一齐停下。马上三人翻身下马，俯身便拜，中间一人还将一只包袱高举于头顶之上，恭敬的说道：“我家主人请司空少侠务必收下这个包袱！”

司空惊天心中暗惊，想起李归隐信中所言，不可轻露身份，却不料一到山西就被人认了出来。惊疑不定之中，只好接过包袱。

只觉手上一沉，那包袱竟是沉重无比。司空惊天大惊，揭开一角，赫然现出排放整齐的一堆黄金，看样子足足有千两之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先前五千两的定银已然是难以想象，这千两黄金岂非是天文数字。

司空惊天的第一反映就是将包袱送还在那人手上，正色的道：“如此重礼请恕在下不能接受！”

那三人闻言一颤，相视了一眼，半晌才有一人道：“这是敝主人的意思，司空少侠可否勉强收下，不要令小人们为难呢？”

司空惊天淡淡一笑，道：“在下并非为难诸位，只是这份礼物委实太重，司空惊天受之有愧。再说了，千两黄金不是小数，又岂是勉强可以收下的呢？”

那三人闻言色变，其中一人不知从何处忽然拔出一把匕首，横刀一抹，已然割断喉管，气绝身亡。

司空惊天大惊，眼见那二人又拔出匕首，慌忙的伸手夺过。口中叫道：“三位这是为何？”

其中一人冷冷的答道：“主人吩咐过，务必要司空少侠收下此物，若是司空少侠不收，我等就是办事不力，按派中规矩罪当处死。”

司空惊天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见此三人目不斜视，心如止水，绝对不似作假，更何况还有一人的前车之鉴。这究竟是哪一派定下的规矩呢？竟是这般的苛刻严厉。心中的念头飞快的闪过，只得沉吟着道：“既然如此，就请代为答谢贵主人的盛情款待和赠礼之恩。”说着缓缓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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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见状竟不约而同的一把托住，司空惊天只感到一股大力从肘上传来，竟然拜不下去。蓦然惊觉眼前二人，甚至连同方才的那人都无一不是高手！

愕然相望时那二人却道：“司空少侠不必多礼，主人说了，若非身有要事此刻早已亲来相谢，如今所作不过是些微小事，又怎敢劳司空少侠相谢。”

司空惊天奇道：“敢问贵主人是谁？如何识得在下的身份？”

其中一人道：“其中原委待司空少侠见过敝主自然明了。我等辈微身贱不敢轻言主人的身份，还请司空少侠海量包涵。”

司空惊天知道二人受制于命，不便多说，于是不再相迫，沉吟着道：“还有一事想要劳烦二位。”转头看向那具尸体，微感不忍的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位兄弟的尸首实不宜暴露与此，还请两位小哥将他好生安葬。”

那二人的眼中先是划过一丝感激之色，而后才轰然应道：“司空少侠如此称呼下人，让我等如何敢当。不过司空少侠吩咐的事，我等一定劲力完成。”

反而相司空惊天抱拳施礼，这才一前一后，抬起那具尸体去了。

司空惊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个人若是让人敬畏如此，又该有何乐趣。想起一别良久的李伯伯，和蔼可亲，与人为善，一样赢得了江湖之上的人人景仰，一天一地，差池千里，更加唏嘘不已。说到底，他自幼生活在艰苦之中，深刻的体会过作人的艰辛，将心比心，很难堆身边的人分出森严的等级之心，所以才会生出这般无奈的感慨。

正想着，前方忽然有一个人影由远及近，片刻间已至眼前，还未待司空惊天看得清楚，那虎背熊腰得大汉却已经俯身拜下。

司空惊天亦是眼疾手快，忙一把上前扶住。岂料对方得力道如此雄厚，纵是有司空惊天鼎力相托，却仍是拜足了三拜，方才起身。

一道清楚的疤痕自其脸上贯穿而过，竟是先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云布天。

以司空惊天才智，也不得不愣了一下，方道：“云长老处处不着痕迹，瞒得我好苦啊……”

云布天哈哈一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倒是云某尚未一谢司空少侠得救命之恩！”

司空惊天苦笑道：“瞒得了陆力，却瞒不过云长老得火眼金睛。只是在下与云长老并未深交，运长老又是如何识得在下的呢？”

