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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小說與我的二三事
原创: 说剑斋 林保淳 1周前
我與金庸小說結緣,約在高中時期,但當時並不知曉金庸的名字,《神武門》、《小白龍》(《鹿鼎記》)、《一劍光寒四十州》、《獨孤九劍》(《笑傲江湖》),看得不亦樂乎之際,根本不會想到「任大同」居然是「韋小寶」的化身,因為都是以「司馬翎」的名字印行的。司馬翎是另一位台灣知名作家,香港僑生吳思明的筆名。當時我還不太喜歡司馬翎的作品,所以在閱讀之後,頗感訝異,怎麼他的文字功力竟進步如斯之快。直到進入大學,我才赫然發現,原來作者的本尊就是金庸!這是我第一次聞知金庸的大名,聞名後我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趕赴當時位於廈門街的吉明書店,一口氣買下了四部金庸小說的盜印本。然後就是一連串無日無夜、廢寢忘食的閱讀。
當時,我的舉動激怒了一位電機系的學長林榗栓,他三番兩次的質疑、詰問我,「堂堂一位台大的高材生,居然還看這種不入流的武俠小說,不覺得丟臉嗎」?在我不予理會,依舊我行我素之後;有一天,他忍不住就衝到我的床前,「我倒要看看武俠小說究竟有什麼魅力,可以讓你癡迷到這種地步」!他拿起我床頭的一本書,先是站著看,然後坐著看,接著躺到床上看,最後把我整套《天劍龍刀》(《倚天屠龍記》)抱回去,一連三天三夜,不肯放下。將書還給我時,他語重心長的對我說,「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看武俠小說了,真的好好看」!我差點失笑起來,故意問他,「我還有《射雕》,你要看嗎」?他趕緊大搖其手,拒絕了,「我再看下去,恐怕會沉迷其中,畢不了業了」!最後他是唸了五年才畢業,畢業後創業,取「倚天不出,誰與爭鋒」之意,創設了當時名震資訊界的「倚天資訊公司」。公司有成,設立員工圖書館,第一套購進的就是遠景出版的《金庸作品全集》。
我大學的生涯,一半是在武俠的時空中度過的,金庸自然是其大宗。我的師長輩有喜歡武俠的,也有對武俠不屑一顧的。猶記得大一時的「文學概論」老師,他上課是極其嚴肅認真,絕不讕言離題的。有一次,不知何故,竟然一進教室,就開始談起若干老師對《射雕》的推崇,大有不以為然之意,說他看了開頭的幾章,就無論如何讀不下去了。我向來愛師亦愛真理,自是不願茍同,遂各行其是的依舊浸淫在我所喜愛的武俠世界中。可1998年,國圖舉辦金庸小說討論會時,我赫然發現他也提交了論文。我刻意去聽了那場,他一反從前,對金庸小說極力推揚。我很好奇,會後特別去探詢他轉變的原因。他的回答很妙,「金庸小說的確寫得極好,但我當初入門錯了,《射雕》是比較差的一部」。我心想,金庸小說還真的是經得起時光的披揀,連頑石都肯點頭了。
金庸小說的優點,任我舌粲蓮花,大概也難一一說盡。可大學時代最鍾情的,卻是他筆下的愛情。當時我正處於熱戀中,對象是從香港來的一個僑生。她知道我喜歡金庸,特別錄製了一捲香港金庸武俠連續劇的歌曲。我們在杜鵑花蔭下、椰林大道旁,邊聊邊聽邊唱,浪漫得像郭靖初逢俏黃蓉,甜馨得如張無忌再遇趙敏,看著在夕陽餘暉暈染下的她,突然間自己就化身成為了楊過,在絕情而深情的谷底,尋找到了我的小龍女。很多讀者覺得楊過16年終於盼到了小龍女的情節過於牽強,俗氣的團圓,有損於文學的純粹;可我就偏偏喜歡這圓滿無憾的結局。她畢業後回香港三年,再度歸來,就成了我最美麗的新娘。
讀金庸,講金庸,評金庸,人生愜意,莫過於是。金大俠巍峨的身影,始終是我仰望而難以企及的。讀其書,未見其人,也一直是我最大的遺憾。但我從來也不會過於陶醉在金庸會一如他筆底的俠客般瀟灑不羈。初瞻古龍,他那靦腆如少女、頭大如芭斗的尊形,曾教我碎了一地的李尋歡、楚留香的幻想,我豈敢再有奢望?有緣與金庸晤面,前後應有五、六次,都是在他親自出席的金庸小說討論會上。高壯、沉穩,略帶有點威嚴,這是我初會金庸時的印象。金庸曾說他最像令狐沖,我也最鍾情於令狐沖,可人人心中都各有不同的令狐沖,佻達不羈的令狐沖,遇見了成熟穩重的令狐沖,兩相對撞,照例是激不起任何火花的。我謹守著「我迷金庸小說,不迷金庸」的原則,就在眾家學者蜂湧而上,爭搶與金庸合影、簽名的時候,我總是孤冷的旁觀者,卻也不禁為他風靡眾生的魅力而感到震驚。與金庸會面的幾次,我們都是溫文有禮的問候、寒喧,保持著一個不即不離的君子風度。有一次在杭州蕭山機場,我與金庸恰巧在隔鄰的登機口候機,我趨前致意,交談約十數分鐘,但言皆泛泛,也不知該從何說起。當時我行囊中有好幾部金庸小說,居然也沒想到要請他簽名留念,錯失了良機。至今想起,猶是懊悔不已。我僅有一張2003年在嘉興與金庸的合照,我將它放在了大陸致公版的《解構金庸》書扉上,我想,這將會是喜愛金庸小說的我,永恆的紀念。
在我看來,金庸這個令狐沖是與我想像中的令狐沖大不肳合的。我覺得他像段譽,甚至不免有幾分韋小寶的影子――儘管金庸曾說他最討厭韋小寶。段譽是武俠小說裡的賈寶玉,無心功名,卻在意女性,常為了美麗的女子就不免心醉神馳,癡然傾倒,身旁皆是貌美可人的鶯鶯燕燕,雖是最情鍾於王語嫣這個林妹妹,但也絕不忍心婉拒任何一隻鶯與燕。金庸生平所許,唯夏日一夢中的女子,到老依然未能忘情。可三次婚姻,每一個也都讓他心旌搖晃不已。金庸所喜歡的美女,都是瓜仔臉式的古典美人,四個曾經擁有或夢幻中的女人,外型都極為酷肖,個個都神似夏夢。想來也定然禁不起同樣具有靈氣女子的鶯嚦與眼波。記得有一次會議中,我與二位頗有丰姿的女學者同台,金庸照例是坐在最前排傾聽的。許是已經聽久而疲累了,在我講說時,金庸頻頻頓首,頭都快低到下巴去了;可我一講完,一連聲的燕語呢喃,彷如仙樂傳來,金庸眼神一亮,精神就便抖擻起來,腰猛挺、頭頻點,直到報告終了,都猶神采奕奕。杭州金庸會,我介紹了一位金迷,也是瓜子臉古典美的姑娘,金庸也破例接見,還親筆在她的外衣上,以她的名字,題上「冰霜為精,雪露作僮」(雪僮),至今還珍藏在她的相框中。
三任妻子,一個夢中情人,這是金庸在感情世界中的漂流,曾讓部分讀者失望。但我卻對這點頗感同情。段譽心中真正喜歡的是王語嫣,但專情又多情的他,終難拒絕其他美貌女子的誘惑;韋小寶是金庸心中暗黑的陰影,三任妻子是他的麗春院夢想,這是許多專情又多情男子蠢蠢欲動的,偏又壓抑不下的花心,但金庸強勝於韋小寶,他不會不擇手段;明媒正娶。情感流變,金庸也自掌控不住,君子彬彬,還是不應過於苛責吧!
金庸是武俠大宗師,他曾說過,一、二百年後,如果還有讀者喜歡他的作品,此生就屬無憾了。其實在金庸書迷眼中,金庸的小說豈止是百年、千年,只要中華文化仍然存在,他的小說就會永世傳流。金庸不止是當代的,也是未來的。只是,金庸或許是不太滿足於「武俠小說家」這個頭銜,嚮往的是「小說家」這頂桂冠。因此,1998年,美國科羅拉多大學所舉辦的「金庸武俠小說與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大會,在金庸堅持之下,拿掉了「武俠」二字。我當時曾冒大不諱,提出了個「武俠小說家金庸和小說家金庸,哪一個比較偉大」的問題,在座卻無人應答。其實,金庸雖以「武俠」闖出聲名,卻未必對「武俠」有太深的眷戀,反而頗以「武俠」為不足,以「次級文類」視之,甚至連「歷史」小說也較「武俠」高尚一層。據聞,他最不喜記者探詢關於「武俠小說未來」、「其他武俠作家如何」的問題,更對許多讀者倡議設置「金庸文學獎」的提案不置可否,想來是雅不願為「武俠」所羈絆。殊不知「武俠」只是一個文類,正如曹雪芹的《紅樓夢》被歸為「世情」一樣,優秀的作品,是無品類限制的,只要經得起累世讀者的考驗,就是一代巨擘,就足以名垂千古,誰還會關注是「世情」還是「武俠」?遺憾的是,金庸於此,似仍有一間之未達。
看來金庸是較鍾情於歷史的,此所以他晚年還特地趨赴英國劍橋大學,拿了個歷史學的碩士與博士,而在浙大任院長期間,也設了歷史學的博士點,招收學生。在1980年的修訂本中,金庸盡其可能的為其小說增添歷史的濃度與厚度,大違小說前例的將若干小說中涉及到的史事,以附註方式呈顯,甚至連可以是完全虛構的「建寧公主」,也想從歷史上去證實其所言不虛,果真清宮中的確有一「建寧」存在。只是,過於附著史實的結果,反而讓讀者有不倫不類的感覺,清史中固然有一名為「建寧」的公主,可也未必是如書中所述的帶有點性虐狂的「建寧」吧?金庸所長,在於化歷史為己用,宋元明清四朝史事,在他筆下虛實交融,似假疑真,儘管未必符合史實,一如他所推崇的先祖查嗣廷、鐵丐吳六奇,但讀者既非有考據癖的胡適,更非學有專精的史家,料想也未必會去在意其所述歷史的是是非非。
歷史,向來是「所見異辭」的,殊難以單一角度、觀點,定其真假是非。歷史觀點會變,但小說卻可能比歷史更真實、更永恆。金庸已矣,他也走入了歷史之中,後人將會如何看待金庸這個人及他的小說呢?「死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唱蔡中郎」,金庸所締建的「書劍江山」,就留待後世去評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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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天驕,千古文章
原创: 说剑斋 林保淳 10月31日
文/林保淳
武俠小說的「大宗師」金庸歸道返山,消息傳來,其實對我來說不算「驚聞」;早在二年前,武壇就已得知金庸身體每況愈下的訊息,西山日暮,只是時間的問題了。不過,獲接噩耗,一時間還是很難自已,江湖俠骨已無多,傷感、悲哀依舊難免。
20世紀的下半個世紀,可以說是金庸的世紀,擁有數億讀者的金庸,其影響力之深遠、廣大,即便是像高行健、莫言等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也難以望其項背,沒有金庸,20世紀的中國文學,光芒一定遜色不少。金庸的武俠小說,承載了中國人半個世紀以上的夢想,這不僅僅是文學上傲人的成就,更是文化上的一個傳奇,失去了金庸的江湖世界,很難想像幾時才會再掀翻起水深波瀾壯的浪潮。
金庸最大的傳奇,在於他透過了他優異的武俠作品,向世人表明,武俠小說也可以堂堂皇皇的穩立於文學的殿堂上發光發熱,一舉掃落過去視武俠小說為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的偏見,為武俠小說取得了名正言順的「身分證」。武俠小說之有金庸,一如唐詩有了杜甫,小說有了《紅樓夢》,都足以傲目於全球,成為中國文學可以代代相傳的瑰寶。
武俠小說的通俗性,是其最重要的特色,可也正因其通俗,故難以獲得正統文人的青睞,金庸小說徹底翻轉了此一僵化的概念,即便以通俗娛樂為主的武俠小說,也足以綻現難以磨滅的絢麗光彩。文學是多元的,絕不必故步自封,限縮於「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的框架中,寒鴉聲中,流水繞孤村的柔美,讀過金庸武俠的人,定能心領神會,初不必有過多過沉重的社會、寫實包袱,而可以自得其樂。
武俠小說是最具有民族特色的一種小說類型,由於其所設定的背景,幾乎是清一色的「古代」,因此傳統中國文化中的思想、觀念、歷史、文學、宗教、雜學,都可在此「古代」的背景中一一具現,金庸小說等如是中國文化的百科全書,透過金庸文字的摹寫,讀者可以領會到傳統文化的博大與精深,海外華人將武俠小說譽為「中華文化的教科書」,而金庸小說以其無遠弗屆的魅力,所謂「凡有華人的地區,都有金庸的小說」,則更成為傳統文化的淵藪,推動著中國文化向外拓展的波濤。
武俠小說勢將成為世界性的文學,這不僅是因為其涵攝許多傳統文化的元素,足以獨樹一幟,而更肇因於金庸小說的廣播遠傳,從東南亞、東北亞到歐洲、美加,金庸小說的譯本,幾乎遍及全世界,雖未必皆造成轟動,但卻也已暗中播散出種子,就待一日春風,便可以發芽、茁長。
近人時有武俠「沒落」、「式微」的感慨,金庸的殞落,似更加促了此一感慨的速度,的確,後金庸時代,縱然多有名家,總是難以與金庸相提並論;而即便再有類似金庸的巨擘出現,時移世易,也未必能再造「金庸旋風」,無可奈何,再美麗的花終究會凋落,燕子回巢,恐也難尋舊路;只是,別忘了,「零落成泥碾作塵」,俠骨留香,猶有無數待萌發的種子,預示著未來武俠開枝散葉,「綠葉成蔭子滿枝」的蓬勃景象。這點,我們可以從電影、電視、漫畫、動畫,乃至電玩遊戲,從未斷歇的再造重生中獲得佐證。武俠不死,反而是更綿延不絕,而這末不是以金庸為嚆矢的。
一代天驕,千古文章。金庸大俠身影雖漸去漸遠,但宗師巍然,俠骨未銷,終將成為中國人世世代代的永遠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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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为什么写完《鹿鼎记》就停笔了?
腾讯文化兰达2016-07-19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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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写到《鹿鼎记》,也可以说确实差不多写尽了。新的东西不是你想就能想到的。”
腾讯文化 兰达 发自香港
7月20日,2016年香港书展将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举行。本次书展首设“年度主题”,今年的主题是“武侠文学”。
从梁羽生、金庸和古龙等新派武侠小说开创者,到黄易、乔靖夫等年轻一代,香港向来被视为华文世界武侠小说家的摇篮。他们的作品,许多被改编成漫画、电影、电视剧甚至游戏,影响深远。
围绕“武侠文学”主题,本届香港书展将举办多场讲座及分享会,细述武侠文化的发展,剖析武侠名家作品。香港《武侠世界》社长、资深文化人沈西城将参与其中,并担任多场讲座的主持。
沈西城原名叶关琦,1947年生于上海。他写小说、散文、剧本,亦写政论、杂文。1996年,受《新报》和香港老牌杂志《武侠世界》创办人罗斌之邀,沈西城成为《武侠世界》的主编。罗斌退休后,他正式接手《武侠世界》,一直至今。
金庸为什么写完《鹿鼎记》就停笔了?
沈西城在自家的书房 拍摄:兰达
7月16日,就武侠文学在香港的起源及金庸、梁羽生和古龙的写作风格等话题,腾讯文化对沈西城进行了采访。以下为访谈内容。
金庸的文字是从《水浒传》传承过来的江湖体
腾讯文化:就你所知,武侠小说是怎样在当年的香港报刊上流行起来?
