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渊原创武侠《浪子玉箫》长篇连载

百里渊

那一行进店的青城弟子大约有五六个人，也许是从来没有过在自家的地盘上栽过跟头；也许是司空惊天的那一记“天马行空”太过勇猛，几人直到在店里寻了座坐下，口中仍然是辱骂不休。

司空惊天悄悄回了一下头，清楚的看见其中一人用右手遮捂着额头，表情痛苦；另一人左颊高高肿起，想来都吃了苦头。当下淡淡一笑，从容的回过头去，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茶。

身后传来掸拭衣袖的声音，一个人恨恨的骂道：“龟儿子不要命了，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没打断他的狗腿真是气死人！”

另一个人淡淡的道：“就这点小事，师弟何必大发脾气。”

第三个人幽幽的插口道：“二师兄又没被那疯马撞上，否则也不会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先前那人嘲讽着应道：“五师弟是否忘了，我们这次出来师父可是派了重任的！你要是不服气啊，办完了事再去找那龟儿子的晦气吧！”司空惊天听他言语之中有不屑之意，言语亦是不恭，忍不住回头一看。那神奇十足“二师兄”竟然是个满脸麻子的少年。

那人见他“抬”出了师父，叹了口气，果然不再言语。

那神奇十足的二师兄却道：“大师兄始终一言不发，难道是看上了那小子的白马？嗯，不过那马确实货色不错。”

一个沉重的声音道：“不要多嘴，喝完了茶赶快赶路，去‘幽水渠’的事情绝对不能耽误。”

那五师弟拍马屁道：“这种事情只要有大师兄运筹帷幄，何愁不成！我看那姓吕的小子今天是插翅也难飞了！”

先前破口大骂的少年此刻也开口道：“不错，这种事情我们都听大师兄的。”

那语声沉着的大师兄忽然一口气将茶喝光，拍桌而起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出发！”扬长而去，竟未留下任何茶钱。

这一切都被司空惊天的余光收入眼底。眼见五六个人拍桌而去，那店小二摇着头收拾了桌子，竟然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司空惊天心中暗道青城弟子果然霸道，招来小二算过茶前，又特意问清了幽水渠的方向，悄然牵了白马去了。

只片刻功夫就赶上了那些青城弟子，司空惊天悄然衔尾，跟在七八骑马后，直到又剩下二三十步的距离时才猝然加速。他心恨那麻脸的少年出言不逊，早已暗下决心要教训教训他。

此刻白马提速，犹如离弦之箭，片刻已经来到众人身后。司空惊天将身子半隐在白马一侧，抓紧缰绳，口中却早已大声呼叫起来。

青城弟子有大半惊异的回过头来，仅是这一顿之势，已有数人被撞下马来。走在最前的四名弟子反映迅急，立刻勒马向四周闪避。

却不知司空惊天早已在一旁看得真切，瞅准了那麻子的去向，一夹马腹，急冲上去。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隐夹着那麻子的惊呼之声，一个硕大的身躯应声落下马来。

惊叫呼喊声中，司空惊天早已拍马去得远了。

身后传来叫喊得声音“又是那个小兔崽子！”“他是故意的……”“快！追！抓住他……”

司空惊天再不理会，一马当先，远远得将众人甩在了身后。

不一刻，他又勒马而停。

眼前赫然又是酒旗飘扬，奔行了良久，又该是时候该喝一杯好茶了。

他选择了最不起眼的一个座位，却向小二递上了足足有一两之重的银子。向那满脸堆笑的小二道：“将白马拴在店后，上一壶上等的好茶。”

不用多说，那小二早已乐呵呵的踮着去了。

司空惊天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谁能比他更体会得出钱的重要？曾经几时，对他而言，没有钱，就意味着死。

也许也正因为如此，用钱往往可以省去很多的烦恼， 比如现在，他就可以悠闲自得的等待香茶，而不用担心泄露了身份的烦恼。

远远的已看见那店小二托着只精致的紫砂茶壶，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先是麻利的一抹桌子，这才陪了个笑脸，道：“招呼不周，让客官久等了！”

司空惊天微微颔首，端起由店小二亲自斟满的一杯香茶，缓缓的吮吸了一口。茶水微甜，香气四溢。司空惊天忍不住的道了声：“果然好茶。”

店小二笑呵呵的道：“这是产自杭州西湖的‘碧螺春’，年产不过数斤，可是极品中的极品。我们掌柜的今年着人捎回来四两，自己都是一直没舍得喝。客官您举止不俗，一看就知道是见过了世面的人，小的这才请示掌柜的，为您泡了一些。”

这几句话说得拍足了马匹，司空惊天却仅仅付之一笑，淡淡的道：“倒是小二哥有心了。”心中却是暗暗的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真不假。如过让他知道我如今身怀万千金，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想？”

那小二却是打了个哈哈，道：“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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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本想将他挥却，却又忽然心念一动，心道：“这小二见钱眼开，又喜欢夸夸其谈，我若再赏他个一两半钱，也许还真能问出些什么。”心念至此，缓缓从怀中摸出半两碎银，在手中把玩着道：“小二哥耳目灵通，最进可听说江湖上出了什么大事？”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那小二却是眼放异彩，盯着那锭银子看了一眼，这才小声的道：“听客官您的这一句话，小的倒是猜到您是干什么的了。”

在司空惊天自己尚是一片茫然之时，那小二却已率先小声的说道：“您定是一位在六扇门中当差的官爷，受了上面的指示前来究察案情，不知道小的猜得可对？”

司空惊天一怔，这才明白自己竟然已被当作了“官爷”，不禁哑然失笑。索性一装到底，沉声问道：“你既然知道，还不快说？”

店小二自然知道，这“官”字是自己万万惹不起的。眼见自己竟是“一猜中的”，连连陪笑着应道：“最大的事当数不久之前，青城派冷盟主的独生女儿在庙中进香之后，光天化日之下被神秘人所劫，至今生死未卜。冷盟主已经传柬各大门派，纠集门下弟子四处搜索，仍是杳无音信。冷盟主身任武林盟主之位，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知道自己的女儿却被人神秘劫持，面子上当然说不过去。这件事早已经在青城派闹得沸沸扬扬，冷盟主就差没有将每一寸地皮都翻出来看了。”

司空惊天强忍住心中得惊愕，缓缓得道：“这么说，这街上来来往往的青城弟子，也是因为这件事了？”

店小二连忙应道：“客官当真利害，一猜就中。”

司空惊天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大拍马屁的本事，沉吟着道：“冷劲风可就这一个女儿吗？”

店小二道：“这可不，冷盟主的千金年方十七，听说是生得花容月貌，江湖上早已有不少富家子弟慕名上门求亲了，只是听说冷盟主不答应。据说十七年前冷夫人产下此女的当日，第二天就适逢青城派夺回武林盟主之位，您说这算不算是应了天数？此女名唤‘冷如霜’，冷盟主对她百般宠爱，如今爱女走失，他又如何不急？”

司空惊天“哦”了一声，显然是早已料之如此。他轻轻的呷了口茶，忽然又扭头问道：“这冷姑娘在庙中进香之时，难道就没有青城弟子在一旁守护吗？”

店小二道：“有！当然有！姑娘家的，又不曾习武，听说还是冷少主亲自点拨的随身八将亲自护卫，无一不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事后发现，那八人全是被一种刚猛的掌力一招击毙，肋骨尽断，下手的绝对是一个高手。”

司空惊天沉默了一会，道：“难怪方才到处见到青城弟子，神色慌张，却是为了此事着急。”

店小二微微一笑，神秘的道：“客官这就错了，路上的青城弟子是多了点，可是却不一定都是因为此事而来。”

司空惊天一怔，随即沉吟着道：“店家当真深藏不露，消息可灵通的紧啊！”

店小二小声的应道：“知道是官爷您要打听的事，小的怎么会不尽心。别看小店毫不起眼，小的在此混了三年，南来北往的过客也见了不少，小的一向对他们的谈话十分留心的。”

司空惊天心道：“这就是冒充官差的好处了，不怕他不据实招来。”随即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随手将银子塞在小二手里，后者果然眉开眼笑，不用多说，已道：“小的听说，青城派不知在‘幽水渠’困住了一个什么人，此人武功高强，适逢受了重伤。冷盟主已经调集好手兼程赶往，以便小心应付。”