云布天大有深意的笑了一笑，伸手拍了拍司空惊天的肩膀，道：“司空少侠拜李归隐大侠为师，归隐山林。天下间但凡想要得到寒刀的人，无一不得先识得你司空少侠！云某得这条性命，不但是你司空少侠所赐，其实也算是李大侠的功劳了。”

司空惊天赧然道：“云长老莫再取笑在下了。以您神出鬼没得的伸手，区区一帮人等还不需放在眼里。在下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云布天忽然正色道：“司空少侠有所不知……嘿！我看你我也不必这般客气的叫了。如若不弃，我就称你一声‘兄弟’，你则叫我一声‘大哥’，如何？”

司空惊天道：“这如何使得？云长老位高权重，在下只是一个……”

云布天忽然打断了司空惊天的话，道：“兄弟的这句话可就见外了，你若不嫌我一介莽夫，又是所谓江湖正派中人称之的‘魔教’中人，就不要再这样客气！”

司空惊天被他的一番话语激起了豪情，慨然道：“江湖正派又如何！为名为利不是一样不择手段！小弟自幼流落街头，受尽多少世人冷眼，欺人最甚还不就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

云布天见它虎目之中射出深深的伤感之色，也不由得心弦一颤，深深的感到他那股埋藏至深凄凉之意。

司空惊天就在此刻仰天一笑，豪情万丈的道：“小弟交了云大哥这个朋友！”

云布天忽然感到，眼前的司空惊天除了那些无尽的伤心往事之外，还隐隐透出的那一股永不伏输的强大信心，似乎任何困难都难以熄灭他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再没有一人能够似他这般对将来的一切充满着信心，那决不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司空惊天渐渐收回那伤感的目光，在云布天注视的目光下道：“大哥，小弟一时感怀身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云布天伸出巨掌在司空惊天的肩头重重的拍了一下，道：“来！兄弟！天色已晚，你我不如就回那‘清秀居’中一坐，畅饮几杯，再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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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道：“如此也好，只是一路之上大哥对小弟照顾入微，中午一餐更是吃得甚饱，今晚恐怕无力再与大哥开怀畅饮了。”

云布天哈哈一笑，道：“这个无妨！你随意吃些就是！”忽然一拍双掌，不知从何处跳下一条人影，施礼过后，云布天似乎是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只是片刻，那人又复去而复反，手中赫然捧着一坛美酒。

司空惊天正暗自佩服云布天的手段，秘潜心腹再一旁守候，哪还会怕生出事端。同时又心中想起，那人也可能是云布天早已安排下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暗中保护自己的安全，不由得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自己因为一实无意而帮了他的一个小忙，竟然得他引为知己，坦诚以待。恐怕除了李伯伯外，难得再有人会对自己这么好了。

正兀自想着，云布天已然挥退了那人，向司空惊天道：“兄弟可能有所不知，方才那人在我派之中素有‘影子杀手’之称，轻功造诣恐怕还在江湖三大轻功高手之上。只是我蓄意隐瞒起他得存在，之前便是他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兄弟你。”

司空惊天早知道会是这样，刚要出言以示感激，云布天却抢先着道：“兄弟且听我把话说完，此人虽然天分极高，可是曾经受过严重得内伤，若非我全力相救，恐怕早已死在大漠。也正因此，他只忠心于我一人。可惜的是，从那以后他便是双儿失聪，除我之外，只怕也无人能够清楚得把握住他的意思。方才我是在他耳边暗用密语，让他去拿这坛酒来。情非得以，兄弟莫要见怪！”

司空惊天这才清楚的把握住云布天说这句话得意思，那是要向自己说明方才附耳而语并非是交待什么连自己这个作“兄弟”的也不能听到的事情。心中佩服着他用人毋疑的同时，也不禁深深的佩服起他广阔的胸襟，哈哈一笑，道：“云大哥不必多虑，至始自终兄弟都从未怀疑过大哥的诚意！”

云布天也微微笑道：“兄弟或许不以为然，可是大哥却有要说明清楚的必要。我云布天在派中向来不假辞色，也因此得罪过不少的人，可是我对待兄弟却是始终这般坦诚无二。”

司空惊天道：“大哥胸襟如此宽广，也难怪手下士人用命了。”

云布天笑道：“兄弟也别夸奖我了，中午招待多有不周，今晚我们就来喝这坛七十年的山西陈酿如何？”