沈西城:上世纪50年代中期,在澳门有白鹤拳高手陈克夫和吴氏太极拳宗师吴公仪比武,掀起香港的武侠热潮,很多人在谈论。当时金尧如在新华社香港分社工作,总管《文汇报》《大公报》《新晚报》,他开会时就提议找个人写武侠小说。
他手下《新晚报》的老总罗孚想起,自己的同事陈文统(即梁羽生)平时就喜欢诗词歌赋,又懂写文章,就找他写来试一下。梁羽生就写了《龙虎斗京华》,开启了新派武侠小说。
新派武侠小说很受欢迎,一个人写不了这么多,罗孚又想起陈文统对面坐的查良镛(即金庸)也很喜欢这些东西,就叫他写,写出了《书剑恩仇录》。武侠小说就是这样从报纸开始的。
腾讯文化:听说《武侠世界》创办人罗斌曾经视金庸为对手。
沈西城:是的。当时罗斌视金庸为出版界的竞争对手。金庸有《明报》,他有《新报》。金庸先出一本《武侠与历史》,罗斌就出一本《武侠世界》与之对照,还找到了台湾的卧龙生,让后者化名“金童”与金庸打擂台,写了《仙鹤神针》(内地版名《飞燕惊龙》)。当时这书也有很多人看,拍成了电影,捧红了“金童”,但“金童”写来,其实怎么都不及金庸。
罗斌先生最后也明白,绝世的天才,不是你捧哪个就可以对抗他的。
金庸为什么写完《鹿鼎记》就停笔了?
金庸
腾讯文化:你曾说金庸是个很聪明的人。为什么他的小说会那么吸引人?
沈西城:金庸是绝顶聪明。他的文字雅俗共赏,三教九流都能读懂。他的文字也简洁,容易看,不会觉得无聊。所以他文字的魔力,在很大程度上帮了他的武侠小说。
其实查先生的文字就是江湖体,从《水浒传》传承过来的,再加上他自己的特色。他的文字很浅白,但又不是白开水,是有韵味的。有些人写文章会放很多形容词进去,但查先生不需要,他用两三句就可以,浅白,但有味道,好像饮茶,有回味。难就难在这里。暂时来说,其他武侠小说家还没有这种水平。就文字来讲,查先生肯定赢了。
就他小说的桥段来讲,就更加丰富了:有爱情,有人性刻画,有推理,有场面,有细节……小说吸引人的元素,都能在金庸的小说里见到。在我读过的与他同代或之前的人中,很难有人能与他比。
腾讯文化:倪匡也说金庸的小说是非常简洁的中国传统小说,但他还说,金庸作品的表达、铺排富有西方小说的色彩。
沈西城:金庸的小说有中国古典风格,有西方元素,但运用得浑然天成。他接触过电影,写过剧本,所以各种元素一起写进去,这不是其他武侠作家学得到的。
最神奇的是他的构思。这么大一本书怎样构思,每一个场面怎样吸引人,人物怎么刻画,都是特别见功力的,所以他的作品是各种东西融合形成的杰作。
腾讯文化:你自己最喜欢他的什么作品?
沈西城:《笑傲江湖》和《鹿鼎记》。我个人认为,金庸的小说最突出的特色就是反叛精神。令狐冲看似浪荡,名门正派不喜欢他,连他师父也赶他走——师父妒忌他,怕他超过自己。但所谓名门正派,表面和谐,各怀鬼胎。而令狐冲实际却是有侠义的大侠,你看他对爱情的态度,再比如不管你是不是魔教,只要喜欢,他都愿意和你做朋友,他觉得魔教的人并不像名门正派讲的那么坏。因此你能看到,查先生那种叛逆的精神贯穿了整本书。而查先生本身也是反叛的,本来在《大公报》,后来离开,创立了自己的报纸。
到《鹿鼎记》,到韦小宝,全部是反传统的。主角根本不懂武功。不过他很聪明,有了神行百步就可以逃,你就打不到他,他就可以保护自己。韦小宝看上去不学无术,但实际上非常有术:他知道怎样和皇帝相处,怎么和下面的官员相处,怎样和使者相处,因为他就出身在妓院,妈妈是妓女,所以他是一个很懂怎样在现实世界生存的人。但这个人却没学问,这是不是一种反叛?一个厉害的人,却没有读过书。
金庸为什么写完《鹿鼎记》就停笔了?
《鹿鼎记》
金庸先生的反叛精神,就算在《射雕英雄传》中也有体现:黄蓉喜欢郭靖,但她父亲黄药师却不喜欢这个傻女婿,黄蓉就和父亲翻脸了。金庸小说中很多人物都是半正半邪,有反叛精神的,所以金庸小说最重要的特点之一就是反叛精神。
金庸先生小时候就很顽皮,逃学被老师罚。所以从头到尾,他都在告诉你,做任何事情都要创新,创新就要有反叛精神,不要服膺传统、礼教、制度。
他的爱情观也很有意思,有三个阶段:第一,纯纯的爱。第二,痴痴的爱,像杨过小龙女。第三,一个韦小宝娶七个老婆。很多男人其实都很羡慕韦小宝,虽然不敢。《鹿鼎记》写尽天下男人之心。所以金庸的小说是有这种爱情观在里面的。它是反传统的,从来没有武侠小说可以写到这种程度。
其实金庸的小说是很现实的,不像《蜀山剑侠传》、还珠楼主,那些我不喜欢看。抽走那些武功招式后,他的小说其实就是文学小说,《笑傲江湖》就是一个朝代,一个政治的江湖,不同派别就是不同的党派,有不同的斗争。我个人觉得,《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不是不好,但比起《笑傲江湖》和《鹿鼎记》的艺术价值和深度,没那么突出。
有反叛精神的作品,只有顽皮的人才写得出。如果一板一眼,怎么会写得出这样的小说?小说一板一眼有什么好看?
金庸为什么写完《鹿鼎记》就停笔了?
《笑傲江湖》
梁羽生写作一板一眼,风格和金庸很不同
腾讯文化:金庸的小说中,也可以看出佛教对他的影响。
沈西城: 查先生写佛经,比如在《天龙八部》里写的,据我所知,这和他的大儿子在哥伦比亚大学过世有影响——他借读佛经来排遣对儿子的怀念之情。他觉得有些地方自己对儿子做得不足,所以读佛经来平静自己的心情。
腾讯文化:金庸说,写完《鹿鼎记》,好像就没什么可写了,都写完了。
沈西城:我自己分析,作者出了名,读者对他的要求高了,讲得好听是挑战,讲得不好听是压力。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后来自杀,也是因为他怕写出来超越不了以前。另有一些作家,写不出来就不写了,查先生就选了这种。
当然,写到《鹿鼎记》,也可以说确实差不多写尽了。新的东西不是你想就能想到的,有时是很突然间的灵机一闪。在还没有灵机一闪时,他就选择不写。
再有一个,他当时很在意《明报》这份报纸,一成名,工作和应酬多了,自然空下来写稿的时间就少了。所以作家最好不要做生意。
腾讯文化:有评论称,《鹿鼎记》带有后现代文本特性,你怎么看?
沈西城:作家是一定要不断创新的。日本小说有时没有桥段,没有故事,中国人有时就看不懂,因为中国人看惯了江湖体小说:有起承转合,有桥段,有故事,写法正统。这是中国固有的传统,到现在,在内地,这个都是主流。
但是我们学文字的人,两种都要了解,传统有传统的读者,反传统有反传统的读者。而金庸是一个顽皮的人,是反传统的,他不是梁羽生。所以他写着写着,自己不自觉就写出来了。评论可以交给学者,作家自己可能也没想过。
金庸为什么写完《鹿鼎记》就停笔了?
梁羽生
腾讯文化:你说到了梁羽生。梁羽生的风格和金庸很不同。是否他比较正统,金庸比较“邪门”?
沈西城:应该说,金庸的小说是人的小说,梁羽生的小说我觉得讲诗词歌赋多过讲故事,在情节构思上及不上金庸。
梁羽生其实是一板一眼的老实人、老好人。老好人写小说也蛮辛苦的,用广东话讲就不够“蛊滑”。一个故事,梁羽生讲给你听就是一板一眼的,放在金庸身上就不同。就好比厨师,一样的料,有不一样的做法。
古龙真的把自己当作笔下的小说人物了
金庸为什么写完《鹿鼎记》就停笔了?
古龙
腾讯文化:这次的香港书展,除了谈金庸和梁羽生,你还会主持一场有关古龙的讲座。古龙的风格又和梁羽生、金庸完全不同。
腾讯文化:古龙最初也是写像金庸这样的传统化武侠小说的。他最早跟在卧龙生和诸葛青后面,但行不通,之后他就去学日本的武侠小说家柴田炼三郎和吉川英治。他也很喜欢美国作家海明威,就用短句和散文式的笔法写,加上侦探推理,另创出一个阴柔派。所以他的句式是海明威的,场景是柴田炼三郎、吉川英治的,再加上他自己的风格,创出古龙体。
古龙的小说是没有历史背景的。查先生的是有历史背景的,真和假混合,所以金庸像日本的司马辽太郎。
你写不过人家,就要动脑筋。就像倪匡写武侠小说写不过查先生,改写科幻小说,行得通了。所以古龙变了另一派,起码他是少林,你是武当。你一直学少林,最多写到很普通的水平,没办法做宗师,现在好了,两个宗师,一个古龙,一个金庸。
其他那些(武侠小说家),都追不上他们两个。学他们的,其实都很难超越他们。如果真的要写,是应该要动下脑筋创个第三派,这就难了。特意要去创新,是创不出的。创新是没有刻意想的时候突然间创出的。
腾讯文化:古龙的文风,和他自己的性格有无关系?
沈西城:古龙大哥真的把自己当作笔下的小说人物了,自己现实中做不到的东西,他在小说里做到,然后真的把自己代入了楚留香、陆小凤、李寻欢,以为自己是大侠。所以他闯很多祸,后来被别人斩了手,不能写了,又饮酒,女人又多了,应酬又多了,加上自己不喜欢寂寞,这就完了。
作家最重要的是不能怕寂寞,作家就是寂寞的,作家怕寂寞是写不出作品的。你没很多朋友、没很多钱的时候,一支啤酒一包花生就过日子了,你真的会有好作品出来。当你成功了,你要保持清醒,不让自己迷失。古龙大哥就是迷失了自己。
他饮酒是用倒的,白兰地每天一瓶倒下去,不是享受饮酒,是倒,很豪,很大方,对朋友很好,千金散尽。以前可以预收版税,没有写之前就有钱了,后来写不出了,就别人代写,命就这样跌下来了。
而金庸没有迷失自己,就比较平顺。金庸不会认为自己是郭靖或者令狐冲。而且金庸是越积蓄越有钱。金庸1973年写完《鹿鼎记》就不写了,接下来修改自己的作品,珍惜自己的作品,了解自己。他的过人之处就在这里,他很能处理自己的生活。所以他是两重性格,又能做作家,又能做老板。这样的人其实很少。
古龙最初的小说有几部认真的:《小李飞刀》《流星·蝴蝶·剑》《陆小凤》《楚留香》。后边很多不是他自己写,他起个头,别人替他写下去,或者最后续个尾。所以读古龙,只有五六部真正是他写且写得好的,后边那些就乱来了。这样不认真就不行了。
古龙47岁就死了,很可惜,但如果不死,也许他生活会更惨。第一是他喝酒太多,写不出了,写出来也未必好。第二,后面是武侠小说低潮,武侠小说到八十年代已经衰落了,不像以前能卖那么多。就算是金庸再写,也未必会(卖得像以前)那么好。读者娱乐的东西多了,这个时代过了。
腾讯文化:你曾经说,古龙和金庸应该称得上是齐名。
沈西城:真正来讲,金庸的作品还是高一点。它的气魄之大,对人性描写之深刻,已经超出了消闲武侠小说。所以内地有一次选50年来中国十大作家,第一鲁迅,第二金庸。
我常问人,你知不知道阿Q?那韦小宝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印象会这么深?中国当代小说家中(小说人物能被人这样牢记的)有没有?当你小说中的人物常挂在人们嘴边时,就代表着你深入民心,你的作品就是一部杰作。
阿Q人人都知,韦小宝人人都知,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人人都知。你一说海明威,《老人与海》嘛,这就是大作家。大文豪和普通作家是很容易分的。拿什么奖都没有用,你的人物被全世界人知道,你就是大文豪。一切都是读者讲了算的。
不要把武侠小说看得那么要紧
腾讯文化:你觉得梁羽生、金庸和古龙的小说中,有无共性?
沈西城:那就是侠义的精神。但这不是中国独有的,外国也有,十九世纪英国法国德国等的文学作品中都有,比如鲁滨逊、三剑客。侠义的精神是全世界的。实在也应该要有的,现在我们就太过缺少侠义的精神。所以他们三个,甚至所有写武侠小说的作家,共同的特性就是侠义精神。
腾讯文化:现在好像很难再有作家写出一个人人都知的人物,每个作家似乎都有各自比较固定的读者群。这是否与时代的变化有关?
沈西城:是作家写不出这样的人物了,是作家自己在退步。你写得好,一定有人看的。就是没有这样的天才了。你再出个鲁迅,再出个查良镛,一样有人读。你写不出就不要怪其他,说读者现在不读。
为什么呢?诱惑太多了,电视、电影、电脑,喝酒、唱卡拉OK、手机。以前的人没有那么多娱乐,就一门心思写,现在分心了。艺术创作都是吃苦的,你那么喜欢玩,自然就写不出了。这没有办法。你要发财要玩,就不要写作,做作家是痛苦的事,是要牺牲的。
腾讯文化:香港现在的文化环境,是否很难再出大家?
沈西城:香港是很奇怪的。香港文化的一般写作水平比不过台湾和内地,但是出类拔萃的人,台湾和内地却出不到,出不了金庸倪匡。那你说香港有没有文化?它会出特别的人,比如明星出个李小龙。
香港专门出一点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一般的水准是台湾和内地高过香港。
腾讯文化:你怎么评论后金庸时代的武侠小说家?他们还有可能重现金、梁、古的热潮吗?
沈西城:我读过郑丰的《天观双侠》,读过温瑞安的《四大名捕》,后面的就没怎么看,所以很难评论。当然,就写作而言,我觉得他们和金庸、古龙比还是有点距离。因为那个年代是顶峰,金庸的作品就算现在看都不过时,这是很难的。
但就算是现在武侠小说不行了,也没什么要紧,地球还是在转。不要把武侠小说看得那么要紧。现在人们觉得没有手机不行,没有小说看有什么要紧。返回腾讯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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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心中的明月 - 沈西城
Sunday Sunday 2014-05-18 12:42:06
陶傑說上世紀最好的月刊是《明報月刊》,這不是誇讚,而是事實。我跟《明月》有點淵源,既是它的讀者,也是它的作者,當年《明月》作家陣容中,我是渺小的小輩。《明月》創刊於一九六六年,有關它的發軔流傳着兩個說法,一說是一班海外學者以夏志清教授領頭鼓勵金庸出版的,棲居海外的華裔學者,除洋書外,無法讀到高水準中文刊物,因此希望眾學者看重的《明報》社長金庸能擔負起這個責任,提供精神營養。金庸納其言,出版《明月》。其二是當年《明報》副刊上出現了不少學術性文章,見解精闢,意義深遠,卻不合一般讀者口味,棄之可惜,金庸就想到辦一本月刊來承載,讓學者有發表鴻文的地盤。○六年金庸夫子自道,說當年出版《明月》主要是和文革對着幹。三種因素並存,相輔相成,成就了《明月》。
《明月》創刊時,編輯部設於禮頓道的一幢舊式大廈,創業維艱,金庸自任總編輯,大教授許冠三、大作家司馬長風襄助,構成「三頭馬車」,而編輯亦僅二人,便是克亮(黃俊東)和阿樂(王世瑜)。重用許冠三,意旨明顯,乃是宣示《明月》走的是較高檔的學術路線。在這感召下,四方八面投來的文章自然都是學術水平高的文章,用詞專門,文筆艱澀,不好閱讀。辦了幾期,讀者反對聲音紛至沓來,要求改革。金庸一向民主,參照過讀者意見後,認為不無道理,與許冠三商議,希望能多容納非學術性文章,許冠三並不同意。兩頭馬車意見相左,教授掛冠而去。司馬長風、王世瑜也因稿事、工作繁忙,不克兼顧,引身而退。金庸只好單挑保帥,一邊物色適當人選。
那時候,胡菊人是「美國新聞處」編輯,雅好寫作,常有文章在《中國學生週報》上發表,金庸看過後,認為胡菊人有才情,就請他來編《明月》。胡菊人是一個苦學成材的學者型作家,前後出任過《大學雜誌》老總、《中國學生週報》社長,編輯雜誌,經驗豐富。金庸禮賢下士,請他主編「月刊」,正是慧眼識菊人!胡菊人接手《明月》,採漸進式改革,保留許冠三路線,選登一些學術性文章外,盡量刊載知識趣味性兼備的文章,同時也顧及了當時中國大陸的政治與國際形勢。於是《明月》便從一本純學術性的月刊,搖身一變成為綜合性的高水平讀物,正好符合金庸創辦「月刊」的原則。金庸索性放下編務,統由胡菊人一人總攬其成,而《明月》也就一紙風行了十多年。在胡菊人跟黃俊東兩人的努力底下,《明月》的作家陣容日益龐大,細細點算,便有司馬長風、牟宗三、牟潤孫、丁望跟徐東濱,他們或以政治家立場,通過學術觀點批判中英政制;或以學者身份,駁斥中共所倡行的唯物辯證哲學。其時,中國正處閉關,消息不鬯,不少海外學者和讀者都得依靠《明月》來瞭解大陸情況,因而銷路大增。八○年台灣傅朝樞先生(註:○二年去世)來港辦報,聘胡菊人出任《中報》總編輯,胡菊人應承了,非為厚酬而是着眼理想。金庸幾經挽留不果,只好含淚斬馬謖,在「海城」酒樓設宴,送贈「勞力士」金錶以誌紀念,從此胡壯士一去不復返。胡菊人離任後,《明月》老總一職懸空(後由董橋出任),金庸暫掌編務。一天我上去交稿,巧遇金庸,一把拉住我,誠懇地說:「小葉!謝謝你的支持,以後請多寫稿。」說罷,親手倒了一杯茶,遞在我手上,我焉能不感動,稿寫得勤!
