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金庸小说中的书信-百回读金庸13

小衲胜笔

沅芷女弟青览：汝心灵性敏，好学善问，得徒如此，夫复何憾。然汝有立雪之心，而愚无时雨之化，三载滥竽，愧无教益，缘尽于此，后会有期。汝智变有余，而端凝不足，古云福慧双修，日后安身立命之道，其在修心积德也。愚陆高止白。（书剑第一回）

翻开金庸先生开山之作，故事一开头，这封书信很快就进入读者视野。陆菲青害怕行迹败露，决意遁走，故留下一通书信给女弟子李沅芷。在信里，他先夸奖了李沅芷读书有天分，然后谦虚自己教不了，最后来点实在的，提点意见，说她一个女孩子要学会稳重矜持，这话有些重，平时不好说，但是临别能说出来，证明陆菲青对这个女弟子还是很有感情的。

古代没有电话，没有腾讯，没有微信，没有陌陌，距离远一点，交流只能靠书信。否则天南地北的人如何连接起来？所以武侠小说应该离不开对书信的描写。不但要写，还得写得有模有样，不能有现代气息的违和感。毫无疑问，金庸先生就是个中好手，今天，我们就来一边读小说，一边学习金庸小说中的书信。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李军门勋鉴：今晨游湖，邂逅令宠，知为军门眷爱，谨邀驾敝处，恭加款待。专此奉闻。红花会会主陈家洛拜上。（书剑第九回）

古人写信、为文，讲究含蓄、避讳，管打仗叫打猎，徽钦二帝被擒往金国腹地，乃是奇耻大辱，大臣、文人却说他们“北狩”去了。现在，红花会擒了李可秀的小老婆，却写信说“邂逅”而已，我们把她当菩萨供着，放心吧。彼此心知肚明，就不必说得太刺耳了。类似的情况，郭靖也遭遇过，他的两个傻徒弟被蒙古人擒住，蒙古人把一封书信两把剑送到郭靖手上。

大蒙古国第一护国法师金轮大喇嘛书奉襄阳城郭大侠尊前：昨宵夜猎，邂逅贤徒武氏昆仲，常言名门必出高弟，诚不我欺。老衲久慕大侠风采，神驰想象，盖有年矣。日前大胜关英雄宴上一会，匆匆未及深谈。兹特移书，谨邀大驾。军营促膝，杯酒共欢，得聆教益，洵足乐也。尊驾一至，即令贤徒归报平安如何？（神雕第二十一回）

书剑中还有一封信，是陈家洛母亲写给男闺蜜于万亭的。

亭哥惠鉴：你我缘尽今生，命簿运乖，夫复何言。余所日夜耿耿者，吾哥以顶天立地之英雄，乃深受我累，不容于师门。我生三子，一居深宫，一驰大漠，日夕所伴之二儿，庸愚顽劣，令人神伤。三官聪颖，得托明师，余虽爱之念之，然不虑也。大官不知一己身世，俨然而为胡帝。亭哥，亭哥，汝能为我点化之乎？彼左臀有殷红朱记一块，以此为证，自当入信。余精力日衰，朝思夕梦，皆为少年时与哥共处之情景。上天垂怜，来生而后，当生生世世为眷属也。妹潮生手启。（书剑第十九回）

信的首尾抒发了对于万亭的歉意和情意，那是忽悠他的，中间才是写信的本意——让于万亭再帮她干一件事：点化她大儿子，让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亲妈，至于点化之后，让他大儿子继续当胡帝，还是顺带照顾一下陈家，信里却没说。这封信不好写，叙事和抒情的节奏，感情的收放，人物性格的把控等，都极难拿捏。然而金庸先生却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推动了情节，塑造了性格，完全没有突兀感，没有人会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而这封信也太重要了，它坐实了乾隆是汉人的传言。金庸小说中唯有一封信可与之比肩，那就是带头大哥玄慈写给丐帮帮主汪剑通的绝密信！它指证乔峰是契丹人，它就是乔峰的出生证！


剑髯吾兄：数夕长谈，吾兄传位之意始终不改。然余连日详思，仍期期以为不可。乔君才艺超卓，立功甚伟，为人肝胆血性，不仅为贵帮杰出人物，即遍视神州武林同道，亦鲜有能及。以此才具而继承吾兄之位，他日丐帮声威愈张，意料中事耳。然当日雁门关外血战，惊心动魄之状，余无日不索于怀。此子非我族类，其父母死于我二人之手。他日此子不知其出身来历则已，否则不但丐帮将灭于其手，中原武林亦必惨遭浩劫。当世才略武功能及此子者，实寥寥也。贵帮大事，原非外人所能置喙，唯尔我交情非同寻常，此事复牵连过巨，祈三思之。（天龙第十六章）