司空惊天本是暗中好笑，那几名青城弟子又哪算得上什么好手。想到这里忽然又灵光一现，惊觉道：“那几名青城弟子的确曾说过要去‘幽水渠’办事，难道又是作什么见不得人得勾当？冷劲风其人阴险异常，精心算计之下，又不知那路好汉将身遭毒手，我又岂能坐视不理？”想到这里，忽然惊出一身冷汗。连茶也顾不得喝完，起身离去。

好在他早已问清了去路，骑马飞驰，不一刻已然身置于一片密林之中。司空惊天暗道，此处幽林深辟，的确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未敢多想，悄然放去白马，只身潜入林中。

他平素常在林中习武，早已摸透了树林之中何处才是最好的藏身之处，一阵张望后，径自选择了一处高树，隐身而上。

密林深处，重重围着一群青城弟子。一名白衣汉子正舞动着手上的长剑发狠的拼斗着三名青城弟子。

他的身上早已满是血污，几处剑伤还在汩汩流血。此刻他已顾不得疼痛，疯狂的舞动着手中的急剑。在他身旁已是十几具青城弟子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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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不禁对那汉子生出了一股由衷的敬佩。他虽然周身之上早已不下数十处剑伤，可是冷面之上仍然挥之不却一股坚毅之色，那是一种超脱了绝望的眼神，虽然活着也许比死了还要痛苦。

司空惊天也留意到了他的剑。

他的剑沉稳，凝重。如果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一定使不出那种凝重的剑，他是用心在使剑。

三名青城弟子也许是为他的气势所慑，此刻竟然也不敢用手中的剑去与他对招，而是选择了各执一方，不断游走。不能否认，这实在是最有效也最可怕的打法。

执剑的汉子紧握着剑柄，岿然一立，稳如泰山。他此刻的眼神就好像冷夜中一头负伤了的野兽，正在狰狞的闪动着双眸。

忽然间，他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剑光闪过，长剑犹如一道白虹闪电般的没入了一名青城弟子的咽喉！与此同时，另两名青城弟子也趁机长剑刺出！

避无可避。可是那汉子的身形却忽然旋转着一扭。一阵错愕之下，一名青城弟子的长剑已然刺歪！可是另一柄剑却也悄然没入了他的右肩。

那汉子又是一声大吼，旋转未歇的身形竟让将这刺入的一剑也生生的拗断，一截剑尖仍留在深深的肉里。

刹那间，又是白虹闪过。

第三名青城弟子也不可思议的倒了下去。谁也没有看清，那汉子是如何拔出了那柄已经插进了对方咽喉中的剑，迅急的斩断了第三人的咽喉！

司空惊天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片刻间，似乎天地也为之凝滞，一时间，林中只剩下那汉子沉重的呼吸声。

人群之中，一人高叫：“吕善南！你死了这条心吧！谢姑娘如今已将是我们的少主夫人，你还是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深深的刺痛着他的心。那汉子的脸上像是被人忽然猛揍了一拳，肌肉一阵颤抖。他似乎在凝聚着全身的力量，等待着发出震天的一吼。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他已是颓然而倒。

鲜血，顺着手臂，顺着剑身源源不断的流淌在身下的土地上。却是这柄剑，仍在苦苦支撑着近乎崩溃的躯体。那汉子已是单膝着地，仍高昂着高傲的头，双眼中燃起的怒火似乎要把所有的人都通通烧毁。

一个坚定而有力的生音从他带血的口中缓缓的开启：“不！谢姑娘爱的是我！是你们，一直苦苦的逼着她……”

青城弟子忽然发出了一阵哄笑，其中的一人开口道：“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她爹谢天南心甘情愿的把她送入冷家。我们冷少主风流倜傥，处处留情，不知有多少漂亮的姑娘想着上门。只可惜啊，冷少主他心肠太软，又不忍让谢知府失望，所以勉强答应下来啦。哈哈……”

青城弟子也一齐哄笑。

那汉子脸色铁青，道：“你……”忽然一阵猛咳，吐出大口的鲜血。

就在此时，人群之间忽然分出一条道来，几个青城弟子手握长剑相继赶到。司空惊天侧目一瞧，正是此前被自己一再戏弄的那几个人。

此刻他们一齐站定，立刻有了群龙之首之势。可是几人之中，倒有大半面带青肿，周围弟子见了，虽是心中奇怪，偏偏又不好相问，只纷纷抱拳道：“大师兄！”

为首的一人微微点头，算是答理。接着轻咳两声，转脸向吕善南看去，道：“你就是吕善南？”

那汉子喘着粗气，冷冷的应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那大师兄身后缓缓踱出一个人来，正是那满脸麻子的少年，阴阴一笑，这才漫不经心的道：“小子！你还是识相一点！这是我们的大师兄张宜谦，青城门下除了师父和冷少主，就数大师兄坐第三把交椅，怎么样？”

吕善南闻言忽然哈哈大笑，半晌才收声而止，一言不发，重重的吐出一口浓痰。青城弟子见状无不大怒，相继拔剑而起。

张宜谦右手一张止住众人，这才微微点头，淡淡的道：“好，很好！”微侧身形指着身后的三人道：“今天就让你死的明白一些，”伸手指去，接着道：“这几位是在下的师弟，李宜瑾、黄宜贤和尹宜敬。我等奉师父之名前来，问清除楚一件事。你若答应从今往后再不纠缠本派，打扰谢姑娘，此前的事青城派愿意既往不咎。你若还是执迷不悟，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祭！”

这一席话说得如此强硬，孰料那吕善南竟然凄然一笑，悲愤的道：“既往不咎？他冷劲风以一派掌门，武林盟主之尊强拆我一段姻缘，还谈什么既往不咎？吕善南今日就算血溅当场也决不向这个禽兽低头！”

“苍朗”一声，黄宜贤长剑出鞘，道：“既然你这般不识抬举，今天就下黄泉去吧！”他这抢先一动，青城三子也立刻随身而上，四人长剑齐出，刹那间又成合围之势。司空惊天在树上冷眼旁观，也立刻惊了一惊。原来此四人虽然看似武功平常，可是素来合练剑法显然已经达到心意相通之境，四剑齐出，此起彼进，端的是一套利害的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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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善南的体力早已不济，力战多时更是流血不止，此刻虽是长剑在手却委实已是强弩之末。眼见四人冲来，猛一咬牙，挥手划出一剑。

这般两败俱伤的打法虽说无奈却也有效，但听“乒乒乒乒”四声，吕善南手中的长剑与青城四子各自相交，纷纷荡了开去。青城四子后踏一步，即又健步一扬，挺上前去。

司空惊天早已看出，这一剑使出，吕善南实是早已豁出了性命。眼见此招未尝建功却又无继，司空惊天的心里立刻凉了半截，只怕这青城四子再次出手之际，也就是那吕善南命归黄泉之时。

他在一旁看得真切，再也不及多想，长剑起出，一跃而下。

几乎同时，对面树上竟也飞快的掠下一条人影，未及细看已与黄宜贤和尹宜敬拆过一招。司空惊天的长剑早已递出，张、李二人无功而反。直至此刻他才看清，那跃下之人竟也是一身青衣的青城弟子！

突来变故，连司空惊天也始料未及。那青衣汉子却是手中不停，又向司空惊天劈出一刀。

此刻敌友难分，司空惊天的心里却是分外明亮。轻松闪过一刀，一言不发，也伸手回敬一剑。这一剑取向甚妙，待那汉子赫然所觉，才发现竟是攻向自己身后，“当”的一声，尹宜敬手臂大震，手捏长剑，忿忿的退了一步。

那汉子也是一呆，刀锋斜指司空惊天前胸的一刹，才发现竟是司空惊天眼疾手快，一剑所向，救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尹宜敬偷袭不成不敢托大，也后撤一步，四人执剑静立仍成合围之势。

此刻青城弟子也才赫然发现司空惊天的存在，呼告声中纷纷大叫起来。

司空惊天淡淡一笑，也不答理，只向那青衣汉子微微颔首。后者不好意思的撤回长刀，再轻轻点头，眼光之中满是赞许之色。

就在此时却听吕善南一声叹息，道：“侯琨兄何苦如此！”

那青衣人正是侯琨，闻言一惊，这才俯下身去，扶起吕善南道：“唉，吕兄不必多说，我侯琨一死何惧，你我结拜一场，理当生死与共。”

满脸麻子的李宜瑾忽然开口道：“师父对你恩重如山，一手将你抚育成人，这等情义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刚刚结交的外人？”

侯琨凄然一笑，道：“不错，我是受冷劲风抚育之恩，可却被他训练成杀人工具，泯灭天良，丧心病狂。若非吕兄弟苦言劝教，还不知何时才能浪子回头。今天你可以杀我侯琨，却杀不得我这吕兄弟！”