《明月》在七十年代聲名遠播,日本學術界、新聞界都予看重。七五年,我的日本朋友相浦杲教授在港任「港大」客座教授,央我帶他參觀《明月》編輯部,當他看到「月刊」只有胡菊人、黃俊東兩個編輯時(註:《明月》共有兩個半編輯,胡、黃外,尚有詩人蔡炎培,兼負校對編務,因係兼職性質,故曰半),那瞪眼如桂圓、吐舌回不轉的驚訝表情,迄今仍留我腦海。後來我好奇問他相若的月刊,在日本要用多少編輯?相浦教授想也不想就回答「至少二十人吧!」咦!《明月》豈非以一敵十?以兩人半之力,辦出這樣一本出類拔萃的刊物,豈能不佩服金庸、胡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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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六十年 沈西城
2015-04-09 13:55阅读:57
金庸已届耄耋之年,精神利健,近日儿子传倜从深圳赶回贺寿,老人欣喜安慰。今年是金庸创作六十周年纪念,许多文化界朋友都打算做一些文章贺其事,我也凑凑兴。金庸第一部小说《书剑恩仇录》,写的是海宁张家陈家跟乾隆千丝万缕的关系,辅以「天地会」翻天覆地反清事迹,炼铸成文坛巨著;自此,金庸佳作多不胜数,成为新派武侠小说巨擘,作品改编拍成电影、电视剧无数,俱能引起观众追捧热看。说真的,一个作家到了这个地步,夫复何求。惟也有人说金庸小说难登文学殿堂,为文肆意恶评,这情形尤多见于大陆文化界,一班自诩为文学捍卫者的文人,詈骂金庸小说贻害青年、难沾文学边。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作家是否文学巨匠,端要看作品传流和渗透度,鲁迅以「阿Q」鸣,正在于阿Q形象深入民间,人们一遇挫折,就以阿Q精神解嘲;同样金庸以「韦小宝」鸣,世人喻滑头,无不想起韦小宝。作家笔底下角色能常挂于读者嘴边而成为一种人物性格的代名词,影响深长难测,不为文学者何?
五五年金庸写《书剑恩仇录》,既是《新晚报》编辑,又兼「长城」编剧、导演之职,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偷空伏案写小说。最近跟李炳宏老哥茶?,聊起金庸,他说——「《书剑恩仇录》中的陈家洛,名字大有来由,当年『长城』经理沈天荫的儿子叫家洛,金庸觉得名字好,就借来一用,成为了陈家洛。」
唷!原来名出有据呢!金庸写《书剑》,除了名字,人物也有对象模拟,不少「长城」老同事都给他写了进去,以前我写金庸,说过——「金庸笔下的女主角,大多以夏梦为临摹对象。」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近日细阅彼之小说,有新体会,诸色女角中,除夏梦外,兴许还夹杂?石慧、陈思思两美的灵巧、苗条倩影吧?以之问李老哥,一笑:「对!我也有同感!」想想金庸也可真幸运,人生能遇一绝色美人已是天大难事,他老哥居然能跟三大美人朝夕相对,难怪书中描绘女角,勿论蕙质兰心、俏丽清雅、灵黠多慧,皆独擅胜场,一般作家所不逮!
倪匡缠金庸加稿费不果,曾说过「老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孤寒』!」倪大哥错矣!金庸实非如此,不妨举两个例子。我有一个上海文人朋友叫戴文祺,某年除夕,身上分文不存,无法过年,倏地想起金庸,虽不太熟,总算朋友,不妨碰碰运气,厚着脸,走上「南康」大厦《明报》社长室,谒见金庸。文人有骨气,不好意思明说,支支吾吾,久不入正题。
金庸何等聪明,知 其意,微笑说:「戴兄!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我能帮上忙,一定帮!」戴文祺如释重负,道明来意。金庸一声不响,叫会计部拿了一万元现金交给戴文祺。戴兄对我说:「查先生真够意思,雪中送炭,我永志不忘!」
第二桩事是李老哥说的,话说八二年,左派电影界改组,「长城」、「凤凰」、「新新」和「中原」四家公司合并成立「银都」机构,拍了几部电影后,成绩未达高峰,于是筹拍金庸的《书剑恩仇录》,由女导演许鞍华扛大旗。李老哥说:「小叶!讲一个秘密侬听,当年是木匠下令要拍《书剑恩仇录》的!木匠是金庸粉丝,金庸小说,他滚瓜烂熟,锐意要把金著搬上银幕。公司一共投资七百多万,片太长,分两集,下集名《香香公主》。」《书剑》上映,收支平衡,却无惊喜,李老哥归咎于导演,我知许鞍华,说:「阿Ann不擅拍武侠,不怪她!」《书剑》拍电影,金庸分文版税不取,义务写剧本;电影移师内地拍外景,还特意拿出一万元供制作人员作吃用。李老哥说:「金庸大气派,豪爽!当年达式常、刘佳他们来香港,尔请客!」啥价钿?一席三万!唷!直是压赛孟尝君、敢欺石崇富,豪气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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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沈西城:“叛逆”是武侠作家绕不过的话题
2016年07月22日16:09 新浪读书 微博
(新浪读书/傲馨 发自香港)7月20日,第27届香港书展于香港会议展览中心开幕。此届书展以“从香港阅读世界-阅读江湖·亦狂亦侠亦温文”点题,云集各路“侠客”,以讲座、展览等形式分享江湖儿女情,吸引大量武侠迷前来观看。会场座无虚席,笑声不断,俨然成为一个掌故与段子的聚集地。
金庸、古龙、梁羽生等大师的名字,已成为“武侠”的代名词,与之相应而生的则是那些流传在坊间,被读者津津乐道的段子,比如,古龙拖欠稿费,出版商找倪匡用同样的稿费帮古龙续写完,倪匡傲娇的说:“我的稿费从来都是比古龙贵的。”
昨日,这则段子的“主人”沈西城接受了新浪读书专访,聊了聊这个被他讲火的典故背后的故事,分享了他心中,那些被人称道的武侠大师。
沈西城沈西城
充满魔力的金庸文字和“反叛气”
沈西城的身份很多:作家、《武侠世界》出版社社长、金庸倪匡古龙先生的朋友,同样也是辉煌武侠时代的见证者。
在整个的聊天过程中,沈西城不停地提到金庸小说的魅力。即使当初家长不喜欢他一直读“闲书”,但并没能阻止其一直追看金庸的小说。用他的话说,这就是金庸小说的“魔力”。沈西城认为,这个魔力是金庸小说文字的重要性,以及金庸小说超强的故事性。一个好的故事,吸引人的桥段再加上生动的人物的刻画,使得金庸的小说成了一座武侠小说世界不能被人翻越的大山,很难被人超越。
然而,“会写小说”的金庸在沈西城眼里也是个“狡猾”的“古惑仔”。“如果金庸是个一板一眼的作家,怎么能创作出韦小宝这样的角色呢?”沈西城坦言,金庸先生骨子里是充满反叛精神的:杨过冲破世俗眼光,选择和姑姑小龙女在一起,黄蓉古灵精怪,令狐冲最终与魔教教主相伴终生,还有小混混出身的韦小宝,这些反传统的代表,如同金庸先生的化身——反叛传统,却带有一丝顽皮。
古龙很“精灵” 倪匡很淘气
在沈西城眼里,作家都是“精灵”的。他说:“正是作家的鬼灵精怪才会笔下生花,诞生天马行空的故事。”古龙便是其中的一位。
谈及古龙的段子,沈西城信手拈来,他说:“有人打古龙,古龙就会说,这不是儿子打老豆(爸爸)吗?”讲到古龙一直不回香港定居的原因,沈西城则称,因为古龙喜欢台湾的蛋炒饭什么也不加,而香港的蛋炒饭要加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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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能体现古龙精灵的,则是他的创作之路。在金庸之后,古龙结合日本的悬疑推理,用紧凑式描写及其独具特色的短句风格,在传统的武侠小说之外另辟蹊径,成为了一代武侠大家。
讲到倪匡的精灵,沈西城分享了一则故事:有一次倪匡给《成报》写稿,发现稿费中竟然有几毛钱,一问才知道,依照广东人的习惯,《成报》的标点是不算钱的。听罢,倪匡立刻“反击”:“你是广东人,为什么请我上海人写稿。”
掌故中,最多的还是大师们的勤奋
虽然聊了很多大师们的小淘气举动,但是沈西城提到最多的,还是大师们的天赋、认真、严谨、谦虚及进取。
梁羽生先生精于诗词,放到小说里,给我们带来了文人色彩最浓的武侠小说;金庸先生,对写作态度严谨,能接受别人提出来的意见;古龙善于吸收结合,创造属于自己的风格。
据悉,此次书展,沈西城还将参加多个关于武侠小说的讲座,把他心中的武侠分享给更多的读者——更多年轻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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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專訪沈西城】 金庸松本清張結緣 才子相敬交換小說
喃喃学语 2018-10-31 20:53:50
【明報專訊】沈西城說,查先生曾經為他斟過一杯茶。
那個中午,他匆匆忙忙到《明報》交稿,平日查生不在公司,那天兩人卻難得遇上,因為《明報月刊》的老總胡菊人要走,金庸回來壓陣。他見到沈西城,把他喚了過來,說:「小葉啊,你要多多支持,多寫點稿。」說完,倒了一杯茶要沈西城喝,他接過來,小口呷着,多少年都記得那杯熱茶的味道。當時他才三十出頭,因為原名叫葉關琦,人人取其姓,都用上海話叫他小葉。
第一次,沈西城就用上海話跟金庸說話,金庸比他年長了足足二十多年,是《明報》編輯毛國昆為兩人牽的緣。七十年代末,沈西城從日本學成回港,於當時《明報月刊》與《明報》國際版擔任日語翻譯,毛國昆找他協辦「中日反霸權」講座,請來日本駐香港的特派員,如《每日新聞》、《朝日新聞》、《產經新聞》的駐港記者到於仁行(現為遮打大廈)開會,金庸是那次會上的嘉賓。
「那時的查先生開始發福,長了一張國字臉形,戴着金絲眼鏡。他不喜歡說話,坐着只是聽,沒有發表意見,後來我才想到大概是因為他的廣東話不太好。」沈西城回憶道。
日文版遲來近廿載
金庸好靜寡言,往後兩人多以書信往來,問起前塵往事,過去書信,沈西城道出了兩件事。在他留學日本期間,認識了日本毛澤東研究權威學者竹內實。回港後,竹內介紹了相浦杲教授給他認識,相浦正在香港大學當做客席教授。有次兩人談天,沈問相浦有否看過香港小說,當時日本人對中國近代文學認識不多,只知道當代文人如魯迅、郁達夫或老舍,於是他告訴相浦,香港有個作家叫金庸。
「我寫了一封信寄到《明報》,跟查先生說有日本學者想看他的小說。他收到信後送了全套小說給相浦先生。相浦看後,急急打電話給我,說寫得真好。我問他有沒有興趣把小說翻成日文,他說好。但這樁事最後卻沒有成事,因為查生開了條件,說譯稿費用要待書出版了再從版稅中抽,教授不想冒險,最後沒有譯成。」如果當年談成,金庸的武俠小說早於七十年代就已被翻成日版,如此錯過,待到九十年代才由岡崎由美開始翻譯。沈西城說:「現在金庸的小說大多由日本德間書店出版,銷路不錯卻不似在香港般熱賣,想是金庸小說與日本文學流別始終不同,日本的小說不注重情節而重人性,他們不像中國人寫小說時會想一個精細的故事,反而重視場面和人性,像小津安二郎的電影《晚春》,都是簡單得不得了的故事,叫人用耐性解讀。」
第二件事則發生在1978年,沈西城在佳藝電視台工作,劇組想製作推理劇場,於是叫他到日本找推理名作家松本清張買下書的版權。去到日本,他住在日本丸之內酒店,在酒店的《文藝年鑑》中找到了松本清張的地址與電話,約好隔天到他的家相談。隔天,他在車站旁買了水果,按下門鐘,甫進大宅會客室已見到一屋派頭,又是象牙又是古玉。待了半小時,松本穿着和服,左手拿着煙支,右手拿打火機,來了。二人相談甚歡,松本又帶他上二樓的書房,讓沈看看他寫作的地方。松本清張是日本名作家,得過芥川龍之介獎、菊池寬獎與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沈到了他的書房,卻見房中無書,只放了一張書桌,地方極大,地磚冰滑。「松本說,他的書放在大屋的地庫,地庫開了空氣調節,防書紙發霉。我心想日本大作家排場真不是香港作家可比,可是當下不服氣,便向他提到金庸。我跟他說金庸就像日本的司馬遼太郎,他很富有,書房也很大,寫的時代小說(武俠小說於日本稱呼)深深影響華文文壇。」松本一聽,把自己的書題上了金庸名字,交給沈西城,叫他把書轉交金庸。「後來查先生收到很是高興,又寄了自己的書給松本清張,他知我喜歡研究日本推理小說,也就送了江户川亂步的《探偵小說四十年》給我,可惜那題了字的書後來給別人借去了。年少無知也就不知珍貴——如果當時查良鏞和松本清張送的是女星相片,說不定可保留至今。」說罷,他大笑。
金庸沉默是金
後來便是贈茶一事。之後再見,金庸身邊也眾星拱月,沈西城不便叨光,自此二人少了往來。這趟訪問前,他突然收到電話,說查太太看了他在報章寫的短文,為梁羽生與金庸的關係下了個公允的說法,想請他吃頓飯以表感謝。「那次吃飯,我們談到查先生、倪匡和我三個生肖都屬豬,各差十二年!查先生大倪匡十二年,倪大哥又大我十二年,確是有緣。」惟網上資料寫金庸生於1924年,應屬鼠,沈西城說是查太親口所言,那年頭的人來港把出生年份報早報遲一兩年不足為奇。「我和查先生的私下交往不多,反倒是倪匡,我們年歲比較接近,倪大哥又什麼都能講,查生太寡言,談不過來。」他聽查太說,查先生在家很少說話,也從未聽到他說誰的壞話,真正懂沉默是金的一個人。沈西城:「查先生愛文人多於商人,尤其欣賞有真才實學,博學又愛看書的人,像汪際先生。查生不太喜歡我。不是因為我衰,而是說我不定性,小葉心野,不會安靜坐下寫稿。」
武俠不死 奈何無高手
如今的小葉不小,當了快將二十年武俠雜誌《武俠世界》的社長,他現在過的是退休生活。武俠小說最光輝的年代已過,到報攤跟報販說要一本《武俠世界》,老婦從花花綠綠的雜誌中搜索良久,終於找到,書面是塵。沈西城說:「但說武俠小說已死我絕不同意。武俠小說不死,只是再沒有人可以寫得像金庸一樣。如果有人支筆如查生一半,我敢說此人的書一定大賣。不是時代問題,好的小說一定有人看。就是因為再沒有一個像金庸的作家出現,才是這種局面。」
武俠小說三流派
沈西城不曾認真寫過武俠小說,卻讀遍了武俠著作,對武俠小說發展如數家珍,先不說歷朝遠古著作,沈西城說:「武俠小說自民國初年興起,分有三派:北派、南派和新派。早在二十年代的上海、北京已有人開始寫武俠小說,如平江不肖生寫《江湖奇俠傳》與《近代俠義英雄傳》,又或是趙煥亭的《奇俠精忠傳》,都轟動一時,兩人為北派武俠小說鼻祖。後復有顧明道的《荒江女俠》寫女俠鋤奸,開創了武俠小說的陰柔派別。之後又有民國五大家,但五人的書卻已後繼無力。」