司空惊天吓了一跳，道：“果真有这七十年的珍品？五十年的陈酿已然是弥足珍贵，七十年的存酒恐怕就要是空前绝后了。”欢笑声中，二人返回了清秀居中。

那店小二竟然还在门口苦苦相望，见司空惊天和云布天联袂而来，大喜着引着二人进入内堂。不待吩咐，香气四溢的各色糕点就已端来。

掌柜的看见财神来了，也慌忙不迭的赶了过来。云布天却是大手一张，道：“你们不相干的人全都下去，不要扰了我们兄弟的酒兴！”

那掌柜的常在道上打滚，如何不知道察言观色？连忙打了个揖，递上两副纯银的筷子，陪笑着去了。

云布天再不客气，亲手为司空惊天斟上美酒，又为自己倒满一碗，兴奋的道：“今日能够有幸结识一位年少有志的兄弟，云某真是不虚此行。来！兄弟，干了这一大碗！”

司空惊天连忙端起酒碗，道：“大哥如此抬爱小弟，应该是小弟敬大哥才是！”说着抢先干下。

云布天心情大畅，高声笑道：“好！大哥就喜欢你这般豪爽的汉子！门派之中多有言不由衷的小人，说话做事酸气冲天，婆婆妈妈，怎有得兄弟这般爽快。大哥与你真有相见恨晚之意。来！咱们再干一碗！”

如此连尽三碗，司空惊天笑着道：“大哥请恕小弟酒量不佳。再这般豪饮下去，兄弟恐怕不刻就要醉倒在此了！”

云布天先是一怔，这才哈哈大笑道：“大哥我一向爱酒如命，遇上好酒就放不下手了，却忘了兄弟酒量不佳，该罚！该罚！”说着又尽一碗，这才接着道：“这陈年的佳酿到底就是不同一般，大哥今日恐怕忍不住要多喝几碗了。兄弟你请自便，这些糕点无一不是由本地各方的名厨精心而作，寻常人等断难尝到，错过了今日的这个机会，恐怕以后就难找了！”

司空惊天“放眼望去”，偌大的长桌之上，早已排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小点，香气四溢，看得人眼花缭乱。蒸饺、烧卖、春卷、酥皮……随意夹起一个，只觉入口滑腻，松嫩酥香，嚼在口里竟然又脆又软，一时间竟不知所食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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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布天微笑着道：“兄弟方才吃得是‘十方铺子’的‘八门酥’，以鹊肉、鸡肉等四禽为主，辅以鱼肉、虾肉等三鲜，再糅合以鲜嫩的豆腐，便是这百里方圆都大大出名了的‘八门酥’了！”

司空惊天倒吸了一口凉气，感慨的道：“原来这么一块糕点竟也有这般的讲究！小弟今日真是大开了眼界了！唔，应该是大开‘口’界才是！”

云布天哈哈一笑，道：“你大哥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其实也就只有这么多，好在兄弟你并没嫌弃，大哥的一片好心还算终究没有白费啊！”

谈笑之间，又为司空惊天“点评”数味精致甜点，竟然无一不是耗尽心神而做。司空惊天只听得暗暗心惊，这五千两得定银也实在不是虚头了。

随意享用了数味，直到感到自己真的再也吃不下了，这才叹了口气道：“这等美味，小弟真是闻所未闻，现在只可惜自己的‘肚量’有限，真的是叫做有心无力了！”

云布天也放下了筷子，道：“这不过是做大哥得一点心意。比起兄弟你救我一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司空惊天这才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云布天沉吟着道：“大哥说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并非戏言。那日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本门派中秘密潜伏的一个奸细将在近日与冷劲风在青城派接头。我当时想都未想就单枪匹马的连夜赶到青城山下。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以飞鸽传书通知了几个心腹弟子，让他们设法与温长老联系，转告教主，并没有派人前来。”

司空惊天静静的听着，道：“向云大哥传递消息的的人一定是深得大哥得信任，否则大哥也不会想都未想就只身前往险地。”

云布天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惨然一笑，道：“事情却是如兄弟所猜，我一向对自己得兄弟深信不疑，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会儿更是时间紧迫，是以根本未及多虑……”