张宜谦淡淡一笑，道：“好一张灵牙利嘴。你背叛青城，下场只会比他更惨！”

侯琨的眉宇忽然闪现出一丝杀气，右手一扬，竟有一物破空而去，直击向张宜谦前胸。

张宜谦亦是了得，在众人的一片惊愕声中，急退三步，以左手拔出身旁一名弟子的随身佩剑，“当”的一声，挡在胸前。一颗石子应声落下，张宜谦的手中却只剩下半把剑柄。

司空惊天暗自佩服，这侯琨方才是一时的救人心切才险遭暗算，否则但凭这这一手“凌空飞石”，武功就已早在青城四子之上。

张宜谦刚刚死里逃生也不禁吁了口气，愣在当场再也不敢多言多语。众人也早已领教过了司空惊天的威厉害，心中虽恨，此刻亦不敢多言。热闹的场面一时间竟然变得寂静无比。

侯琨虎目还扫，冷冷的打量了众人，这才小声的说道：“吕兄，谢姑娘即将被冷残阳强行掳入青城，时间不多，还需从长计议。”

吕善南长咳数声，摇着头道：“候兄，不能为了我一人的性命害了你和这位好汉的性命。我身受重伤，只怕命不久已，你还有‘青莲’剧毒在身，非冷劲风不解……”

尹宜敬此刻也接口道：“不错，你身上的‘青莲’之毒只有师父可解，自上次赐药之后至今，离三个月的时间只剩下七日，七日之内若无解药，你也是必死无疑……”

侯琨哈哈一笑，冷然道：“我侯琨又岂是怕死之人？冷劲风与我虽有养育之恩，可是说到底我只是他争雄天下的一颗棋子！他逼我暗杀峨嵋弟子嫁祸少林，又逼我潜伏武当打听密要，更逼我亲手犯下一十七宗连环血案……今天，也是他逼我杀死自己的结拜兄弟！我侯琨早已多行不义，就算一死以谢天下又有何惧！”

吕善南忽然勉强着支起身形，点着头道：“说得好！吕善南今生能有一个你这样得兄弟，死又何惧？兄弟和你一起拿起兵器，轰轰烈烈得杀他一场，九泉之下，兄弟再请你痛痛快快的喝几杯酒！”

侯琨紧紧得握住吕善南得手，道：“好，大哥！”

吕善南又缓缓将头转向司空惊天，道：“这位兄弟，吕某多谢方才仗义相救！今日一战但不求生，只求一死。阁下年少有为，万请不要随吕某赶这趟混水，临危相扶之意，吕某当来生再报！”

司空惊天只觉得心头泛起的一股莫名的悲哀，长叹一声，忽然豪情万丈的道：“不！在下深感二位的大义，更与青城有万世不解的深仇，此番决斗万不能少了在下！”一语言毕，忽然长剑挺起，率先向张宜谦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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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即起，实如牵一发而动全身，候吕二人再顾不得温言相劝，只好相继加入战团。

司空惊天运起形意剑法，剑走飘零，挥手之际与张李二人斗得旗鼓相当。侯琨心忧吕善南的伤势，一边伸手扶持一边恶战黄尹二人，兀自不曾败落。

只可惜吕善南失血过多，虽有侯琨半扶半架，仍不免险象环生，勉强拼了数招之后，眼见一人挥刀攻来却不料眼前一黑，“当”的一声宝剑落地。

吕善南刹那间心灰意冷，暗道一声“罢了，罢了。”竟不再抵御，微闭双眼。

侯琨忽觉有异，回首之际已然救之不急，大惊之下，一声虎吼,将长刀迅急的掷出，盛怒之下竟将那名弟子连人带刀撞出去数尺，口吐鲜血，眼见活不成了。

身后的黄宜贤却看准时机，一剑递出，立时将侯琨的左臂划出一道血口。           

司空惊天看得不妙，几剑急攻，逼退数人，抬脚之际又将张宜谦闪在一旁。待欲反身相救之时，侯琨却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事物，扬手撒向众人。但见银光一闪，中者无不大叫一声，顷刻间已是七窍流血而死。

黄宜贤和尹宜敬虽是堪堪避过，却也惊得冷汗淋漓，愣在当场。

张宜谦色变道：“七血封喉针！”原来方才侯琨相救吕善南时，亦被黄宜贤施剑暗算，心愤之下伸手掷出一把暗器，人也借着这喘息的功夫，高呼一声“走！”，提着吕善南跃出圈外。

众青城弟子一时间不知他是否还会施针，又不敢贸然相逼，眼睁睁的看着他逃出林去。司空惊天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也趁着逼退张李二人的当儿，闪出身去。

三人驰出不远，侯琨忽然撮口为哨，唤出一匹毛色纯黑的骏马，艰难的将吕善南扶上马背。继而对司空惊天道：“阁下相救之意，没齿难忘！眼下情况危机，在下斗胆请求阁下带上我大哥杀出重围。这边自有我拖住后人！”

司空惊天看了看即将追上来的青城弟子，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侯琨，对这铁铮铮的汉子油然升起一股敬重之意。摇手坚定的道：“不！阁下的一片好意，在下心领。候兄之马也是良骑，当可负二人之重。在下此来也带了坐骑，自不当劳烦候兄。”说着亦撮口一哨，将那匹白马唤了出来。他一路之上对白马照料有佳，白马恋主，竟也呼之即来。

侯琨也看得惊异不已。半晌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我三人今日就杀出重围！”

三人两马，转眼间已然驰出三十数里，侯琨生怕吕善南经不住颠簸，只得下马缓行。三人一路无语，直至天黑才勉强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侯琨看了堪天色，道：“今日不宜再行，你我三人就在这小店宿下一宿如何？”

司空惊天点头道：“二位都身负重伤，正该早些歇息。”遂率先上前，敲开了店门。

那小二睁着一双睡眼前来开门，见司空惊天给足了银子，才欢天喜地的收拾房间去了。

侯琨苦笑道：“临行匆忙，不曾多带盘缠，倒让阁下破费了。”

司空惊天客气一番，主动前去安置马匹。待到回到房间，才发现那小二不用多说已经预备好了饭菜好酒，热腾腾的端进了房来。

吕善南正躺在床上，由侯琨亲自出手包扎伤口。见到司空惊天回来，挣扎开口说道：“今日若非阁下与候兄相救，吕某早已殒命当场。大恩不言谢，且受吕某一拜。”说着竟要挣扎着起身。

司空惊天与侯琨连忙扶住，司空惊天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未进四川之时就听闻冷劲风多行不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二位不必多说，再说就是看不起在下了。”

吕善南道：“阁下年纪青青，就有这般武功修为，实在是百年不遇之才啊！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司空惊天想起李归隐的临行赠言，万不可轻泄身份，微一沉吟，道：“在下复姓司空，单名一个‘箫’字。”说着抽出腰畔的那只竹箫，接着道：“箫，也就是这只箫了。”

侯琨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司空箫兄弟，好名好姓啊！”

司空惊天道：“二位不畏权势，公然敢与冷劲风抗衡，司空箫好生佩服。若蒙不弃，在下愿拜两位为兄，从此生死与共，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侯琨与吕善南相视一眼，后者也不禁笑道：“患难见真情，司空兄弟肯在这个时候与我二人结拜足见其真心。你我二人哪还又嫌弃之理？”

侯琨也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啊！有了司空兄弟，你我二人岂不如同如虎添翼？哈哈哈……”

司空惊天俯身一拜，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此拜见两位大哥！”二人慌忙还礼，三人相扶而坐，好不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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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直言不讳的道：“小弟性情耿直，有话必说。两位大哥究竟为了何时被冷劲风逼至如此？”

吕善南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今年元宵之夜，我无意中见到了知府谢天南的独生女儿谢雨音，孰料这一见之下引为绝艳，竟是心无它属。那日她独自一人正在家乡湖畔赏月，正逢我心中忧愁，也是一人在湖中小舟之上自斟自饮。一阵威风吹过，我忽然听见岸上‘呀’的一声，回头看时，却见一极其美貌的女子轻倚亭畔，手中盈盈而握的一条丝巾被晚风吹落向江中。我一时心动，随手掷下一块木板扔入湖中，借这一踏之势，将即将落入湖中的丝巾捡了回来。”

侯琨接口道：“兄弟可能不知，吕大哥有一门绝学叫‘没遮拦手’，此套手法轻柔绝妙，变幻莫测。”