「直至1949年,內地變色,武俠小說移植香江。林世榮弟子朱愚齋寫了《黃飛鴻別傳》,深受歡迎,算是南派開始。再到五十年代,吳公儀、陳克夫擂台比武,太極大戰白鶴,轟動港澳,金堯如見勢叫《新晚報》老總羅孚找人寫武俠小說,找來了梁羽生,迴響極好,於是多找一個人,叫查良鏞。」沈西城說,查氏族譜之大,勢力之廣,叫金庸不知自哪聽來了乾隆不是滿人的傳說,便把故事當成藍本,再加上《水滸傳》故事,寫成了《書劍恩仇錄》,如此一鳴驚人,香港始出新派,先是梁羽生後是金庸,第三算到古龍。
世界需要韋小寶
沈西城說:「古龍初初在台跟着諸葛青雲、梁羽生,後來仿效日本推理小說詭秘、幽怨與散文式的寫法,終成一格。」但這新派三大名家,在世的卻只剩下金庸一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叫武俠小說從此寂靜。「金庸筆法最雅俗共賞,不會太雅叫人覺得你故作高深,也不會太俗叫人看得不歡喜。」
沈西城說金庸也是營商有道,進退知時的人。他猜金庸收筆前最後作品《鹿鼎記》的韋小寶原型人物為上海青幫傳奇人物杜月笙,二人一樣不學無術卻能進出十里洋場。「韋小寶多人喜歡,不是因為他是小滑頭,而是我們的世界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不是需要在街上扔石仔的年輕人,也不是需要那一些已經埋沒了良心的所謂愛國商人。」沈西城嘆說。
■沈西城
沈西城原名葉關琦,生於上海,早年於日本讀書,為六七十年代香港報人,曾任電視電影編劇,著名劇作有《京華春夢》及《龍虎風雲》,九十年代開始任職《武俠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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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城,原名叶关琦,五十叁岁,上海人。香港作家协会理事、香港作家联会会员,小说杂志《武侠世界》和《蓝皮书》的社长。与倪匡相识叁十载,私交甚笃。据其自述,笔名来自一个沈姓同学的父亲,以及偏爱的电影《梦断城西》。在作品自述中称,「厌恶一切假道学,对挂羊头卖狗肉之士尤为歧视」,耻於与这些小人为伍。
四岁时随家人来港,定居北角。中叁开始已用八个不同笔名投稿,撰写鬼故、侦探、武侠、爱情等小说。六七年被介绍到《新报》当晚间兼职校对。七二年只身到日本游学,主攻日文。留日期间沉迷於红灯区内的舞厅、酒吧及**影院,上课时间甚少,几乎不能毕业。在日时仍不时投稿到《新报》描述当时日本人的生活。自诩「下层社会日文第一」,与日本作家颇有往来。
回港后以写稿维生,数年后出版处女作《梅樱集:鲁迅,郁达夫与日本及其他》。嗣后开始尝试多元化写作,作品涉及政论、杂文、推理小说、电视电影剧本及译作等。八十年代写了不少小说,其中以《四大名探》一类的作品较为有名,至今亦常以此为作品题材。翻译过松本清张等多名日本推理作家的作品。剧作方面,撰写及改编过多部脍炙人口的作品,如《京华春梦》、《红颜》和《天龙八部》。八七年编写的《龙虎风云》,更获第七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提名。在多间报馆工作过,主编过八卦周刊《翡翠周刊》,也办过成人刊物《奇艳录》。
沈西城撰写的《妙人倪匡》中提到,金庸曾评沈西城做事不集中,因而《明报》不愿用他,后来连写作的地方亦被删去。而老友倪匡亦曾在《说人解事》一书中说到,这小弟工作量不少,除各种类写作,亦兼有翻译日本小说,但性格却不是很肯努力专心工作。
沈西城曾多次出书描写倪匡及评论其作品,如《妙人倪匡》、《金庸与倪匡》、《我看倪匡科幻》。九五年在倪匡允许下,开始以原振侠和罗开为笔名,续写倪匡的《原振侠》和《亚洲之鹰》两系列小说。倪匡儿子倪震曾指他侵犯原振侠的版权,最后沈西城出示倪匡的授权书证明清白。而这次涉嫌抄袭的《魔狼》正是《原振侠新传奇系列》的第一部作品。
九六年,受《蓝皮书》创办人罗斌的赏识,当上《武侠世界》的总编辑。后来罗斌退休,沈西城在今年六月正式接手经营《武侠世界》。十一月,将老牌艳情小说杂志《蓝皮书》重新包装复刊,并以「本世纪全球唯一中文潮流小说杂志」为宣传号召。 原名 叶关琦 笔名 沈西城
1948 出生於上海
1952 四岁时来香港定居
1972 廿四岁时到日本游学,主攻日文。在日时期多流连灯红酒绿之地
1974 回港后开始以写稿为生
1976 出版处女作《梅樱集:鲁迅,郁达夫与日本及其他》
1987 撰写剧本《龙虎风云》,并获提名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剧本
1995 开始代倪匡续写《原振侠》及《亚洲之鹰罗开》两小说系列,同年出版原振侠新传奇第一集《魔狼》
1996 受《蓝皮书》创办人罗斌的赏识,当上《武侠世界》的总编辑
1998 出版《妙人倪匡》,记述倪匡生平事迹
2001 正式接手经营《武侠世界》,并复刊四十年代艳情杂志《蓝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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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沈西城 (2012 修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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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倪匡 沈西城 罗斌 香港 上海话 分类: 杂文.游记.人物
初见沈西城
原載【舊雨樓】網站
和沈西城認識已經多年,蒙他友情介紹,又能拜訪了不少香港文壇前輩,更得到這些前輩們的愛護,告訴我不少香港文壇往事,慕雲不才,只願為這些前輩留下點點滴滴,以供往后有心人參考!
沈西城是個有趣的人,也許他性格活潑,故此江湖上對他褒貶不一,但有一點不可否認,如果他不是個有才的人,別人對他“褒貶“都沒有興趣。
多年前,認識他的時候,寫了篇【初見沈西城】,在舊雨樓頗受關注。這次,重新修訂下放在自己的博客,和更多朋友交流!
我去过不少地方,但对香港一直情有独钟,每年都会去个几次,倒不是为了购物。其实,香港有许多值得一游的地方. 而且,我喜欢收集各类书籍,香港很能满足我的需求,虽然现在的旧书店/私人书店越来越少,图书市场都给一叶堂/天地等大公司垄断.没有以前那么好玩了!
那次去香港之前,先试着向沈西城先生发了份传真,知道他很忙,并没有想到他会当天晚上就给了我电话。电话那头的他,确定我是上海人后,马上就用流利的上海话和我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为了方便和沈先生见面,我特意将宾馆订在北角城市花园酒店,而我另一个”武林同道”旧雨楼元老级的侠圣“-顾臻兄也从北京飞往香港,和我在酒店会面….因为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沈先生.
記得是那年5月16日傍晚,侠圣和我按时在大堂等候沈先生,我以前只在照片上见过年轻时侯的沈西城.而当沈西城先生一出现,我还是马上认出了他.
我们找了间饭店边吃边聊,我留意到沈先生的手指非常修长,保养的非常好,可知其人是非常聪慧的,而且生活质量不会太差.沈先生也许很开心见到上海人,所以一开始就用上海话和我交谈,当发现侠圣是”北方豪侠”后,马上又改为普通话,幸好,我们的侠圣大哥是个听得懂上海话的北方汉子。故此沈先生整晚将上海话讲了个够!
沈西诚先生见侠圣兄身材高大,说他可以学洪拳.原来,沈先生也是个练家子,少年时代就学过螳螂拳,是因为他身材修长的原因.“现在,年纪大功夫都荒废了”,他说.(慕雲注:沈西城少年時代曾和一位遊方僧人學拳,見【風月留痕】)
在香港的娱乐圈,沈先生认识不少朋友,曾用”圈中人’这个笔名写了几位”风云人物”,其中有洪金宝.我问沈先生:”认识的朋友中谁最能打”(注意;不是问他谁功夫最好)
沈先生回答:”陈惠敏最能打,他是我的好朋友,以前是黑道出身,在舞厅看场子.后来成了我的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拍过我编剧的电影.还让我介绍倪匡让他和他的大哥认识”. (慕云注:即邵氏出品之【五遁忍术】放映时仍挂倪匡编剧)
说到倪匡,侠圣和我当然要多问问: “倪匡为什么回香港?真的如外界流传是因为倪震的关系”?
“不是,不是”沈先生摇头,”绝对不是为了倪震生意的问题,倪震很能干,不需要倪匡出面为他摆平什么事,而是倪匡在三藩市呆不下去了,没劲,你看香港多热闹.”
“那么,当初倪匡为何一定要移民呢?””哈哈”沈先生笑着回答:”这是香港朋友间都知道的秘密:”原来名玄学大师董慕节先生为倪匡批命:”批到60岁就批不下去了…”而倪匡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远渡重洋,和命运搏斗去了.”(慕雲注:這畢竟是江湖傳說,我并無諮詢過倪匡先生)
“这次,倪匡回来,你们还见面吗?”我不得不问.
“没有..因为倪匡的家人关系…”沈先生回答:”不过…”沈先生看了我一眼:”朋友有时侯心里感受到就可以了.”
整个晚上的谈话中,我深深感受到,沈西城非常敬重这位待他有如兄长的作家倪匡.
在香港作家群中,日文最好的应该就是才子蔡澜和沈西城.虽然,沈西城一直不承认,他的日文水平棒. 这是,他的谦虚之辞.一个翻译过多本松本清张作品的作家日文肯定不会太差吧!
“小老弟”,沈西城这么称呼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学日本吗?”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战后的日本,并不受我们中国人的喜欢.
“我从小就对日本有一种亲切之感,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沈西城对我们说.
“终于,有一天,我外婆对我说:去日本吧!找寻属于自己的一部份吧”!你的奶奶是日本人”
原来,沈西城的身上留着八分之一的日本血.
“在日本,我还有很多亲戚,有些还是当地有头有脸之人物哦!”沈西城接下和我们讲了,他和日本黑道表亲的趣事,令侠圣和我笑破肚子…
“对了,你是怎么来香港的?你本来是上海人呀”我想了这个问题.
“是我母亲带我来,就像逃难一样,我的父亲不是个好人,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沈西城看看我们:”你们知道吗,全世界对你们好的人只有自己的母亲,母爱是无私的…”
从言语当中,我感受到沈西城很爱自己的母亲.
“我最感激的人,是我的继父,小兄弟啊 !世界上很少有这样的男人”.沈西城继续和我说.”没有,在香港的继父培养我,就没有我的今天.一个男人能对不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好,是非常伟大的!” “很少一个继父能够做到这一点”.
我点点头, 能够理解沈西城的感受.因为,我也是养父抚养大的.我也说了,我的德国养父将我带往德国抚养成人的经过. 沈西城说:”你的经历也够传奇的”.
有趣的是,沈西城的继父也是留学德国的建筑师!
席间,我拿出,我收藏多年的沈氏作品请沈先生签名留念. 沈先生一面签,一面笑道:”呵呵,这本你也有啊.那本,已经很多年了”
翻到一本国内出版的【罗开系列】,我说:”请为侠圣签个名吧,我这本送给他”,沈先生一边签名,一边笑道:这本书完全是翻版香港的.我一分钱都没有收到过.
“小兄弟,你们如果能在内地,为我讨回公道,这家盗版公司可以罚到三四十万呢,”沈先生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到时我们一人一半”.
我心里想:”钱,我的确不在乎,我虽说不上富有,但生活无虑.倒真能为沈西城讨回公道,也是善事一件.”不过,我和出版界无缘,也许会上海后,问问天马兄,当年云中岳的版权就是他搞定的.”
作品是作家的心血,作家当然也靠作品吃飯,如果作品都给人盗版了,对一般作家来说,的确有不小的伤害.而中国大陆是全世界盗版书籍最猖狂的地方之一. 我个人,近几年已经几乎不买盗版书了,尽量买正版.问题是; 有时侯在”正宗的书店’中也会有盗版书.比如:我请沈西城签名的那本书,就是在上海美罗城大众书局买的.
为我们签好名后,沈西城也送我了几部他的作品,其中当然有他担任社长的【武侠世界】.
侠圣和我当然不会放弃”武侠方面的问题”.
我先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沈西城到底写过武侠小说没有?”
“可以說沒有” 沈先生有點遲疑回答:”很多人都以为我写过武侠,其实我最早用不敗書生這個筆名写过武林故事,都在報刊上,篇幅也不長。反正我武侠写不过金庸,古龙,所以就不写了..哈哈哈”。
其实,这是沈先生的谦虚之词,只要沈公子定下心来,在武侠小说上的成就不会太差.
侠圣很想知道:作家高皋其人,因为在早年的武侠世界杂志上有不少他的作品.
可惜,沈先生只知道”高皋是台湾作家,对他生平并不清楚”.
沈西城说:”当年罗斌先生创办环球出版社,请了非常多的作家捧场,其中有不少是台湾作家,如卧龙生,诸葛青云和以后的古龙. 罗斌先生是个不错的老板,付稿费非常准时,作家朋友们有困难,也很愿意帮忙.如:卧龙生晚年住院就得到罗斌经济上不少帮助.”
侠圣问:“罗斌是否对金庸有所成见?当年,董培新先生长期为环球画插图,公余时间也为金庸的明报画,据说罗斌不是很开心。“
“这其实,也不是成见,都是同行嘛!竞争在所难免,董培新那时是香港首屈一指的插图大师,举凡倪匡,亦舒,沙鸥,龙骧以及台湾来的古龙,朱羽,卧龙生,诸葛青云的小说都请他画插图和封面,金庸的明报当然也不列外。但是,罗斌不是太想让爱将在外“打野味”,所以将董培新的“画价”提高,不在为明报“打黑工”了“。沈先生说;
(我以前在晚上看过篇文章说“罗斌当年曾和董培新约法三章:什么报都可以画,就是金庸的明报不能画。“可见,罗斌是将金庸看做对手的。不过,这个问题,我并没有想到问沈先生。)
沈先生谈锋很健,我们几乎插不上嘴,但听的津津有味:“罗斌先生当年开环球出版社坚持每天出书一本,所以旗下网罗了非常多的作家,有言情的如岑凯伦,依达..”
“岑凯论是不是郑慧”?我插口问.
“不是,肯定不是, 郑慧是上海人,原名郑慧娴,是南来香港后最早成名的言情小说家之一”沈西城先生回答.
其实,我在旧雨楼帖上老文章燕青写”岑凯伦”后,燕青先生就来信指出,岑凯伦不是郑慧.
而,我为什么以为郑慧是岑凯伦,是因为看罗孚写的[南斗文星高]中,写到:岑凯伦先用郑慧笔名写言情小说, 以至以讹传讹.