司空惊天心中暗道：“云大哥一向待人至诚，如今竟然被自己最信得过的兄弟出卖，心中难免不会伤心。江湖传言云大哥是为了窃取冷劲风的什么事物而只身泛险，看来也是不尽其实了。”心中虽想如是，口上却是不发一言，因为他知道此事必然还有下文。

果然听云布天叹了口气道：“至今为止，我仍不相信会是那位兄弟出卖了我。只是冷劲风的确是撒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来。好在我们于青城派中早已伏下了数位卧底，彼此之间都是与我单线联系。我一上青城就看见了几个派中秘密的示警暗号，想都没想就扭头下山。”

司空惊天苦笑着道：“以冷劲风阴险，必然早已在沿途埋伏下了众多高手，只等云大哥你一露去意，立刻舍命相留……”

云布天的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道：“兄弟聪明绝顶，当真一猜就中。那冷劲风其实早已埋下伏兵，见我摸上青城之时并未阻拦，反而是在我下山之时倾力而出。”

司空惊天叹了口气，道：“这也就是冷劲风高明和可怕的地方了，换作谁在上山之时都必然是志在必得，斗志昂扬；而在下山之时恐怕就是心惊胆战了，选在那个时候头尾夹击还不是手到擒来。”顿了一顿，又忽然笑道：“只是他们也太低估了大哥的实力罢了。”

云布天报以苦笑，道：“兄弟真会说话。以那时的情形，大哥我是非打不可。青城派的高手就像流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其中更是不乏好手。我边打边退，砍杀十几名高手，又伤了三十几人，这才杀出了一条血路。可是仓促之间仍然是中了冷残阳的一击凌霄指法。”

司空惊天愕然道：“小弟也听说过这门指法，霸道凌厉，大哥身手此指还能带伤而逃，恐怕真的是让冷劲风大为意外了！”

云布天摇头叹道：“这只能怪那冷残阳自己学艺不精，若是冷劲风亲自出手，大哥恐怕也活不到今日了！”

司空惊天道：“凌霄指真的这么厉害？”

云布天道：“兄弟听我慢慢说来。我虽然左臂之上中了冷残阳的一指，心中却知冷残阳对我也是深存余悸，所以忍痛闭了穴道，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照样冲杀而去。冷残阳错愕之下，不明所以，也不敢真的拼了命的相追，大哥我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司空惊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大哥可能有所不知，冷劲风也正是小弟的杀父仇人。”

云布天点了点头道：“兄弟能够坦诚相告，足见真的把我云布天看作了大哥！兄弟放心，这笔帐就是兄弟不说，大哥也会帮你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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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感激的看了云布天一眼，这才问道：“那后来呢?”

云布天道：“我被他点中‘肩井穴’，左臂酸麻异常，下了青城山之后，就一路逃往山西。沿途之上自然是少不了九大派的围追堵截，我因手臂不便，武功上本是大打折扣，实不足以与强敌硬拼。可是也许也因此而激起了我的血性，于是大哥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因为手下从不留情，那些人倒也当真多少存了些顾忌，我便抓紧机会运功疗伤……”

司空惊天道：“小弟初见大哥之时，大哥便是在凉亭中运功疗伤，那时小弟就暗中佩服，大哥在这生死一发之际还能静下心来潜心调养，不浮不躁，真的不愧为此中高手……”

云布天接着道：“可是也就是那时，我力战三人之后，因连日来奔波不息，又无暇休整，更兼运功不当，差了气脉。身在昆仑、峨嵋两派的强围之下，本已生了必死之心，却忽得兄弟你出手相助，使得我得以留得片刻运功调息，苟延残喘，之后更是见机而去，若非兄弟的功劳，哥哥我今日又怎能与你在此开怀畅饮？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人算怎如天算？哈哈！冷劲风的人手几乎也就是在那片刻之后赶到了长风亭畔，可是那时你我都已经远走高飞了！这不正是天意吗？兄弟你说，大哥难道不应该谢谢你这救命之恩吗？”

司空惊天直到此刻才心中释然，道：“原来如此。大哥的伤势现在好多了吧？”

云布天道：“服了温兄弟密制的疗伤之药，已经好的多了。我已经秘密传讯通知教主，让他提防教中小人，此事当是由温兄弟亲自主理，应该算无遗失。我打理好了一切，这才快马赶来与兄弟你相会。”

司空惊天小声问道：“大哥可曾查出是谁走漏了消息吗？”