信尾的署名，已被智光撕去了，但我们知道是“少林禅寺释子玄慈合十百拜”，因为这是玄慈信笺的签名档。玄慈给大理皇室也写过书信，事见天龙第九章。


其时保定帝已在暖阁中休憩，正与黄眉僧清茗对谈，段誉坐在一旁静听，见到慧真、慧观进来，都站起身来。段正淳送过书信，保定帝拆开一看，见那信是写给他兄弟二人的，前面说了一大段什么“久慕英名，无由识荆”、“威镇天南，仁德广被”、“万民仰望，豪杰归心”、“阐护佛法，宏扬圣道”等等的客套话，但说到正题时，只说：“敝师弟玄悲禅师率徒四人前来贵境，谨以同参佛祖、武林同道之谊，敬恳赐予照拂。”下面署名的是“少林禅寺释子玄慈合十百拜”。

玄慈能够当带头大哥，绝非幸致，乃是能力的体现，通人情，够仗义。你看他通篇书信都在拍段氏的马屁，本意是报讯，说四大恶人要来找事，派来玄悲助拳，却说成要段氏关照玄悲一行人。如此为人，段氏宁不铭感？最后，玄悲意外丧生在大理境内，段氏更是既感且愧。

这封马屁哄哄的书信，金庸先生采用的是略写，他没有像我们凡人写文章那样，通篇一个样，少变化，写古诗词写得好，动不动就冒一篇，卖弄才学，看得人审美疲劳，直接就跳过。金庸小说里的书信都是情节发展所必需，且详略得当。读者们爱看故事的，非得从信里面去找脉络，所以读信也不会觉得枯燥；爱研究、打破砂锅的，书信里五脏俱全，尽可满足其考据癖与好奇心。请看金庸小说中又一处略写的书信。

吴六奇给查伊璜的书信：（鹿鼎第四十回）吴之荣道：“回大人：信里的文字是十分隐晦的，他说西南即有大事，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秋。他邀请这姓查的前赴广东，指点机宜。信中说：‘欲图中山、开平之伟业，非青田先生运筹不为功。’那的的确确是封反信。”……
钱老本接了过来，摊在桌上，与众同阅，只见信端写的是“伊璜仁兄先生道鉴”，信末署名是“雪中铁丐”四字。

查伊璜伪造吴三桂给吴之荣的书信：（鹿鼎第四十回）查伊璜提起了笔，正待要写，问道：“不知吴之荣的别字叫做什么？吴三桂写信给他，如用他别字，更加显得熟络些。”......高彦超出去询问，回来笑道：“这狗官字‘显扬’。”…… 查伊璜一挥而就，……吕留良笑道：“这句‘岂知我太祖高皇帝首称吴国，竟应三百年后我叔侄之姓氏’，将这个‘吴’字可扣得极死，再也推搪不了。”顾炎武笑道：“这两句‘欲斩白蛇而赋大风，愿吾侄纳圯下之履；思奋濠上而都应天，期贤阮取诚意之爵。’那是从六奇兄这句‘欲图中平、开平之伟业，非青田先生运筹不为功’之中化出来的了。”……顾炎武道：“这一封信，不论是谁一看，都知是吴三桂写的，署名越含糊，越像真的，就署‘叔西手札’四字好了。”……马佑接过信来，见封皮上写的是“亲呈扬州府家知府老爷亲拆”，抽出信笺，和慕天颜同观，见上款是“显扬吾侄”。

这两封书信，都是略写，仅捡出一两句关键的句子来“翻译”成古人书面用语，却收到了奇效，因为金庸先生着重突出描写了古人为文的两大特点，用典和对仗。所以读来栩栩如生。另外，金庸先生很注重还原古人书信的格式，上款和落款要怎么写才能“复古造旧”，金庸先生深入研究，做得一丝不苟。查伊璜造假信，其实就是金庸先生造假信。

要论金庸小说中最大幅度的书信略写，当推《神雕侠侣》。二十几封书信，金庸先生三言两语就解读完毕，第一，王重阳和林朝英写信谈世道不谈感情，第二，寒冰床有希望治疗小龙女的伤势。