侠圣也问沈公子西城:”倪匡早期不少作品也在环球刊出吧?”
“当然,倪匡作品如【女黑侠木兰花】系列就有环球率先出版,是罗斌很赚钱的一个系列作品.约为同期的上官庸(即李文庸)之【小鬼子系列】和马云之【铁拐侠盗】系列就比倪匡作品的流行度少些..倪匡是个天才作家”.
“其他香港作家如散发生,蹄风,还有张梦还他们的作品也在环球出版过吧?”我非常好奇.
“哦,散发生,呵呵, 很老的作家了,已经过身了,他姓曾,眼睛不是很好,当年我们都叫他曾老.他武侠,散文都写的非常好”.沈西城很奇怪,我怎么知道散发生.
“这我也听说,可惜,散发生的作品在国内流传非常少,估计是当年信息不是很发达的原因,迄今我只收藏了一部【新红楼梦】。散發生的文學造詣很高,文筆渾厚。“
“蹄风是当年香港有名的作家,不过也很早过世了.张梦还和我很熟,刚刚过世不久,他最后一个电话打给我时,我没有接到,想过几天去看他,不了他儿子给我电话,说他爸爸过世了,我非常遗憾..”西城先生言下不胜唏嘘!
侠圣和我也不禁叹息.
“朋友,亲人老了,能多见面,就多见面吧”我这么想.
沈公子西城继续往下说:”马云也是我的朋友,还建在,当年写了很多作品,大都有环球出了,下次你们再来,我请他一起出来.”
我们当然,连声说好:马云先生作品很广泛,倒是他的成名作品系列【铁拐侠盗】放在今日来看,节奏比较缓慢,但说道国外的风土人情,在马云笔下的确绝非向壁虚构.
我知道西门丁是沈先生的好朋友:”西门丁另一个笔名是否高健庭?”因为,我看过不少用高健庭这个名字写的【山猫王森故事】,是民初背景的武侠小说.
“是啊,不错,他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笑道:”知道他是你的朋友,当年你写【四大名探】时,他不是笑骂你,屁股坐不住,不适合写长篇吗”
“哈哈..”沈西成也笑了,”很多年了…现在香港还写武侠的只有西门丁一个人了”.
我估计,沈西城先生指的成名老作家,其实武侠爱好者还是很多的,只是将作品都发表在互联网上了.
“龙乘风现在还写武侠吗? 以前我知道他自己办了间出版社,还出了科幻和爱情小说.”我想在沈西城那里多得到些信息.
沈西城想了下:”龙乘风有好多年不见了,有段时间自己做生意,似乎斩获不丰,后来不知所踪,好像离开香港了.”
“您和温瑞安熟不熟?”侠圣提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我想问的。
“差不多快二十年没有见面了,他现在好像在国内,不知如何?”沈公子西城反问我们.
“好像在南方某个报刊还写点专栏吧”其实我们对温瑞安的近况也不熟.
十几年前,我非常迷温瑞安,近几年的作品使我有些失望.
“你的【四大名探】还写吗?其中有几本写的不错的”我問.
“很久不寫了,目前主要還是創作以前倪匡筆下的人物,這些人物都非常有趣,不應該埋沒”.西城回答.
“你的【新罗开】【原振侠新系列】,有几部非常不错,有几本就差些了.”我实事求是地说:”对了,你的第一本【魔狼】我当年(1995)年来香港时购买过,会去看了后,就写信给敦煌的陈璇说, 这本书肯定是沈西城代笔的,后来有人在互联网上骂你抄袭田中芳树时,我还反驳之,认为此书完全有你自己的风格,而一个作家,借用另一位作家的部分意念,是很普遍的行为.”
“哈哈,谢谢,谢谢”沈西城似乎很高兴,”其实,当年这本书是朋友约稿的,本来还要做些宣传,说明些事情,可惜这位朋友不幸过世,这本【魔狼】就出版了,兴起轩然大波…”
其实,沈西城先生这些年不断地将倪匡先生笔下【罗开】,【原振侠】重新推出在读者面前,而出版社也一本本为他出版下去,可知沈西城写的并不差.
我写小说,绝对比不上倪匡,倪匡很珍惜笔下创造的人物,他同意我重新写他们的故事,我一定要好好地写,这样才对得起他.”沈西城对我们说.
“倪匡先生现在是不是真的停笔了”我们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自从【只限老友】后,倪匡的确不写小说了,但是现在还是作为”友好客串”性质为香港的一些报纸,写点散文.倪匡的散文是很客观的.”沈西城回答。
倪匡早期的散文,近年已经有出版社重新出版了.希望,倪匡的新散文也能够早点出版,我心中这么想.
侠圣人高大吃得倒不多.而沈西城说话多,吃菜少.啤酒喝的也不多,他奇怪,我从小在德国长大的人,却不喜欢喝啤酒.
我笑道:”这个问题每个刚认识我的人都喜欢问我,我也愿意回答大家.哈哈, 当我还是非常小的时候,看见家人在吃飯的碗里倒上啤酒,白白的一层泡沫,非常诱人,像是奶油,马上抢来一口喝下去,然后马上喷出來,从此再也不喝啤酒了…千真万确”
“不过,我有点和沈公子相似-喜欢喝咖啡。不如,我们买单走人,去找间咖啡庭喝咖啡再接着聊吧?”我问侠圣和西城先生.
侠圣当然意犹未尽,西城估计看见我这个上海读者也很高兴,我们付帐出門,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路上,我问他,和倪匡不再见面是否真是为了倪震?
西城先生点点头:”倪震和倪太的确不是很喜欢我,因为我和倪匡太好了,天天出去玩,倪太认为,我们都是”狐朋狗友”,有过段时间,倪匡有了个女朋友,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差点让倪太杀了.”
“倪匡是否有点惧内?”侠圣笑问:倪匡武侠小说中的女性都十分精明和强悍,而男性主人公大多窝窝囊囊,让人看了十分憋屈,武侠小说里的主人公几乎没有人这么写,莫非是倪匡的夫子自道?“
“是啊是啊”西城笑了,”倪匡其实非常保守,就算外面有女朋友,就算爱得惊天动地,就是不会和老婆离婚,这点金庸就不如他”.
“我看你写【金庸和倪匡】也写到古龙,你对金庸和古龙也很熟吗”.
“倪匡是个嘻嘻哈哈的人,愿意和任何人交朋友. 金庸不会轻易和你交朋友.而古龙是先来香港后来才去台湾的,是倪匡介绍我认识的,后来也经常一起玩,的确是豪气干云之辈.我记得和古龙去舞厅,古龙带了一个包,包里是货真价实的金戒指,只要女孩让他高兴,就送个戒指.”
到了咖啡庭,坐下随便点了Cappucino.其实,喝什么都不重要了,听听沈公子讲的文坛轶事才是正道!
我说:”以前你写过本【倪匡传】出版三天就断版了,后来改为【妙人倪匡】再次出版.而当年的那本【倪匡传】好像只有在【香港电影资料馆】中还有一本.据说,有人很反对书中的内容.”
沈西城说:”是啊,写人物专记,如果只是写表面文章,有什么看头?倪匡这么好玩的人,每个人都想知道他的事情多些,他和一个明星没有什么分别.我写了他的一些私事,非常有趣,但就有人不乐意了.”
我看过沈西城先生写倪匡的不少文章,非常好玩,因为倪匡本身就是个非常好玩的人.可惜,倪匡的家人都还建在. 读者想想:’如果一个人的太太/孩子看到别人写自己的老公/父亲如何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会如何想法?
而为人写传,只是歌弘颂德既非无趣? 可知,人物传记之难写.
“【武侠世界】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买了,书报亭内好像也不是很多了.”我记得以前去香港,每个书报亭都有【武侠世界】.
“【武侠世界】以往销路一直很稳定,我接手后,也很赚钱,只是在2006年以后就不行了,亏了不少….好稿难求啊”沈公子说.
我和侠圣都认为:” 【武侠世界】的格局几十年几乎没有变过,而长期读者毕竟有限。如要改革必须输入新的血液,比如有过一期的【武侠世界】刊登过国内女作家沧月的作品,这就是一种改革了,因为,沧月目前在网络上的名气非常响,知道她的人不少,而且文笔先进新颖,很符合新生代读者.国内老作家戊戟的作品前几年也在【武侠世界】连载过。【武侠世界】目前连载的作品几乎都是老武侠,有的都已经出版过多次了,谁还有兴趣看下去? 【武侠世界】其实不必须全部刊载武侠小说,或者动作小说。还可以刊登写网上流传的武侠评论,武侠作家佚事,武侠电影信息等等一切和武侠有关的文章.君不见,网上武侠网络还是非常多的.而且,网上不少年轻武侠爱好者的习作,评论能够刊登在杂志上, 相信不少爱好者根本不在乎稿费的.反而,激起年轻爱好者的更大兴趣.”
“前几年,燕青在【武侠世界】连载的”武侠作家众生像”就是很大的一种成功,我现在將燕青的武侠作家佚事转贴在网上,已经让许多其他网站”转帖”,可见受欢迎程度!”我对沈先生说.
沈先生点点头,不知他对我们认为的想法如何.
“对了,小兄弟,你怎么会认识刘乃济的?”说到燕青使沈西城想到这个问题.
说来话长,但也可以长话短说,我讲和刘先生网上相识的过程告诉了沈先生.
也和沈西城说:”这次,刘老介绍我来认识你时,还和我提及当年你还引介他的小儿子为【武侠世界】画插画呢!”
沈西城很高兴:”哈哈,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
我说:”燕青的文章非常不错,文字很有功力,这倒不是,因为我现在认识他而这么说的,在不认识他之前看他的【人物杂文】就知道.”
沈西城道:”刘乃济是做编辑的,文字固然优秀,有时候却因为编辑别人的稿子多了,轮到自己写稿子就”潜意识”地避免犯其他作家写稿时所犯的错误,相反落笔就过于谨慎了,不过,他是个懂得写稿的人.”
“可惜,刘先生不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大作家,我看他的【无边风月话当年】和【末央生别传】论文笔绝不亚于一些成名多年的作家.估计,当年刘先生专心与编稿,并没有做过有系统地出书.”我一直对燕青先生的”名气”有所不平.认为,他的”水平”和”名气”不符.
沈西城笑笑:”其实,一个作家的水平好不好,和他的出书并不一样,当年环球拥有不少作家,罗斌每天规定至少出书一本,有些作家出了几十本,都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但,他们的”名气”却比刘乃济大,所以,文化圈有时候也要靠运气的.”
“运气最好的还是倪匡…”沈公子接着说;”当年倪匡赚钱非常快,自己水平是一部分,另一部分他遇到的几乎都是好老板,几乎没有为钱烦恼过, 子女长大后也没有使他太过于烦恼的事情.倪匡喜欢花钱,但他每赚来的钱,都给老婆一半,呵呵. 而倪太非常会投资,拿钱做股票,等等,所以倪匡没钱了,还可以问他太太要哈哈哈”
“呵呵呵,”我们都感到好笑,我们知道倪匡是个非常好玩的人,虽然我们并不认识他,但是看了这么多他的书,总对他有点熟悉+親近的感觉.
“其他,喜欢用钱的作家就没有倪匡那么好命了,比方方龙骧,他也是上海人,出身很好的,晚年却沉迷与古董,古董这个东西是没有”底线”的,方龙骧损失了不少钱,夫人也分居了,前些年郁郁而终.”沈西城是方龙骧的好朋友,说到这里,我看得出他心里也很难过.
“对了,方龙骧是个写作多面手,不过现在我一直买不到他的书”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一来,时间的确很久远了,他成名在倪匡之前,小兄弟,你可以想象这有多久?”沈公子道:”另外,方龙骧和刘乃济一样是编辑出身,当年所出的单行本并不多,后来投身与电影,写书就更少了.”
我到今天为止也只看过,侠圣借我的一本【花衣死神】,其他根本买不到.
“沈先生,也成家了吧?”我開始八卦了。
“當然啦,都六十多歲的人,怎么不成家。”
原來,沈西城也有60多歲了,其實沒有什么奇怪的,倪匡都70多了,蔡瀾也白髮蒼蒼了。只是,我第一次在倪匡【說人解事】中看見沈西城的照片,那時侯沈西城和慕容公子(李文庸)是香港文坛有名的“公子”。歲月不饒人,沈西城先生雖然保養得體,但臉上仍有幾許歲月的痕蹟。
“我的女兒說我是過時的人了“沈西城笑着說。”現在的不少電影,流行歌曲都和以前不一樣,很少能使我們這代人着迷了。。。“
俠圣和我都認為:“這是一個人成熟的表現,人的經歷多了,許多事情都一眼能夠看到底,便宜的影片,歌曲已經不能賺到我們的共鳴了“。
這道理,沈先生當然也明白。
“妳們上海女人最嗲。。。“終于說到女人了。
“香港女人也不錯呀“我說: ”路上看見不少美眉的“
“傻瓜,那些美女都是從內地來的,香港沒有什么美女“
我不這樣認為,少年時代看【霍元甲】還非常迷米雪呢!
“香港大美女李嘉欣,總不會差吧?“我對香港女子印象不差,要為她們說公道話。
“木頭,是個木頭呀”這幾個字從沈公子嘴裏用上海話說出來,連嚴肅的俠圣都笑翻了。
“妳們上海女孩利害,用錢也利害”沈西城一邊說,一邊嘖嘖地搖頭。
我當然不會傻得問沈西城:“沈先生,您有沒有過和上海女孩睡過覺?”
有些事情,不問也知道。
上海女人“嗲功”天下第一, 否則,慕雲我也不會”樂不思蜀“地,提早“落葉歸根”留在上海了。
我說:“世界上的女人,很少不會用錢的。”
“是啊,正常的男人那個不迷“美人”啊!”沈先生開始“豪邁”起來了。
我卻陰陰地笑。
順便繼續八卦下去:“倪匡的女友們漂亮吧”。
“倪匡,這個人的品味,其實不是想像中那麽好。”
“哈哈哈,。。。”俠圣和我听沈公子這么說倪匡,就是感到好笑。
“有幾次,倪匡帶我見他的女朋友,我看看沒有什么特別呀。”沈西城說到倪匡,就有笑意。
可是,倪匡總有他的觀點:“你看,小沈,這個女孩的腰長的好,那個女孩的屁股翹,上面那個女孩mm大,下邊那個女孩腿長。。。“
總之,倪匡在任何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身上都能找出她的優點。
“金庸,就不一樣了,他本來的老婆和現在的夫人都是美女,金庸對女人是有品位的。“沈公子對金庸的審美觀較倪匡高出不知幾番。
這點,我也同意,我見過金庸前妻的照片,的确也很漂亮,現在的夫人當然不用說了。
雖然,和沈西城第一次見面,但是很早就接觸過他的作品,知道沈公子是“才子風流”型人物,而我也特別喜歡“有色笑話”,所以,說到女人,雖不至于“相見恨晚”但至少是“眉飛色舞”,只听得俠圣“暗暗搖頭”。
來香港初見沈西城之前,燕青先生就來函說;”沈西城口才很好,而且見多識廣,是個談話的好拍檔。“
初遇,沈西城之感覺,的確如此。
不過,此時為時已晚,雖然談興正濃,但既然是第一次見面,以后交往還長,不想,太過于打攪沈先生晚間生活。我提議和沈先生道再見
和俠圣送沈先生到樓下之即,我問起了沈西城先生的筆名。“據說,西城是來自于電影【西城故事】,而沈姓,也知道是用一個朋友父親的名字。這又是為何?“
沈先生放慢了腳步:“這個故事,其實我一直想寫出來,非常感人。我小時候有個很好的沈姓朋友,經常去他家玩,他父親很喜歡我們。和他相處的非常熟悉,有一次,去他家,朋友正好去買東西,他的父親沒有發現我進來,而對着一個女人的相片在哭。后來,才知道那個女人就是我朋友的母親。“
我们停下脚步,等沈先生说下去。
“感人的事情,並非朋友的母親早逝,而使父親難過。而是,當年國亂期間,那個父親有個朋友來投靠他,他讓他在家中住下,后來這個竟然和女主人發生了感情。。。當那位父親發現此事后,已經到了無法輓囬的地步,而這位父親在那時的社會中是有一定的力量來”打擊“這個”不義的朋友”的。但是,他沒有這么做,相反,給了他太太和那個“朋友’一筆錢,讓他們遠走高飛,却让自己承擔着滴血的痛苦,锥心的屈辱。那時,我很年少,竟然不明白,為什么世界上有這么好的男人,后來我開始寫作,為了紀唸這位父親,我一直沿用這個”沈“姓直到今天。”
俠圣和我聽完這個故事,默默無語。
俠聖與我都是成家的男人,也經歷過少許“情海波濤”。知道,男人對女人的揹叛,最感到痛心的是那份“屈辱”。而世界上真的有這么長情的男人。自己去忍受這份“屈辱的痛苦”。
沈西城先生為了紀唸這位長者,用他的姓為筆名長達40餘年,有此可見沈西城也是位重情重義之輩。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沈西城能夠得償所願,將這個故事化作篇小說獻給廣大讀者!