云布天沉吟道：“明日剑派中必然有奸细，否则冷劲风怎么会这么准确的把握住我前来的时机。只是此事的确奇怪，我也曾事后密查，与我单线联系的几人皆没有泄漏秘密的可能，难道他冷劲风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司空惊天想了一想道：“大哥不是说过，你是接到消息，称有派中的奸细要上青城向冷劲风密报，这才只身赶往的吗？也许这个消息根本不假，只是冷劲风见事情败露，反而将计就计设下埋伏，一则确实有心暗算大哥，二来也可能把事情弄得似是而非，让大哥你自己疑神疑鬼。”

云布天微一动容，拍案叫道：“兄弟的话极是道理！我始终就不相信与我传信之人，会蓄意将我出卖……”

司空惊天道：“大哥用人毋疑的态度，小弟十分佩服。可是话虽如此，大哥今后还是要更加小心。人心难测谁能保证今日的兄弟不会变成明日的敌人？”

云布天尴尬的一笑，诚恳的道：“兄弟真是字字珠玑，大哥我的确是太容易相信人了！”顿了一顿，又道：“兄弟先前之言，可是暗示本派之中暗为奸细的人，也极有可能是本门派中地位尊崇的人？”

司空惊天不禁暗暗佩服，云布天能身居明日剑派四大护法之一，的确有之过人之处。单是凭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准确的把握住弦外之音。在司空惊天看来，当然只有在派中身居要位之人才能够准确的把握住云布天的去向，更能及时的通知冷劲风转而张罗下天罗地网了。只此一句话，就已足见云布天大不简单。

司空惊天见心中所想被云布天一语道破，也不为怪，微微一笑，道：“大哥终究是才智过人。门派中的事，小弟身为外人本是不该过问。可是大哥对小弟无话不谈，推心置腹，小弟出于关心，终还是忍不住想出言提醒……”

云布天哈哈一笑，伸出巨掌重重的拍在司空惊天的肩上，大声的道：“兄弟之心，大哥如何不知！你的顾虑很有道理，大哥不但不会怪你，还十分的感激你呢！有一句话大哥斗胆一问，兄弟身系血海深仇，又是胸怀大志之人，可曾有心加入本门，一展抱负拳脚呢？”

司空惊天先是一惊，这才为难的道：“大哥毋怪，小弟根本无心仕途。手刃仇人之后，若能够隐居山野，安渡余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云布天点了点头道：“人各有志，大哥也不勉强你了。不瞒兄弟，本门之中也的确有人包藏祸心，蓄意打听过兄弟的消息，当然也是志在寒刀。不过今日一战，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后派中但凡有人再提及此事，都必须先过我云某这一关！兄弟你今后若是有何难处，可尽管叫人捎个信来，只要大哥我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若违此言，让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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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见云布天慷慨激言，也不由得大为感动，道：“大哥言重了，折煞小弟了。神兵利器，习武之人无不想据为己有。小弟未曾下山之前，就已遇到了几起狂妄之人。小弟也自知武功不济，未免辱没宝刀，特在临行之前奏请恩师，将宝刃留在山上，并未带在身边。只怕那些打寒刀主意的人要分外的失望了！”

二人相视一眼，均哈哈大笑。司空惊天端起酒碗道：“让小弟再敬大哥一杯！”二人相对而饮。

云布天带着三分酒意，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红木所制，上刻烈火明日，看上去极为精致。

云布天缓缓的道：“这是本派的信物‘明日令’，教中上下只有三枚。十年前一战，我舍身护卫教主，连毙八名好手，也终于身受重伤。事后得教主亲手恩赐明日令牌，十年以来，此物便从未离开过身上。”云布天忽然淡淡一笑，接着道：“其实云某脸上得这条疤痕，又怎值得这‘明日令’的贵重？那不过是教主的恩赐罢了。”

司空惊天也不知道云布天为何会忽然心生感慨，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接话，唯有静静的陪在一旁。

云布天像是回首往事一般，怔怔的盯着明日令看了好久，这才抬起头道：“大哥今日能有幸结识这么好的一个兄弟，心中欢喜，一时竟然失态，让兄弟你见笑了。来！大哥今日就将这块‘明日令’作为见面礼转送给兄弟你，日后兄弟可凭借此物随时上明日岭找我。不过此物干系重大，教中上下均听命于此，兄弟切记小心收藏！”

