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本是剑客的灵魂。
浊玉,浊世美玉,就像是谢珲的灵魂般贴切。
送葬的招魂幡飘扬着,像是大师伯的魂魄在飘荡而行。也许是白雪泥的错觉,真真切切地在耳边低徊着冰蝉的哭泣。她向着周围望去,除了茫茫一片白雪,便是皑皑穿着丧服的人。
送别的队伍很隆重,君城舞、李无忧、刘坏,就连一直禁足的叶星海都特许下山。
白雪泥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红肿着眼睛,捧着谢珲的骨灰,身后背了那柄浊玉剑,回首望望:“就送到这里吧,我想我很快就能回来!”
君城舞一把握着她的手:“我觉得蝉蝉已非当初那个跟我们一起吃糕点罚背的丫头了,人心难测,此去要小心才是。”
李无忧嘟囔着:“君师姐诧异,上次她带人粉碎尚香的阴谋,并且将这些功劳都落在白师姐头上,可见,她还是念着姐妹情深的。”
白雪泥点点头,三双玉手握在一起,宽慰说:“其实,我们个个都有变化,城舞已经不会随随便便拿出毒药来吓唬人了,经过大师伯这件事情,我也明白,毁誉一线间,当然,我也不再是以前凡事都要担在自己身上了,倒是无忧,”她怜惜地看了一眼小师妹,用手背擦擦她嘴边的糕点渣儿,“别总知道吃,傻呵呵的全无城府。”
“哇!”叶星海蹿了过来,“搞什么,好像生离死别一般?快上路吧,早去早回。”
白雪泥望望四周,像是等待谁的身影,面色上又露出了些许失望。
“雪泥,别等了,”君城舞摇摇头,“因为堂兄偷换家中卖给尚香宫的物品,再加上痨神丸那件事情,当家大伯已经把他打得岂不了床了。”
雪泥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只得匆匆上路了。
向东,行到山下,放眼一片开阔之地,似乎是当年谢冰蝉和谢珲为了救她跟瑶光等人交手的地方,物是人非,心中感叹万千。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白姑娘,白雪泥,等等我!”
她内心一荡,难道是蓝血沉?
欣喜地回望,忽然,脸色转为失望。
“孤月道长?”
这人着实令白雪泥吃惊不小,她明白自己不可以再依赖谁,但是心中隐隐也希望蓝血沉或是君夜能陪她一同上路。
但是,偏偏这个人是始料未及的孤月。
“雪泥姑娘,谢大侠的死,我多少也有些责任,所以我希望能帮你尽绵薄之力!”
“孤月道长,好意心领,”白雪泥急匆匆地走着,“你们武当派乃是武林泰山北斗,一天有那么多事情要去解决,怎敢劳烦呢?”
“不是啊,雪泥姑娘,”孤月追着,叹了口气,“我这个掌门基本上有名无实,各堂长老都有自己的责任,再说当掌门也不是我本意。”
白雪泥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孤月:“做了掌门便要负责,对自己做出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要负责!”
孤月无奈地将头一侧,翻了翻白眼:“雪泥姑娘啊,你也说要负责的,所以我追上来是想问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雪泥又急匆匆向前走着。
“到底我师父被害那天晚上,那个天山派的姑娘是不是你?”
“什么?”雪泥愣住了,停下脚步,“你在说什么,广成子道长被害那天,在场的还有天山派的……女子?”
她像是塑像一样呆立着,双目瞪视着地上的积雪,口中喃喃自语:“难道是她?难道她骗我?”
“雪泥姑娘?难道,不是你,你又是从何得知我师父遇害的事情呢?”
白雪泥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一把钳住孤月的手臂:“你先告诉我,当时是什么状况,我就告诉你,她是谁!”
“当时,当时我跟师父被带进一个屋子,那个叫做黥允的家伙给我师父催眠,结果没用,于是就要杀掉我师父,这时,从柜子里面蹿出一个白衣少女,熄灭了灯火,师父只是认出,她所使用的乃是覆雪剑法,天山派的武功,后来那姑娘失手被擒,听他们的人说,被废掉武功扔到街上去了!”
白雪泥浑身上下翻腾着,无疑,他说的那位姑娘,是谢冰蝉。
这个傻丫头,当时为什么要出来救人,又是怎么恢复功力,怎样学到武功,又怎样跑到尚香做了宫主?
“雪泥姑娘……”
“孤月道长,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是现在尚香的大宫主,谢冰蝉。”
似乎这个答案消融了一切声音,茫茫天际,湛蓝一片,两个身影朝着日头升起来的地方走去,一前一后。
尚香宫,滇北,毗邻绝琴谷。
这两处所在乃是当初武林人士最向往的神仙所在。
因为这里所拥有的,乃是多数人的追求,仙境般的地方,仙子般的佳人。
尚香宫历代都是以女子执掌宫主之位,上一代宫主因为疾恶如仇,才创下阎王令、黄泉碧落二宫以为惩罚犯错的武林人士之用。
后来,尚香宫一步步在川滇势力做大,阎王令也成了他们铲除异己,收揽鹰犬的一种方式。
而实际上在滇北一代,尚香宫竟还是泽被一方的大派。
那些淳朴的村民得知他们是护送宫主父亲的骨灰佩剑之时,纷纷让出家中正房给他们借宿。白雪泥和孤月也诧异,这样一个武林人人恨的咬牙切齿的邪派,竟如此受乡民爱戴,看来善恶这东西,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单纯。
到了尚香宫,白雪泥并没有见到谢冰蝉,婉儿接任了幽昙宫主,说是“大宫主出行并没回来,请白女侠与孤月道长在宫中小住一段时间。”
说也奇怪,一住半个月,谢冰蝉仍未有音讯,白雪泥有些起疑,直至一日饭菜中夹了一个字条:“你处境危险,今夜三更,幽昙宫花园左侧假山。”
白雪泥心下顾虑,仍是依约前来,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将自己包裹紧紧的,见她便说:“快随我来!”说罢,手一推,假山竟似裂开一般,容两人隐了进去。
“不行,孤月道长还在……我……”白雪泥还没闹明白到底什么事情,那女子拉着她就跑。
那女子从厚重的口罩内传出声音:“不管了,本来救你极为凶险,谁让你是他的心上人呢!”
“谁?”白雪泥眼前一亮,“是君夜让你来的?”
那女子愤愤地说道:“你省口力气跑了再说!”
“嗖、嗖”
几只暗器破空而来,封住了面前的去路,那女子一会斗篷,尽数卷落,闪身拉起白雪泥,将她掩在斗篷之内。
白雪泥尚能感到她跟自己肌肤相触,隐隐有些颤抖。忽听秘道深处沙哑地响起一个低徊的声音:“白师姐,你既然来了,难道,还想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