俠圣兄在沈先生和我們分別后,說;“沈西城是位帶有江湖豪氣的作家。”
而我更認為,在沈西城的江湖豪氣底下卻有他細膩的感情世界!
(完)
2008-6-16 於安亭汽車城
2012那年博客版後記
原文寫於四年以前,那時候正負責上海大眾的一條新塗裝線!當年,愛子尚無出世。一晃四年過去了,時間似乎過得很快!
四年來經過西城兄的介紹,認識是西門丁兄,吳道子兄,宇文炎兄,馮嘉,馬云二位前輩。以及後來的倪匡先生。
都是我少年時代迷戀的作家。現在能夠求教与前,此生無憾!
當年寫這篇文章之時,正值汶川地震之際,所以寫完后,又寫了篇關於汶川的長後記,這次刪去。
沈西城是倪匡先生的“小弟”,也是收“倪迷”最多爭議的一位作家。
很多“倪迷”対沈西城頗有微詞,因為沈西城給他們的感覺是“靠倪匡”吃飯的。這対沈西城極其不公平。。
我們放眼看看,現在“靠金庸”吃飯的有多少人???
沈西城編劇的電影是【最具影像力的50部港片】之一。編劇的張恨水原著作品也是港劇經典。繙譯的日本作品和日本電影評論是當年香港珍貴資料。也曾是美國【花花公子】香港總編。可見沈西城本身的實力。
沈西城還有個本事,就是和香港所有作家(甚至台灣)基本都認識,或者熟悉。能和大多數老作家稱兄道地,不是自己本身有“功力”,哪有這麽容易!
香港是個極其功利的社會(現在其它城市也一樣),沈西城聰明,年輕時候也許在某些事情上比較“急進”。。但他絶不是個品格底下的人,否則不會有這麽多的朋友。
蘇哲庚教授稱沈西城極富有感情!
西門丁和我說:西城是個心底善良的人!
劉乃濟稱:西城為人活潑,但是個好人,和他談話不會寂寞!
沈西城先生現在也已經60多歲了,西門丁稱號他從“小沈”變成了“老沈”!
歲月無情,人間有愛,西城兄也慢慢的到了“榮辱不驚”的境界了吧!
諸葛慕雲
2012.9.3 於常州
【【【【【【【【【【【【【【【【【【【【【【【【【【【【
香江忆旧录||虽然没像金庸住上半山豪宅,他们也写过很好的武侠小说……
原创 08-26 21:57 首页 蓝小姐和黄小姐
大概因为广州隔香港比较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一个人跟我求证金庸先生是否身体不好……我每次都会暴怒:怎么会?
首先是因为我和查先生八竿子打不着,其次是因为我打心眼里觉得他会活到永远——他就是那种只要他活着,你就会觉得世界很美好的人。
那是老天爷派来镇三界的,我衷心祝他长命半岁。
第三个原因就是因为武侠于我个人意义太重大了。
我喜欢武侠文学,那几乎是我寂寞童年最重要的一部分,有人说那是成人童话,我想说,也只有中国人有这样的成人童话,那些纵横在中国的山水画卷上的英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心水推荐刘德华版《神雕侠侣》主题曲,黄小姐最喜欢的歌之一,张德兰唱得空旷深情,比起后来古天乐那一版的《神话情话》,更有心内情似火焰的激情。
▲这是我最喜欢的电视剧。
▲这是我第一本看的武侠小说,当时记得借来半本,没有封皮,只有半本。
2016年的香港书展,主题是武侠文学,《阅读江湖﹒亦狂亦侠亦温文》,据后面七个字是马家辉定的。也是,在族群危机的大时代里,也许真的只有武侠具有融合一切的功能。
据说香港贸发局也曾试图想请深居简出的查先生金庸出场,但查太太一直说查先生身体不好。据查先生友人沈西城先生云:身体倒是还好,就是记性不大好了——也是,毕竟也是九十几的人。
所以查先生缺场的武侠书展是颇有点意味深长的,只能在“文坛侠圣——金庸与查良镛”看查先生捐出的旧物。
▲金庸亲笔题词的书画笔墨。
▲看到这些照片,马上想起那些追看香港武侠电视剧的岁月,当年演小鱼儿的梁朝伟还是一枚天真发萌的小鲜肉呢。
▲査先生才华横溢,还写过词,不知道吧?
▲甚至还被翻译成日文、韩文、越南文版本,在亚洲的影响力源远流长。
▲1960年金庸与《神鵰侠侣》电影主角合照,你看得出当时得令春风满面男主角是谢霆峰的阿爸么?谢贤拿了片酬就买游艇豪车,折堕啊……
▲查先生喜欢长得美的美女,当年迷恋美若天仙的夏梦也曾传为佳话,感情生活亦波澜起伏。他的第一任妻子是位杭州美女,叫杜冶芬,名医之后,两人因为他编的《咪咪博士答客问》栏目而相识,1948年两人结婚。金庸极爱第一任妻子,曾以“林欢”的笔名写影评、编剧本,这个笔名就是因为“林”字是他们夫妇两人的姓氏的合称(“查”字“杜”字都有一个“木”字),“欢”就不用说了,男欢女爱,你欢我喜。但五年之后,两人离婚,原因是杜初到香港,不懂粤语,生活苦闷,而且出轨,74岁金庸坦白说:“是她背叛了我。”金庸的第二任妻子叫朱玫(又名璐茜),新闻记者出身,美丽能干,懂英语,比他年轻11岁,两人育有二男二女,一起创立了明报王国。但后来两人性格不合,再加之金庸与北角咖啡馆的女侍应相好, 七十年代离婚,六十来岁去世。金庸曾公开表示“我对不起朱玫……”。第三任妻子就是现在陪伴他到老的阿MAY,阿MAY十六岁即识金庸,小查先生三十多岁,性格爽朗,毫无心机,照顾查先生非常周到,两个感情很要好。
上一次查先生现身书展还在2006年,今年录影欠奉,可见真的绝迹江湖,只有倪匡先生在家录的几段视频以飨读者。仔细看录相里的倪匡愈发佛相,百无禁忌,讲起昔日的武侠作家更是情深意长,“是黄鹰教我怎么写武侠小说” 一向淡定的倪匡先生激动地说。
黄鹰?恐怕没人知晓。所以,香港《武侠世界》的前社长沈西城的存在就十分必要,沈先生和武侠老作家马云先生讲了一场武侠遗珠,听得极为过瘾,几乎就是五十六年代的武侠文人浮世绘,他们说《武侠世界》的老板罗斌如何在台湾多了一头家。
▲罗斌,香港知名出版人,1949年,他怀揣两根金条和一箱旧稿、杂志南下香港,创立《新报》以及“环球出版社”,而他创办的《武侠世界》,更让倪匡、古龙、卧龙生、诸葛青云、龙骧、张梦还……得享大名。罗斌为人精干,尤喜创新,有人说他吝啬,但他为人公道,事一经定议,必照付如仪,从不拖欠。后移民加拿大,罗斌有两位夫人,香港一位,后在台湾暗安一家。原配体胖,被他称之为妈咪,很早去世,晚年他甚为思念“妈咪”,曾和友人说想早点死,可以早一点见到妈咪。
马云的老师,黄飞鸿的三传弟子朱愚斋写出了《黄飞鸿别传》,才有了华语电影世界里的黄飞鸿系列。
杜甫有诗云,“故人零落不胜哀,泪满腮边拭几回”,如果不是健在的老人们提起从前,我们这些后辈哪里知道原来香港的武侠盛世里,除了金梁古温黄之外,香港还有大批的武侠作家:蹄风、黄鹰、牟松庭、龙乘风、西门丁、张梦还、马云,还有金锋、江一明、避秦楼主、风雨楼主、高峰、石冲……
人人都知道,香港的新派武侠小说开始于1953年,五十年代的香港,左中右势力盘锯,各类报竞争激烈,为了提高销量,拉笼读者,武侠小说便成了最佳利器,由梁羽生《龙虎斗京华》开始,来年金庸先生《书剑恩仇录》紧随其后,一开新派武侠小说风气。
沈西城笑着说:香港因写武侠小说住上半山豪宅的,惟有金庸一人。这当然因为查先生才华高蹈,下笔严谨,视野宽阔,当然也因为他“善于经营自己,再换一句话叫爱惜羽毛”(沈西城先生评语)。
▲沈西城先生在书展上侃侃而谈那个香港武侠最好的时代。
当年别的武侠小说家一味滥写狂飞一年出几十本单行书时,金庸数年才写一本,而且早早在1972年就宣布封笔,也早早就将自己的作品修订成集,所谓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十四本书就奠定不可动摇的的江湖地位,每一本都被改编成影视剧,从此影响弗远边镜,成就一代大师。
一将功成万骨枯,金先生同时代那么多富有才华的武侠小说家为何后来一直默默无闻,不得人知呢?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作品稀少,二是作品粗糙。
当然也有另类的,是因为活得不够长,比如古龙。
▲古龙,原名熊耀华,1938年6月7日生于香港。与金庸、梁羽生并称为中国武侠小说三大宗师。代表作有《多情剑客无情剑》、《绝代双骄》、《英雄无泪》等。古龙才情纵横,但为人多情,曾与舞女郑月霞同居,生下一子郑小龙,后来成为台湾柔道高手,为马英龙保镖。七十年代中期,古龙小说不断被改编为影视剧,从此发迹,绯闻不绝于耳。1977年间,他与当时刚出道的19岁女星赵倍誉出游3天,被女方家长在饭店查获,并要求百万台币遮羞费,引起社会震惊。此后,古龙与舞女叶雪过,后又娶女高中生梅宝珠,结婚生子后,古龙后又迷恋另一位高中生于秀玲,于成为他的第二位夫人。1985年,他因喝洒过多,肝硬化、静脉出血,古龙在台湾去世,终年48岁,陪伴在侧的是于夫,古龙临终前对她说:“真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些爱过我的女人。”
▲菊花古剑和酒,诗酒放纵的古龙最后的吻和美人……
或者并不以此业为荣,比如牟松庭的作品被评论价界称“行文不测,豪气迫人,可惜作品过少,不然成就当在梁羽生之上,而可与金庸比肩。”但人家是著名文人,着意的是诗词歌赋。
而粗糙则是有独特的时代背景,这又不得不说到1949年这个节点,大陆易帜,无数文人南下,香港成了最后的流放地,人流密集,地方狭小,文人在这弹丸之地如何求生,只有靠写稿。
倪匡常自称是全世界界写汉字最多的作家,产量最高时,每天写十二篇连载小说和六篇专栏,二万多字,“不用五个小时,好轻松,还可以搓麻将。”
这种天份只有今日在网络上写小说的大神们可堪一比,要放在现在大陆的专栏界,简直不可想象,写三千字已经叫苦连天了,但那时的香港文人们几乎个个都是如此。我上次采访严浩,他提到父亲的工作量也是叹为观止。
▲他父亲严庆澍笔名“唐人”,著名的民国演义小说《金陵春梦》即出自他父亲之手,)不但做《新晚报》的主任,审稿看版,而且每天“要写七八个专栏,一万字,我们已经睡了觉他才回家,我们还没醒他就走了,一年只有三天假, 初一初二初三,太辛苦了,后来他很早就过身,原因是肝坏了。”
名作曲家黄霑说过“现在香港人谁没有两三份工作”。是啊,那个时代的文人别无所长,要养家糊口,要过好生活,只有靠手上这只笔,来之则战,战之能胜,全年无休,那真是基于体能脑力之上的一项极限运动。
极限可以激荡潜能,当然也出急就章,不是每一个武侠作家都有查先生那样的才华和视野以及专注。当然还有人生的运气,最典型的就是黄鹰。
▲黄鹰(中)与同为香港武侠作家叶展彤(左)、龙乘风(右)在香港喜来登酒店留影。
沈西城说黄鹰是奇才,写武侠小说直追金梁,笔下最出名的武侠人物是沈胜衣,而且是有名的千手观音,可以当枪手,可以写武侠,画得一笔好画,倚马可就的才华。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心急赚钱,又当编剧,又拍电影,最出名的电影作品是僵尸系列就是他拍的,还替徐克写过《笑傲江湖》,但电影不是那么好拍的,他死也死在电影上,因为拍电影欠下巨债,结果借高利贷被打死在家里,被发现时,已死了七日(官方的说法是脑溢血)。
总是要回顾,你才知道过去的时代多么纷繁。在湾仔会展中心的文艺廊看武侠作家们当年的报纸、单行本、剧本以及书信,眼前浮现的是一个香港从五十年代开始的那个武侠盛世,那时候的纸张排版多么粗糙,但正是这粗糙里留下许多东西,吹尽黄沙始见金,金纵然可贵,但黄沙亦值得我们铭记,因为他们一起构成了那个时代。
名作家陶杰曾有一段话评倪匡,略改几个字,就可以用来评价武侠的全盛时代:“作者智慧圆熟,文思丰茂,灵感喷薄而出,题材信心拈来,幻生莲花无数,作者金风送爽,读者河山呼唤,一个消逝了的美好时代。”
是啊,那个时代多么美好,遗泽给两岸三地特别是刚刚改革开禁时大陆年轻人多少侠气与柔情。查先生今年九十有二,倪先生八十有二,就连客串讲古江湖人称小叶的沈西城先生今年也六十有八。时光涛涛,香港现时拿得出手的武侠作家,不过廖廖一二人而已。
站在查先生和夏梦的合影前,我想起小时候捧着借来的三册港版繁体《倚天屠龙记》如醉如痴读了一个暑假,此情此景尚在眼前,细数数也忽忽三十年过去了。
“怅望卅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正面维多利亚海港一池碧水,想起的竟也只有这句诗了。http://wwwbuild.net/misslanmisshuang/40434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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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 完璧归天
发布/2018年12月24日 3:30 AM文/庄永康来自/联合早报
《明报月刊》1966年1月创刊号。(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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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金庸,他就是《明报月刊》首期封面那块玉璧,曾经承载着中华文化的千年传统,四海纵歌。如今,他已完成人间使命,脱离了血迹斑斑的污秽尘垢,冉冉飞升,完璧归赵。
武侠小说大师金庸(查良镛)辞世,在华人世界引起巨大回响。仅在中国大陆,有政要习近平、李克强送花圈致悼,也有民间网络的宵小,把查先生的三次婚姻,最后与北角酒吧16岁女侍应偕老之事大肆炒作,造谣诬蔑。
其实谣言止于智者。查先生写小说、办报,皆已名成利就,成为香港富豪。要是在大陆,以他那样的财产地位,很可能就是一个左拥右抱夜夜笙歌的地方土豪,成为“反腐”对象,怎么还会孜孜不倦,到英国剑桥去念硕士博士,一辈子追求学问?
再说,查先生一生笔耕、创业奋斗,地点都在英国派了总督治理的香港。到目前为止,香港实施的仍是大英律例,结婚与离婚,都有法律制约。金庸在婚姻上,犯过法吗?