司空惊天心中涌起一阵暖意，道：“大哥的心意，小弟心领就是。不过此物如此贵重，小弟却是万万受它不得。”

云布天淡淡笑道：“礼轻义重，兄弟就不要拒绝了。大哥说话想来说一不二，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大哥，否则怎么也要给我收下。”

司空惊天心中百般矛盾，偏偏又的确拒之不得。还想说几句委婉之言，却看见云布天正满目期待的看着自己，心头一热，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布天缓缓的将明日令塞在司空惊天的手里，道：“既以兄弟相称，又何必见外？来！我们再饮它几杯！”

司空惊天推辞不得，只得又举杯对饮。云布天显然心情大快，频频举杯，却也不再劝司空惊天豪饮。

司空惊天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小弟乍来此地之时，听说云大哥是因为偷上青城，窃走了冷劲风的什么事物，才遭到各大门派的联手追杀。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云布天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伸手自怀着摸出一样事物，挥手一抖，竟是一面锦绣小旗，上面还刺绣着“同盟令”三个大字。

司空惊天看得一呆，云布天却已然开口道：“这恐怕是以讹传讹了，我在下山的途中，顺手抓住了一名传讯的小道，见他宝贝般的捂着一面旗子，就顺手抢他娘的过来了。哈哈！不想竟是冷劲风传柬天下的同盟令旗！”

司空惊天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做工精美，看来果真是那“武林盟主”的信物了。

云布天道：“冷劲风将它当个宝贝，我却说它一文不值！兄弟看我这就亲手毁了它！”

司空惊天心念一动，道：“大哥且慢！此物留着不妨。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派上用场呢！”

云布天一怔，想想也是道理。爽快的道：“既然如此，就放在兄弟那里，大哥我平时疏懒惯了，说不定哪天就弄丢了。”

司空惊天感激的道：“此物恐怕对小弟着实有用，大哥见赐，小弟却之不恭了！”心中却是想着，若有此物在手，他日摸上青城也方便得多。

云布天自斟自饮，又道：“司空兄弟，为兄实在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陪于你。你何日起程，做大哥的给你饯行！”

司空惊天道：“不敢有劳大哥了，小弟明日就要起程赶往四川。”

云布天道：“既然如此，今晚我们就不醉无归！”方要举杯，忽然一人闪了进来，低首在云布天耳畔耳语数句。

云布天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挥退了那人之后，方道：“看来酒是喝不成了，兄弟还有些事情，恐怕这就要去。”

司空惊天道：“大哥既然有事就请自便。”

云布天起身道：“明日清晨大哥定当赶回为兄弟饯行。”

司空惊天道：“大哥言重了，小弟又没什么大事，何劳大哥相送？”

云布天哈哈一笑，拍了拍司空惊天的肩膀道：“要得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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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也随之起身，径直将云布天送到门口，方才拔出腰畔的竹笛，道：“大哥如若不急，小弟愿意吹奏一曲，替大哥醒酒如何？”

云布天先是一怔，随即大大咧咧的道：“好，恭敬不如从命。”

司空惊天微踏一步，迎着晚风缓缓的吹奏起来。

云布天侧耳倾听，只觉得那曲子时而婉转时而铿锵，婉转者犹如夜莺低诉，如幽如怨；铿锵者却似金戈铁马，铮铮有声。两种截然不同的语韵巧妙的糅合在一起，不但没有丝毫的嘈杂之感，反而去尽了人工斧凿的痕迹，竟让人生出无比舒适与和谐的感觉。

一曲奏毕，云布天拍手叫好。                                       

司空惊天却从旋律的陶醉之中解脱出来，淡淡一笑，道：“借一曲《天净沙》为大哥醒酒，不值得云大哥一笑。”

云布天道：“兄弟的箫吹得极好，真可与我派四大护法之一的萧兄弟一较长短了，大哥如今酒意全无，也真是开了眼界了，哈哈哈……”

司空惊天眼睛一亮，道：“原来贵派之中也有精通音律之人？”

云布天道：“那个当然！萧正萧老儿的箫吹得是一流，温琴扬温兄弟的琴弹得也是无二！”忽又默然道：“只可惜很久没有听过他二人得琴箫合奏了。”