吕善南微微一笑，道：“侯琨兄过奖了，不过当日信手所施，却是的确用的这‘没遮拦手’。”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我一边捡起丝巾，一边也借这一踏之势跃上湖边，亲手将丝巾归还在谢姑娘手里。”

“她轻声言谢，接过丝巾，害羞的转身而去。那动作优雅就宛如一朵风中的雨荷，清秀的沾不得半点俗气。她自是盈盈而去，而我却深深知道，此生此世恐怕是再也离不开这谢姑娘了。”

司空惊天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哥的这段姻缘，恐怕可称作一段佳话。”

吕善南苦笑一声，继续言道：“一段佳话？如何敢当。第二日，我照常在湖上饮酒赏月，到了晚上果然又见到了那让我梦回百转的谢姑娘。原来她也与我一见如故，相互问候过后，她更是当即邀请我在亭中畅谈。于是我这才知道她是知府谢天南的独生女儿，叫作谢雨音。我们性情相投，举杯邀月，尽兴谈至深夜。临别嘱意，更是约好明日再会。”

司空惊天幽幽的道：“大哥能有如此红颜知己，真让小弟十分羡慕。可是那谢姑娘次日并未有来，是不是？”

吕善南略显惊异的看了司空惊天一眼，道：“兄弟聪明过人，当真一猜就中。第三日晚，我依旧满怀欢欣而去，可是那谢姑娘却是久久也未露面。我心灰意冷，只道这谢姑娘今生今世也不愿再见到我了。正准备拔船离开之际，谢姑娘的小婢忽然跑了过来，她瞅准四下没人这才将一物飞快的塞入我的手中，未及言语就转身离去。”

“我赶紧拿出来一看，竟是谢姑娘亲笔所书的一封书信。大致上说，她与我性情相投，相见恨晚。只可惜见面之事竟被家父谢知府得知，谢知府名利中人，一听闻我并非达官显世，竟然一意孤行，不准谢姑娘再与我相见。信中笔意幽咽，如凄如诉，看得我心都快碎了。临近末尾还题有一副对联：

月朗星稀，今晚断然无雨。                             

霜寒露冷，来朝必定成霜。”

侯琨忽然说道：“兄弟也许未曾看出，此联实有双关之意。之‘无雨’本应是‘无声无语’，而这‘成双’则应该是‘成对成双’。”

司空惊天“噢”的一声恍然叫道：“原来如此。”

吕善南道：“正是如此。我反复琢磨，才看出这两句之中的暗藏的双关之义。感激之余，更是下定决心苦等下去。这一等足足又过了七日，那日清晨，谢姑娘的小婢才终于送来另一封信，大致是说午时三刻，在城东的醉仙楼相见。片言只语，道尽相思之情。我想都没想，立刻率先赶往。”

“在醉仙楼上，我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雨音。原来她是以进香为借，避开了谢知府的耳目，特意赶来与我相见。说起肝肠寸断的相思之苦，雨音忍不住求我带她离开此地。”

“我暗中一想，确实也别无他法。几经商量，我二人才决定三日之后偷离此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费尽心思逃到城下，城门却早已紧紧关闭。谢姑娘就这么又被谢知府抓了回去。”

司空惊天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吕善南深吸了口气，道：“那日我宁死相争，眼看着雨音绝望的被他们带走，只恨我双拳难敌四手。至此之后，我心伤身伤，大病了一场。足足养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好起来。”

司空惊天道：“大哥竟是如此痴情。那谢姑娘又是如何被许给冷残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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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善南叹了口气道：“我病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夜探谢府。也是正巧，冷劲风当日正在谢天南的府上做客。二人言语之间多是阿谀奉承，我听了片刻就待转身离去。就在此时听到谢天南说：‘我与冷盟主相交甚悦，不想今日见到冷公子，竟也这般英俊潇洒，谢某甚是欢喜。斗胆请问冷盟主，令郎如今可娶有家室？’冷劲风便道：‘犬子不才，至今未曾有哪家小姐愿意下嫁。’谢天南闻言喜道：‘谢某有一爱女，年方十九，倒也温文贤惠。今日谢某斗胆高攀，做主许下这门亲事，冷盟主且看如何？’又听那冷劲风道：‘久闻谢知府的千金聪明毓秀，六艺精通，犬子何德何能，若能得此贤妻，不但是他所修之福，也是我青城上下的一片荣耀啊！’二人臭味相投，相视大笑。我只道是雨音亲口许下的这门亲事，盛怒之下，立刻返回了客栈。”

“至此又是大病三日，心中苦痛，实不足为外人道也。第四日我在堂前自饮闷酒，不料却见到谢府上的两名家将前来吃喝，手中还拎着几副药材。我暗中留心他二人言语，才发现雨音她原来也是毫不知情，自谢天南将亲事告知于她，她也有两日未进粒米了，这两名家将正是府上差遣去药铺抓药的。我这才知道错怪了雨音，她对我自始至终都是一片真心。”

司空惊天道：“想不到其中原委竟这般复杂。”

吕善南道：“我心中后悔之余，恨不得立刻插翅赶去谢府。于是匆匆结了饭钱，奔向谢府。进入府中，我顺手点倒了两名家将，只身潜入雨音房内。此刻她已是深卧病榻，不吃不喝，身形更显得憔悴单薄。我心中一痛，流下泪来。这时那小婢正好赶回房中，手端汤药，见我在此险些一声惊呼。我连忙制止了她，伸手接过汤药，扶起雨音。”

司空惊天和侯琨都如同身受，长长得叹了口气。

吕善南接着道：“雨音见到我来，挣扎得起身，喜极而泣道：‘我只料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听的更是心如刀割，只得劝慰她道：‘你必须先养好病，身体好了，我才能带你离开这里。’说着又亲手喂她喝下汤药。”

吕善南长叹一声，眼泪纵横，喃喃的道：“至此我每日都去雨音房中探望，陪着她，亲手喂她喝下汤药，也亲眼看着她一天一天的更好起来。也怪我粗心大意，只想着天天都能见到雨音，竟没想到一去十日，谢知府怎能没有察觉。那第十一天的晚上，我照例潜入谢府之中，孰料身形刚落，就有一张大网兜身罩下。我不曾有防，想撤身之际为时已晚。原来那谢天南为人阴毒，知道我暗中来看雨音之后，竟然将计就计，不动声色。他知道雨音只要见了我，必定言听计从，养好身体，这时他在现身而出，将我一举捉拿。”

侯琨道：“这一招一石二鸟，果然阴毒！”

吕善南摇着头道：“这也只能怪我粗心大意，害了自己更害了雨音！唉！后来我才知道，谢天南早已定下了十五日后，嫁出雨音的计划，这数十日来，不过是利用了我来安了雨音的心罢了！”

“当时我又气又悔，真恨不得冲上前去，要么就把这个狼心狗肺的谢天南杀了，要么就让他痛痛快快的把我杀死。谁知道这时雨音闻讯赶来，冲着跪在谢天南的身前苦苦哀求他他饶我一死。那一刻我身心俱碎，我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却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为我苦苦相求。”

司空惊天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大哥你又是如何脱的险？”

吕善南露出不堪回首的神情，痛苦的道：“谢天南早已把我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怎么肯这么轻易的放了我？任凭雨音她如何苦苦哀求，他始终都是不发一言。知父莫如女啊！雨音哭求了半天终于冷静了下来，幽幽的看了我一眼之后，咬牙说道：‘只要父亲答应女儿让吕公子安然离去，今后也不再为难，女儿就愿意达成父愿，嫁给那个冷残阳！’当时我听了这话，脑中几乎立刻变得一片空白，嘶声竭力的大叫不可。可是雨音她却再也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

司空惊天摇首叹息道：“谢姑娘真不愧为一个刚烈的女子。在这个时候，竟然能够忍住而不回头，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侯琨也道：“谢姑娘之所以不再回头，也是因为她怕一旦回头，就再也难以铁了心的舍去你你啊。”

吕善南痛苦的点了点头，喃喃的道：“是啊！雨音的心意，我又怎么会不懂？可是她又怎么能这样离我而去？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送出谢府的。只记得在谢府的大门关闭的一刹那，我的灵魂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这具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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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我返回客栈，脑中挥之不却的始终是雨音那熟悉的身影。夜里，我更是辗转难眠，深悔自己的懦弱和无能。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只要杀了那冷残阳和冷劲风，雨音就不用再嫁入青城派里。第二日，我就只身闯入了青城山。适逢冷劲风正在会客，我打倒了两名弟子闯入堂中。这人面兽心的冷劲风，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声称自己毫不知情，更阻止手下弟子，对我以礼相待。当着客人的面，他更是亲口许诺严查详情，决不让其子不明不白的拆我姻缘。我信以为真，连连致歉致谢之后，只身下了青城山。可是我前脚刚走，他就立刻派遣手下，欲对我杀人灭口……”