香港前辈作家沈西城,便曾在《苹果日报》上撰文《金庸就是金庸》。文章引述知情者的话说,查夫人曾在美国老板的工厂就业,是出名靓女,追求者众,唯独喜欢金庸,因他“很细心,品格高”。她是当年攒钱留学当临时工之际,遇上到酒吧来写稿的金庸,谱成一曲忘年之恋。
可以说,金庸身后的是非毁谤,只可能出自千百年来“憎人富贵厌人穷”,盗版剽窃无所不为,只知损人不知律己,也喜欢在谎言的泥浆中戏谑自娱的一个痞子江湖。
对中文报业的不灭贡献
金庸“一览众生”,对于他的高山仰止,笔者本想保持沉默,避免班门弄斧。但却有如心灵感应,就在大师辞世前后,寒舍正遇上搬迁,储藏室中挖出了几本陈年刊物,包括1966年1月号的《明报月刊》第一期。想来这本期刊是我高中刚毕业前路茫茫的彷徨时购买的,是我人生的一扇明窗。
对金庸怀有知遇之恩的陶杰,在其悼文《书剑苍茫》中,开宗明义:“查先生是很博大的人,如湖如海……”,道尽了万千玄虚。因为一般所见,金庸,无非“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15部武侠小说。很少人会认真研究,查先生创办《明报》,继而开拓《明报月刊》,对中华天地的思想认知,到底起了怎样的波澜。
《金庸与报业》,这是笔者曾在《联合早报》上撰文介绍,香港报人张圭阳1995年的著作。金庸仙逝,香港文化资料库网站上也贴有张圭阳的悼文,从金庸与明报创刊第一个15年(1959-1973年)的经历,说明这段比小说江湖更为传奇的现实风云。
张文指出,这15年,是中国国内与国际动荡不安的时日:西藏发生武装叛乱,达赖喇嘛外逃;内地大跃进后产生三年饥荒;古巴导弹危机;中、印、巴军事冲突;美国扩大中南半岛军事行动;中苏边境动武,到1966年毛泽东发出“五一六通知”,掀起文化大革命;香港被文革波及,次年发生“六七暴动”……等等。
张文分析,《明报》创始时是小本经营的“同仁报”,专刊小说,只有副刊,没有新闻,也没引起人们的注意。据金庸本身归纳,那是1962年的内地难民潮、1966年爆发的文化大革命,促使报份飞跃增长。张圭阳认为,《明报》逐渐由一份以市井读者为主的小报,发展成为知识分子拥戴的大报,与金庸的学养和胆识分不开。
当然,香港虽是英治,但中国国内种种政治动荡的阴影,无疑也让办报者无时不受“会否得罪中共”的言论尺度困扰。而1967年的一场风暴,播音人林彬遇害,金庸面对生命威胁,南来避开风险,创办了新加坡的明报——《新明日报》,却也缔造了南洋报业史的外一章。
《明报月刊》是思想性刊物,目前翻开收藏超过半世纪的《明报月刊》(简称“明月”)创刊号,更能感受查先生的器识与胸怀。根据说明,书的封面,是与“蔺相如完璧归赵”同样类型的古代玉璧,约制于周朝后期,现藏于美国芝加哥美术学院。所谓一图胜千言,图片意含:中华文化等同碧玉,放到五湖四海,都得到珍惜和艳羡!
发刊文章说,由于这本杂志由《明报》负责主要经费,所以叫做《明报月刊》。月刊除了名称与明报有联系外,杂志内容完全独立。编辑宗旨,简单说来就是“五四时代的北京大学式”与“抗战前后的大公报式”。期刊将设“自由谈”专栏,容纳各流各派言论。
在加拿大执教鞭的陈完如博士,曾给友人写一封长信,引为“明月”创刊的宣言,题为《海外需要一本思想性的刊物》。
《明报月刊》庆祝40周年之际,金庸曾表示当年的创刊,是跟彻底撕裂传统的国内文化大革命“对着干”。创刊内容,有司马长风谈青年棋王林海峰,邱长春谈欧洲大贤史华泽,刘富兰给毛泽东性格作分析,还有对当时苏联的考察专文。北京大学前校长蒋梦麟自传《西潮》的连载,后来出了单行本,成为文史经典。
回头看,《明报月刊》对中华文史一大贡献,是重金礼聘张国涛与龚楚将军,出了两本回忆录。张与龚,都是当年“及时脱离毛泽东”的中共人物。不难想象,如果没有《明报月刊》的气魄和胆量,出版这两本回忆录,毛泽东“打天下”时候的中共历史,就只有讳莫如深的神话故事。没有《明报月刊》,一度称为“浩劫”的文化大革命,就只能成为目前渲染的“十年艰辛探索”,留下的印记一片光明。
香港九七回归,北京曾邀金庸起草基本法,从此踏入神州大地的“维稳”政治,也引起争议纷纷。陶杰悼文指出,“中国人压在查先生身上的担子多:知识分子、作家、报人,因此你该如何坚持你的风骨。但他的祖先曾蒙文字狱,家宅曾遭屠戮。”陶杰认为,金庸要大家看的,是他用英国史学家的笔法,叙事引据,析理释疑,写成的《袁崇焕传》。
袁崇焕是明末抗清名将,金庸在《碧血剑》一书后记中说,主角其实是书中从未出现的这个人物,并立意日后要把他的历史写好。相信查先生写到袁崇焕最后被凌迟处死,北京的“群众”却争相买他的肉片来吃,冲击很大。依笔者看,君主昏庸,把卫国之士误判为逆贼,愚民上前践踏,形成亡国时刻的混乱前奏——这就是痞子江湖的出典。
突然觉得,金庸,他就是《明报月刊》首期封面那块玉璧,曾经承载着中华文化的千年传统,四海纵歌。如今,他已完成人间使命,脱离了血迹斑斑的污秽尘垢,冉冉飞升,完璧归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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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爆絕密情史 金庸是楊過,也是韋小寶
一代武俠小說泰斗、筆名金庸的查良鏞上周病逝,享年九十四歲。各界對他的離世深表惋惜及哀痛,好友倪匡盛讚他的小說好看程度,是中國歷史上「五千年第一人」;而金庸亦成功以文致富,計及多年前出售《明報》及豐厚版權費收入,估計身家高達數十億元。
金庸筆下主角眾多,位位性格鮮明,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令讀者難忘;現實世界的他,在感情路上波折重重,經歷過三段婚姻,先是被首任妻子背叛,之後卻愧對第二任妻子,在酒吧邂逅年輕二十多歲的現任妻子林樂怡,譜出一段至死不渝的真愛。
坊間有傳林樂怡曾是歡場女子,亦有指她貪圖金庸的財富而主動投懷送抱,但與金庸相識數十載的作家沈西城斷言全屬錯誤。他更向本刊大爆金庸絕密情史,原來當時年紀輕輕的林樂怡有眼不識泰山,根本不知金庸是誰,眼見一位看似潦倒的中年漢獨自到酒吧飲悶酒,純粹好心為他付了帳單,卻因而締結良緣。
在沈西城眼中,金庸對感情愛恨分明,不理外間反對堅持尋覓摯愛,跟《神鵰俠侶》的楊過有幾分相似;而他為人天馬行空,鬼主意多多,辦報及參與政治均進退有度,有着《鹿鼎記》中韋小寶的影子。
金庸創作的經典巨著,多年來被改編成為電影、電視劇、漫畫及網上遊戲等,他曾公開說希望死後一、二百年,仍有人看其小說。
金庸的女婿吳維昌形容,岳父上周二彌留之際,家人陪伴在側,「他是在聽着外孫女的視像對話時悄然離去,走的時候面帶笑容,十分安詳。」
擁有金庸所有作品版權的「明河社出版有限公司」隨後發出訃告,指根據查良鏞生前意願,喪禮以私人形式舉行,並於本月十二至三十日在位於沙田的香港文化博物館內的「金庸館」設置弔唁冊,供公眾作最後致意。據金庸的好友表示,喪禮將於下周一在香港殯儀館舉行,只邀請親友出席,形式一切從簡,不採用任何宗教儀式,也不設親友致悼辭或扶靈。
各界對金庸離世深表惋惜及哀痛,國家主席習近平更委派中聯辦主任王志民,專程到查良鏞住所慰問查太林樂怡,代表轉達各中央領導人對查逝世的哀悼。
跟金庸相交多年的倪匡,盛讚他寫小說能夠不斷突破,每部作品皆各有特色,好看程度是中國歷史上「五千年第一人」。
另一位作家兼雜誌《武俠世界》社長沈西城,指金庸的作品非但做到雅俗共賞,故事情節滲入歷史、野史,內容包含哲學、愛情等元素,早已超越武俠小說範疇,「他的著作鋪陳了不少武功招式,難以傳神地翻譯成為外語,因此未受到西方世界廣泛關注,否則早已拿到諾貝爾文學獎。」
沈西城透露,他與金庸早在一九七五年認識,當時客串替對方擔任日語翻譯,隨後開始在《明報》旗下多份刊物寫作,過去四十多年雖然不時與金庸夫婦交往,但一直視對方為長輩,每次見面都是金庸主動邀約飯局敬陪末座,「去年底吳思遠導演提議我將查先生的趣事寫書,因為坊間對他的生活出現不少誤傳,部分內容我已向查太求證,並得到她同意出版《金庸逸事》。」
新書原定本月下旬推出,沒料金庸走先一步,令沈西成覺得相當惋惜。據悉,新書其中一章正是圍繞金庸的愛情故事,將其三段婚姻及一次暗戀的絕密真相揭露。
熱愛學習的金庸對社會貢獻良多,圖為他九六年獲理工大學頒發榮譽法學博士學位。
被首任妻子背叛
一九四七年,在杭州《東南日報》任職副刊主編的金庸,因工作關係到受訪者家中作客,瞥見當時年僅十七歲的杜治芬,二人一見鍾情,翌年在上海舉行婚禮。未幾金庸被委派來港籌辦《大公報》,杜嫁雞隨雞,惟丈夫以事業為重,加上她言語不通,未能適應香港的生活,短短數年便離婚收場,兩人沒有兒女。
金庸與首任妻子離異,當年有傳是女方另結新歡,但他一直保持緘默,直到七十四歲那年,在一次訪問中說出真相,「現在我不怕講,第一任太太betrayed (背叛)了我。」
沈西城指金庸首段婚姻失敗時才三十出頭,正值盛年,故很快便將感情投向一直傾慕的大明星夏夢。為求接近佳人,他索性到夏夢工作的長城電影公司做編劇,以筆名「林歡」為夏夢寫了《絕世佳人》等多套電影劇本,「他明知夏夢心有所屬,甚至已結婚及生兒育女,但仍默默暗戀對方,一直從旁支持,是個既癡情又忠心的超級粉絲。」
雖然這段關係沒開花結果,但金庸在主理《明報》期間,經常報道夏夢的消息;到六七年女方移居加拿大,該報更一連兩日以頭版披露其近況;金庸更一反社論以嚴肅新聞為主題的作風,親自撰寫一篇題為「夏夢的春夢」的社論祝福對方。「最巧合的地方,是金庸於十月三十日離世,而夏夢亦是在兩年前的十月三十日過身。」沈西城說。
金庸曾說自己不像郭靖那麼蠢,現任太太林樂怡也不像黃蓉般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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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对话姜丰:一生只爱一个人,实际上不大做得到
原创: 姜丰 一饮一啄Video 2018-11-02
“我没有学问,没资格教书”
姜丰:查先生,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93年国际大专辩论会的时候,您给我们做评委。3月26日您受浙大聘请,担任浙大人文学院院长,我知道您游学生活很多,到名校讲学,担任一此学术科研方面的工作,您怎么会想到接受浙大的聘请呢?
金庸:我这几年主要在英国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做些研究工作。因为浙大最近是四所大学合并在一起,各个科系都要发展,他们邀请我来担任人文学院院长,我起初推辞了,我说我没资格,我没在正式大学里教过书,也不是教授,也没有学问……
姜丰:您太谦虚了。
金庸:不够资格到这儿来做人文学院院长,但他们很坚持,后来说为故乡服务,我说好,来到杭州,我很高兴的。我本来就一直在想:退休之后回到杭州定居。那么现在来到浙大做些工作,浙大这些学生,我都不叫他们学生,我叫他们小师弟,小师妹。
姜丰:小师弟,小师妹,您这种叫法本身就让人感受到一种大侠风范。
金庸:今天,我在第一天上第一节课时,他们在黑板上写着“欢迎大师兄”。我说很高兴,以后大家一起研究学问,大师兄传授给你们几招。 你们有什么问题跟我讨论,不要当我是老师,他们都很欢喜,很高兴这样一种态度。
姜丰: 有华人的地方就有您的武侠小说,大家关心的也还是您的武侠小说,我知道从55年到72年这当中,您一共写了15部武侠小说。您当初为什么会写武侠小说?
金庸:为什么会写…….是因为我自己从小喜欢看武侠小说。从八岁九岁、十岁,一直读到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 一有武侠小说,有的看就看。有外国的和武侠小说差不多的,冒险性这类小说我也喜欢看的。到现在,如果有这些小说,我还是喜欢看的。
姜丰:当时您写武侠小说是在报纸上连载,您是为了支持报业,还是您个人的兴趣,还是您对武侠文学或者对通俗文学都有一种使命感,哪个因素占更多?
金庸:最初动机是为报纸服务的,后来我自己办《明报》,那么就每天坚持着写武侠小说,从不间断,一直写到72年,然后报纸不一定需要小说来支持了,其他事务忙了,我就不写了。
金庸最受欢迎的作品——《射雕》三部曲,在他93岁高龄之际,终于被翻译成了英文。这部小说首次出版可是在1957年。
姜丰:大家都觉得非常可惜,您72年就封刀了,那年你才48岁,正值盛年,为什么那么早就封刀呢?
金庸:一个人有很多很多阶段,你还年轻,不知道,你将来慢慢年纪大了,你就会觉得从几岁到几岁的时候,有这样一段时候要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事。我觉得武侠小说写了时间很久了,写了十几年了。也够了,可以把这时间和精力去做些其他的事情。
韦小宝的个性,是中国人的典型
姜丰:我们读您的小说有一个印象,您小说里的好人坏人不是那么泾渭分明,比如说“四大恶人”,他们身上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他们特别单纯,也很义气,甚至还有一点耻辱之心。另外您写了一些好人,比如说韦小宝,他身上也有很多缺点,他撒谎,会耍赖,有一些反英雄的色彩,这是不是也体现了您的一种人生观念?
金庸:你自己读文艺批评,所以看这些小说看得很深入,实际上,真的,我认为每一个人呢,也不是很明显的,好像脸谱似的,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其实,好人基本上是个好人,但个性中也有一些坏的地方,或者,坏人基本上是个坏人,但个性中也有一些好的地方,所以偶然也做一些好事,也有的。中国社会中间有这样一类人,常常坑蒙拐骗,不守信义,不讲道德,专门自私自利,为了谋取自己的利益,什么坏事都可以做,这种人在海外很多。很多海外华人这样子。我写韦小宝这个角色,心里想到:中国人的个性中间,有很大一部分人,像韦小宝这样的性格,所以将韦小宝作为一个典型来写的,不是说他是个好人。
姜丰:韦小宝的运气特别好,很多人很羡慕他,好像他遇到的很多美女都哭着要嫁给他。
金庸:但有一个美女,他拼命追求她,但是这个美女不肯嫁给他,到最后没办法才嫁给他了,他用卑鄙手段才骗上手的。
姜丰:不过您虽然主观上把他当成一个反面人物来写的,但很多读您小说的人都喜欢他。
金庸:把自己带入之后,就是这个人运气很好,这个人遭遇不错,因为他常常得到胜利,而没遭遇失败。
姜丰: 查先生,我们读您的小说发现,几乎每一部小说里都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女主角,而且身上有很多相通之处,比如说黄蓉、小龙女、香香公主,这些人物身上都有一种相通的地方,这是不是也体现了您的一种理想或者说一种审美情趣?
