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金庸笔下的人物,不能不说韦小宝。
韦小宝形象生动鲜明而又复杂多变,难以一言以蔽之,这正是韦小宝形象刻画成功的标志。人人都说韦小宝不学无术,这当然不错,但我们可能忽视了,韦小宝在妓院、赌馆、书场、市井生活中学习了很多的人生经验,而且他善于活学活用,将自己和他人的人生经验和钻营技术充分发挥出来。
若当真说他「无术」,就无法解释他为何能够在中国的宫廷、官场、民间、江湖、寺庙等不同的场合通行无阻。例如,他武功不高,看起来无术,实际上,他却会撒石灰、剁脚板、捏阴囊、抠眼睛等很多手段,而且用撒石灰等手段制服了满清第一勇士和权臣鳌拜。茅十八的武功高得多,但却不可能制服鳌拜。
相反的看法,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竭力研究并渲染韦小宝的「神功」,觉得韦小宝是一个了不起的天才,否则就不可能完成那样匪夷所思的传奇人生。这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简单化,韦小宝的处世方法其实并无超人的神功,只不过将他在扬州市井中锻炼成的说谎骗人、撒泼赖皮、赌博作弊、攀亲道故、溜须拍马、见风使舵、撒石灰咬人、要命不要脸、装孙子做大人……等生存手段施展出来而已。说起来,并无多少真正少见的高明之处,更谈不上超群神功。
韦小宝的成功,不过是现实对理想、世俗对高雅、市井习俗对庙堂文化的成功而已。韦小宝初进皇宫,就以为这里是一座大妓院,这一错觉,可以说是小说中的最大真相。中国的典籍文化及其崇高理想,从来都不是市井世俗的对手,因为世俗生存经验和手段,足以腐蚀一切典籍、一切高雅、一切理想。韦小宝的故事,只不过是将这一点全面且真实地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