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常说,无巧不成书,更说不大奇则不大快,这话大有道理。在具体的叙事手段上,传奇小说总离不开离奇与巧合。
金庸小说自然也不例外。可以说,金庸小说愈写愈奇,小说中的巧合也愈来愈多,当然也愈来愈妙不可言。《神雕侠侣》中的活死人墓、绝情谷显然比《射雕英雄传》中的场景和情节要离奇得多;而《侠客行》的主人公「狗杂种」 (按:「狗杂种」即石中坚。梅芳姑倾慕石清,石清却爱师妹闵柔。梅芳姑便夺了石清、闵柔夫妇的次子石中坚。梅芳姑虽抚养石中坚,却待他十分差,称呼他是「狗杂种」)的经历更加匪夷所思;《天龙八部》中的情节和「天下四大恶人」等许多人物几乎是异想天开;而《鹿鼎记》的主人公韦小宝这样一个目不识丁、不学无术且身份卑贱的小孩子,能够成为遇难呈祥、逢凶化吉、飞黄腾达的一等鹿鼎公,成为天下第一奇人,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只不过,金庸小说中的离奇和巧合,有与众不同的特点,那就是从不故弄玄虚,也不会滥用机巧。在《神雕侠侣》的「后记」中,作者有一段经典性的解说:「武侠小说的故事不免有过分的离奇和巧合,我一直希望做到,武功可以事实上不可能,人物的性格总应当是可能的……世事遇合变幻,穷通成败,虽有关机缘气运,自有幸与不幸之别,但归根结底,总是由个人本来性格而定。」 这段话,可以看成是作者创造新奇、运用巧合之法的根本要诀。
典型的例证,当然就是这部书中小龙女和杨过相隔16年先后跳下断肠崖,不仅没有摔死,反而夫妻重逢,让这段绝世姻缘有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完美结局。奥妙就是遵守艺术张力的原则,在人情物理方面找到足够的叙事逻辑依据。活死人墓的奥妙来自一段感天动地的英雄壮举和一段发人深省的情感悲剧;「狗杂种」的奥妙不过是一个失恋的女性(梅芳姑)一度疯狂所造成;《天龙八部》中的「非人」现象,出自人性的弱点;韦小宝人生的离奇与巧合,大多来自与少年康熙的亲密接触,并且揭示了中国历史文化的诸多奥妙特征。