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武功描写的学理化,最高的境界,是其中体现了教育学和人才学的根本精神和某些重要原则。看起来这样的说法有些言过其实,但在金庸的小说中,确实能够找出许多这方面的例证。
武侠小说的常规,是一套武功走江湖,往往写到一个武士只要学习一套最高明的武功,就可以无敌于天下。在金庸的小说中,这种情况几乎从未出现过。
穆人清已经是顶尖高手,但他的弟子袁承志却需要学习木桑的武功乃至金蛇郎君的武功之后,才能跻身超一流高手之林。更典型的例子,是《射雕英雄传》中的乾坤五绝,武功绝顶,但他们的弟子和亲人却没有一个人达到如此境界。同样,在《神雕侠侣》中,郭靖和黄蓉的弟子儿女的武功,也都只在二三流之间徘徊。金庸笔下所有年轻的绝顶高手,无一不是「法乎众者得其上」,即向许多高手学习,博采百家之长,然后成为一流高手。陈家洛是这样,袁承志是这样,所有的第一流高手都是这样。
郭靖有过很多的师傅,不同的师傅有不同的教学方法,从而也就有不同的教学效果。江南七怪武功不高,教育方法更是「满堂灌」,所以效果不佳。马钰教授郭靖气功,却不告诉对方这是练功,似乎只是玩耍,效果便不一样。洪七公的高明之处不仅在于他武功高强,更在于他能够因材施教,郭靖和黄蓉天分和性格不同,就用不同的方法,教授他们不同的武功。最后,郭靖还学习了老顽童的双手互搏、段王爷的一阳指,还有「九阴真经」,才达到超一流境界。
说到郭靖练武,还有一点重要的启示,那就是勤奋比聪明才智更重要。黄蓉和杨康都比郭靖聪明得多,但最后的武功水准都比不上郭靖,原因不仅是因为郭靖幸运地遇到了洪七公这样的名师──按说黄蓉应该更加幸运──而是因为他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在意志品质方面远远超过了黄蓉和杨康。
在人才观念和教学方法上,《笑傲江湖》中有更好的例证。风清扬是一个更好的老师,不仅是因为他懂得比华山派剑法更加高明的「独孤九剑」,更因为他懂得独孤九剑的精神,即自由与自主的精神。在教育方法上,他的成功之处,在于他不是压抑而是解放令狐冲的个性与才智,让他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从而将「独孤九剑」的自由精神真正展现出来。相比之下,令狐冲的华山派同门兄弟们,就没有这样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