金庸:是的,你学美学,有一种固定的审美观念,每一个作家,或者其他的艺术家,你看西方这些画家,他画一个,就算画宗教画,画一个圣母,拉斐尔讲的:画来画去,这个圣母,相貌都差不多,很漂亮。这个圣母和那个圣母也多多少少有点相像。我想,他理想的,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子的相貌是这样子的。那么我写黄蓉、香香公主,她们至少在我脑子里想象的时候,相貌有点相像的。如果你来做我这个小说中的女主角,我觉得很适合,很好的,在我想象中的一个人也跟你差不多。
姜丰:您心目中可爱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金庸:可爱的女孩子就是你说的黄蓉呀,《笑傲江湖》中的任盈盈呀,很聪明的,相貌很漂亮的,人很活泼的,有点顽皮,有点刁蛮的。男主角碰到她没有办法的,这样子。
在《射雕英雄传》还没写完时,由胡鹏执导的同名香港电影就已经在1958年被搬上荧幕,但大陆观众最熟知的“射雕”是83年黄日华、翁美玲的版本。
姜丰:您小说大部分以历史为依据,当然有很多不是和历史相一致的,但您为什么对历史情有独钟呢?
金庸:历史我本身兴趣很大的,所以我这次来到浙大文学院,将来我自己的办公室也放在历史系里面。我肯定会时时接触历史的书籍,我本身目前做的学术研究工作,主要还在历史方面,我本身对历史很有兴趣的。
姜丰:武侠小说您已封刀了,会不会再写一两部历史小说?
金庸:我也这样想过,但历史小说我觉得比较困难一些,没有像写武侠小说这样容易,因为历史小说,历史事实限制得很大,有些人物也不能随便自由创造;武侠小说,你可以写一个男人,写一个女人,一个女主角,他们将来结果怎么样,完全由我自己支配的。
姜丰:可能写武侠小说更天马行空,您可以把自己的一些性格取向或喜怒哀乐融汇其中。
金庸:历史小说限制比较大,可能看起来兴趣没有这样好,因为有一些事情读者早就知道了,我知道谁做皇帝了,谁胜利了,谁失败了。
姜丰:您当时写这些小说都是在香港,而且是为了报纸连载,香港是个商业色彩很重的社会,这会不会使得您的小说创作也带上一些商业色彩?
金庸:写小说的时候,自己思想上、情感上要抽空的,跟现实社会要脱节的,好像把自己精神换到另外一个世界中去。自己把精神跳到古代,秦朝、宋朝、明朝这样子,换一个时代再来写。
姜丰:武侠小说一般来说,按照划分还是属于通俗文学,通俗文学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雅和俗的冲突,我们一般说任何文学都希望是雅俗共赏。那您怎样理解这种雅俗共赏呢?
金庸:我个人就不大分雅和俗,因为所谓“雅”,“雅”就是文人学士喜欢的,普通大众不能接受的,写的内容很深奥,或者文字很深奥。其实你也读文学,读美学,应该知道,艺术到最后,到那个境界之后不分雅的,俗的,用的语言一般人可以了解,文人雅士当然也可以了解。我认为好的艺术能够描写人性,能够感动观众,感动读者的话就是好的文学,所以我说,雅的俗的不一定要分得这样清楚。
姜丰:您对雅俗的理解就像您小说中的好人坏人一样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金庸:是,不一定分得很明的。
姜丰:现在您封刀不写武侠小说了,但很多朋友对武侠小说有很多的期望值,那您是不是还留意现在华人圈内武侠小说的创作?
金庸:我自己空下来没有事,我很想找几部武侠小说来看一看,欣赏一下,但我现在一下子,不是抹煞现在小说写得不好,但很吸引人的不大有。目前,任何一个事情有高潮,有低潮,现在可能是武侠小说低潮的时候,希望过一段时间,将来高潮的时候能有好的作品出来。
金庸大事记:
1994年8月,《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大师文库》在北京出版,《文库》将金庸排在鲁迅、沈从文、巴金之后,名列小说家第四名;
1955年,金庸第一部武便小侃《书剑恩仇录》在《新晚报》连载;
1972年,《鹿鼎记》连载完毕,金庸宣布就此封笔;
17年中,金庸发表武侠小说共15部。
如果别人拿《明报》攻击祖国,我会痛心
姜丰:提到您,很多人熟悉您的小说,但同时您又是个成功的报人,现在大家非常关心《明报》的现状怎么样?
金庸:成功谈不上,但我创办《明报》,倒是在香港,一般读者认为是一个很公正,很有地位,知识分子喜欢看的有文化价值的一份报纸。后来我因为自己慢慢兴趣转到学术方面,所以报纸管理权卖了给人家,《明报》我自己不管理了,我可以到外面继续做研究工作,现在到浙大来,再早一些,北大也请我当名誉教授,那时候就开始全心全意想研究学问了。
姜丰:93年您淡出江湖,让出了《明报》掌门人的位置,到现在已有6年了,您觉得《明报》是不是继续了您当初创办它时的办报宗旨和风格?
金庸:对不起,因为这个报纸是我创办的,现在人家还在办呢,大家同行,对同行就不能批评。总之是跟我主持的时候内容有点不同了,报纸像每个人写作一样,这部小说我来写,写了一半,我不写了,请你来写,你接着写。人家问我你姜丰写得好不好,我说我不批评,总之跟我写得不同就是了。
姜丰:您还是觉得有差异,但您说《明报》股份要出卖的时候,有11家机构都要来和您洽谈过,您选择于品海这样一个年轻人,其实他当时出的价钱并不高,您还想出很多办法来支持他,比如说您和他共同成立“明制投资公司”,让他占大股份,您做小股东,有很多技术手段。
金庸:姜小姐,我倒很佩服你,你怎么对我的情况了解这样多,是自己做过功课,做过研究,是吧。是有这个情况,因为我自己不想办报了,但这个报一定要办下去,这个报纸是我创办,我希望它继续流行,办得内容很好。如果卖给有外国资本的集团的话,如果别人拿这个报纸,因为《明报》当时很有信誉,很有影响,他们拿来攻击香港,攻击我们祖国的话,那怎么办呢,我就会痛心的。所以当时我有这个顾虑,于品海是中国人,是香港本地人,而且我和他约定,不能违反原来的基本信念,原来的基本方针,他同意了,所以支持他把这个买卖搞成功。
1959年5月20日《明报》创刊,现今已成长为香港最有影响力的报纸之一。
姜丰:多少年来,您一直和您的一位同学沈宝兴合作,您当时占80%的股份,可以说当时《明报》是个家族企业,为什么到91年后,您让它上市变成公众企业呢?
金庸:一步一步自己淡出的一个过程,如果放在公众手里,有更多人参与的话,我和沈先生不用全部控制,负这样大的责任,沈先生年纪比我大,我们两人总是迟早有一天要退休的,变成公众公司的话,有更多的年轻人来接手的话,变成一个公众的财产,报纸本来是当地发展起来的,很多很多人参与的一个公共财产,实际上不是私人的。
姜丰:您现在是不是对《明报》还有一份特殊的感情,非常特别。
金庸:现在不牵挂了,因为它跟我以前办报的情况相当不同了。
姜丰:您觉得做企业和写小说哪个快乐更多?
金庸:肯定写小说快乐更多,做生意要有必要的条件,你这个人本身要对赚钱有非常浓厚的兴趣,不管什么事情千方百计要赚很多钱。每天坐、睡,有空就要想这个向题,但是我不是这种人,我对赚钱兴趣不是没有,但没强烈到这个程度。
姜丰:您同时在做两件事情,写评论和写小说,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情,写评论很理性,写小说是一种浪漫主义创作,您怎么能够在一天24小时角色转换得这么快呢?
金庸:您讲得很对,写社评一定要很理智的分析,中国文革时候怎么样,当时“猫头鹰”怎么样,江青怎么样,毛泽东怎么样,刘少奇怎么样,每天分析这个问题;另一方面,小龙女怎么样,杨过怎么样,这个事情跟文化大革命完全不同的,当时我只好转变,现在写完了,小说就暂时不想了。当天晚上就考虑政治问题,政治问题写完,明天写小说又再投人,自己好像拍电影一样,这个镜头跳来跳去啦。
金庸大事记:
1945年, 担任杭州《东南日报》外勤记者;
1946年, 考入上海《大公报》担任国际电讯翻译;
1948年,《大公报》香港版复刊, 金庸被派往香港;
1952年,《新晚报》复刊, 金庸转入《新晚报》编副刊;
1959年5月20日, 创办《明报》;
1965年底, 创办知识分子杂志《明报月刊》;
1967年, 在马来西亚、新加坡创办《新明日报》;
1967年, 创办《明报周刊》开香港娱乐周刊之先河;
1989年, 辞去《明报》社长职务, 仅任集团董事长;
1991年, 明报企业挂牌上市;
1993年, 辞去明报企业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职务。
“再把东方不败改成女人,我就不卖了”
姜丰:其实这种多重的生活,我个人妄自揣摩,对您来说也是一种快乐的生活方式,它不仅使您每一个天赋得以发挥,每一个性格得以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互不干扰,但您很少提到做电影方面, 我很留意。我知道您对电影充满感情,甚至激情,在57、58年您在长城电影公司,您怎么评价您作为电影人的生涯呢?
金庸:我和你起步一样,写电影剧本,最初一个剧本叫《绝代佳人》,根据郭沫若的一个剧本《虎符》改编的。后来这部戏拍得很成功的,文化部给了我一个奖章,所以编剧我是相当成功的。后来给我机会当导演,导演方面技术不熟练,我努力学,《王老虎抢亲》在内地好像也都放过。
姜丰:您作为武侠小祝家有很成功的一面,但您的影迷没有书迷多,对于这一点,会不会感到遗憾呢?
金庸:拍电影牵制很大,第一个,剧本要通过。长城电影公司是我们共产党领导的一个公司,当时他们讲阶级斗争,这个戏如果太偏重商业趣味,偏重资产阶级趣味的话,这个剧本就通不过了,剧本通不过,他们不会拍这部戏,所以我这个戏,大部分剧本都没通过,他们觉得太资本主义自由化了。
姜丰:1959年您离开长城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金庸:1959年前后内地正在搞大跃进,要讲人民公社,那时在思想上,意识形态方面极“左”的。在香港,党的领导也是极“左”的,花很多心思写好的剧本,这些批评家一看,这个不行,不符合我们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就不通过,不通过拍不成戏,一部电影不通过,两部电影不通过,当然就灰心了。那我不写了,不做了。
姜丰:那现在创作环境非常宽松了,不再是50年代,60年代那种政治态度,后来您是否想到重操旧业?
金庸:但我觉得拍电影没有写小说那样自由,写小说,我觉得女主角怎样漂亮就怎样写。如果拍电影,你要找这个演员就未必找得到。
姜丰:那有另外一种自由,我们可以找上千的候选人,比如说当时的费雯丽。
金庸:没写小说这样自由啦,她样子很好,但不会做戏,笨头笨脑。找像黄蓉这样,又漂亮又聪明的很难,像阿朱这样的,演技又好。
姜丰:就是因为生活中像黄蓉这样的女孩太少了,所以大家才特别迷恋。您的很多小说都被搬上了屏幕,您对改编的小说满不满意?
金庸:基本原则,如果他不太改动原著的话,我喜欢,满意的。就是他不太好,我也原谅,但有些编导喜欢把我的小说大改特改,我就不太满意了,作品根本跟我原著无关,有一个先生,也是我的朋友。他改《笑傲江湖》,把东方不败改成一个女人,由林青霞来演,东方不败在这个戏里是个男人。
姜丰:对,会使绣花针。
很多人认为最经典的《笑傲江湖》就是由林青霞所饰演的东方不败那一版,但原著中,东方不败只出现了四页,经过导演徐克的改编之后,却将这个边缘性的人物塑造成了剧中的主角,而且还是反串。
金庸:变成女人的话整个故事情节就不同了,尽管他这部戏拍得观众还是喜欢的,好看的。但是我作为小说家,就觉得是另外的一个创造,你这样改,下次再买版权,我绝对不卖给你了,他千千万万保证以后绝对不改了,我再卖给他。
姜丰:您现在会不会再参与电视剧的改编,或者当导演,或者再物色一个什么样的合作伙伴?
金庸:很多人邀请过我写个电影故事,拍一部电影,当导演,我不做,有人鼓励我自己投资。自己当老板,自己当导演,你喜欢怎样拍就怎样拍,但我觉得这个工作太辛苦,我对学术有兴趣之后,这些娱乐工作就兴趣不高了。
金庸大事记:1957年至1959年供职长城电影制片公司,编导作品:《不要离开我》、《三恋》、《小鸽子姑娘》、《有女怀春》、《午夜琴声》。导演(合作)作品:《有女怀春》、《王老虎抢亲》。
“我的太太,我对她不住”
姜丰:大家也都很关心您的家庭生活,您是不是也说一说您家庭生活的近况?
金庸:家庭生活很简单的,现在人家看起来觉得很闷的,一早上起床就踱到山上去散散步,走一圈。香港山顶这条路没有汽车的,可以绕这个山顶转一圈,大概一小时,医生说每天一定要有一点运动,所以我每天上山去走一圈,天气不好就不走了。运动之后,大部分时间就是读书了,下午回回信,和外边通信,上午读书,下午读书,晚上看看电视,看看电影,听听音乐,就这样子。
姜丰:您爱看什么样的电影?
金庸:看电影啊,这些人家会觉得和我身份不符的,我爱看一些警匪片,美国警察和匪徒开枪打架。
姜丰:情节很激烈的,那您的子女中有没有子承父业的?
金庸:没有,我两个女儿,一个移民去了加拿大,她丈夫在广播电台工作。
姜丰:我记得您有一个女婿好像也做过报业?
金庸:他在我报社工作,因为这个和我女儿认识,结了婚。现在去了加拿大工作,他是广播电台的,还有一个女婿是医生,这个女儿是喜欢画中国画的。
姜丰:我感觉您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
金庸:我对父母子女亲人很重视,但我的爱情生活是很失败的,离过几次婚,又结了婚,所以我也不想多讲了。
姜丰:现代社会分分合合很多,也不能说是这样就是爱情、生活的失败,我们看小说时发现里面除了描写精彩的武功,还有一种人物的性情魅力,还包括很多纯真的感情,不管是爱情还是侠肝义胆的感情,您怎么看待这些东西?
金庸:你讲得不错,现代社会,中国古人道德观念最好从一而终,一个人一生只爱一个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实际上在现代社会中不大做得到。所以我自己觉得遗憾,就说不是失败,至少对不起人。我和以前太太离婚,我从心里觉得很抱歉,觉得对她不起。
金庸与发妻杜冶芬结婚照
姜丰:这里面是不是有些无奈,有些其他的东西?
金庸:是有这个关系。
姜丰:您写的很多友情很打动人,侠肝义胆,大侠风范,您觉得现代社会,这种纯真的友情到底存不存在?
金庸:伟大的感情就是牺牲自己为别人,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为国家牺牲也好,为社会牺牲也好,这种人,这种伟大的感情,是理想性的,事实上不大有的。很重要的一点是不能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我认为这件事情很卑鄙,很无聊的,不可以做,我就不会去做。背叛人家,背叛国家,或者对不起人的,损害人的,自私自利的事情不能做。
1993年在《明报》发表《第三个和第四个理想》一文,说自己第一个理想是少年时学有所长;第二个理想是青壮年时代能做些于社会有益的事;第三个理想是年老了不必再辛苦工作;第四个理想则是《明报》能长期存在继续发展。记者问起查先生如今是否有第五个理想,他笑说,写一两本有价值的学术专著。当然,查先生也不想再给自己太大压力。
提问:您作品中的主人公常受到很多女性的倾心爱慕,您对爱情专一问题有何看法?
金庸:相信这问题是很多青年朋友关心的。我的小说描写的是古代社会,古代没规定要一夫一妻,所以韦小宝有七个老婆。有些年轻女读者、甚至我的太太就不大喜欢《鹿鼎记》。但其实清代康熙时一个大官有六七个老婆一点不稀奇嘛!假如只有一个老婆反而不现实。现在武侠小说有很多现代思想加进去,所以,我的小说中,除了韦小宝以外,每个英雄都只有一个太太。
就像杨过,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但他仍是专心不二的,这是一种理想,是否做得到不知道,总之觉得应该这样。就像《笑傲江湖》,我写令狐冲本来很喜欢小师妹,但他的小师妹不喜欢他,这有什么办法,小师妹嫁人了,后来死了,他才跟另外一个女子结婚。我希望,也很鼓励别人从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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