〖杨过解开丝带，见封皮上写的是“专陈林朝英女史亲启”，左下角署的是一个“喆”字。底下二十余封，每封都是一样。〗〖杨过拿起第一封信，抽出一看，念道：“英妹如见：前日我师与鞑子于恶波冈交锋，中伏小败，折兵四百……”一路读下去，均是义军和金兵交战的军情。他连读几封，信中说的都是兵戈金革之事，没一句涉及儿女私情。〗〖当下又拿起一封。那信中所述，更是危急，王重阳所率义军因寡不敌众，连遭挫败，似乎再也难以支撑，信末询问林朝英的伤势，虽只寥寥数语，却关切殊殷。〗〖此后每封信说的都是如何失败受挫，金人如何在河北势力日固，王重阳显然已知事不可为，信中全是心灰失望之辞。〗〖他语声突转兴奋，持着信笺的手微微发抖，念道：“‘比闻极北苦寒之地，有石名曰寒玉，起沉痾，疗绝症，当为吾妹求之。’龙儿，你说，这……这不是寒玉床么？”〗（神雕第二十八回）


前文说过，金庸先生不是凡人，不会一成不变。他不光在小说里写“古装”书信，有时候也写现代式的白话文书信。

靖哥哥：你别心急，爹爹已经跟我和好，待我慢慢求他放你。我不能来看你，但天天想你。蓉儿。（射雕第十七回）


韦小宝给苏菲亚的书信（韦小宝口述原版）：自从分别之后，常常想念公主，只盼娶了公主做老婆。你们罗刹兵来占我中国地方，杀了许多中国百姓。中国大皇帝十分生气，派我带兵前来，把你们的兵将都捉住了。我要将他们割成一条一条，都烧成‘霞舒尼克’！ 不过瞧在你公主的面上，暂时不割不烧。如你答允以后罗刹兵再也不来犯我中国疆界，中国和罗刹国就永远是好朋友。要是你不听话，我派兵来杀光你们的罗刹男人，你就再也没有罗刹男人陪着睡觉了。你要男人陪着睡觉，天下只有中国男人了。现下我差王八死鸡和猪猡懦夫送这封信给你，又送给你礼物。你愿意做我情人，还是敌人，你自己决定吧。（鹿鼎第四十八回）


他不光写活人的信，偶尔也代写遗书。

曲灵风未完遗禀：敬禀桃花岛黄岛主尊前：弟子从皇宫之中，取得若干字画器皿，欲奉岛主赏鉴。弟子敬称岛主，不敢擅呼恩师，然弟子虽睡梦之中，亦呼恩师也。弟子不幸遭宫中侍卫围攻，遗下一女……（射雕第二十六回）

夫人妆次：夫人自归阳门，日夕郁郁。余粗鄙寡德，无足为欢，甚可歉疚，兹当永别，唯夫人谅之。三十二代衣教主遗命，令余修习乾坤大挪移神功有成之后，率众前赴波斯总教，设法迎回圣火令。本教虽发源于波斯，然在中华生根，开枝散叶，已数百年于兹。今鞑子占我中土，本教誓与周旋到底，决不可遵波斯总教无理命令，而奉蒙古元人为主。圣火令若重入我手，我中华明教即可与波斯总教分庭抗礼也。今余神功第四层初成，即悉成昆之事，血气翻涌，不克自制，真力将散，行当大归。天也命也，复何如耶？今余命在旦夕，有负衣教主重托，实为本教罪人。盼夫人持余此亲笔遗书，召聚左右光明使者、四大护教法王、五行旗使、五散人，颁余遗命曰：“不论何人重获圣火令者，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于此之前，令谢逊暂摄教主之位，处分本教重务。不服者全教共攻之。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日后转奉新教主。得圣火令后，奉行三大令及五小令，光大我教，驱除胡虏，行善去恶，持正除奸，令我明尊圣火普惠天下世人，新教主其勉之。余将以身上残存功力，掩石门而和成昆共处。夫人可依秘道全图脱困。当世无第二人有乾坤大挪移之功，即无第二人能推动此‘无妄’位石门，若后世有豪杰练成，余及成昆骸骨朽矣。顶天谨白。（倚天第二十回）