司空惊天拍案叫道：“好阴毒的手段！”

侯琨却惭愧的道：“不瞒三弟，那日奉冷劲风致命来取吕大哥性命的，其实正是在下！”

司空惊天若有所悟的道：“原来如此。二哥便是这样与大哥结下生死之缘。”

吕善南轻声叹道：“是我害了侯兄弟啊，他身上的‘青莲’剧毒还……”

侯琨忽然打断道：“生死有命！大哥。从今往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吕善南愧疚的低下头去，再抬起时，眼眶之中已是盈满泪花。司空惊天也暗叹一声，对这重情重意的汉子起了由衷的敬佩之心。

侯琨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道：“剩下的就由我向司空兄弟说吧！那日围攻吕大哥的连我在内本有八人，各个都是心痕手辣的高手。出其不意之下，只轻伤了大哥三剑，却有七人倒在了大哥的剑下。那时吕大哥也算是身心俱疲，三处伤口都在不停的流血。可是他手握长剑，竟然丝毫不见畏退之色。我深为大哥宁死不屈的气概所慑，情不自禁的放下了手中的刀。”

吕善南苦笑一声，道：“二弟何故如此谦虚。三弟已经不是外人，又有什么说不得的？那天我实与你二哥拼了一百余合，心知肚明，几乎是招招落败在你二哥刀下。这固然与我受伤有关，但又何尝不是你二哥的功夫硬朗？我本已为那日必死无疑，百招过后便弃了长剑，从怀中掏出雨音送给我的那片丝巾，凝视良久，感慨万千。却在此刻是侯兄弟你反手挥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了重重的一刀。我自然是大惊失色，未及相问，你二哥已然开口说道：‘我久居青城，早已厌倦了无休止的杀戮。却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能体会到的这种感觉。冷劲风多行不义，迟早祸难临头，可是我却是早已泥足深馅，难以自拔。今日我真的不愿再伤害你，可是我也必须给冷劲风留一点交代。你为人正直，实不该死，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三弟你说，侯兄弟的这份情义，我吕善南又岂能忘记？”

司空惊天油然起敬，道：“二哥义薄云天。小弟敬佩之至！来，我借桌前一杯水酒，敬谢二哥！”

侯琨慌忙举杯，仓惶着饮了。随即赧然道：“大哥才是真正的义薄云天，谬赞小弟了。”

司空惊天随又举杯与吕善南共饮，道：“那大哥又是如何被青城派围攻的呢？”

吕善南道：“这话还得从那日说起。你二哥劝我离开四川，可是谢姑娘无依无靠，命运难料，我又怎能忍心留下她一人在此？于是我又向你二哥打听，方知三日之后，冷残阳将派人迎娶雨音。同时也知道了侯兄弟左右为难的原因。他其实早已被冷劲风施下‘青莲’剧毒，没有解药断难活过三个月的光景。我深为他感动，于是我们就地结为了兄弟。之后我回到客栈再寻良方，侯兄弟则赶回青城，打探消息。”

“事后证明，冷劲风对侯兄弟一人带伤而还，终究是起了疑心。表面上安抚了侯兄弟后，第二日又暗中派出眼线，秘潜高手取我性命。今日我在幽水渠受伏，也就是冷劲风的手笔了。还是多亏了两位兄弟的舍命相救。”

司空惊天道：“此中原委原来这般复杂，可惜大哥如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侯琨道：“冷劲风对我早已多有防备，近日来的一些密要都尽量避免让我知道。可是我仍然打探出一些消息，谢天南很可能提前将谢姑娘送入青城！”

吕善南咬牙道：“这个禽兽，虎毒尚不食子，他竟然将亲生女儿往火里面送！”

侯琨安慰道：“大哥也不必着急，我今夜在星夜赶回青城一趟，查一查有没有新的消息！”

司空惊天道：“万万不可！冷劲风如今已经知道你背叛青城，决不容你再活着回来！这一去实在太冒险了！”

侯琨苦笑道：“多谢三弟的关心了，这一去实在是非去不可。你莫忘了，就算不为大哥，我身上的‘青莲’剧毒也没几日可拖的了，要想活着，就不能不冒一些风险。”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今日我们大战一场，各有损伤，冷劲风今夜未必再会那么警觉。就当他是无心反被有心算，小失了一场吧！”

司空惊天道：“二哥的胸襟果然宽广过人！小弟佩服！”

吕善南却叹息道：“既然如此，真是为难侯兄弟了！此行务求平安归来！”

侯琨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大哥三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作！”

司空惊天与吕善南齐齐起身，看着侯琨转身而去。

司空惊天道：“二哥虽然跟随了冷劲风多年，毕竟良心未曾泯灭。他才是一条汉子！”

吕善南道：“为了大哥的一点私事，害的两位兄弟都不得安宁，大哥真是于心不安。”

司空惊天伸手拍了拍吕善南的肩膀，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结识这么好的大哥和二哥呢！大哥不要多虑，今天早点歇息！”

抱拳施礼，恭然退出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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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司空惊天早早起身，刚刚下楼就已看见吕善南与侯琨的身影。二人正坐在桌前饮茶，身前放着几样小点。

见到司空惊天到来，二人齐齐起身，热情的拉着他坐了下来。吕善南微笑道：“司空兄弟近来奔波劳累，脸上早有疲色，我和你二哥都不忍打扰，想让你多睡一会。谁知道你一大早就起来了。”

司空惊天道：“让两位大哥见笑了，司空惊天只顾沉睡，险些误了大哥的大事。”

吕善南道：“兄弟言重了，侯兄弟昨晚夜探青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听说谢姑娘今日要去庙里进香，夜晚方归。谢天南拒绝不得，已连同冷劲风派了大批人手，随行保护。”

司空惊天道：“果然是好消息！大哥似已成竹在胸，不知准备何时动手？”

侯琨淡淡的一笑，道：“冷劲风必定料想我们会在截人，所以派遣大批的高手沿途守候。我们却要给他来个‘避实就虚’，直到入夜才动手抢人，那时候人的精神最容易放松，猝然突袭之下，你说冷劲风会怎么办呢？”说道这里，吕善南和侯琨的脸上都露出了狡黠的神色。

司空惊天拍着脑袋道：“对对对，是我糊涂，怎么也要等到他们防备松懈下来的时候啊，晚上有黑夜可以照应，那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说道这里，忍不住又道：“二哥的解药拿到了吗？”

侯琨道：“还没有。不过不用着急，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我们还有时间，能够从容应付。”

司空惊天这才放下心来，大口的吃起早点。早餐过后，小二又递上清茶。

侯琨的目光忽然落到司空惊天腰畔的箫上，道：“兄弟以‘箫’字为名，又整日箫不离身，今日有暇，可否露上一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司空惊天笑道：“有何不可！只怕聒噪扰耳，有辱两位大哥的清听。”

吕善南闻得佳音，显然也心情大快，道：“三弟太客气了！”

司空惊天淡淡一笑，将竹箫帖至唇边，轻声的吹奏起来。箫声渐渐走高，候吕二人的眼前像是忽然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夕阳的斜照下，蜿蜒夹在两山之间，静静的流淌着缠绵的溪水；刚不一会儿，箫声就变，抑扬顿挫，立时宛如百鸟唱林，唧唧喳喳，不绝于耳。听得候吕二人无不暗自称奇。司空惊天此刻潇洒而奏，忘乎天地，也似乎茫然未知此时的自己早已成了厅堂的主角，几声绵长的箫声过后，声音又渐渐低而回转，直如夜半三更无语之时的低声嘶语。一时间，听者无不侧耳，言者无不禁声，莫大的一个厅堂里，只剩下低不可闻的呼吸声和让人浮想联翩的箫声。

一曲吟毕，厅堂之中座客无不高声叫好。司空惊天这才茫然惊觉，慌忙起身团团作揖，口中道：“聊奏一曲，以解寂寞，不值得大家一笑。”

众人见他不但箫吹得好，人也极为谦瑾，一时间纷纷心生好感。吕善南将他一把拉过来，道：“真看不出兄弟竟然有这一好手！这取名‘箫’字，当之无愧！”