司空惊天听到“萧正”之名，竟泛起熟悉得感觉，然而口中却道：“这却是为何？”

云布天摇首叹道：“萧兄弟自言年事以高，辞去了护法一职，已然久未上过明日岭了。”

司空惊天由衷得叹道：“那真是可惜。小弟欲求一知音之人，竟而不得。”

云布天伸手拍了拍司空惊天，道：“今日也不早了，咱们兄弟就此别过。兄弟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哥哥再来为你送行。”与司空惊天执手作别，依依不舍的去了。

司空惊天遥望着云布天远去的身影，感到心中久久不息的一阵暖意，转而回房去了。

忽然想起近日以来一路奔波，竟未有遐回顾武功，也不禁心中歉然。于是信手翻开了《混元掌》的功谱，闭门练习起来。

也许大凡越是出名的武功都往往弃繁从简之故吧，那一套混元掌法竟是出奇的通俗易懂。司空惊天自小从师李归隐，深受名家正宗的亲自指点，早已练就了纯厚的正宗内力。如此按部就班的修行一门武功，实比寻常之人容易百倍。

由于其聪明绝顶，武学之上的天分尤其之高，李归隐深明此点之后，更是有意让其不落俗套，自寻发展。是以才有临行转意，暗赠秘笈之举，盖是未免误人子弟。

司空惊天虽不明白李归隐的这番苦心，却也知李归隐的一片诚心不可辜负，一旦有遐就琢磨武功，武学上的进展竟而比之山中学艺之时还要迅速。此虽后话，但恐怕也就是历练于世俗之中的功劳了。

且说司空惊天依秘笈所书精进修行，却感连日来奔波的劳顿之感尽去。大喜之下，叫小二送来灯油，挑灯研读。不出两个时辰，一套掌法竟然已是了然于胸。暗中运气，但觉内息通畅无阻，脑中也竟然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掌法的招式来，心中更是一惊。

心念于此，终于忍不住跳下床来，挥舞之际，掌法竟也有模有样。至此一套名震天下的掌法竟然初成，此中玄妙，恐怕连司空惊天自己都不清楚。

司空惊天又按秘笈将掌法于心中贯通一遍，自觉得再无隔阂，这才心满意足的上床休息。

也许是饮酒之故，这一觉竟然睡得极为酣畅。天明之时，司空惊天才揭被而起，洗漱过后，坚决谢绝了店小二安排早餐的好意，随意的吃了一些点心。

时至此刻，云布天依然未现踪影。司空惊天只道他昨日多喝了几杯，更兼连日劳顿，此刻恐怕尚未起身，心中反而也不责怪。

自去收拾了包袱，又将那云布天所赠的一包金银带在身上，苦笑了一声，走出门去。他向来视金钱犹如粪土，然而云布天的一番好意又委实拒绝不得，带着沉甸甸的金子上路，实是连自己也哭笑不得。

方行出数步，身后忽然有马蹄声传来。三人三骑如旋风一般疾驰而来，人马都跑得热汗淋漓。司空惊天眼见那三人无不是身披烈火明日，倏然止步，任由那三人跃下马来。

三人先是一礼，这才恭敬的问道：“可是司空少侠吗？”

司空惊天还了一礼，道：“不敢当，在下正是司空惊天。”

其中一人道：“主人昨日收到教主的飞鸽传书，已为教主所遣，今日不能亲来向司空少侠送行，特命我等三人前来致歉。”

司空惊天淡淡一笑，道：“云大哥他太客气了！司空惊天岂是不明事理之人！致歉一说愧不敢当，请代为转告云大哥，它日有遐，小弟定去贵派总坛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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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应道：“司空少侠的话，我等一定告予主人知道。”

另一个人却在此时从马上解下一件事物，青绸包裹，长约三尺，奉上前来道：“这柄龙泉剑是主人珍藏的七柄名剑之一，出自我教先贤‘圣手天残’之手，虽不及天下至利的金剑寒刀，却也是锋利异常。主人知道司空少侠也是用惯宝剑之人，故而特命属下携来想赠。务请司空少侠收下！”

司空惊天已有前车之鉴，知道此时万万推脱不得，只好一声道谢，伸手接过。只觉此剑入手轻盈，犹若无物。信手拔出，但见寒芒一闪，锋刃如雪。

忍不住叫道：“果然好剑！”