阳顶天这通书信是金庸小说中体例最完备、篇幅最长的书信。封皮上写着“夫人亲启”四字。除正文外，还有两页黄纸的附件，写着圣火令三大令、五小令，信尾，阳顶天又加了一句心情：“余名顶天，然于世无功，于教无勋，伤夫人之心，赍恨而没，狂言顶天立地，诚可耻可笑也。”

非常之人，干非常之事。明教教主阳顶天写最长书信，成吉思汗就写最短书信，就六个字，“你要打，就来打！”信是成吉思汗写给花剌子模的战书，它的原版是秘书手笔：“上天立朕为各族大汗，拓地万里，灭国无数，自古德业之隆，未有如朕者。朕雷霆一击，汝能当乎？汝国祚存亡，决于今日，务须三思，若不输诚纳款，行见蒙古大军……”平心而论，成吉思汗的这个书记官写得还不错，然而成吉思汗说，我忍不了，太长。后来成吉思汗要写信召丘处机来蒙古传道，又让书记官操刀，书记官有了前车之鉴，照猫画虎，提笔就来：“朕有事，就快来。”结果成吉思汗又嫌短了，书记官再挨一顿。（射雕第三十六回）

这个书记官如果生在今日，估计会说成吉思汗钓鱼执法吧。

写信闹笑话的还有韦小宝。

原来韦小宝在“小”字之下，画了个圆圈。在圆圈之下，画了一条既似硬柴、又似扁担的一横，再画一条蚯蚓，穿过扁担。这蚯蚓穿扁担，乃是一个“子”字。三个字串起来，是康熙的名字“小玄子”。“玄”字不会写，画个圆圈代替。想当日他在清凉寺中为僧，康熙曾画图传旨，韦小宝欣慕德化，恭效圣行，今日事势紧急，便画图上奏。写了小玄子的名字后，再画一剑，剑尖直刺入圆圈。这一把刀不似刀，剑不像剑之物，只画得他满头是汗，刚刚画好，张勇已到。（鹿鼎第四十二回）

“有人要行刺你”，五个字的事，韦小宝却似撰写博士论文般费力。康熙知道他没文化，给他写信也就不闹虚文。

小桂子，他妈的，你到哪里去了？我想念你得紧，你这臭家伙无情无意，可忘了老子吗？你不听我话，不肯去杀你师父，又拐带了建宁公主逃走，他妈的，你这不是叫我做你的便宜大舅子吗？不过你功劳很大，对我又忠心，有什么罪，我都饶了你。我就要大婚啦，你不来喝喜酒，老子实在不快活。我跟你说，你乖乖地投降，立刻到北京来，我已经给你另外起了一座伯爵府，比先前的还要大得多！咱们话儿说在前头，从今以后，你如再不听话，我非砍你的脑袋不可了，你可别说我骗了你到北京，又来杀你，不够义气。你姓陈的师父已经死了，天地会跟你再没什么干系，你出点力气，把天地会给好好灭了。我再派你去打吴三桂。建宁公主就给你做老婆。日后封公封王，升官发财，有得你乐子的。小玄子是你的好朋友，又是你师父，鸟生鱼汤，说过的话死马难追，你给我快快滚回来吧！（鹿鼎第四十五回）

金庸小说里，书信众多，各有嚼头，顷刻之间，哪得俱闻？况且鄙人见识浅陋，只能算是金庸小说的发烧友，只能看热闹。至于品味经典，发扬光大，是所望于群公。

我个人很喜欢丘处机的文采。就以他的书信来束尾吧。

全真教下弟子丘处机沐手稽首，谨拜上江南六侠柯公、朱公、韩公、南公、全公、韩女侠尊前：江南一别，忽忽十有六载。七侠千金一诺，间关万里，云天高义，海内同钦，识与不识，皆相顾击掌而言曰：不意古人仁侠之风，复见之于今日也。张公仙逝漠北，尤足令人扼腕长叹，耿耿之怀，无日或忘。贫道仗诸侠之福，幸不辱命，杨君子嗣，亦已于九年之前访得矣。二载之后，江南花盛草长之日，当与诸公置酒高会醉仙楼头也。人生如露，大梦一十八年，天下豪杰岂不笑我辈痴绝耶？（射雕第五回）

值金庸先生92岁寿诞之日，谨以此文祝金庸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飞扬跋扈

拜读。祝金庸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亨利余

金庸遣词用字的功力，环顾千年江湖，是 中文写作 史上 五大绝顶高手之一！

小衲胜笔

亨利余 发表于 2016-3-10 20:46
金庸遣词用字的功力，环顾千年江湖，是 中文写作 史上 五大绝顶高手之一！

愿闻“邪毒帝丐”为谁。

亨利余

小衲胜笔 发表于 2016-3-13 10:47
愿闻“邪毒帝丐”为谁。

嘻嘻，一句戏言被小纳兄追击，咔咔咔........