侯琨也道：“闻之如百鸟鸣涧，夜半嘶语，好箫声！好意境！不知道兄弟这一曲取字何名？”

司空惊天神往的道：“小弟自幼穿梭于山林之间，常听百鸟争鸣，那种场面是何等的壮观！仰卧夜林，数繁星、看月亮，耳边清净空旷，永恒的宁静之中，隐隐传来不可琢磨的响声，那种感觉，又是何等的奇妙！渐渐的，我听得多了，也就自然将它化入了箫声之中，于是才有此曲。方才听二哥说起，‘鸟鸣涧’三字倍感亲切，不如就叫它‘鸟鸣涧’如何？”

吕善南首先说道：“曲如其名，这个名字真好。”

侯琨夜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候某也就当仁不让，这名字就当是我大胆取的吧！”

司空惊天道：“二哥说出了小弟心里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呢，又怎么会怪二哥‘大胆’？”

三人均哈哈大笑。半晌，吕善南方道：“三弟此来四川，一路风尘，想来未曾到此几日。今日风和日丽，何不趁机外出走走？”

司空惊天道：“小弟本有此意，只是大哥的事情尚未着落，小弟实在无心娱乐。”

吕善南微微一笑，道：“好兄弟!你不必为大哥担心，一来这时候还未到；二来吗，今日我也想一个人静静想一些事情。”

司空惊天道：“这……”

侯琨忽然道：“兄弟你就放心的去吧，我留下来陪着大哥！沿路之上也不妨顺道打探一下消息。毕竟认识你的人还不多!”

司空惊天一想也是道理，随即道：“既然如此，小弟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晚饭之前，定当有所回报。”

吕善南向司空惊天挥了挥手，微笑着催他快些离去。司空惊天抱拳作别，欣然跃出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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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才听兄弟箫声一曲，无以为报，二哥就给你指点一个好样的去处。此去向西，二里路，有一家‘天香阁’，乃是川中最大的名楼。三弟倘若有兴，在那里泡一壶茶，听几段戏，岂非乐事？”

司空惊天想起小时候跟同伴爬上大树，抢着位子看戏的情景，心头一热，欣然道：“二哥亲自指点的地方自然不错，小弟怎么样也要去逛一逛的！”牵了马匹，果然一路向西驰去。

行出二里，果然远远可见青石铺路，夹道两侧绿荫成行，一座巍峨的朱红阁楼遥遥耸立在路的尽头。单是阁前一方清澈宏伟的人工池塘，就足见此地好不威武。

司空惊天也看得精神一爽，叫道：“果然是个好地方！”

拍马而去，不刻已至阁前。早有仆役前来牵了马匹。

司空惊天欣然而入，才赫然发现方才遥遥所望的这座阁宇不过是偌大名阁的冰山一角。进了朱门，大理石的铺道一路向前，三十步外还有一座更加宏伟的朱红建筑，远远看去就已是金碧辉煌。仅仅这长约三十来步的大理石通道上，两侧也是精心安置了不少的物色：嶙峋的怪石，奇特的假山，栩栩如生的石雕……

一方八角凉亭傲然挺立在百花从中，重檐构顶，上覆红砖，亭顶再扣上一个造型华丽的琉璃宝顶，光是这设计，就足显匠心独具。只身向前，直到那白石阶上，才看见朱红的支柱和栏杆之上也是雕文精美。司空惊天这一辈子委实未曾见过比这还要华丽的建筑，一时间，忘乎所以的驻足在厅堂的门外。

引路的侍者见状，忍不住出言呼唤，司空惊天这才从眼前的景色中回过神来。一声告罪，随着侍者直上二楼。

司空惊天特意选择了一处临窗的位子，坐在此处可以远远看见阁外远方迷人的风景。侍者端上茶来，磨砂的紫晶茶壶，崭新的翡翠茶碗，无一不显示出了名楼的气势和客人的身份。司空惊天忍不住伸手入怀，摸出一锭赏银。那侍者仅是轻声道谢，转过身去了。司空惊天暗道，名楼的气势果然就是不同一般，就连这侍者恐怕也不是一般的市井之徒能作得来的。想到这里，目光向厅内望去。

偌大得二层厅上，坐满前来听戏的客人。人数虽多，却无一人发出声响，静静的品茶听戏。看来这天香阁名躁一时，也的确吸引了不少四方各地的名流富贵们，否则单是这一碗茶钱，恐怕就得让不少的人心疼。由此可见，这名楼之中，身份不同，来客的素质也的确大不一样。至少置身其间，决不会有江湖市井之徒喝酒时的喝呼叫嚣吵闹之感。

心中感慨之余，又不禁感激侯琨知人知心，给自己介绍了这么一个优雅的地方。

此刻耳听清音谈唱，口品佳府香茗，窗外微风送爽，司空惊天也不禁舒服得飘飘然起来。便在此刻，那侍者手捧一只精巧的朱漆木盘走上前来，恭敬的道：“有两位贵客请客官点下一出戏。”

司空惊天微微一怔，先是看向那侍者，又看了看盘中满是题满戏名的竹签，忍不住问道：“在下初入贵境，第一次登门造访，敝主人可是认错了人了？”

那侍者淡淡的应道：“客人亲口说下客官的身形，正是分毫不差，想来绝不至于弄错。”

这下倒落到司空惊天糊涂起来，环顾四周，又复问道：“敢问那两位客人现在何处？”

那侍者恭敬的答道：“说话的当儿，客人恐怕已经上楼了。”

司空惊天侧目望去，果见楼梯之上缓缓走上来两个身影，细看之下，又不免大奇，原来来人不但素昧谋面，还竟然是生得一般模样得双生兄弟。

这二人穿的一身黑衣，举手投足都竟然分毫不差，一张脸上冷竣异常，只在看到自己之后，冰容稍释，远远得就点头问候。若非司空惊天早已看到他二人腰间得一刀一剑，只凭模样还当真分不出来。

此刻那侍者还兀自恭立一旁，未闻司空惊天说话，竟不敢走。司空惊天只得将一片竹签翻了过去，算是点戏。那侍者这才恭然去了。

司空惊天艺高人胆大，从容得起身，抱拳说道：“在下与两位素不相识，竟得这般眷顾，真是感激不尽。”

那二人已然来至桌前，齐齐回礼，一个人道：“‘眷顾’二字如何敢当，敢问阁下可就是司空惊天司空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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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心中着实一惊，道：“在下正是司空惊天，惭愧的很，在下生性疏懒，不曾记得几时见过二位？”

二人相视一笑，几乎同时一捋衣袖，露出左臂之上刺青所绘的烈火明日图案，司空惊天这才心中释然。连忙招呼着二人在桌旁坐下。旋即问道：“不知两位高姓大名？”

这次轮到另一个人道：“我们兄弟乃是无名小卒，贱名何足挂齿！在此栖身，只因受主人之命，特为等候司空少侠。适才在楼下瞧见了司空少侠的白马，我二人便寻上楼了。”

司空惊天这才大概明白了一个始末，点了点头，道：“两位口中所说的‘主人’可是我那金兰结义的云大哥？”

腰悬宝刀的那人道：“正是。”                                 

司空惊天闻之一喜，追问道：“我那云大哥现在何处？可一切安好？”

腰悬长剑的汉子接口道：“承蒙司空少侠惦记，主人一切安好。只是主人事物繁重，常在四处奔波，对我等而言，也是近乎行踪渺茫啊！”

司空惊天叹了口气道：“云大哥事物繁重，本料今日可以一见，不想竟不得愿。”失望之情，形于意表。

当先那人又道：“司空少侠不必担心，日后岂无相见之日？”

司空惊天一想也是，收拾了心情，复又问道：“两位为了找我，想必也已等了很久，不知道所谓何事？”

腰悬长剑的汉子的汉子道：“主人早就替司空少侠准备了一份十分特殊的礼物，我等奉命照看良久，企盼着早日将他送到司空少侠的手里。”

司空惊天这才蓦的想起，那日分别之时，云布天确实派了手下前来，言明日后有厚礼相赠。自己一时未曾多心，竟然早已见忘，此刻旧事重提，司空惊天方才恍然大悟。

连连向二人道：“云大哥的一片好意，在下心领就是。日前已有千金相赠，前车之鉴，在下怎敢再收云大哥的厚礼？”

腰悬宝刀的汉子忙道：“此物不同一般，若是别人，主人断然不会相赠。况且我等受命于前，司空少侠看都没看就断然相拒，岂不是令我等日后为难？”