那人见司空惊天依言收下，又口出赞言，也不禁心中欢喜。

第三人却在此时悄然牵上自己的白马，上前道：“主人还特命属下带来这匹千里良骑，以供司空少侠路上驱使。”

司空惊天由衷的叹了一声，道：“云大哥对小弟的关怀真是处处入微，大恩不言谢，小弟敬领就是！”伸手牵过了那匹高大骏劲的白马。心头却是一阵温暖。

先前的第一人又开口道：“主人还有一言转告司空少侠。此去四川，主人还有一件大礼相赠，司空少侠见后必然欢喜。”

司空惊天一怔，道：“云大哥这般照顾小弟，真让小弟受宠若惊。却不知又是何物？”

那人大有深意的笑了一笑，道：“主人行事，一向难测，属下不敢泄漏主人的意图，届时还请司空少侠亲自查看吧！”

司空惊天一想也是，遂不再问，告别三人，径自向四川前去。

江湖之中，九大门派各自以名门正派自居，却称明日剑派为魔教。可在明日剑派看来，自己才应称为正统，故而时常以“圣教”自称。虽说正邪势不两立，可是一旦达成了实力上的平衡，却也是谁都奈何不了谁。司空惊天可谓是刚刚出道，就与明日剑派中地位堪称举足轻重的四大护法之一拜了把子，而得全教上下诸多礼遇，真可谓始料不及了。

且说司空惊天骑马而行，不觉又是数十日。云布天所赠白马实数良骑，日行二百不在话下，这日风和日丽，已然进入了四川境内。

这一路行来，司空惊天始终不忘练习武功，虽说旅途聊赖，功夫却未搁下。此刻行至闹市，再难以骑马而行，索性一跃而下，牵马步行。

沿途之上已然处处可见横行无忌的青城弟子，想起杀父之仇，司空惊天就不禁心中暗恨。若不是惦记着杀父之仇，怀着游山玩水的心情浏览一下川中的山明水秀，那也的确是一番乐事，然而现在，自然又大不一样。

就在此时，又有几名青城弟子骑着马疾驰而来。也许是因急事，马上之人穿行于闹市街上，却仍然快马加鞭，竟不知翻身下马。当先数人远远的在马上大声呵斥，动作稍慢的行人已经被撞得人仰马翻。

司空惊天心中大怒，微一沉思，已然有了计较。悄然牵了马匹尾随其后。直到那一行人等驰出三十多步，这才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白马犹如离弦之箭，立刻冲了上去。

司空惊天双手紧握缰绳，却在马上不停的作出各种各样高难度的动作，往往就在即将跌下马背之时，才堪堪的坐了回来。他所取之向正是那一行七八人等的青城弟子，此刻眼见目标临近，一声大呼，叫道：“哎呀不好，马受惊了！快让！快让！”口中说着，手上却是暗自指挥，缰绳一抖，白马倏又提速，准准的向人堆之中冲了过去。

众人都无不是身在马上，一路前行，却如何想到身后忽然冲出个人来？司空惊天呼喊之时，大多人却仍是不明就里。更何况司空惊天本是有心施为，快到众人身后之时才出言叫唤，众人又哪里应变得急？连锁反应下，各个被撞的人仰马翻，鼻青脸肿。

只有先前的四人见势不妙，先一步让在一旁，这才勉强躲过了人仰马翻之局。

刹那间，司空惊天一人一马早已驰得没了踪影，只隐隐可闻身后数人破口大骂。

七八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时，各个灰头灰脸，狼狈不堪。四川话本是极为难懂，司空惊天更加无暇理会，眼见出了口恶气，心满意足的寻了家茶馆，喝茶去了。

一杯热茶下肚，精神也立时清爽了许多。司空惊天虽不是善于品茶的人，却也清楚的觉得这茶叶是难得的珍品。刚想叫过小二来问问，门口却忽然走进来几个骂骂咧咧的少年，看样子正是刚刚被自己撞的灰头土脸的青城弟子。

司空惊天心中一惊，机警的转过了身子。

此番自己是受命于师，只身前往青城，此时此刻实不宜暴露身份。与此同时又不禁暗叫侥幸，若非自己怕白马惹眼，先一步将它拴在了店后，恐怕此时早已是麻烦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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