行，就简单数一下：
中华文豪之祖的孔仲尼兄，他的春秋笔法 出名的 明褒实贬，这已经是所有文人的模仿对象：
——【好看】的文章千古不缺。
金武侠当然不甘后人，十四卷全部【好看】，岂止春秋笔法，简直夏冬两极辉映也。

空兄春秋笔法的另一绝技就是【不写之写】
——金庸用得相当成功：为了彰显一灯大师的【逸等】的 暗喻，金庸就安排 一灯在《射雕》后半部不再出现，一直到《神雕》书末，才让段智兴与裘千丈黑龙潭外广播千里传音不进潭等死。



苏大胡子 诗书画文，件件精品，堪为艺术超人。东坡词声情并茂、纵横八方六合，上达广寒天宫、下凡人间圆缺、乘风琼楼玉宇：
——东坡胡子乃 北宋江湖 绝顶轻功高手是也，胜过段誉的凌波微步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其中中华抽象画风学说，开全球象征主义先锋：
——当年苏大胡子以朱砂画竹，被讥笑 “不像”，答曰 “得意需忘形” 也。(深得乃师成竹在胸神髓)。



西游记  吴承恩，上下紫薇兜率三界，出入佛道儒易四哲，奇幻之思，千古文章、无出其右。
金武侠幻想力之雄奇，不让西游记专美。




红楼笔法，谐音寄意，有谓 葫芦僧判葫芦案。
曹氏开创 官话谐音象征，与文意分道而驰：谐音悲苦，但情景则喜庆华贵，两者并行无悖。
此风已经大量仿效：
王度庐的【李慕白武当绝顶闭关 闭眼狐狸余修炼，欲大人欲蛟龙族清明 清冥宝剑玩江湖】
张爱玲的【邝裕民 为报哥仇 诳愚民，王佳芝 为隔子弹 枉价值，老吴老是误事 暗杀易默成 亦莫成】
李安把红楼笔法的神髓紧扣。
——这两部电影之后，李安又把 加拿大人Yann Martel的少年派的三层寓意，拔高到四层
(原著有动物世界、四个宗教、人类爬虫到动物园的大历史、印度历史四层象征线。李安在剧本加入法国厨师、海上神秘岛，马上把殖民地历史贯穿四层象征线，令Yann Martel 和法国大鼻子 瞠目结舌、翘舌不下。)




但是，金庸的武侠之笔，集合前面数家特色，终于成为华文字人覆盖率最广最深的小说人。
既有春秋 夏冬之妙、更有东坡形神象征图腾、又兼西游幻想雄奇之趣，扩大红楼谐音通假神通。


金庸文字，千古难遇，50年前已经超越今天西方电影剧本的多层象征 神髓。
——是中文写作之最，即使放进西方现代象征小说剧本之林，仍然毫不逊色。
(可惜寓意辛辣，解说必然瀚然大波，以致有口难言，嘻嘻，【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戏言作自娱！】)


(最近有所谓百年电影必看的一百部/电影史上最劲100部，当中占份最多的，就是基斯杜化诺兰，共有三套电影入选。他的电影剧本，大部分都有四层象征线：《盗梦空间》就是个典型例子，与金武侠可以相距半个世纪 而互相辉映。两者，都是地球艺术结构之美的最前沿。金书场景，场景道具音效象征寓意，样样俱全，两次修改、批阅二十载，居然是地球历史，叹！)



多谢小纳兄枉顾，谢谢！

小衲胜笔

亨利余 发表于 2016-3-13 23:24
嘻嘻，一句戏言被小纳兄追击，咔咔咔........

行，就简单数一下：

余师所见，不无道理。我最近在间断阅读《东周列国志》，发现冯梦龙的文字很流畅，兼有《聊斋》和《三国》的韵味。金庸先生和孔丘或许不好对比，倒是可以跟冯梦龙、汤显祖、曹雪芹、吴承恩、孔尚任比一比。

每次与兄交流，总能获得新知识、得到新启发，不枉，不枉。

水年华

读回复，学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