司空惊天思之良久，知他也的确所言不虚，若是自己再百般推脱，也的确有点说不过去。考虑半晌，终于觉得去还是比不去的要好，索性起身，道：“既然这样，在下就随两位一去。”

二人大喜，留下一人与司空惊天相伴，另一人则率先下楼牵马。

司空惊天看看尚且余温未散的半杯香茶，可惜的摇了摇头，道：“如此香茗，难得一见。沏茶之人一定是此中行家，温热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弃之于此，实在可惜！”又伸手入袖摸出一锭银两。

相陪的汉子见状也未言语，冷目旁观，淡淡一笑，道声“请”字，将司空惊天请下楼去。

此刻三匹骏马也早已迁来，司空惊天率先跨上自己的白马，那二人才敢翻身而上。司空惊天左右环顾，见那两匹骏马也是毛色整齐，浑然的棕色，想来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只是云布天送给自己的这匹白马出奇的高峻，身旁二马万无这般雄伟的身材，仅这一点，就已大为逊色。

悬剑的汉子转头说道：“在下为司空少侠领路。”     

司空惊天见那挂刀的汉子一言不发，也未行动，知他有故意落后，以求首尾相护之意，遂不再多言，策马跟随而去。

三人沿路而行，一路之上并无言语。倒是行出数里，拐过了一个弯后，路上忽然隔三岔五的现出几个行人来，或以樵子打扮，伐薪郊外；或而搭竿闲钓，自娱自乐；或而纸扇吟诗，好不逍遥；再有甚者干脆扮作贩夫走卒，一路吆喝。每行至一处，所遇之人必定垂袖伸指，或环或扣，或直或曲，身旁相随二人也自有回应。司空惊天冷眼旁观，早已看出这是江湖上各派之中独自隐秘的联系方法，身前身后，事无大小都反映在了这弹指之间。心中暗自佩服他二人警醒之余，也装作不闻不见，更不问询。

又行了不远，身前悬剑的汉子的勒马慢行，与司空惊天并排而驰，开口说道：“前方不远，穿过这片林子便是了。”

司空惊天口上应是，心中却是满腹狐疑，以云布天在明日剑派只手遮天的本事，何必连送个礼物也这般大费周折。心中虽疑，却仍是保持了极佳的涵养，并不出口相询。

此刻三人三骑已然身在树林之中，腰挂宝刀的汉子也忽然一声清喝，催马赶上前来，几乎同时，那腰悬长剑的汉子也故意拖后，顿时与司空惊天行成了一个三骑并行之势。

左首的正是那悬剑的汉子。只见他忽然伸手一张，拦住了司空惊天的马首，淡淡的道：“这里尚有一出好戏，司空少侠不可不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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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右首的汉子便运气叫道：“四位朋友苦候了多时，还不肯现身吗？”

司空惊天心中一惊，习武之人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刻大敌当前，自己竟然浑然不知。左右环顾之际，已不知从何处跃下四条人影。手中明刀晃晃，一字拍开站定。

挂刀的汉子说得没错，连来人的数目也说的是分毫不差。

四人未免泄漏身份，都是身着黑衣，又以黑布遮面。

当先一人，冲着司空惊天看了一眼，毫不客气的道：“你就是复姓司空的小子？我等奉命来取你的性命！”

司空惊天此刻竟然现出从容的一笑，道：“想不到区区在下的人头，竟然动劳了四位大驾。这让在下如何敢当？”

那黑衣人身后，闪出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来，两道恶眉倾斜在脸上，虽是蒙面，仍可见其狰狞。那人先是一声冷笑，这才恨恨的说道：“阁下的小命已在我们兄弟的股掌之间，你还能笑得出来？”

司空惊天身旁挂刀的汉子忽然哈哈的笑道：“四位想在我们兄弟面前拿人，怎么也不曾问问我二人的意思？”他本是一脸冷竣之色，这哈哈一笑，听在人耳中就犹如夜半鬼哭，竟是这般的阴冷。

那四人之中，缓缓的走上来第三个人，像是刚刚才发现了司空惊天身旁还有两个人一般，放肆的叫嚣道：“人人都知道我们兄弟心狠手辣，手下素来少有活口，今日爷爷高兴，本想饶了你二人的性命，你们难道还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爷爷把你劈开了喂狗！”

悬剑的汉子忽然把头扭向司空惊天一侧，带着挑衅的笑意说道：“我看他的主意不错，这附近野狗甚多，把他四人一一劈开之后，还能给一群野狗作餐果腹，岂不是一件幸事？”

司空惊天听了他的话兀自不解，尚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传来，那先前开口漫骂的一人竟然真的被生生的劈成了两半！身旁的三人乍闻变故也惊得面如土色，几乎是齐齐的向后大退了一步。

大树的背后已不知何时多出一条魁梧的身影，两鬓班白，胡渣满面，一脸沧桑之色，此刻还正兀自在那半片尸体之上浑若无事的擦拭着手中的一把锈斧。那岂不就是先前路遇的那个樵子？

当先而出的蒙面之人尚算镇静，强忍着血腥味直冲脑际，颤声的说道：“久闻杨坛主手下有一员猛将，手拿开山锈斧，力能劈卸华山，阁下莫非就……就是‘南山樵子’钟……”他直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南山樵子”四个字说了出来，后面的话竟然再也接不上来。

司空惊天也兀自疑惑，身旁挂刀的汉子却已开口说道：“算你还有点眼光，这位正是‘南山樵子’钟无期。”

此刻黑衣人的身后忽然冲出一个较小的身影，此前他未发一言，然而此刻却怒吼着道：“大哥！他杀了三哥！他……他可是我的亲兄弟啊！”说到此处，也不禁声音哽咽。

见那大哥不言不语，那黑衣人忽然扬起钢刀，冲上前去。口中叫道：“我要为三哥报……”

那黑衣老大厉声喝道：“四弟不可莽撞！”

可是此时，他的四弟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来，蹒跚又向前冲出了两步，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他甚至连一个“仇”字也没说出口。

两股鲜血自他背后的两个大洞之中汩汩流出，很快又染红了一片土地。尸身的背后，缓缓现出了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顶破烂不堪的草帽带在头上，颧骨高耸，一把杂乱的山羊胡子已是花白，手中赫然所捏的是一柄沾满了鲜血的鱼叉……

黑衣老大几乎咬碎了钢牙，愤怒的道：“江上渔者……”

他身后的一人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面无血色，战栗的怔了半晌，忽然大叫着向外跑了出去。方才还是面目狰狞的四兄弟中的排行老二此时此刻竟然变得如此的脓包。

黑衣老大大急着叫道：“二弟不可……”

眼见着又是一团白影飘逸着追随而去，身形更快，片刻间就已然追至那老二的身后，接着寒光一闪，那黑衣老二也软软的倒了下去。那团白影转瞬即回，一把轻折纸扇摇晃身前，一支判官铁笔背负身后，抬头望天，说不出的桀骜潇洒。

司空惊天身侧身悬长剑的汉子率先叫道：“好一招‘锦上添花’，不愧为‘江南妙笔’的看家本领！”

那黑衣老大眼见三位兄弟相继阵亡，对方的高手却是层出不穷，一声哀叹，自知大势已去，怔怔的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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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刀的汉子侧首问道：“此人定是青城派的弟子，不知与司空少侠有何嫌隙？”

司空惊天暗道：“若论嫌隙，冷劲风杀我义父，与我可谓不共戴天。可是我初入青城不曾泄漏身份，冷劲风能如何能够得知？”微一沉思，道：“此事我也不甚明了，咱们何不问一问他？”

身悬长剑的汉子在一旁道：“如此也好。”一拍马鞍捷身而起。人在空中，手中长剑就以连环使出三记杀招。此人竟然也是如此高手！

司空惊天看得真切，忍不住叫道：“切莫伤他性命！”

身旁挂刀的汉子道：“司空少侠放心，我大哥自有分寸。”

司空惊天耳中听着，此刻已是无暇答应，眼睛一刻不停的看着场中，急着知道那黑衣人如何才能化解这三大煞手。

那黑衣人果然有两下子，身形微晃，已凭空退出四尺。手中钢刀不停，忙中反击出两刀。只听“叮、当”两声，长剑与大刀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黑衣人被震的又退出三尺，才堪堪避过这刺来的三剑。几乎同时，拿剑的汉子也已站稳了脚步。

此刻两方对阵，拿剑的汉子静若天神。长剑一转，又率先刺出。他每剑所攻必然是对手必救，以攻代守，好不自在洒脱。

挂刀的向司空惊天道：“此刻他已是穷途末路，不愁他不抖出家底来。”

正看着，拿挂刀的汉子叫道：“司空少侠可曾看出？刚刚那一刀是从青城剑法中的‘威横五岳’之中化来，那飞起的一脚本应该是青城派‘伏虎跳’，还有这一招，是青城剑法中的‘烛光夜影’……”

司空惊天听他一一指点，果然分毫不差。

就在此刻使剑的汉子倏然收招，右手一伸，已点中那黑衣人“中府”、“璇玑”二穴，又顺手将他的面纱一把除掉。

那黑衣人本是抱着力拼一死的心意，不料还是败在对方的手里，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拿剑的汉子复将长剑插回腰间，跃上马背道：“司空少侠，此人是青城派弟子已经无疑了吧？”

司空惊天道：“正是。”                  

拿剑的汉子又道：“那么司空少侠现在可以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取你性命了。”

司空惊天微微笑道：“多谢阁下的一番好意！”转而向那黑衣人道：“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说？”

黑衣人倔强的抬头说道：“我是奉命来取你命的，又非败在你的手上，你又凭什么反来问我？”

司空惊天淡淡一笑，道：“若要败你，又有何难！”忽然纵身下马，拔剑而出。

众人看他的气势，这一剑所向竟是咽喉，可想而知那黑衣人如何还有命在，更何况那黑衣人此刻还被点中了穴道。

可是司空惊天却竟然无意收手。

说时迟，那时快。司空惊天一剑划过，连马上的兄弟二人都不得不呆了一呆，原来此剑贴喉而过，竟然未伤及皮肉！

黑衣人的脸上也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一剑虽然未曾伤他分毫，可却实在比杀了他还要难受。那种徘徊在生与死之间，偏偏又不能求一个痛快的感受，岂非比一死还要痛苦。

这固然要求下手之人要心手如一，把捏得分毫不差。而对于所向之人，其身所受，精神之上又何常不是一种挣扎与痛苦。司空惊天只施展了一剑，那黑衣人已是满头大汗，此刻他却是微微一笑，将形意剑法随手得施展了开来。一时间处处均是剑风剑影，招招均是擦身而过，毫厘之间，立判生死。

司空惊天使完了一套形意剑法，连周围所站得数人也都惊奇不已，直感血脉曲张，刺激不已，同时也如同身受的为那黑衣人捏了把汗。

不知是谁率先叫了声好，众人无不争先恐后的叫起好来。连一向自傲的“江南妙笔”白衣书声此刻也高声的道了声：“好剑法！”

黑衣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原来你也是身怀绝艺之人。蚍蜉捍大树，我等也实在太不自量了。”

司空惊天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那黑衣人的肩膀。他借拍打之时暗施混元掌力，虽是初学乍用，可是早有深厚的内力作为功底，仅此三下，那黑衣人就已穴道尽解。

司空惊天道：“阁下现在理当心服口服，不知现在可有话说？”

黑衣人凄然的叹道：“我的兄弟都已经死了，他们宁死都不肯说的话，难道我活着还会说吗？”

司空惊天惊觉不对之时，那黑衣人忽然大叫一声，竟然一头向身边的树上撞去。“嘭”的一声，脑浆崩裂，身形缓缓的倒了下去。就在刹那间，他怨恨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了司空惊天，艰难的吐出了最后的三个字：“司空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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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的神经如触电般的一颤，司空箫！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他至死都只以为我是司空箫！知道这个名字的就只有吕善南何侯琨两个人,难道真的是隔墙有耳？还是……

钟无期忽然开口说道：“他生前虽然作恶，可是死得仍像一条汉子！”

司空惊天默然无语。

挂刀的汉子下马劝道：“司空少侠，这并不是你的过错。此人为善为恶，死了足以一笔勾销……”

司空惊天仍然不语，他不知道那黑衣人临终之际说出的这三个字究竟代表了什么，但是在他的心里，似乎已经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白衣书生忽然恭敬的道：“奉杨坛主之命，特来请司空少侠前去一叙。”

司空惊天从思绪中惊醒，尴尬的道：“在下因方才一事不解，苦想了良久，累各位久候实在抱歉。”

悬剑的汉子道：“不碍事的，前方就是小阁所在之处，司空少侠仅可在那静心休养。”

司空惊天“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去见杨坛主！”

沿着蜿蜒的林间小道又驰骋片刻，便行至到一排幽深的小阁楼前。若非身旁有专人的指点，司空惊天再也不会想到，在这幽林深处竟然还会别有风情。

这虽说是一排阁楼，可是打点的极为精致，亭、台、水、榭更是无一不全。若加上那四面围绕的青砖围墙，俨然便是一座袖珍的别墅。大概是为了隐秘的缘故吧，小阁均是以灰暗的色调构建，然而设计精巧，匠心独具，丝毫不损大方与庄严。

小阁之前，却是远远的就有一人拱手相迎，亲切的为司空惊天牵住白马。司空惊天识人善面，如何不知这就是众人屡次提及的杨坛主？翻身下马，赶忙施礼拜见。

这杨坛主露出由衷的欢喜之色，道：“在下杨瑾，时任奉先坛坛主。这位想必就是司空少侠了吧？想不到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功修为！云长老多次在属下的面前夸奖您哪！”

司空惊天对这和蔼可亲的杨坛主也着实心存好感，拱手说道：“杨坛主太客气了，那只是云大哥谬赞小弟，倒是此番让杨坛主亲自在此相迎，真是过意不去。”

杨瑾说道：“自家的兄弟，客气着什么？司空少侠既然是云长老的兄弟，自然也就是我杨某的朋友。今日难得请到司空少侠前来，在下又怎能不略尽地主之宜？来来来，快到屋里坐坐！”

司空惊天道了声“请”，率先走进阁楼。那一路随行的兄弟二人此刻也随着杨瑾一同而入，恭敬的陪立在两旁。二人落座，自有下人奉上香茶。司空惊天目光流转，此时此刻却并未见到那书生、樵子和渔者三人的身影。

杨瑾微笑着道：“司空少侠一路辛苦，二位吴兄弟没有亏待了您吧？”

腰悬长剑的汉子连忙说道：“我等受杨大哥吩咐，怎敢马虎。沿路之上早已布下了数百名兄弟暗中保护，其中更不乏钟兄弟、司马兄弟这般的好手，又怎么会出什么差错？临近紫霄亭，张兄弟传来警讯，说有四人潜入在林中埋伏，一静一动都完全在我们兄弟的监视之下。”

司空惊天暗暗心惊，原来这沿路之上竟然事先伏下了这么多的好手。这兄弟二人虽然言语不多，可是办起事来的确十分谨慎。心中感激之余也连忙开口说道：“两位兄弟一路上对在下照顾有佳，司空惊天真的很是感激呢！”

杨瑾微微一怔，笑道：“怎么司空少侠还不知道他二人是谁吗？”

司空惊天道：“在下倒是有心结识，只是二位兄弟未曾告知。不过方才已与林中见过二位的惊世身手，绝非寻常之辈啊！”

杨瑾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给司空少侠引荐一下。” 伸手指向那腰悬长剑的汉子，道：“这位是吴不正兄弟。”又复伸手指向那挂刀的汉子，接着道，“这位是吴不邪兄弟。他二人如今已是杨某的结义兄弟，也就是当年威震一十三省的侠道，人称‘塞外双侠’的便是。”

司空惊天蓦的想起，当年曾听李归隐有言，有一对孪生兄弟，先后在一十三省坐下惊天血案。他们虽然所杀之人无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可是此二人的手段狠毒也绝非常人可及。那可不正是说得这“塞外双侠”兄弟二人？

想到这里，已是心中了然。难怪他二人不肯自报名头，原来是怕这威震一十三省的恶名说出来不雅啊！可是眼前分明是杨瑾亲自引荐，司空惊天纵然心中千万个不愿，也不得不拱了拱手，说道：“久仰久仰。”

吴不正、吴不邪也一一还礼。

司空惊天随即又道：“方才在下在林中见到三人，一个樵子，一名渔者，一位书生。三人俱是身怀绝艺之徒，在下亦是心中仰慕，不知却是何人？”

杨瑾淡淡一笑，道：“那正是杨某手下的三员虎将。一曰‘南山樵子’钟无期，二曰‘江上渔者’司马宁，这第三吗，便是‘江南妙笔’张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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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连

呵，期待后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